伊莉討論區

標題: 霧矢翊 -【掌中妖夫】《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14 AM     標題: 霧矢翊 -【掌中妖夫】《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lue-len 於 2017-4-20 09:37 AM 編輯

【書名】:掌中妖夫

【作者】:霧矢翊

【內容簡介】:

  得知外婆病重的消息,郁齡從繁華的都市回到那個山清水秀的寧靜小山村。

  結果,為了讓外婆安心,郁齡腦子一熱,不僅答應去相親,甚至和相親對象去民政局扯了證。

  扯證的當晚,郁齡一臉懵逼地看著燈光下撕去了偽裝,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然後就這麼被壓倒了。

  更讓她心塞的是,明明看起來那麼斯文的男人,竟然點亮了力大無窮的技能,真是日了狗了。

  後來,郁齡才知道自家老公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他壓根兒不是人,已經脫離人族了!

  郁齡::TAT不是說好了建國後不許成精的嗎?

【閱讀注意事項:】

  1、先婚後愛,婚後談戀愛。

  2、現代架空文,不考據,表談邏輯,邏輯都餵妖了。

  3、不是靈異恐怖文,那些只是劇情需要的點綴。

  4、文筆有限,眾口難調是常事,大家文明看文,如果實在不喜就棄文吧。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15 AM

第1章

  接到老家親戚打來的電話時,郁齡差點打翻了手中的咖啡,惹得她對面正在喝咖啡的男人抬起一雙深邃的眸子望過來。

  「權嬸,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郁齡焦急地對電話裡頭的人問道。

  「齡齡啊,我們是想告訴你的咧,但你阿婆那脾氣你也知道的,牛強牛強的,她不想讓你擔心,免得打擾了你的工作,又覺得自己沒事兒。哪裡沒事,前陣子她在菜地裡突然暈了,要不是有人恰好經過,還不知道要在那裡躺多久,真是嚇死人咧。醫生說,她這是老毛病了,血液不供腦,只能養著,平時多注意飲食和休息之類……」那邊的權嬸操著一口濃重的鄉音,和郁齡絮絮叨叨地彙報她阿婆的情況。

  儘管心中焦急,郁齡依然耐心地聽完了她的絮叨,才道:「權嬸,辛苦你們了。我這段時間剛好休息,馬上回去,你先不用告訴阿婆,等我回去再說。」

  掛斷了電話後,郁齡又給助理陳明明打了個電話,大概說了要休假的事情。

  聽到這個消息,陳明明大驚失色,小心地試探問道:「郁姐,能說個休假的理由麼?你知道的,安茹姐前幾天就發話了,後天裴導電影的一個女二角色的試鏡,她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想讓你去試試。你知道的,裴導的電影都是良心劇作,想進去的人一大把,這可是刷逼格的最好機會,聽說那個角色很適合你,如果你能爭取到這個角色,對你以後絕對有好處,能將逼格再刷上去……」

  「我要回老家一趟,可能這次會在老家待個半年一載的,當然,也可能會很久,看情況吧。」郁齡淡淡地道,給可憐的小助理打個預防針。

  陳明明馬上用哭喪的聲音說,「安茹姐會罵死我的,說我沒有跟好你!我好後悔,真的好後悔,我今天不應該為了偷懶,聽你的話中途溜了,我應該就像你的小尾巴一樣,綴在你的影子裡跟著你走的,天涯海角永不相負……」

  郁齡被小助理的話逗笑了。

  她的唇色偏淡,雖五官姣好秀麗,卻莫名地多了幾分冷色,特別是她安靜不說話的時候,那種直視感越發的強烈。此時卻因為這一笑,宛若春暖花開,明麗颯爽,連開著冷氣的咖啡館都瞬間種春意融融之感,使得對面的男人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幾眼,將一切情緒隱藏在眸心深處。

  正和助理說話的人卻沒有注意到,吩咐了幾句後,就掛了電話。

  「郁齡,外婆病了?」

  郁齡瞥了對面的男人一眼,嗯了一聲,然後反應過來,強調道:「是我外婆,謝謝。」

  邵琛不置可否地微挑起眉,英俊的面容,貴公子的氣質,一身銀灰色西裝筆挺,襯得他英挺非凡,那雙深邃內斂的眸子安靜地凝視過來時,瞬間讓人陷入一種被他深情注目的錯覺,不知多少女性就是陷在這雙眼睛裡,生出癡念。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優質的男人,優秀的外貌、華貴的氣質、優渥的家勢,素來是人群中的焦點,也是所有女性幻想中的霸道總裁的形象,不知惹得多少名媛前撲後繼,千方百計地想要接近他,可惜除了江家姐妹因為兩家是世交能近水樓臺與他青梅竹馬長大外,沒有哪個女人有幸能和他進一步。

  邵琛沒計較她這點小固執,安慰道:「你別太擔心,外婆的身體一向健康,會沒事的,你打算什麼時候回老家?需要我送你麼?」

  郁齡用潔白的紙巾將手上沾到的一點咖啡漬擦乾淨,拿起旁邊的手提包,戴上咖啡色的墨鏡遮住大半張臉,禮貌性地對他道:「不用了,謝謝。我先走了,再見。」說著,便起身離開。

  邵琛目送她離開的背影一會兒,朝隔壁桌坐著當背景的助理交待一句,也跟著起身走出咖啡館。

  此時已經是四月中旬,b市的天氣雖然不算太熱,但是陽光普照之下,一股熱浪撲面而來,讓人有幾分不適。

  邵琛走出咖啡館,就見前面穿著一身修身連衣裙、身材窈窕修長的女人蹬著一雙黑色細跟高跟鞋走得飛快,他長腿一邁,穩鍵的步伐走到她身邊。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墨鏡下挺俏的鼻子和抿緊的唇瓣,她的唇色天生偏淡,色澤並不好看,不過姣好的五官彌補了這一個缺點,配上那雙過於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人時,散發一種難以形容的冷色,給人一種十分不好相處的感覺。

  看出她的情緒不太好,他安慰道:「現在醫術發達,你不用太擔心,外婆很快就會好的,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回老家探望外婆麼?」他又重新問一句。

  郁齡看了他一眼,拒絕:「不用了。」

  被連續拒絕兩次,邵琛是個驕傲的男人,這種時候不會再去自取其辱。

  這時,一輛藍色瑪莎拉蒂突然在他們身邊停下,車窗下滑,一個穿著白色職業套裝的女人探頭看過來,栗色的波浪長卷髮披散在肩膀上,五官明媚漂亮,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他們,問道:「琛哥,你們怎麼在這裡?」

  車裡還坐著三個穿著打扮年輕時尚的女人,她們透過車窗,好奇地看著路邊的兩人,很快便認出邵琛的身份,臉上露出克制的興奮神色。雖然知道江家和邵家是世交,但是因為邵大少的逼格太高了,一般的名媛根本沒機會接觸他,想要和他本人近距離接觸根本不可能,所以能在這兒看到他,三個女性心裡都非常高興。

  不過看到邵琛身邊戴著墨鏡遮住了半邊臉的女人,又有些迷惑,不知道這個和邵琛在一起的女人是誰,心裡不禁猜測這是不是邵大少的新歡,怨不得江郁漪會突然停車。

  郁齡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沒理會她的話,轉頭看向過往的車輛。

  「郁漪。」邵琛朝她微微頷首,神色禮貌而淡然。

  江郁漪紅唇一抿,打開車門下來,裹在套裝下的姣好身段瞬間吸引了無數路人的視線。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問道:「琛哥,你和她在約會?」

  「你說呢?」郁齡突然朝她勾起嘴唇,露出一個很淺卻又讓人無法忽視的笑容。

  江郁漪噎了下。

  邵琛看了江郁齡一眼,沒有開口,眼裡滑過莫名的情緒。

  江郁漪臉色有些糟糕,心裡甚至湧起幾分憋屈,想說什麼,但是郁齡已經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準備上車時,就被邵琛拉住。

  「我送你吧。」邵琛說道,語氣裡有些不容質疑的成份。

  恰好這時,邵琛的助理已經開車過來了,是一輛黑色的法拉利。

  江郁漪的臉色又變了一下,忙道:「不用了,讓她坐我的車。」

  郁齡和邵琛同時看向車裡的那三個年輕時尚的女人,意思很明顯,江郁漪有點不自在,卻管不了那麼多,直接讓她們下車。這三個女人顯然被江郁漪的舉動弄懵了,竟然呆呆地下了車。不過讓她們更懵的是,那個戴墨鏡的女人沒選江郁漪的瑪莎拉蒂,也沒選邵大少的法拉利,而是直接上了一輛滿大街跑的的士,朝他們說了一句再見,就這麼走了。

  江郁漪的臉色非常不好。

  邵琛倒是淡定自如。

  「琛哥,她這是怎麼了?」江郁漪轉頭問道,語氣有幾分隱藏不住的怨懟。

  邵琛回頭看了她一眼,一雙黑色的眼睛深邃淡斂,沉澱著世人看不懂的東西,讓江郁漪有些不自在地避開時,就聽到他說:「聽說是郁齡的外婆生病了,她打算回老家。」

  江郁漪心說那難纏的老太婆病就病了,病得好呢。心裡這樣想著,面上卻沒表露分毫,頗為體諒地說道,「那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怎麼說她都是我姐,獨自一人住在外也不容易,爸爸最近很擔心她,萬一有歹徒看她年輕漂亮……」

  邵琛面無表情地聽著,接著上了車,讓助理開車跟上。

  江郁漪瞪著絕塵而去的車屁股,一時間沒有動作。

  「郁漪……」一旁被趕下車的三個女人中的朱媛媛小聲地叫了一聲。

  江郁漪回頭,朝她們笑了下,說道:「媛媛,今天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俱樂部了,你們玩得開心,我先走了。」

  瑪莎拉蒂一下子離開了,被留下三個女人在原地面面相覷,都有些懵逼。

  這種一言不合掉頭就跑的行為算什麼?

  半晌,其他兩人看向和江郁漪關係最好的朱媛媛,試探地問道:「媛媛,剛才那個戴墨鏡的女人是誰?邵大少和郁漪對她的態度都很不一樣。」

  以她們的眼光來看,那個女人身上穿的雖然不是什麼名牌,甚至連臉都被墨鏡遮了大半,看不出長相什麼樣,不過能讓江家的掌上明珠和邵大少都搶著送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只是她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這女人是誰,在他們這圈子裡絕對沒有見過。

  朱媛媛瞥了她們一眼,自然知道那個讓邵大少和江郁漪都在意的女人是誰,只是江家的情況有些複雜,有些不該說的話、不該提的人,最好不要冒然開口。當下她笑了笑,說道:「啊,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江家的親戚吧。」

  兩人沒能從朱媛媛這兒得到答案,雖然心裡都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再問,一邊打電話叫車,一邊討論著難得一見的邵大少。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18 AM

第2章

  兩輛車子一前一後抵達小區門口。

  江郁漪坐在車裡,並不忙著下車,她抬頭望向小區,這是一個高級小區,環境不錯。不過在她眼裡,依然是平民住的地方,實在想不懂江郁齡那傢伙為什麼捨棄舒適的別墅不住,跑到這種地方落居。

  或許,這是她的苦肉計?

  想到這裡,她又有些煩躁,忍不住自嘲起來。其實江郁齡根本不用使什麼苦肉計,她也不屑於苦肉計,只要她想,江家一切都是她的,她才是江家當之無愧的大小姐,可偏偏這位大小姐從小就喜歡不走尋常路。

  正想著,就見邵琛已經下車了,她坐了會兒,忍不住也跟著下車。

  剛下車,就見郁齡拖著一個玫瑰色的拉杆箱走過來。

  她的身材高挑修長,近一米七左右,有一雙格外美麗的大長腿,穿著修身的裙子,很適當地將她身高的優勢展現出來。臉上沒什麼表情,唇色粉淡,自帶高冷光環,讓人看一眼就有點兒怯,她的步子也走得很大,但卻給人一種步履從容之感,讓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邵琛走過去,開口道:「上車,我送你去機場。」

  江郁漪看著他們沒有說話。

  郁齡禮貌地說了聲不用,抬頭看了看,就見一輛閃亮的紅色跑車開過來。

  跑車停下,一張美麗到極致的臉從車窗探出來,那張美麗逼人的臉上偏偏有一雙過於嫵媚的眼睛,妖精似的纏綿勾人,仿佛會說話一樣,往邵琛和江郁漪兩人身上轉了轉,粉櫻色的唇一勾,柔媚的聲音嗲嗲地道,「郁齡,上車吧。」

  郁齡的語氣溫和疏離,朝邵琛道:「俞荔來接我了,就不用麻煩你們了,兩位再見。」說著,便上了紅色的跑車。

  跑車絕塵而去,留下邵琛神色莫測,還有直皺眉頭的江郁漪。

  車上,俞荔一邊開車一邊笑道,「邵大少真有心,竟然追到你家裡,別的女人想坐他的車還坐不上呢。還有你妹,每次看她一副想和心愛的姐姐說話、但是姐姐總是不理我的憋屈的樣子,挺好笑的。」

  郁齡並不覺得好笑,揉了揉太陽穴。

  見她的樣子,俞荔歎了口氣,問道:「這次你打算在老家待多久?」

  「不知道,先看看阿婆的身體情況吧,如果……」她咬了咬嘴唇,「說不定會在老家待個幾年,以後我只能在視屏幕裡看你了,加油啊,向影后邁進,女人,我看好你喲。」

  俞荔一聽,想問她是不是要轉行了,不過想到混不混娛樂圈對郁齡而言也沒什麼區別,便也不再問,反正,郁齡不再想不去混娛樂圈了,某些人反而高興呢。

  俞荔將江郁齡送到機場,陪她一起買了機票,在機場大廳等待登機時,她突然說道:「要不,我也請一個月的假,和你一起去看望外婆吧。」

  「算了,你最近不是剛接了一個歷史劇嗎?小心被導演拉入黑名單。」

  不像郁齡在娛樂圈的玩票性,俞荔十三歲就出道了。因為得天獨厚的容貌,一出道就接了好幾個花瓶角色,給觀眾留下一個視覺的盛宴,印象極為深刻,這張臉簡直就是娛樂圈的標誌,雖然現在依然被人稱為花瓶,但毫無疑問的,每次劇本裡出現個什麼絕色美人,一定會有俞荔的臉,久而久之,便成為了美人專業戶,這名氣也節節攀高,縱使總被人稱為花瓶女神,但架不住這張臉太有辯識度,顏值過高,吸引了一堆顏粉,簡直迷得一堆男男女女不要不要的,名氣越來越大。

  俞荔想到這次歷史劇的導演是個嚴厲的,只得遺憾地道:「那好吧,等我拍完了,我一定會擠出時間去看外婆。這次你回去,你就多陪陪她,你幫我轉告她,我會抽空去看她老人家的,到時候我要吃她醃的鹹蛋和脆瓜、酸筍、醬辣椒……」

  想到郁齡外婆的手藝,俞荔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郁齡失笑,「你現在好歹是個公眾人物,花瓶女神,注意點形象。」

  「呸,女神就女神,為什麼一定要加個花瓶前綴?明明我可以靠演技吃飯,為什麼你們一定要盯著我的臉呢?下次我一定演一個不是花瓶的角色給你們看。」俞荔哼唧著說,按了按臉上的墨鏡,又撩了撩頭上的假髮,並不擔心有人認出她來。

  有好友陪著伴嘴聊天,郁齡的心情好了很多。

  等到要登機了,郁齡和好友道別。

  ****

  剛下了飛機,手機就響了。

  來電人是江禹城,郁齡的父親。

  郁齡拉著行李箱大步走出機場,一邊接通電話。

  「郁齡。」低沉的男聲響起,格外有磁性,帶有成功男士特有的魅力:「聽郁漪說,你回烏莫村了?你阿婆的身體怎麼樣?要不要緊?要不……爸爸也回去看看她吧?」

  郁齡很冷靜地指出一個事實,「爸,你就別去了,阿婆看到你,說不定會氣得身體更不好。」

  這話太誠實了,誠實到傷人心,那邊的江禹誠沉默了會兒,才道:「那好吧,你告訴她老人家,好好養身體,爸爸讓人給你轉點錢,你有空帶她去市里好一點的醫院檢查身體,如果不行,就到b市來。」

  「哦,知道了。」

  「如果有什麼事,記得給爸爸打電話……對了,需要爸爸將你的生活助理派過去麼?」

  「不需要,阿婆看到會生氣的,她老人家時常說,又不是殘廢沒有自理能力,不需要人伺候,看了礙眼。」郁齡一副仇富的口吻。

  江爸爸步上小女兒的路,同樣被噎住了。

  江禹城還想說點什麼,郁齡見沒事,果斷地掛斷,等她坐上回鎮的大吧車,手機響起信息提醒,郁齡打開一看,發現是銀行短信提醒,江爸爸給她的卡轉了一千萬給外婆治病。

  郁齡看了一眼,便將它關了。

  傍晚之時,大吧車在一條黃泥路口停下,郁齡下了車。

  黃泥路約莫有兩三米寬,沿著山體彎彎曲曲向前,不知道通向何處,遠處是環繞的群山,鬱鬱蔥蔥,不見塵埃,只餘寂靜。烏莫村便座落在這群山之中的一個小山村,甚至從衛星地圖上也找不到的一個山村,就像一個避世而居的桃源。

  說得好聽點是山清水秀,說得難聽點,就是個山旮旯,非常落後的地方,甚至沒有修建到村的公路,有些路車子根本開不進來,導至村子過於避塞。

  不過烏莫村的自然環境一直都很好。

  它山清水秀,沒有受到過現代工業的污染,山溪泉水,自有靈氣,就連一直生活在城市裡的郁齡,在休假時,也想回到這裡來渡過一個悠閒的假期,躺在庭院前的木廊上,吹著山風,喝著溪水冰鎮過的水果,別提有多愜意。

  郁齡站在路口,夕陽西下,橘色的餘輝灑落,空氣中氤氳著薰然暖軟的氣息,是有別於大城市的炙熱喧囂,淡泊寧靜。望著蒼翠的青山之中彎彎繞繞的路,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心情也舒暢幾分,看慣了城市的高樓大廈、鋼筋水泥,再看這一片重巒疊翠、秀娜多姿的山峰,心胸為之舒廣。

  「哎,這不是郁齡麼?」一道悠長蒼老的聲音響起。

  郁齡轉過頭,就見不遠處一輛簡陋的驢車朝這兒嗒嗒嗒地駛來。

  駕著驢車的是一個老大爺,頭髮花白,頜下畜著花白的鬍鬚,在夕陽中朝郁齡笑得露出一口豁牙,別有一番純樸的味道。

  驢車是木板訂成的,沒有漆上油漆,木板邊緣可以看到一些鋸出來的毛刺,顯得簡陋之極,卻是村子裡常見的交通工具,每到鎮上的集市,驢車會拉著村人收拾好的山貨、農產品到鎮上賣,是烏莫村中的特色之景。

  在夕陽中,這一人一驢一車,形成最純樸的一幕,也讓郁齡臉上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二太爺!」郁齡高興地朝他叫道。

  二太爺哎了一聲,對她道:「是回來看你阿婆的吧,快上來,太爺載你一程。」

  郁齡高興地應了一聲,拒絕了二太爺的幫忙,自己將行李箱扛到馬車後堆著柔軟的乾草的地方,然後爬到二太爺身邊坐好。

  從這路口往村子裡走,需要走上約莫半個小時的山路,腳程慢的話,甚至需要一個小時。

  因為山路彎彎曲曲,加上沒有特地開發修建水泥路,所以一般過往的車輛是不會進去的,大多數進村的人大部分都騎摩托,速度也快。村子裡的老人們大多是喜歡徒步走山路,或者使用牲畜拉著簡易的木頭車,每次離開村子,郁齡都喜歡坐這些牲畜拉的車,簡單而純樸,是她童年時代不可或缺的記憶。

  純樸而生動。

  二太爺輕輕一揚手中的長鞭,吆喝一聲,驢車慢悠悠地向著群山走去,夕陽將他們的身影拉得瘋長。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20 AM

第3章

  「二太爺,我阿婆現在怎麼樣了。」郁齡問道。

  二太爺歎了口氣,說道:「你阿婆年輕時操勞過度,這人老了,什麼毛病都跑出來了,沒想到那麼健碩硬朗的人,說倒下就倒下,實在是……你這次回來了也好,多陪陪她,她現在只有你一個孫女兒,平時孤伶伶的。」說著,又嘮叨了幾句可憐的之類的話,「要不是敏敏走得早,她當年也不會因為傷心壞了身子。」

  郁齡聽了心裡也有些難受。

  郁齡的媽媽叫郁敏敏,是外婆唯一的女兒,在郁齡五歲時因為意外去世,白髮人送黑髮人最是痛苦,外婆當年差點哭瞎了一雙眼睛,甚至遷怒江禹城,因為郁齡的媽媽就是為了江禹城出的車禍。

  郁敏敏的死亡,一下子壓垮了幾個人,雖然高興的人可能很高興,但是悲痛的人卻有不同的痛苦,也因為這樣的痛苦,改變了江禹城和郁齡這對父女的一生。

  郁齡和外婆親,小時候是在村子裡渡過童年時期,長大後不管多忙,每年都會抽空回來探望外婆,畢業後,她開始工作時,原本是想接外婆到城裡和她一起生活的,可惜外婆大半輩子都生活在這村子裡,已經習慣了村子的節奏和生活,無法適應城市,一群老姐妹們都在這兒,哪裡肯去?

  就這麼一年拖過一年。

  「二太爺,我這次請了長假,會留在家裡陪阿婆的。」

  「好閨女,你阿婆一定很高興,人老了,就盼著兒孫團圓,偏偏她一輩子隻生了你媽一個閨女,敏敏又走得早,留下你一個可憐的小姑娘和一個老傢伙……」

  二太爺操著一口濃重的鄉音,開始喋喋不休起來,這是老人家的通病,人老了,就喜歡將話車轆轤地來回說,也不在意年輕人是否回應,如果年輕人肯靜靜地傾聽,偶爾答上一兩句,會讓他們說得更開心。

  郁齡往往扮演著這種角色,這使得她十分受村子裡的老人的歡迎,加上自小成績優異、長得漂亮可愛,是老人們心目中的好孩子模範,俗稱別人家的孩子,連隔壁幾個村子裡的人都知道她這朵漂亮的村花。

  一個說,一個聽,安靜的山林間,伴著驢車輾過時嗚呀嗚呀的聲音,多了幾分熱鬧的氣息。

  遠處傳來了細微的聲音,仿佛風穿過樹稍、動物穿過草叢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風起,雲動,樹搖。

  突然,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響起,拉車的驢子抬起腦袋,發出一聲綿長的叫聲。

  二太爺終於停下了話,忙拉了拉繩子,嘴裡發出呀喝的聲音,安撫有些受驚的驢子。

  驢子安靜下來後,二太爺跳下車,檢查了一翻,叫道:「哎喲,車輪子被路藤卡住了,小閨女,你等等,一會兒就好。」

  郁齡忙跟著下車,想要過去幫忙,卻被二太爺阻止了,「你這小閨女,白白淨淨的,手腕兒也細,哪有力氣?呆著呆著,讓太爺來,這不是什麼大事,一會兒就好。」

  老人家的脾氣固執,郁齡抿嘴一笑,乖乖地站在一旁,準備隨時搭把手。

  二太爺一邊修車邊又和郁齡嘮叨起今天去鎮上賣了什麼東西、鎮裡又起了多少棟新房子、修了多少條路、什麼時候村裡也修一條就好了之類的,郁齡好脾氣地應著。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夕陽懸在山峰之上,半遮半掩,染上橘紅色的燦爛餘輝依然頑固地灑落身上,刺得眼睛一陣生疼。

  郁齡揉了下眼睛,忍不住看向遠處環繞的青山,偶爾可見山體中若隱若現的黃泥路。她對這條山路十分熟悉,知道翻過這一座山頭後,另一座山頭是什麼模樣的,在群山之間環繞的山路孤寂而美麗,踽踽獨行,這才是此緣身在此山中的悠然。

  此時夕陽之下的山群,另有一種別樣嫵媚,散發著異樣的氣息。

  突然,她轉過頭,看向不遠處,那裡有一株長歪了的松樹,站在陡立的懸崖邊,再過去就是一個陡峭的山澗,站在路邊往下看,每每會被那險峻的地勢嚇到,小時候的她,總會擔心如果車子不小心翻到下面去怎麼辦之類的。

  郁齡有些奇怪地瞪著那邊,難道是她看錯了?

  正想著,突然又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音,猛地轉頭看向身後的山脊,那裡生長著很多說不出名字的野生植物,山裡的植物總是生長得沒有秩序,一叢連著一叢,上面纏繞著藤蔓,藤蔓上開了幾朵粉紫色的豁口花,顏色格外地鮮豔明麗,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採擷。

  然後她真的探身過去,伸手掐了一朵。

  正要直起身時,披在身上的外套的下擺被什麼勾住了,低頭一看,也不知道是哪裡探來的藤蔓的觸鬚竟然卷起纏緊了衣擺一角。

  在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世界上很多植物並不是沒有知覺沒有動作的,就如這種說不出名字的藤蔓的觸鬚,被碰觸時,會卷起來,卷成一個圓圈。

  用力一扯,便扯下來了。

  掐著半個巴掌大的野花,郁齡慢慢地習慣了那隱藏在山林間沙沙的聲音,努力讓自己不分心,不去想那是什麼聲音。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成年男子臂粗而青翠的東西緩緩地在山體中蜿蜒爬行,如一條可怖長蛇,所過之處,草木簇動,萬獸退避。

  等二太爺終於將車子修好時,天色有點兒晚了,整個天地間靜悄悄的,不過有二太爺的大嗓門,倒不會讓人感覺到寂寞,甚至將這山間的寂靜也驅除不少。

  郁齡小時候很怕走這條山路,總覺得這山中過於寂靜,會有什麼妖魔鬼怪的東西,說不定一個不注意,就有一個鬼啊怪啊之類的跳出來,啊嗚一口將她吃了。每當這時候,她都會緊緊地跟在媽媽身邊,抓著媽媽的衣服不放,然後被媽媽一邊嘲笑她的膽子小一邊抱著她走。

  現在她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膽小了,特別是在城市生活久了,反而想念小山村裡的單純和野趣,也相信這個科技世界沒有妖魔鬼怪之類的東西,可是如果讓她自己獨自一人走山路,心裡還是有點兒毛毛的。

  坐在驢車上,郁齡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山路及遠處安靜的山峰。

  她總覺得好像有一道視線在默默地看著她,讓她心裡發毛。

  這種未知的視線,一直伴著她,從幼年到成年。

  夕陽垂落到山的那邊時,郁齡終於回到烏莫村。

  驢車停在村口,她感謝了二太爺,說道:「二太爺,明天有空我去你那兒討碗飯吃和你一起嘮磕。」

  「好咧,小閨女快回去吧,你阿婆等急了咧。」二太爺高興地笑著。

  郁齡告別二太爺,踩著乾燥的黃泥路,拉著行李箱往外婆家走去。

  一路上,都能看到很多剛從田間歸來的人,大多數是一些中年人和老年人,間或是一些孩子,很少能看到年輕人。年輕人不喜歡村子裡的封閉落後,早早地出外讀書或打工去了,只留了一些老人在家裡伺弄田地,去山裡采些山貨到鎮裡賣,因為都是自己采的山珍,營養價值高,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阿齡哎,回來啦。」

  看到她,每一個人都拖著鄉音的口吻悠然地叫著,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

  郁齡一一回應,叔嬸伯爺奶等都叫過去,不管有沒有親緣關係的,反正一個村子裡生活,都是長輩。

  外婆家距離村口比較遠,甚至有點兒離群索居的味道,倚山而建,繞溪而立,一棟獨立的磚瓦房,鋪著自製的木地板,房前有一個水泥平地,周圍用帶刺的木棍插了柵欄圍成一個院子,遠處還有一塊菜地,上面生長著綠油油的蔬菜,隔了一段距離又有一個用竹編成的圍欄圈起來的空地,那裡養了幾隻鴨子。

  遠遠地,就看到煙囪上升起的煙,嫋嫋向天空飛去。

  郁齡推開門扉,像村裡人一樣拖著聲音朝裡面喊,「阿婆哎,我回來啦。」

  很快就見一個身材乾瘦、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從廚房裡出來,看到郁齡,馬上笑起來,露出一口並不整齊的牙齒,臉上的皺紋像菊花一樣舒展開,高興地道:「齡齡怎麼回來了?」

  郁齡丟開行李箱,過去摟住外婆矮小乾癟的身體,貼著她的臉,眼睛濕濕的,說道:「我想阿婆了。」

  看到外婆好好地站在面前,她的一顆心終於落下來。

  外婆笑呵呵的,很喜歡外孫女這副黏人的模樣,在她背上摸了摸,直說道:「又瘦了又瘦了,阿婆給你好好補補……哎,你回來也不說一聲,我得趕緊去買點兒肉回來,對了,隔壁你大爺家今天買了肉,去借點過來……」

  見外婆忙得團團轉,郁齡趕緊拉住她,說道:「阿婆,不用急啦,炒兩個蛋就好,我減肥呢,不吃肉。」

  「吠,小閨女減什麼肥?你已經夠瘦了,都沒二兩的肉,再減就沒了,肉多點才健康……」

  郁齡好脾氣地應著,好說歹說,才將外婆勸住了。

  晚餐十分豐富,是臘肉蒸蛋、炒雞蛋、蒜蓉南瓜苗、鹹鴨蛋,都是自家種的東西,用的是農村特有的大鐵鍋大火炒,就算是單單青菜配飯,也好吃得不行,還有黃得流油的鹹鴨蛋,香噴噴的炒雞蛋,別有風味的臘肉蒸蛋,都是郁齡記憶裡的味道,是城市裡吃不到的,再高檔的生活,也沒有這種純天然的食物來得純樸芳香。

  落後閉塞的山村,卻因為它的純天然而美麗。

  「多吃點,多吃點……」外婆嘮叨著,一個勁兒地往郁齡碗裡夾菜。

  郁齡吃得頭也不抬,嘴裡含著食物,含糊地道:「阿婆也吃……」十分沒形象,是她在城裡絕對不會有的樣子。

  但她這副沒形象的樣子卻讓外婆高興極了,在老人家心裡,孩子就是要這麼大口扒飯才吃得香。

  吃過晚飯,郁齡主動幫忙洗了碗,將它倒扣著瀝幹水放到木制的碗櫃裡,轉身看外婆去喂雞鴨了,忙過去幫忙,因為許久不做了,已經不太習慣這種農活,被外婆攆到旁邊,只能圍著外婆團團轉,開始詢問她的身體情況。

  「我好著很吶,不用擔心,你這小閨女,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還要看著你以後出嫁呢,怎麼會有事?」

  郁齡抿嘴笑了下,心裡卻有點兒難過。

  她知道,外婆老了,她乾瘦的臉上都出現了老人特有的垂暮之色,也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這次倒下可能就是一個預兆。

  「阿婆,過兩天,我陪你到市里的醫院檢查一下身體吧。你不用擔心錢啦,這次回來,爸爸給我卡裡打了錢,我錢多著呢。」郁齡皺著鼻子,一臉孩子氣地說。

  外婆聽了,一把將手中裝雞食的小木桶摔下,哼道:「他倒是大方。」

  郁齡小心地看她,「阿婆,如果你不想用爸爸的錢,我這裡也有錢……」

  「為什麼不用?他江家欠我們郁家的多著,這錢本來就應該給的,還養著他一個閨女,可不是白養的。阿齡收著以後當嫁妝,阿婆這裡還有一點積蓄,不用你的。」外婆先是橫眉冷對,然後又朝外孫女笑呵呵的,慈眉善目,「你和江禹城說,我需要大錢來動手術,讓他再打點給你。」

  郁齡朝外婆抿嘴一笑,知道外婆的心結,忙轉移了話題。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21 AM

第4章

  山裡的天黑得很快,沒有城市的霓虹燈,天邊高掛著一輪圓月,整個世界仿佛一下子進入了蒙昧的時代。

  雖然村子的道路比較閉塞,不過早在十幾年前就通電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太黑,燈光也跟著變得暗淡,並不像城裡那般明亮如晝。

  郁齡剛洗澡出來,一陣帶著涼意的夜風吹來,肌膚敏感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忙搓了搓臉,拉緊了身上的披著的外套,躥進外婆的房間。

  外婆坐在燈光下整理郁齡帶回來的營養品,鼻樑上架著一副老花眼鏡。

  見到郁齡進來,外婆張口就道:「你怎麼又亂買東西了?我身體好著呢,不用吃這些東西……」

  「就當買個安心吧。」郁齡披著擦得半幹的頭髮,盤腿坐到外婆身邊,拿起那些營養品,給外婆介紹是什麼東西,有一半是適合老年人使用的保健品。

  外婆努力眯著老花眼看,一邊笑呵呵地聽著外孫女的講解,等她說完後,方才說道:「我都是半截身體入土的人了,吃再多也沒什麼用,以後不用再買啦,就算你有錢,也不是這麼敗的。」

  「沒事,錢花光了再賺,但是阿婆只有一個,沒辦法賺回來。」郁齡說。

  外婆被這話逗得笑起來,臉上的褶子都舒展起來。

  祖孫倆說了會兒話,夜色漸漸深沉,世界變得越發的安靜。

  看時間差不多了,外婆便趕她去睡覺,「你今天坐了一天的車也累了,快點去休息,省得明天起不來。」

  雖然外孫女回來看她很高興,可她也知道外孫女一定是為了自己推了所有的事情,又覺得連累了她。外婆知道村子的情況,留不住年輕人,也不適合年輕人過這種像退休一般的老年人生活,所以外婆知道年輕人都不喜歡待在村子裡,一直沒有讓孫女回來長久居住的意思,不想因為自己束縛了她。

  外婆從年輕時就是個要強的,就算現在老了,依然不改牛強脾氣,認定的事情,很難讓她改變主意。也因為如此,所以郁齡沒有說回來住多久,只說正在休假中,省得外婆又要強起來。

  離開外婆的房間,郁齡穿過走廊時,又是一陣清涼的夜風吹來。

  四月份的山間,夜間的溫度比擬春天的寒意,需要穿上厚衣服。郁齡沿著走廊走了幾步,忍不住停下腳步,抬頭看向夜色中的起伏的山脈,在月光下蒙著一層紗華,層層疊疊,像夜色中安靜佇立的巨獸,默默地凝視這座寧靜而閉塞的小山村,亙古不變。

  心臟猛地劇烈跳動了下,郁齡摸摸手臂顫起的雞皮疙瘩,視線掃過周遭,肉眼所過之處,自然什麼也沒發現。她用力地按了按自己的手,讓自己別胡思亂想。

  回到房裡,郁齡鑽進七八十年代手工製作的架子床裡,燈光從紗帳透進來。

  她打開手機,果然看到幾通未接電話和來電顯示,都是同一個人打過來的,看了下時間,現在才晚上八點半,但是村子裡的人大多數都宅在屋子裡,不是在看電視,就是準備睡覺了,整個村莊除了遠遠傳來的狗吠聲,安靜無聲。

  郁齡拔通了電話,只響了幾聲便接通了。

  「喲,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啊?」火爆的聲音傳來。

  「安姨,山裡的信息不好,我也沒辦法,現在信息都沒滿格呢,等會兒信號不通掉線了,你可不能怪我。」郁齡誠懇地說道。

  「聽你鬼扯!」安茹顯然是知道郁齡的性格的,恨恨地將她罵了一頓,「我說你跑什麼跑?你以為我真的能將你綁住不讓你回去不成?和我說一聲會死啊?你這死丫頭,就愛一個人亂跑,要不是你亂跑,憑你的顏值和演技,早就能擠進二線明星中了,也不會到現在還是一個十八線的邊緣人,丟不丟臉?」

  「你不覺得丟臉,我也不會丟臉的。」郁齡回道,「而且如果當時我和你說了,你一定會將我罵成狗。」

  「那你現在就不怕我將你罵成狗?」

  「沒關係,信號不好,隨時會掉線。」

  安茹是景安傳媒公司的王牌經紀人,和郁敏敏是大學時代的好友,所以當初郁齡被俞荔勾搭跑到娛樂圈來發展時,安茹是不留餘力地想捧她的,可惜郁齡不長進,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又有江家的人搗亂,直到現在,還是個十八線的透明人。安茹知道江家那邊一直不希望郁齡混這圈子,覺得丟了江家的臉,安茹暗暗憋著一口氣,總想將郁齡捧成大明星回去打江家的臉,每次有什麼資源,都先緊著她。

  這次好不容易爭取了裴導電影的一個討喜的女二的角色,可她連試鏡都沒去就跑了,將這機會白白地讓給了公司裡的另一個女藝人,讓安茹實在是氣得夠嗆,想抓這熊孩子揍一頓。

  這會兒,安茹簡直被她氣得半死,只是再氣,也得按捺下來,先是詢問郁外婆的情況,說道:「其實你回去也好,敏敏走得早,你阿婆現在只剩你一個親人了,年紀又大了,你就多陪陪她。」

  人成名的機會多,但是親人只有一個。

  「我知道的,我也是這樣打算的,所以安姨你不再生我的氣了吧?」

  安茹的聲音有點咬牙切齒,「小混蛋,我哪敢生氣?等你回來後,如果還是這麼不敬業,我馬上將俞荔發配到非洲去,讓她找你哭,看你還能不能這麼清閒。」

  「……安姨,好漢不遷怒人。」

  「抱歉,我是女人,不是好漢。」

  兩人聊了會兒,直到安茹的氣消得差不多,方才掛斷了電話。

  頭髮還有點潮,郁齡嫌吹風機的聲音太大,便推開紗窗,趴到窗口吹自然風,目光從天空中的明月移到那些安靜佇立的山脈中,清新的空氣飄來了若有似無的香味。

  她深吸了一口,認出這味道是院子裡的那株四季桂的味道,濃郁而芬芳。

  吹幹了頭髮後,郁齡掩上紗窗,爬上床休息了。

  ****

  夜涼如水。

  郁齡發現自己走在一處茂密的密林之中,周圍都是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月光從樹稍篩落下來,星星點點地跳落到樹下的雜草上。

  她踩著腿肚高的雜草一路前行。

  心裡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但是腳步卻一直未停,仿佛冥冥中自有什麼指引著她前進,時常還伸手拂過那些擋路的樹枝雜草,明明前面已經沒有路了,卻硬擠進一人高的雜草中走著。

  她感覺很累,卻莫名地堅持著,頭頂的月光越發的朦朧,卻不知為何刺得眼睛一陣難受,看不清周圍的環境,只隱約知道自己徒步行走其中,一直未曾停下,汗水從額頭一滴一滴地沿著臉頰滑落,沒入睡裙的衣領裡。

  再一次伸手拂開面前擋路的藤條雜草時,整個天地間豁然開朗。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碧翠流雲般的濃綠。

  月光之下,傾頹而下,如一條綠色橋樑,銜接陰陽兩界。

  整個世界一片綠色的汪洋,如夢似幻。

  濃綠之中,點綴著紫水晶般的色澤,如同夜幕中的星子,泛著瑩瑩的光芒,空氣中浮動著一股清甜的香味,風來,雲動,綠影簌簌而響,奏響一曲悠然的自然之聲,整個世界安逸寧靜,所有的疲憊困厄在這一刻,突然遠離了身體。

  就像累了三天三夜的人,突然好好地睡了一覺醒來,舒服得忍不住想要撲入其中,繼續翻滾個暢快。

  清風綠影,暗香襲來,安靜的天地之間,綠影蔓延的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

  就在她被蠱惑得閉上眼睛時,冰涼的東西輕輕地攬上她的腰,綠色的囚籠突然將她密密實實地圍了起來,她驚訝地抬頭,蜿蜒的黑影兜頭襲來……

  郁齡猛地睜開眼睛。

  寧靜的夜色中,甚至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是夢……

  過了會兒,眼睛方才適應室內昏暗的光線,睡得渾沌的腦子才想起這裡是老家烏莫村的房間,伸手拿過一旁的手機看了看,淩晨三點二十分。

  天還沒亮。

  突然驚醒後,有些睡不著了,郁齡爬起身去了一趟廁所,然後拿起桌上的保溫瓶,坐到窗口前邊喝水邊盯著遠處的山脈。

  不知什麼時候,月亮湧入烏雲之中,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種可怕的黑暗之中。

  她一邊喝著水,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神色冷淡,直到聽到了一種詭異的沙沙的聲音,像是有什麼動物在夜色中爬行,穿行過生者的世界。

  她的身體僵硬了下,慢慢地搓了搓手,讓自己冷靜下來。

  突然,啪的一聲悶響,抓著保溫瓶的手輕輕顫了下,不過她的神色依然很平靜,過了會兒,才探頭看是什麼東西掉了。

  窗口泄出的燈光下,廊下擺放的一個木樁子歪倒了。

  不知何時,風又起了,空氣中有暗氣浮動,四季桂的香味在夜風中浮動,又添了一種說不出的甜膩味道,刺激得人腦子跟著渾混起來。

  睡意突然來襲,郁齡晃了晃腦子,連窗也忘記關了,起身爬回床上繼續睡,連紗也忘記掩了。

  世界再次變得安靜。

  洞開的窗口下,一道黑影順著牆根,蜿蜒而行。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23 AM

第5章

  燦爛的陽光透過紗窗灑落到床頭。

  下意識地將臉埋進枕頭裡,以擋住刺目的光線,神智卻在這一刻蘇醒,耳朵開始聽到世界的聲音,清脆的鳥鳴聲、母雞下蛋咯咯聲、鴨子覓食的嘎嘎聲、狗吠聲、水牛的吽吽聲、人們的吆喝聲……種種聲音,形成一曲鄉間特有的小調。

  郁齡動了動身子,賴了會兒床後,才披頭散髮像個女鬼一樣地爬起身,鞋子也不穿,赤著腳踩在光滑的木地板上,直接打開房門,探頭往外看了看,首先看到走廊外不遠處那張歪倒的木樁子。

  鄉下的人家都會備有這樣的一截木頭樁子,用處很多,隨便一擺,放在廊下或院子裡,可以當小凳子坐,重量十足,學路的小孩子喜歡攀著它爬。

  郁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盯著它看,如果她沒有記錯,這東西昨天晚上還擱在走廊中,現在卻從走廊歪到外面的水泥地。

  外婆向來是個仔細人,一個人住,將屋裡屋外拾掇得整整齊齊,屋子整齊有秩、寬敞明亮,什麼東西擺放在什麼地方一清二楚,絕對不會絆倒,就算絆倒了,也習慣地扶正。

  難道昨晚的風太大了?

  她站在房門口,一副深沉臉,直到陽光照在身上,漸漸地感覺到有些熱,才意識到自己今天睡了個懶覺,太陽已經曬屁股了。

  「阿齡,醒了?快去刷牙洗臉吃早餐。」剛去摘菜回來的外婆見到房門口探出腦袋的外孫女,大著嗓門叫道。等她將菜籃子放下,見她還呆呆地站著,頭髮亂翹,笑道:「傻閨女,怎麼了?」

  「我在看這木樁子呢。阿婆,昨晚的風真大,竟然將它吹倒了。」郁齡隨口說道,眼睛又在牆根下瞄了瞄,沒有再看出什麼異樣後,終於暗暗地鬆了口氣,讓自己別嚇自己。

  外婆一邊打水洗菜一邊說:「風再大也吹不倒它,大概是隔壁家的狗過來玩時弄倒的吧。還有,現在才四月,晚上的風是大些,夜涼,你睡覺時記得關好門窗,別被涼到生病了……」

  聽著外婆的嘮叨,郁齡關上門,拉好窗簾,便開始換衣服。

  早餐是蔥油雞蛋餅和熬得香濃的小米粥,配自家做的醬菜、鹹鴨蛋,香噴噴的就能幹掉一大碗粥。

  郁齡吃得肚子有點撐,將碗洗了後,就過去幫外婆提水淋菜,打掃房子,洗洗刷刷,幹得熱火朝天。郁齡天生不是個勤快人,住在城裡時,那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更不會勤快地收拾房子,都是交給鐘點工阿姨,但回到烏莫村時,她又變成了一個勤快的好孩子。

  這是她和外婆的家,家裡有個人意義就變得不一樣起來。

  天氣不錯,陽光普照,遠處青山沐浴在陽光下,格外的秀麗婉約。

  從村子的阡陌通向山裡的路,時常能看到背著竹簍的人準備上山。

  烏莫村四面環山,沒有被開採過的大山有些地方人跡罕致,擁有得天獨厚的環境,孕育出極品山珍野味,是村子裡的人們的收入來源之一,所以只要天氣好的時候,時常會有村民們上山采些山珍、套些野物,例如狐狸、兔子、竹鼠之類的小動物拿去縣城賣,往往能賣個好價錢。

  郁齡正蹲在院子前整理有些歪倒的籬笆時,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郁齡姐。」

  郁齡抬頭看去,就見一個皮膚微黑的女孩站在不遠處的籬笆前,二十歲左右,身材較矮,不過五官明麗,笑起來時陽光爽朗,算得上是個黑美人,是隔壁權嬸的女兒,叫郁官香,算是血緣有些遠的表爺爺家的表妹吧。

  反正一個村子裡住的,往上祖宗幾代都可以追溯點血緣關係。

  郁官香手裡拎著一個竹簍,見她正在忙,一雙白晳柔嫩的手握著扁平發黃的竹篾,襯得那雙手白嫩細緻得仿佛藝術品,忍不住過來幫忙,朝她笑道:「郁齡姐,昨天聽我爸媽說你回來了,是為了你阿婆麼?」

  「是的。」郁齡回道,一邊重新穩固籬笆,一邊道:「官香,我阿婆的事情,還要謝謝權叔和權嬸,要不是他們發現阿婆暈倒在菜地及時送她去醫院,我……」她抿了抿嘴唇,朝小姑娘善意地笑了下。

  郁官香見她臉上的笑容,有些受寵若驚,又有點兒害羞。她一直知道郁齡姐很漂亮,就是有時候看起來有點兒冷漠,讓人不太敢親近,但就算是這樣,從小到大,村子裡的男孩子們依然喜歡暗暗跑到郁奶奶家這兒偷看她,就算是女孩子,很多時候也會看她看呆。

  以前她不懂那是什麼感覺,直到長大後讀了書才明白,那是一種與這村子格格不入的氣息,繁華的都市嬌養出來的美麗和大氣,是落後的小村子養不出來的,刻入骨子裡的一種氣度。

  郁齡姐不太喜歡笑,不笑的時候,總會讓人心裡毛毛的,但是笑起來時卻特別地好看。

  「其實發現你阿婆暈倒的並不是我爸媽,是一個送快遞的小哥啦。」郁官香擺了擺手,「也是多虧他第一時間發現,通知我爸媽。」說到這裡,她臉上露出可疑的羞怯神色。

  烏莫村雖然閉塞,但是走出村子的年輕人在外面讀書或者工作,賺了錢後,時常會給村子裡的長輩們郵寄一些東西,那些接了單子的快遞員會開摩托車進村送郵件,這種事情很平常。

  郁齡猜測那個送快遞的小哥一定是個長相不錯的年輕人,不然也不會讓官香這種大大咧咧性子的女孩子臉紅,秉著感激的心,不由詢問了幾句那位快遞小哥的事,可惜郁官香知道的並不多,顯然這位快遞小哥是個新人。

  和郁官香聊了會兒,郁齡大概已經知道村子裡的一些情況了,也知道郁官香最近恰好結束了一個工作,被心疼女兒的權嬸硬是叫回家裡休息一段日子,等她談了對象再放她出去。

  將歪倒的籬笆都重新扶正穩固後,郁齡請她喝茶。

  茶是外婆一大早煮好的涼茶。

  郁官香喝了半杯涼茶,便拎起擱放在籬笆外的竹簍背上,說道:「郁齡姐,我要上山去采些草藥,你一起去麼?前陣子山裡時常下雨,有很多好吃的菌菇呢。」

  郁齡想起昨晚做的夢,肝顫了下,搖頭拒絕了。

  等郁官香走後,郁齡和坐在廊下納鞋墊的外婆說一聲,便拎起幾袋營養品去探望村子裡的老人。雖然她一年到頭在村裡的時間不多,但是每次回來後都將禮數做足,也因為如此,村子裡的老人都喜歡她。

  郁齡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希望自己不在村子時,這些村人能幫她多照顧外婆,外婆有什麼需要可以搭把手,所以她很注重這些禮數,只要對外婆好的,她都不吝嗇去孝順。

  轉了一圈回來,已經到午時了。

  外婆已經做好了午飯,遠遠地便拖著聲音叫著「阿齡哎,回家吃飯了~~~」,見她回來,外婆趕她去水井邊打水上來洗手,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和她記憶裡一樣。

  只是端起碗,看到外婆臉上黑橘子皮一樣的蒼老的皮膚,她心裡又難受起來,說道:「阿婆,我今天和二太爺說好了,明天搭他家的驢車出去,然後坐車去市里醫院檢查身體,我已經和醫院預約好了,只要一到那裡,就能直接去檢查,不費什麼時間的。」

  外婆的動作頓了頓,她並不喜歡醫院,因為她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人都是在醫院裡永遠閉上眼睛,先是老伴,然後是女兒,這讓她對醫院很是抗拒,這次暈倒被送去醫院,她也只是待了兩天就硬是吵著要回村了。

  郁齡知道外婆的心結,只得抹下臉皮,厚顏同無恥地撒嬌賣癡,直到吃完午飯後,外婆終於同意了,郁齡也高興地笑起來。

  「我家阿齡真好看。」外婆一邊洗碗收拾桌子,一邊笑盈盈地問:「阿齡有看得上眼的對象麼?你今年也二十三了,再不找個男朋友,可要老了嘍。」

  外婆是老一輩的人,在那個年代,女人十六七歲就結婚了,思想已經定型,覺得女人超過二十歲沒對象,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當然,時代不同,外婆的思想也沒有那麼頑固不化,卻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在她老人家眼裡,女人的年齡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結不結婚先另說,有沒有找對象的心思才是重要的,只要找了對象,離結婚還遠麼?

  準確地說,這算是一種未雨綢繆的準備吧。

  「不急……」

  「怎麼不急?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江家那邊的意思,他們家的小閨女是不值錢的,都是拿來聯姻的東西,可沒有什麼婚姻自由,比我那年代還不如。那江老頭特別地倔,當年你爸爸之所以會和你媽媽離婚,也是他給鬧的,年紀一大把了,也好意思去插手年輕人的婚事,比我這個沒讀過多少書的鄉下老太婆都不如,你總歸是江家的骨肉,就算不回去也抹不了這血緣關係,指不定哪天那江老頭就將主意打到你身上……」

  「不會的,還有爸爸。」郁齡道。

  「別和我說他,他現在長本事有什麼用?如果他當年有點本事,敏敏也不會挺著個大肚子就和他離婚了!害得你出生就沒爸爸。阿齡啊,阿婆和你說……」

  郁齡默默地聽著外婆嘮叨,也不去插嘴,反正老人家說累了,自會閉上嘴巴。

  不過郁齡還沒等外婆閉上嘴,就聽到一陣喧嘩聲,抬頭望去,恰好看到不遠處的山道上陸續有人下來,那些人一邊吆喝一邊走著,吸引了很多在田裡忙活的人,等他們近面前了,郁齡才知道今天上山的人遇到野豬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24 AM

第6章

  沒有被人類過度開發的大山裡有野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只是野豬兇悍,不僅會糟蹋莊稼,還會傷人,所以每當發現野豬時,村裡的人就會齊集起來上山捉野豬。

  郁齡原本只是站在自家門口看一下熱鬧的,不過等郁官香也從山裡回來後,直接跑過來叫她一起去看村民捕捉野豬。

  外婆正在晾曬黃豆,聽後就說:「去吧,不過別湊得太近,小心被野豬傷著了。」

  郁齡:「……」

  可能是在城市裡生活久了,想起小時候在村子裡生活時遇到的趣事,郁齡一個鬼迷心竅,竟然答應了和郁官香一起跟著村人上山,直到走在彎曲不平的山路中,她還有點懵,心裡有點兒糾結。

  他們遠遠地綴在大部隊的後頭,和她們一起的還有很多閒不住的熊孩子,大的七八歲,小的三四歲,聽說要上山捉野豬,個個都興奮得像打了雞血,大人們不讓跟著,就遠遠地跟在後頭,時不時地拽一朵花,或掰一截樹枝,或摘個野果吃,歡聲笑語灑了一路,根本沒有一點危機意識。

  烏莫村的村民都是靠山吃飯,在大山裡行走就像他們家的後花園一樣自在,像這種捕捉野豬的事情,根本沒什麼危險,熊孩子們跟著去的話,很多大人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地由著他們去鬧騰。

  不過熊孩子們今天幹得最多的是拿眼睛偷偷瞄著郁齡,或者是時不時地跑到她面前刷存在感,見她偶爾看向某一處,就會很熱心地和她介紹那是哪裡,生長著什麼東西,經常有哪種動物棲息之類的。

  山裡的孩子們雖然沒什麼見識,但卻有相同的審美觀,漂亮的人到哪裡都受人待見,加上郁齡回來的時間少,這群小一輩的孩子們見面少,個個都對她好奇者緊,湊過來偷看。

  「都走開!都走開!別擋著路。」郁官香將這群皮實的熊孩子們驅走,笑駡道:「郁齡姐可是在山裡長大的,比你們這群小屁股懂得多,不用你們來獻殷勤。」

  小傢伙們朝郁官香扮了個鬼臉,一哄而散地跑了。

  跟著進山的人,周圍的環境也漸漸地變了,樹木雜草變得濃密。

  不久後,前面傳來了呼喝的聲音,就有人叫道:「他們找到野豬啦。」

  頑皮大膽的熊孩子們早就趁機躥上前,連郁官香也不例外,漸漸地,就留下郁齡一個人在後頭跟著。

  郁齡冷靜地看了一眼周圍環境,抬頭望去,就見密林裡,一哄上前的孩子們被留在後頭的長輩們攔住了。長輩們也知道熊孩子們是關不住的,一定會偷偷摸著跟過來,所以留了人在後頭看著,省得他們湊得太近被野豬傷著。

  很快地,寂靜的山林熱鬧起來,有村民的吆喝聲,野豬的叫聲,還有小孩子嘰嘰喳喳的叫聲。

  郁齡正要往前時,突然聽到一陣沙沙聲,轉頭看去,只見左側近一人高的雜草叢簇動得厲害,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還沒反應過來,一個黑色的豬腦袋從草叢中紮了出來。

  一人一豬四目相對。

  這是一頭非常健壯的野豬,膘肥體壯,身上濃密的毛皮烏黑油亮,一看就不好惹,和那邊村民們正在捕捉的野豬完全就不是一個類型,顯得更兇殘可怕,一股凶獸的野性撲面而來。

  野豬一雙黑豆眼盯著她,然後豬嘴咧了咧,口水滴了下來,發出一陣低沉的「哼哧哼哧」聲音,豬蹄子一撅,以一種奮勇之勢就朝著她沖過來。

  郁齡腦袋有片刻的空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頭野豬看她的眼神頗有深意,興奮中透著一股垂涎。

  遠處發現竟然有一頭漏網之豬的郁官香尖叫起來:「郁齡姐,快跑!」

  郁齡的反應能力不錯,雖然腦子一片空白,但本能已經做出反應,轉身就跑,看起來還頗為淡定,沒有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遇到這種事情不是尖叫就是腿軟得跑不動,反而跑得飛快。

  野豬見她跑了,更興奮了,撒丫子哼哧哼哧地追著。

  後頭的村民也拿著工具追上來。

  郁齡慌不擇路,也不知道跑到哪裡了,直到身後的腥風撲來,身體不由自主地被撞飛出去。

  她以為自己會摔得很慘,等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摔到一叢濃密的灌木叢中,那灌木叢頗有彈性,就像一張草木編織的墊子,摔在上面壓根兒沒有事。耳邊聽到了淒厲的豬叫聲,轉頭看去,卻見那頭先前威風凜凜的野豬此時陷在一群藤蔓中,它的四條肥壯豬腿被藤蔓束縛住,藤蔓上生長著尖銳的木刺,生生刺進野豬的皮肉中。

  野豬痛得嗷嗷叫,身體拼命地掙扎著。

  郁齡翻身坐起,沉著臉看那頭野豬。

  野豬一邊嗷嗷叫,一邊朝她露出可憐巴巴的眼神,眼裡甚至滴下淚。

  郁齡:「……」

  郁齡深吸了口氣,轉頭看了看,從草叢間拾起一塊石頭,朝那野豬的腦袋砸了過去。野豬皮粗肉厚,雖然被砸得叫了一聲,卻沒有流血,反而掙扎掙扎著,終於掙開了束縛的藤蔓,撅著豬屁股轉身鑽進樹叢中,飛快地逃了。

  等村民呼喝著沖過來,那被壓得東倒西歪的野草上除了一點野豬留下的血漬和黑毛,什麼都沒有。

  「野豬呢?」

  「那畜生哪裡去了?」

  「阿齡沒事吧?」

  郁官香跑過來扶她,上下打量,一臉關心。

  郁齡摸了摸手腕上被樹枝擦破皮的地方,搖了搖頭,說道:「它走了。」

  村民們見她沒什麼事,便讓幾個人過去查看野豬的行蹤,其他人則回先前的地方去處理那頭已經捉住的野豬,權叔拎著頑皮的大孫子,一邊走一邊對郁齡道:「嘿,今天真是邪門了,也不知道那大傢伙是從哪裡來的,可能是從鬼子嶺那翻過來的,我們這邊的山頭可養不出這麼肥壯的大傢伙。」

  聽到鬼子嶺這名字,周圍的孩子們都露出敬畏的神色。

  烏莫村雖然位於深山老林中,但是所處的位置並不深入,而村民活動的山頭也是指定的,絕對不會過界,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據說如果過了界,會惹怒山神遭到天罰之類的,村民們都很用心地恪守著這規矩。

  因為常年在這一帶活動,早已經摸清楚了周圍的環境,什麼地頭有什麼東西也一清二楚,只要有什麼大傢伙越境過來,村民們也能很快知道。

  鬼子嶺距離烏莫村村民活動的山頭很遠,隔了好幾座大山,那裡可以稱之為真正的深山老林,連熟悉山林的村民也不敢輕易深入的地方,生活著很多大型的野獸,像剛才那只不同尋常的野豬,估模著也是那邊的。

  住在山裡的孩子自懂事起,都知道鬼子嶺很危險,進山時也輕易不過去。

  郁齡走在人群中,明明周圍都是一群孩子嘰嘰喳喳地尋問鬼子嶺的聲音,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還有一陣沙沙的聲音,忍不住四處看了看,自然什麼也看不到。

  「剛才真是危險,幸好你沒事。」郁官香心裡有些後悔叫郁齡來看熱鬧了,誰知道會漏了這麼個大傢伙。出發之前,村民已經將附近都檢查過地一遍,確定只有一頭野豬的,方才讓這群熊孩子過來湊熱鬧。「不過,它為什麼突然走了?」

  郁齡淡定道:「它沖得太猛了,陷進鐵刺藤的地盤,被捆了個皮實。」

  「哦,那真是太倒黴了。」

  知道這山裡還有一頭漏網之豬後,長輩們便不允許孩子們亂跑了,扛著捕捉到的那頭野豬,便將這群看熱鬧的熊孩子都趕下山。

  今天捕捉的這頭野豬雖然也是肥肥壯壯的,但是沒有先前那頭可怕,毛髮看起來十分駁雜,沾著很多泥屑,典型的山林間放養的野豬,髒兮兮的,和先前那頭野豬乾淨油亮的毛皮根本不同。

  郁齡看了一眼那只野豬,便移開了視線。

  回到家,外婆便問捕野豬的事情順不順利,郁齡簡單地交待了幾句,略去自己被野豬追成狗卻莫名其妙脫險的事情,其他人知道外婆年紀大了,經不起嚇,自然也不會多嘴地過來說。

  吃過晚飯後,郁齡從回來的村民中聽說沒有找到那頭追她的野豬,可能是逃回鬼子嶺那邊了。

  晚上睡覺時,郁齡又做夢了,不過這次的夢不是昨晚那種開頭充滿夢幻色彩最後卻瞬間變成恐怖片的,而是植物大戰豬妖的夢,她就站在旁邊,像個女鬥士,按著那豬妖狂揍。

  等醒來時,她忍不住呻吟一聲,一腦袋紮進枕頭裡。

  從小到大,這樣的夢其實不少,多得她忍不住覺得是不是自己已經喪心病狂到看什麼都能幻想了?可是每次獨自一人在山林間時,她總要經歷點什麼事情,都要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受到詛咒了,想想就心塞。

  ***

  天微微亮,郁齡就醒了。

  吃過早餐,郁齡和外婆坐上二太爺家的驢車,迎著晨霧的光,向山道出發。

  清晨的山林間還彌漫著未退去的白霧,林間一片白霧朦朧,樹影幢幢,仿佛一個不小心,那霧色之中,就會跳出一隻鬼怪來。

  郁齡想起一些鬼怪電視電影,很多妖魔鬼怪出沒的地方,都是在霧氣中,突然出現。

  肝顫了下,她淡定地收回視線,挨著外婆。

  「外婆,早上冷,別吹著風。」她邊給外婆擋風邊說。

  外婆笑呵呵的,拍拍她的手。

  半個小時後,驢車抵達路口那條公路,這條路每隔半小時就有一趟去市里的大吧車,他們沒等多久,車子就到來了。

  早上十點,郁齡帶著外婆到市里的第一人民醫院。

  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出現,恭敬地將他們引進去,對郁齡道:「江小姐,江先生已經和醫院打過招呼了,郁老夫人隨時可以去檢查。」

  郁齡淡淡地應了一聲。

  外婆挺挺背脊,掃了中年男人一眼,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檢查的速度很快,等檢查完,外婆的臉色有些不好,依然是打從心裡討厭醫院。郁齡看她臉色實在不好,便讓她先到醫院的花園裡的涼亭坐著休息一下,自己跟著那中年男人去找醫院的專家詢問外婆的身體情況。

  等郁齡拎著醫院開的藥去找外婆時,卻發現外婆坐在那裡和一個年輕人說話。

  外婆看起來很高興,一直笑著,看向那年輕人的目光非常地和藹,郁齡忍不住也看去,從她的角度,只看到那年輕人的背影,直到她走近了,那人突然轉頭朝她看過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29 AM

第7章

  郁齡第一時間看清楚了那個年輕人的模樣。

  這是一個非常俊秀的年輕男人,或者可以稱為在校大學生,因為他看起來約莫二十歲,擁有少年人特有的那種乾淨透澈的氣質,五官俊秀,皮膚白晳,氣質清澈,笑起來斯斯文文的,於視覺上而言,屬非常養眼的類型,比娛樂圈的那些小鮮肉還要吸引人。

  他身上一件很普通的白襯衣和黑色休閒褲,並不是什麼名牌,像是很簡單的幾十塊一件的那種,如此清爽簡單的打扮卻十分襯他的氣質,仿佛那種從漫畫裡走出來的校園裡的貴公子一樣,自帶ps柔光的那種。

  這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大男孩。

  估且稱之為少年吧。

  少年的劉海修剪得很有層次,細碎地垂落在飽滿的額頭,劉海下是一雙烏黑如墨的眼眸,如一塊上好的墨玉,美得教人一望心折。此時那雙眼睛默默地看過來,眸心處乍然浮現亮晶晶的芒色,給人一種他此時心情非常愉悅的感覺。

  就仿佛看到了什麼讓他高興的東西。

  郁齡原本有些煩躁的心情瞬間平靜下來,朝外婆叫了一聲「阿婆」,便進了涼亭。

  外婆看到她很高興了,朝那年輕人說道:「阿辭,這就是我那外孫女,特地從城裡回來看我,是個好閨女,可孝順了。」

  那叫「阿辭」的年輕人面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對郁齡禮貌性地說了一句「你好」。

  郁齡也回了一句「你好」,見外婆一反先前檢查時的那種難看神色,便也不忙著離開,坐到外婆身邊,就聽外婆說:「阿齡,這位是奚辭先生,先前要不是他經過菜地發現我暈倒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後來我住院時,也是他去醫院探望我,是個好孩子。」

  郁齡福至心靈,便知道這位就是郁官香說的第一個發現外婆暈倒在菜地的快遞小哥,沒想到快遞小哥是這麼年輕,看起來就像個沒畢業的大學生,雖然心裡有些奇怪,不過神色卻緩和許多,對他感激地道:「奚辭先生,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少年微笑回道:「我那天也是要送包裹到郁三爺家,恰好經過看到,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沒什麼的。」

  他這副不居功的模樣更深得外婆的喜歡,外婆笑呵呵的,接口道:「那時要不是阿辭你,我現在也沒辦法坐在這裡了。哪天你再去村裡送郵件,記得到我家坐坐,順便吃餐飯,都是一些自家做的東西,也不值什麼錢,不過味道一定比外面的好。」

  在外婆的熱心邀請下,奚辭有些不好意思地應下來了,其間忍不住偷看了眼沒什麼表情的郁齡。

  郁齡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看自己做什麼。

  外婆拍了拍郁齡的手,讓她笑一笑。

  郁齡只好扯起嘴角笑了下,看起來終於沒有那麼冷淡。外婆這才滿意一些,雖然她能自豪地說外孫女和女兒一樣都遺傳了她年輕時的美貌,是討喜的孩子,但是外孫女自小就是個冷靜過頭的小姑娘,不笑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就是個嚴肅的孩子,容易讓人產生誤會,希望她平時多笑笑,省得讓救命恩人以為她這外孫女對他有偏見。

  郁齡笑完了,又繼續坐在一旁當背景,聽外婆和這年輕人嘮磕,都是外婆熱心腸地問,那年輕人回答。

  「哎,阿辭怎麼來醫院了?是來送快遞的?」外婆問。

  「不是,我有個朋友住院了,過來看看他。」

  「住院了?是什麼病啊?」外婆關心地問。

  「其實也不嚴重,是闌尾炎,動個小手術就好的那種。」

  一老一少,一問一答,聊得和樂融融。

  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都愛嘮叨,特別是面對看得順眼的年輕人時,那更是嘮叨個沒完,有時候甚至會不小心說了戳中年輕人心中不耐煩的話也沒注意,這是老人家都有的共同點,和大多數鄉下老人聊天時,需要有足夠的耐心才行。郁齡注意到,這個叫奚辭的年輕人脾氣非常好,沒有少年人的那種浮躁,很能沉得下心,不疾不緩,很認真地傾聽著老人家的嘮叨。

  他的聲音非常好聽,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潤柔和,聽在耳裡,像悠揚的大提琴聲,是一種享受。

  郁齡一邊淡定地喝著礦泉水,一邊聽著。

  正聊得起勁時,突然一個穿著病號服的人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約莫二十五六歲,乍然一看,五官長相很平凡,沒有什麼特色,但是第二眼時,卻給人一種耐人尋味之感,莫名奇妙地覺得那平凡的五官真是越看越好看,有一種特別的韻味,使他整個人都變得精彩起來。

  「奚老大,快來救米啊。」穿病號服的男人撲過來,就要抓住奚辭。

  奚辭身體微微往後一仰,避開了男人的手,並且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用一種格外輕緩的語氣問:「別急,有什麼事慢慢說?」

  焦急中的男人對上那雙清潤如玉的眼睛,不由打了個哆嗦,這才反應過來,焦急的神色頓時變成了痛苦,十分機智地捂住腹部,哎喲哎喲地叫著,「我肚子疼,等會兒要動手術了,有點怕,你陪陪我。」

  聽到他的話,奚辭臉上的神色微微變了,不過沒等他反應,外婆已經開口道:「阿辭,這是你那位住院的朋友吧?看他疼得滿臉大汗,你就陪他去吧。」然後又有些自責地說:「年輕人,真是對不住了,我不應該拉著阿辭說太久的話耽擱了你。」

  那年輕人愣了下,仿佛這才注意到周圍還有其他人,抬頭看去,見是一個老婆婆和年輕的女人。撇開那鄉下老婆婆不說,那個年輕的女人可是一個貌美又有氣質的女人,放在人群中絕對是無法忽視的那種,因為她的長相太有辯識度了,冷漠地看著人時,讓人十分有壓力。

  年輕人看到郁齡,不禁一愣,臉上有幾分狐疑,正待要仔細看一看對方的面相,奚辭突然抓著他站了起來。

  等他站起來時,郁齡才發他很高,起碼有一米八五以上,那穿著病號服的年輕人一米七五左右,被他像小雞崽一樣拎著。

  奚辭朝外婆抱歉地笑了下,說道:「郁婆婆,這位是我那位朋友,他姓米,名天師。我還有事先走了,下次再聊。」

  外婆忙道:「去吧去吧,改天你去村裡送快遞,一定要來我家坐坐啊。」

  「好的。」

  奚辭靦腆地笑著,不理會那年輕人一副見鬼的表情,鎮定地和郁齡打了一聲招呼,便抓著那年輕人離開了。

  目送著他們進了住院部後,外婆不禁搖頭,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浮躁,都要動手術了,還跑那麼急。」

  郁齡沒有附和外婆的話,對不認識的人,不管對方有多怪異、不符合常理,她向來懶得理會。正要收回目光時,突然瞥見前方住院部三樓的窗戶上有個巨大的黑影一閃而過,速度太快了,快得幾乎讓她以為是幻覺。

  或許真的是幻覺吧。

  想到什麼,她肝顫了下,忙不迭地扶起外婆,一臉鎮定地道:「阿婆,已經過了午時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呢。」

  外婆沒有意見。

  兩人剛走出涼亭,那名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又過來了,客客氣氣地請她們上車。

  ****

  穿著病號服的米天師大步走在住院部五樓的走廊上,一點也沒有將要做手術的病人的樣子。

  「我已經定住那東西了,應該是妖物,是一種非常狡猾的妖物,奚辭,這次得要你幫忙了,價格好商量。」米天師一邊擺弄手中的羅盤,飛快地說道。

  比起米天師的風風火火,奚辭顯得很從容淡然,他的步子邁得並不大,但是卻能穩穩地跟在疾走的米天師身邊,顯得從容不迫、閒適淡然。

  走廊的光線有點暗,明明外面豔陽如熾,窗戶大開,陽光卻仿佛滲不進來,長長的走道中光線變得斑駁昏暗,兩道身影倒映在地面上,同樣駁雜不堪。

  米天師終於調整好羅盤定位住潛伏在這間醫院的妖物,轉頭正欲詢問身邊的男人有什麼發現時,眼睛卻瞥見了那人在斑駁的光線中俊秀的五官慢慢地變得妖豔而秀色,一雙原本清潤如墨玉的眼睛勾魂一般上挑,眼尾盈溢著淺淡如霧的妖氣。

  「臥槽!你冷靜一點!」米天師大驚失色,肝顫地叫道:「千萬別讓你的妖力驚動了那個妖物,我好不容易捕捉到它的蹤跡,可不想真的要躺在醫院裡割除一段闌尾。」

  奚辭伸手按住一邊眼睛,聲音依然很柔和好聽,「你放心,我只是有點兒興奮罷了。」

  米天師納悶地問,「有什麼好興奮的?難道是剛才和美女一起聊天太興奮了?得了吧,那美女雖然漂亮,但還沒你自己好看呢,你看自己就夠了。」

  奚辭沒說話,用力按住眼睛。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40 AM

第8章

  午餐是在一家私房菜館裡解決的。

  外婆有些不習慣。

  外婆娘家是地主,出生時就是個地主千金,吃穿不愁。可惜命不好,生在那個戰亂的年代,縱使貌美如花、知書達理,最後卻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幸好被年輕時的郁老爺子救了,後來嫁給了郁老爺子,之後便是嫁雞隨雞,跟著丈夫來到烏莫村這個閉塞的小山村落居,雖然過得清苦,卻也是衣食無憂,不用擔驚受怕。

  外婆大半輩子都待在山村裡,外面已經過了半個世紀,世界幾翻變化,每次進城,都讓她老人家生起一種世界變化太快、她已經認不出這世界的感概來。她幾次來大城市都是因為女兒和老伴,留給她的記憶大多是痛多於喜,來去匆匆,很少在城裡逗留,也不太習慣在這種高擋的菜館吃東西,不過只要看到謙遜地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她老人家挺直了背脊,擺出一副十分坦蕩硬氣的模樣。

  雖說沒有頤指氣使,但是老人家這副不屑中又帶著點刻薄的模樣,還真是挺拉仇恨,刺激人的神經,也讓中年男人心裡有些無奈。

  這中年男人姓龐,是江氏在y市的分公司經理,也是江禹城手下的一大得力幹將,早在郁齡回老家時,江禹城便發話過來,讓龐經理多照顧祖孫倆。

  龐經理知道自家老闆最寵愛的千金回來了,自然是要多注意的。他早年跟著江禹城在商場上拼殺,作為江禹城的心腹,也知道江禹城和前妻郁敏敏之間的事情,知道在江禹城心中,只怕整個江氏都沒有江郁齡一個手指頭重要,所以對郁老太太也多有包容,就算老太太擺臉色,也要受著。

  老太太雖在鄉下生活了大半輩子,卻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不會像那些鄉下人一樣稍不如意就出口成髒,否則也沒法養出郁敏敏那樣兼具美貌與才氣的奇女子,讓江禹城為她神魂顛倒,不顧家人反對娶了她。所以就算老太太因為江禹城而遷怒與他相關的人,最多只是擺個臉色,沒有說什麼。

  郁齡點了一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將菜單交給服務員後,便對龐經理道:「龐叔叔辛苦了,一起坐下來吃個飯吧。」

  龐經理笑了笑,也不推辭,坐了下來。

  外婆又哼了一聲。

  郁齡朝外婆笑了笑,對龐經理道:「龐叔叔,我外婆的身體不好,這次我也不知道在村裡住多久,這段時間還要勞煩龐叔叔多照顧了。」

  龐經理自然笑著應了。

  在菜上來之前,郁齡又和龐經理聊了會兒,知道龐經理是兩年前調過來的,相當於來這兒養老了,而且讓她驚訝的是,龐經理原來是y市人,曾經和郁敏敏還是高中校友。

  聽到這裡,外婆的臉色好了許多。

  龐經理慣會察顏觀色,跟著說道:「郁學姐比我大兩屆,當年她可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學生會的會長,我入學那年,還是她親自接待的……」

  等服務員將菜端上來後,外婆已經對龐經理摒棄成見——其實這成見主要來自于江禹城,外婆對和江禹城有關的人事都挺嫌棄的。外婆和他熱絡地聊了起來,聊的都是郁敏敏上學時候的事情。

  郁齡坐在一旁給外婆盛湯布菜,安靜地聽著。

  吃過午飯後,龐經理便去給兩人安排住處,原本是想安排她們到別墅住的,郁齡拒絕了,只讓他在酒店開個房就好。她帶外婆去酒店休息一下,下午打算去商場給外婆買些衣服首飾用品之類的。

  難得來一次市里,郁齡並不打算當天就回去,這太趕了,讓老人家身體吃不消,索性便住個幾天,帶外婆在城裡玩。

  下午,所有的檢查都出來了,龐經理親自拿著醫院的檢查報告到酒店,和郁齡說明檢查的結果。

  檢查結果也和以前在縣城裡醫院檢查的沒什麼區別,都是一些老人病,其中最要注意的便是老年人特有的高血脂等,平時頭暈是老年人常見的症狀,平時的飲食多注意一些就行。

  聽完龐經理的話,外婆就嚷嚷起來,「我就說我沒事吧,人吃五穀雜糧,老了哪能沒有點毛病的?你也別亂操心了,我好著呢。」

  郁齡沒說什麼,收起檢查報告,再次感謝了龐經理的照顧。

  知道她們祖孫倆要在市里停留幾天,龐經理很體貼地叫了個司機來接送她們,要不是郁齡陪外婆住在村裡,沒法開車進村,龐經理都要送輛車過去給她代步了。

  直到來到y市最大的商場後,外婆說道:「這位龐經理不錯,對你照顧得極為周到,還是敏敏高中時的校友,聽說家庭和睦,沒染上江禹城的壞毛病。」

  郁齡忍不住想笑,想必最後才是外婆的心理話吧。她笑道:「阿婆,其實爸爸對我挺好的,我自己不想住在江家罷了。」

  「不住才好,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有什麼好的?還有一個討厭的倔老頭和不近人情的老太太,敏敏那麼開朗活潑的人,還不是被他們逼得差點神經衰弱?都是一群神經病。」

  「外婆你竟然懂得神經病這詞?」郁齡吃驚道。

  「我天天看電視,怎麼不懂?」外婆白了她一眼。

  郁齡笑呵呵地挽著她,走向商場的一些品牌專櫃,開始買買買。

  等她們從商場出來,除了讓送到酒店的東西,手裡也提了幾個袋子,外婆又嘮叨著浪費之類的,郁齡當作沒聽到,四處張望了下,正想找個地方帶外婆去歇一歇腳時,突然看到不遠處經過的兩個男人。

  「哎喲,那不是阿辭和他那個要動手術的朋友麼?」外婆的眼睛非常利,瞬間就發現那兩人了。

  那邊並肩行走在人群中的兩個男人,一個低頭看著手機念念有詞,一個漫不經心地看著周圍,目光瞬間落到了隔著幾十米遠的祖孫二人身上,長腿一邁,便朝她們走來。

  「哎,奚老大,你去哪裡……」

  米天師正在算著今天除妖得到的酬勞,沒想到抬頭就見奚辭走了,趕緊追上去,拔開商場前的層層人群,便看到上午醫院裡的那對祖孫二人。米天師的目光瞬間便落到那位扶著老太太的美女身上。

  她的身材高挑修長,五官精緻,眉宇開闊,天生福運之相,唇色偏淺,稍有不足,不過勝在皮膚白晳,氣質端方知性,是個萬里挑一的美人,就是那雙眼睛黑漆漆的沒有什麼感情波動,讓不小心與她對視的人心裡壓力有點兒重。

  不過等再仔細看時,米天師很快發現這位美女的面相又有點不對。

  運中帶煞,妖蠱之身,短壽之相。

  米天師頓時默了。

  他的目光又轉到已經溫和靦腆地和那位老太太說話的奚辭身上,不由打了個哆嗦。

  米天師慢吞吞地走過來,正想和老太太打聲招呼,那老太太已經驚奇地叫道:「哎喲,小夥子你今天不是要動手術麼?怎麼就出院了?身體好了?」

  米天師這才想起自己潛進醫院用的藉口,頓時乾笑道:「突然又好了,闌尾炎這種小病,其實也不需要真的動手術,輕度的,吃點藥就行。」

  外婆見他臉上紅光滿面——剛除了作亂的妖物拿到酬勞以致於太興奮了而紅的,便點點頭,笑道:「你們這是要來逛商場?要買些什麼啊?這裡的東西可真是貴,還不如回縣城買實在一些,質量都差不多,價格卻貴得嚇人。」

  外婆純粹就是節儉了一輩子的老人家特有的嘮叨,她的嗓門大,這話聽在那些進出商場的行人耳裡不免有點兒瞧不起這鄉下老太太,紛紛投來異樣的視線。郁齡站在外婆身邊,面上卻十分坦然,鎮定自若。

  這美女的氣性真好,活得坦蕩。

  米天師感慨了一聲,就是命格清奇,果然不是什麼普通人啊。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42 AM

第9章

  在一個大城市中,一天能巧遇到兩次,也算是一種緣份吧。

  外婆十分高興,老人家對年輕人都有一種包容的心態,特別是遇到合眼緣的年輕人時,那真是高興得沒話說。而奚辭因為救過外婆,加上本身長相好、氣質好、脾氣好,更是很合外婆眼緣,仿佛一見到他就高興似的。

  郁齡看了看,突然開口道:「兩位如果沒有什麼緊要的事,不如賞個臉一起去那邊的咖啡館裡坐坐吧,我阿婆累了。」

  這話說得真是直白,不過話都說到這了,只要不是太過沒人品的人,都不會拒絕的。

  奚辭微笑著答應了,米天師想說點什麼,但一對上奚辭的眼睛,只好擺出一副現在沒事的樣子,跟著去了。

  咖啡館裡的佈置很清新雅致,裡面的人不多,畢竟今天並不是休息日,咖啡館裡開放冷氣,坐在這裡點一杯咖啡,悠閒地渡過一個下午,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

  三個年輕人都點了咖啡,外婆面前只有一杯檸檬水。

  外婆詢問了米天師的闌尾炎情況,知道他剛從醫院出來,便道:「你們年輕人可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別仗著自己年輕就不注意,如果真的要動手術,就趕緊動了,省得以後又出個什麼事。」

  米天師尷尬地笑了下,在桌子底下用手指輕輕地戳了下奚辭,可惜奚辭面上帶著禮貌性的笑容,一副清純的大男孩的樣子,仿佛不知道他的意思,繼續老神在在地坐著,傾聽外婆說話。

  米天師不知道奚辭是什麼意思,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但看他如此耐心地和這位鄉下老太太閒話家常,以為這老太太是什麼特別的人物,才會惹得他的行為失常,忍不住看了看老太太的面相。嗯,孤寡之相,中年喪夫喪女,晚年倒是安泰,是個長壽之人,只是今年似乎流年不利,印堂發黑,只怕近期有個劫難,只要難平安渡過了,便能長命百歲,死後善終。

  除了這些外,這就是一個平平常常的鄉下老太太,沒什麼出奇的啊。

  米天師向來不耐煩應付這樣的老太太,因為這些老太太特別地能說,往往讓人招架不住,偏偏奚辭行為反常,又想弄個明白,只得耐下心來,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到對面的美女身上,卻不想被人家美女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過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加上妖蠱之身,看得他心肝都發顫。

  「米先生的名字是家人取的麼?」郁齡突然問道,抿著嘴,一副很正經嚴肅的樣子。

  米天師眨了下眼睛,意識到對方問的是自己,而奚辭也睇了一眼過來,看得他莫名地頭皮發麻,聳聳肩膀道:「是家父取的,怎麼了?」

  「哦,我只是覺得好像很少會有人的名字叫天師的。」

  「怎麼會,這名字其實挺普通的……哈哈,其實是家父喜歡玄學,時常給人看風水和面相,所以就給我取名叫天師了。」米天師努力讓自己笑得自然,心裡卻有些犯嘀咕。

  郁齡慢吞吞地應了一聲,低頭攪拌著咖啡,又說道:「那你覺得這世界上真的有那種會捉鬼收妖的天師麼?就像電視裡演的那樣。」

  「呃……可能有吧。」米天師被她問得冒冷汗,不知道這位美女是什麼意思,總覺得她問的話挺有深意的。

  郁齡又看了他一眼,沒再問了。

  一杯咖啡還沒喝完,米天師就被外婆的話弄得快要崩潰了,覺得自己的直覺還是挺准的,這種老太太果然很難招架,不得已,他只好假裝有信息過來,表示還有事要忙,忙和奚辭一起告辭離開了。

  郁齡也帶外婆離開咖啡館,到附近走走,然後找了一家味道不錯的餐館解決晚餐,方才回酒店休息。

  今天在商場裡購買的東西已經送到酒店裡了,郁齡將給外婆買的衣服首飾和零零碎碎的東西都一一整理好,聽著外婆習慣性地嘮叨浪費的話,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過心。外婆見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有些無奈地笑了下,將話題轉移到今天遇到的人身上。

  「奚辭這孩子真是不錯,聽說他原本是咱們隔壁村——望霞村的,不過自小在縣城裡長大,家裡在縣城和市里都有房子,就是父母不在了,需要自己一個人打拼,有點可憐,當然,以他現在的身家,模樣長得周正,想要嫁他的小閨女一定很多的……」

  郁齡繼續左耳進右耳出,反正外婆說得沒勁了,就會停下來。

  第二天,郁齡起了個大早,帶外婆去y市的老街吃了特色小吃當早餐,然後坐上車去y市有名的景點玩。開車的依然是龐經理安排的司機,是位中年大叔,車開得很穩,郁齡也很不客氣地使喚,不過等晚上司機大叔回去時,她倒是給了辛苦費,讓司機大叔明天再來。

  司機大叔先是推辭不受,但是被她一番堅持,最後還是收下來了,只是等離開酒店後,忙給龐經理打電話。

  這位司機其實是龐經理用慣的司機,對y市十分熟悉,開車技術很好,勝在一個穩字,才會被龐經理安排過來,就是人老實巴交的,他能感覺到老闆對這對祖孫倆的重視,自然也跟著重視,沒想到最後還拿了人家多給的錢,心裡挺不安的。

  「既然她給了,就收著吧。」龐經理說道,「你只要好好地開車,送她們去想去的地方就行。」

  得到老闆的話,司機大叔第二天開車更賣力了。

  郁齡帶著外婆在市里待了三天,四處走走,每天都是玩半天休息半天,並不會太累。

  除了第一天在醫院裡遇到奚辭和他的朋友外,接下來的兩天,他們也在路上遇到了正在送快遞的奚辭,當時她們就在y市郊外一個有名的古鎮裡,奚辭到那裡送快遞。

  四月份的天氣雖然不算太熱,但一整天在外面奔波也累人,快遞這個工作,如果沒有足夠的體力和耐力,還真是幹不來。外婆見了挺心疼的,覺得這半大的小夥子工作不輕鬆,還去買了瓶冰鎮礦泉水給他。

  奚辭穿著淺色的條紋襯衫和牛仔褲,腳上是一雙運動鞋,很陽光的打扮,卻硬是給他穿出了時尚的感覺。車子停下時,他將安全頭盔拿下來,露出一張過份俊秀的臉蛋,唇紅齒白,劉海沾著汗水黏在飽滿光潔的額頭上,一副鮮嫩秀色的模樣,當場吸引了在場那些年輕女遊客的目光,甚至有些女孩子用手機偷偷地拍了一張。

  奚辭好像也渴了,他喝了半瓶礦泉水,感謝了外婆,又朝郁齡微笑,清澈的雙眸裡倒映著她的面容。

  郁齡默默看了他一眼,有些不適應他的目光,主要是太清澈了,讓人一目了然,也更能體會到這個大男孩對她抱著某種好感,雖然這種好感她以前接觸不少,但不知為何,對著他卻有點兒不太能適應。

  「這麼大熱天的,很辛苦吧?」外婆拿傘給他遮陽。

  奚辭笑了笑,擦了下汗,說道:「其實並不辛苦,很輕鬆的。」

  外婆明顯不信,見他要去送快遞,還主動拉著外孫女站在一旁幫他看車,從來沒有嫌棄對方只是個送快遞的。郁齡自然跟著外婆,默默地站在那兒,雖然她今天穿著女款的襯衫和七分休閒褲,但是那份氣質擺在那兒,一看就不像是個平常人,自然惹得行人忍不住頻頻看過來。

  外婆仿佛已經忘記了自己來這兒是遊玩的,跟著送快遞的奚辭走了好幾家,直到這塊區域的快件送完了,奚辭要離開,才依依不捨地和他道別。

  郁齡全程沒怎麼說話,對奚辭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和看法,不過她感覺到奚辭偶爾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帶著幾分喜悅和深意,不禁有些奇怪,但是因為對他不熟悉,便也不理會。

  第四天早上,他們坐車回村。

  開車送他們回去的是龐經理的秘書,龐經理也跟著去了,車子裡除了郁齡這幾天買的東西外,還有龐經理準備的y市的特產和水果。現在外婆已經將他當成了女兒的高中校友,對他十分友好,對他這種送禮的行為並沒有那般敏感,送了就收。

  車子將她們送到進村的那條黃泥路口,已經有一輛驢車停在那兒了。

  龐經理的秘書知道接下來的路車子沒辦法進去,只能換驢車和摩托車之類的時,簡直吃了一驚,沒想到都到這種年代了,接近y市的地方還有這種閉塞的村子,明明這附近的村子大多是修了路,家家戶戶已經通車了。

  等郁外婆祖孫倆坐上驢車離開後,秘書忍不住道:「老闆,咱們公司的老總那麼有錢,怎麼不出錢給這村子修條路啊?」

  秘書這幾天見老闆時常關心這對祖孫倆,好奇一問,知道了她們的身份時,真是嚇了一大跳,頓時明白老闆為什麼會這麼緊張了,連他也忍不住想要將她們像祖宗一樣地供著。

  龐經理看著驢車消失在環山的黃泥路中,悠悠然地向著群山前進,輕輕地說道:「你懂什麼?這山裡的路是隨便能修的麼?以前也有人想要修一條通向烏莫村的路,但最後總是不了了之。」

  「為什麼?是因為資金不夠?」說這話時,秘書又覺得不對,老總有錢啊,老總的千金也有錢,想要修條通到村子裡的路簡直不要太簡單,特別是這幾年的政府扶貧工作做得很到位,政府支援,還有什麼路修不來?

  「當然不是。小趙啊,這樣說吧,其實這山是有靈的,有些時候,是不能隨便破壞碰觸的,一碰就會遇到不好的事情,甚至會影響子孫後代的氣運,知道麼?」

  秘書愣愣地看著他,最後老實地搖頭道:「老闆,我不懂。」

  「不懂就對了,走吧。」

  秘書有些暈暈乎乎的,在車子離開時,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青山綠影、層巒疊嶂,像亙古佇立的沉默守望者。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45 AM

第10章

  回到村子時已經快中午了,因為帶回來的東西太多,隔壁的權嬸看到,忙過來一起幫忙搬下車。

  看到驢車裡堆著的東西,權嬸忍不住咋舌,問道:「這可得花不少錢吧?哎喲,我記得這個牌子的奶粉,聽說是國外進口的,只有在港島那邊才買得到,營養非常豐富,我家大閨女還寄過兩罐回來給她爺爺……」權嬸拎著一個大袋子裝的老年人的奶粉。

  郁齡搬著裝衣服大箱子,一邊道:「其實不貴的,而且這些東西是別人送的。」

  「誰這麼大方?」

  「是媽媽高中時的校友。」

  權嬸聽後,看了外婆一眼,見外婆臉上沒什麼不愉快的神色,便真的以為是郁敏敏高中時的校友送的,樂呵呵地誇了一聲,幫著將驢車裡的東西都搬進屋子裡,然後回自家裡端了一壺早上煮的藥茶過來。

  大山裡的各種草藥很多,村民們對這些如數家珍,每個季度要喝什麼草藥煮的茶都了然於心,家家戶戶都備著新鮮的草藥煮的藥茶,長年累月地喝,對身體有極大的好處,村子裡的人很少生病。

  聽說外婆回來了,那些在家裡休息的老人搖著一把蒲葵葉做成的蒲扇過來找外婆嘮磕,很快地屋子前的走廊下便坐了幾個老太太,一人手中一杯權嬸拿來的藥茶,然後開始聽外婆說這幾天在城裡的事情,去了什麼地方之類的。

  郁齡洗了一盤水果,端著一些老人們也可以吃的點心過來,坐到他們身邊聽老人們閒聊,直到午餐時間到了,家裡已經煮好飯的人紛紛邀請他們到家裡吃午飯,不用自己再花時間煮了。

  村子裡似乎沒什麼變化,依然是熱熱鬧鬧的。

  下午郁齡將帶回來的東西整理歸置好後,便給鄰居們送他們從市裡帶回來的水果點心和y市的特產,龐經理準備的東西太多了,送了一圈還有剩餘。

  隔了幾天沒回來,晚上睡覺的時候,郁齡明顯感覺到夜晚的村子熱鬧了不少,不僅狗叫聲吠得像要斷氣,那些莫名的沙沙聲也多,她將臉埋到枕頭裡,裹緊了被子,將雜念清空,這才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好覺。

  屋前的一塊地方種了一株四季桂,是村子裡最高的四季桂,有四米高,一年四季花開不敗,香飄四季,花落到地上都沒人來摘。四季桂旁的地方,還有一叢月季花,粉的、紅的月季綻放,色澤鮮活明亮,格外喜人。

  郁齡回來的時候,不僅四季桂正在開花,月季花也開了。

  郁齡開始了寧靜的鄉下種田生活,每天都過得悠閒自在,比外婆還像個老年人,儼然就是遊手好閒的代表。

  外婆擔心她無聊,每天村民上山時,都會問她去不去。

  郁齡自然是不去的,可不想又遇到野豬了,雖然最後有驚無險,可也挺考驗人的承受力不是。外婆笑了笑,並不勉強她,自個每天悠然地轉來轉去,拾掇家裡,收拾菜地和田地,就算沒有事,也能找出點事情來做,好像雙手從來沒有閑下來過。

  每當這時候,郁齡便會說:「阿婆你歇一歇行麼?明明沒什麼事情,可你總要找點事來忙,不累麼?你現在的身體可不比以前,能休息就好好休息。」

  「不幹事我幹什麼?天天閑著反而閑出病來,人老了,就是要找點事來忙,省得懶出病來。」外婆一邊說著,一邊又惦記著菜地裡已經可以收的豇豆和青瓜,拎著菜籃子又要出門。

  老人家閑不下來,郁齡也只好跟著外婆轉。

  時間不知不覺便進入五月份。

  五月初時,村子裡來了陌生人。

  「郁齡姐。」郁官香剛從山上回來,連竹簍都沒有放,就跑過來了,一臉興奮地和她說:「我聽人說村裡來了一位測風水的大師,據說是來看咱們村子裡的風水的,有個市里來的有錢人想在咱們村子裡選塊地,建個渡假的別墅哩。」

  郁齡微微蹙了下眉頭,沒有說話。

  「不會是騙人的吧?」外婆懷疑地道,「這年頭騙子多,電視上不是都那麼演的,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神棍,會看風水麼?」

  郁官香忍不住笑起來,「七奶奶,你也知道神棍啊?我看那風水先生穿著打扮,好像挺有本事的,應該是真的吧,既然是城裡的有錢人請的,想必是有點兒本事的。哎,還不知道是哪個有錢多得沒處花的想在咱們村子裡建別墅呢,那人真怪,竟然跑到這種路都不通的深山老林裡建別墅……哎,如果那個人能給咱們村子修一條路就好了。」

  恰好這時,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兒經過,聽到這話,開口就慢悠悠地道:「小閨女,你這話可不能亂說。」

  「大太爺!」郁官香被他嚇了一跳,一邊拍著胸口一邊嘟著嘴道:「你怎麼突然在人家後面說話,會嚇死人的。」

  大太爺手裡拿著一把破口的蒲扇,那蒲扇顯然是經常不離手,手柄光滑烏黑,扇面上沾著很多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汙質,星星點點的,有點兒發黑。

  大太爺用手中的蒲扇朝郁官香揮了揮,顫悠悠地道:「咱們村可是塊風水寶地,祖宗傳下來的,可不能輕易破壞,修路會破壞風水的,惹怒了山靈可不好了。哎,小傢伙們不懂事啊,總想要修條路,修了又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大太爺嘴裡念念有詞,因為年紀大了,加上口牙不好,聲音有些含糊,要很仔細地聽,才能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不過對於年輕人來說,那種夾雜著濃重鄉音的話,還是很難聽得懂,只覺得老人家年紀大了,變得古裡古怪的。

  大太爺是村子裡年事最高的老者,聽說已經有一百多歲了,看起來儼然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小時候,每次郁齡回村見到他,都覺得這位大太爺看起來真是太老了,擔心可能下次再回來就見不到他了。偏偏直到她長大了,大太爺依然活得瀟瀟灑灑,沒有一點兒要撤手人寰的意思。

  大太爺念嘮了一通她們聽不懂的話,最後對她們咧開一口稀疏的牙齒嘿了一聲,說:「小閨女們看著,這風水啊,是改不了的,誰來也不能改!」然後就走了。

  郁官香和郁齡面面相覷,被大太爺這麼一打岔,郁官香也不好再說什麼,和郁齡閒聊兩句就走了。

  外婆擦了擦手,也叫郁齡回家去吃飯,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第二天早晨,迎著燦爛的朝陽,郁齡頭上戴著一頂遮陽的草帽,慢吞吞地往田裡的菜地走去。

  她打了個哈欠,眼睛被燦爛的朝霞刺得眯了起來,迎面就見一個穿著一件墨青色長褂的男人走來,不禁怔了下。直到走近了,才看清楚這人的面容,是一個容長臉的中年男人,頜下蓄著小鬍子,臉頰微瘦,使他看起來有點兒陰沉,他手裡拿著一黑一白的兩顆圓球,那圓球有嬰兒拳頭般大,在手裡不斷地轉動著,一邊走一邊看。

  中年男人的目光很快落到她身上。

  那是一雙陰翳沉沉的眼睛。

  郁齡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慢吞吞地走過,與他擦肩而過。

  「等等……」

  郁齡當作沒聽到,腳步快了幾分,可她沒料到身後那中年男人竟然會在村子裡對她出手,手臂被人死死地鉗制住,拖著她轉了個身。

  中年男人陰沉的臉上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在那瘦長的臉上,不僅沒有達到親和的效果,反而顯得有些猙獰,「小姑娘,別走這麼快,我有點事問你。」

  郁齡皺眉,「風水先生,能先放手麼?」他的力氣非常大,鉗制得她動彈不得。

  中年男人笑了笑,另一隻手上抓著的兩顆圓球以一種飛快的速度交錯旋轉著,發出一種肉眼看不到的氣,那氣亮了起來,讓中年男人有些吃驚,終於肯定了先前陰陽雙磁球會發出共振聲緣于這女人,不由得抓得更緊了。

  郁齡啊了一聲,正要動手,突然那中年男人被一股力道掀飛出去,而她也受到連累,差點要栽倒在路邊的田裡時,一隻手攬住她的腰,身體跌進一個懷抱裡,陌生的氣息瞬間包圍住她。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48 AM

第11章

  中年男人狠狠地摔到了田梗上,甚至激起一陣塵土。

  郁齡的目光落在那被掀飛的中年男人身上——準確地說是他手上的那兩顆黑白雙色圓球上。

  因為它正在發光啊!

  「你沒事吧?」

  清潤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些許緊張。

  她的視線從那兩顆發光的小球移到攬著自己的人身上,抬頭就對上一雙清清潤潤的眼睛,比美玉還要油潤美麗,又清澈湛然,眼尾微微上挑,醞釀著莫名的眸芒,比她所見過的任何的一雙眼睛都要好看。有那雙好看的眼睛作對比,那張俊秀的臉似乎就不夠出彩了——縱使這張臉其實已經比很多人要好看許多,卻讓人覺得有這樣一雙眼睛,他的長相應該可以更出彩一些。

  很快地,郁齡終於認出了這雙眼睛的主人,正是那位有兩面之緣的快遞小哥,名叫奚辭的,今天依然是一副鮮嫩秀色的模樣。

  「謝謝。」郁齡忙站直身。

  奚辭慢吞吞地收回握在她腰間的手,手指背在背後,輕輕地摩挲了下,仿佛在回味著什麼。他仔細看了她兩眼,發現她面上十分鎮定,似乎並沒有被先前那人給嚇到。

  這時,已經有其他村民注意到這裡的情況了,特別是先前那個穿墨青色長褂的中年男人捉著郁齡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便有在田裡幹活的村民過來,語氣不好地問,「怎麼了?這位算命的師父,你想對我們村裡的小閨女做什麼?」

  這位穿著墨青色褂子的中年人便是那位據聞打算在烏莫村選地建別墅的有錢人請來看風水的風水師,此時他還躺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著,可見先前摔得疼了,一時間根本沒辦法回應。

  「三叔公,阿林伯,四表哥,他搔擾我!」郁齡一臉平靜地告狀。

  頓時在場的村民們看向那風水師的目光非常不善。

  四表哥是個爆脾氣,聽到這話,一把就拎起那風水師的領子拽了起來,動作太大,讓那中年男人猝不及防中,手中的那兩顆球滑了下去,掉到地上時,球身上彌漫的光霧瞬間便沒了。風水師好像很緊張它們,根本不理會旁人,趕緊要去撿。

  其中一顆黑色的小球滾到了郁齡面前,然後被一隻腳踩住了。

  風水師抬頭,對上奚辭那張俊俏鮮嫩的臉。

  瞳孔微微一縮,風水師心中警鈴大作,滿臉不可思議。

  為什麼……這個村子,竟然會有化為人形的妖膽敢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兒……

  「喂,你看什麼?」四表哥見他色眯眯地盯著郁齡——奚辭和她站在一起,一巴掌扇了過去,那風水師半邊臉瞬間腫了。

  風水師被這麼一巴掌扇回了現實,也不管此時被個奇怪的女人坑了,還有那個明顯一身妖氣的男人,見四表哥還要打,趕緊叫道:「別打,是誤會,真的是誤會……」

  這時,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跑了過來,見到現場的情況,滿頭大汗,忙賠著笑,「各位同志、各位同志,大家有話好說,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這位是y市有名的風水大師,徐大師,是我們老闆請來幫看風水的……」

  「我不管他是不是來看風水的,敢搔擾我們村的小閨女,就要有被打的準備。」四表哥牛氣衝衝地說。

  西裝男更汗了,不知如何是好,幸好這時又來一個穿著套裙的女人,留著齊耳短髮,一臉精明幹練,看起來就像那種都市白領儷人,在這鄉下地方極為少見。

  這女人一開口便是誠意十足的道歉,將姿態擺得很低,村民們雖然性格比較彪悍,但也不是真的得理不饒人,特別是這群人進村來是村長許可了的,沒有再不依不饒,只是警告道:「你們要在村子裡做什麼我們不管,但是我們村裡的小閨女們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可不是外人隨便能欺辱的。」

  「是是是,我們知道。」西裝男擦著汗賠笑。

  白領女人也賠著笑,只有那位徐大師一雙眼睛陰沉沉地瞪著郁齡和奚辭。

  西裝男和套裙女人見狀,趕緊將徐大師拖走了,徐大師想說什麼,卻在村民的虎視耽耽中,吞下未完的話,連那顆陰陽球也沒來得及拿。

  村民們對他們的背影啐了一聲,三叔公對郁齡道:「好閨女,有人敢欺負你,就告訴你表哥。」

  四表哥也忙表態。

  郁齡謝謝了他們。

  阿林伯是個和藹的,這時拍拍奚辭的肩膀,笑道:「小夥子,今天多虧你了。」

  奚辭有些靦腆地說道:「這是我應該做的,總不能看著女孩子被人欺負。對了,阿林伯,這次有你們家的包裹,郁三叔公,也有你家的。」

  奚辭最近一年時常進村子裡送郵件,村民們大都認得他了,對他根本不見外,一時間和樂融融,有別於對那位徐大師的橫眉冷目。這便是鄉下人的特性,比較護短蠻橫,喜歡抱團,外面的人進村後,一個做不好惹著了村民,那真是有苦也說不出。

  奚辭還要繼續去各家送快遞,很快便走了。

  郁齡被長輩們關心一頓後,繼續往田裡那邊的菜地走去。

  來到自家的菜地,郁齡看了看,便紮進豇豆架子前,摘了一把已經可以吃的豇豆,接著摘了兩根嫩青瓜、兩個紫茄子,經過番茄地時,摘了幾個亮紅色的番茄,最後又扯了幾顆小紅辣、小把香蔥,打道回家。

  「阿婆哎,我回來了~~」

  提著一籃子剛摘好的菜,郁齡遠遠地就朝家裡叫起來,剛推開門扉,沒想到會看到一個人坐在廊下,見到她拎著沉甸甸的菜籃子進來,那人趕緊過來,幫她拎菜籃子。

  郁齡瞅著他,然後默默地移開視線,也沒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外婆從廚房裡出來,看到她回來,笑道:「今天阿辭進村送快遞,我留他在家裡吃飯,你去隔壁問問你權嬸今天有沒有磨豆腐,要兩塊回來。」

  郁齡嗯了一聲,在水井邊洗了手,然後水也不擦,兩手就滴著水出去了。

  奚辭站在水井邊,看著她的背影。

  權嬸今天恰好磨了豆腐,給郁齡裝了一大碗回來,一半可以用來紅燒,一半用糖來涼拌。

  等她回到家,就見外婆正在炒菜,奚辭坐在灶前拿著一個火鉗看火,和外婆有說有笑。

  雖然現在村子裡的人大多數是用煤氣灶,可是也有一些老人喜歡用土灶,這種土灶架上大鐵鍋炒菜,火候足,炒出來的菜特別好吃。

  郁齡沉默了下,才走進去,和外婆說了一聲,拿了兩根今天新摘的嫩青瓜,打算去做道拍青瓜。

  奚辭抬頭,一雙眼睛落到她身上,眸子亮亮的。

  等郁齡若有所覺地轉過頭,便見他有些臉紅地別開了臉。她微微挑眉,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難道這小弟弟對她有莫大的好感?

  吃飯的時候,因為多了一人,比以往熱鬧,特別是奚辭看起來就是個乖巧的性子,耐性十足,讓外婆說得更高興了,頻頻地讓他多吃點。不過奚辭似乎很喜歡郁齡做的那兩道涼伴菜,拍青瓜和糖拌豆腐大多數都是他吃的,特地為他做的農家炒臘肉和回鍋肉他都不怎麼碰。

  吃過飯後,郁齡到井邊洗碗,奚辭幫忙壓水井,將水抽上來沖洗碗,一邊試著和她聊天,」郁小姐,那位徐大師似乎對你有點偏見,你小心一些。」

  郁齡嗯了一聲,洗好碗後,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奚辭跟著她進廚房,看她要將洗好的碗倒扣在掛在牆上的籃子上瀝幹水,忍不住又上前去幫她,動作自然而然,非常地自在。

  郁齡看了他一眼,又說了一聲謝謝。

  兩人湊得太近,俊秀的少年慢慢地臉紅了,看得郁齡差點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難道她的臉殺傷力這麼強?

  ***

  徐大師被兩人拉走,心裡十分不快活,臉色也黑黑的,原本長相比較陰沉,這會兒真是陰得可以滴水了。

  「徐大師,這些村民讀書不多,見識少,你別和他們一翻見識。」西裝男賠笑道。

  倒是那白領女人嗤了一聲,說道:「都是一群愚民罷了,大師不用計較,只要你完成了老闆的委託,老闆自然會將承諾好的東西給你。徐大師,到時候,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去糾纏一個鄉下女人?」

  徐大師的臉色更黑了,瞥了她一眼,心道你才是愚蠢的,這村子處處與眾不同,此地風水之異更是前所未見,讓生活在這裡的村民備受庇護,雖然生活中偶有小摩擦,但卻一生順順當當,平安到老。

  當然,那個女人更是不凡。

  「還有,我的陰陽雙磁球中的陰球剛才掉了。」說到這裡,徐大師臉色更難看了,陰冷地看著他們,「你們去幫我將陰球拿回來,就在那個一身妖氣的男人身上。」

  「……妖氣?」兩人都有些懵,暗忖難道這種有本事的異人都喜歡這麼說話的嗎?

  西裝男小心地問,「徐大師,能說得具體一點嗎?」

  徐大師瞪了他一眼,那隻妖渾身妖氣沖天,顯然是統領一方的大妖,可怕之極,還不算具體嗎?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51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7-3-10 12:02 AM 編輯

第12章

  吃過午飯,奚辭被外婆留在家裡休息,理由是午時太陽大,路途辛苦,反正一般這種進村送快件,下午一般都是沒有工作的,不若在這裡先休息,等陽光小點再走。

  奚辭便又坐下了。

  一老一少兩個坐在廊下喝茶聊天,時不時地有涼爽的山風吹來,風中夾雜著桂花的陳香,山中鳥鳴清靈,儼然就是一處世外桃源。

  西裝男順著村民指點來到時,便覺陳香撲鼻,精神舒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生長在屋簷前的四季桂,還有四季桂旁那一叢開得如火如荼的月季,心裡有點兒納悶,都五月了,這種時候怎麼會有開得如此燦爛的月季?這個村子果然不正常,讓他心裡越發的發毛。

  「你找誰?」

  一道冷冷淡淡的聲音響起,讓正在張望的西裝男嚇了一跳,轉頭就見到站在門扉前的人。這是一個和這種閉塞落後的鄉下地方格格不入的漂亮女孩子,她的年紀不大,容貌精緻美麗,只是神色冷淡,一雙黑浚浚的眼睛直視人時,讓人心裡無端地添了幾分壓力。

  明明周圍是簡陋的紅磚灰瓦民房和參差不齊的枯木做成的門扉籬笆,但卻絲毫不損她的氣質,反而因為她的存在,讓這簡陋之地無端地高大上起來。

  先前場面太亂,他們根本沒仔細看清楚被徐大師搔擾的村女是什麼樣的,現在看到站在這裡的女孩子,西裝男也有些明白徐大師為什麼會這麼猴急了(徐大師:╰_╯蠢貨!並不是!)。

  西裝男有些緊張,張了張口,才道:「請問,那位送快遞的小哥在麼?」

  他們事後已經找村民問清楚了,知道徐大師當時冒犯人家女孩子時,讓路見不平的一個快遞小哥給揍飛了,而他的陰陽雙磁球中的陰球可能就是在混亂中被那快遞小哥拿走了。徐大師讓他們去將陰球找回來,西裝男只好硬著頭皮過來了。

  郁齡看了他一眼,便側身開門,說道:「他在裡面。」

  西裝男沒想到這姑娘看著冷淡了一點,人卻好說話,頓時覺得徐大師真是為老不尊,竟然去搔擾人家女孩子,莫怪被村民們揍了。

  進了院子,西裝男便見到坐在農家乾淨的木廊下和一個鄉下老太太說話的少年人,吃了一驚,這俊秀得過份的少年人真是顛覆了他對快遞小哥的認知,長得這麼小鮮肉的樣子,說是明星也讓人相信。

  快遞員因為工作需要,整天風吹日曬雨淋,大多數的快遞小哥都曬出一身黑油銅亮的皮膚,可這少年不僅不黑,反而唇紅齒白,肌膚白裡透紅,氣質出奇的好,眼神清亮湛然,說是個被家長們嬌養著的大學生也讓人相信,娛樂圈那些所謂的小鮮肉都沒他鮮嫩秀色。

  明明就是個貴公子般的少年,哪裡有妖氣了?

  西裝男頓時覺得徐大師也許並不像傳言中那麼厲害,就因為一點小過節,隨便將人家三好少年污蔑成妖。

  西裝男說明來意後,奚辭自上而下地掃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道:「你說那顆黑球?哦,我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當時直接踢到旁邊的池塘了。」

  西裝男眼前一黑,難道他要去撈池塘?

  西裝男走後,外婆好奇地問:「阿辭啊,這是什麼人,他來找什麼球?」

  奚辭先是看向郁齡,見她也看過來,朝她眨了下眼睛,對外婆道:「郁婆婆,沒什麼事,可能是他們丟了什麼東西,我先前進村時恰好遇到他們,所以就過來問我了。」

  外婆聽後便沒放在心上了,嘮叨著這些外面來的人就是事多之類的,然後便沒再關注了,不然讓外婆知道那徐大師竟然搔擾過外孫女,非爆起來去找他拼命不可,對她的身體可不好。

  郁齡慢吞吞地走到奚辭面前,朝他說了一聲謝謝。

  坐了一會兒,山的那邊不知何時飄來了一朵烏雲,遮住了陽光,外婆一看便道:「看樣子,過會兒就要下雨了,下雨時山路不好走,開車危險,阿辭等雨停了再走吧。」

  奚辭推辭不過,只好答應等雨停了再走。

  果然,不到半個小時,天空烏雲密佈,狂風大起,很快地便劈哩叭啦下起了大雨。

  西裝男兩手空空地回去,將奚辭的話轉告徐大師。

  徐大師正在吃飯,是村長家做的,用鄉下特有的那種大海碗公裝著。徐大師聽到西裝男的話,差點將手中的大碗公砸到他臉上,怒道:「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妖是世界上最狡猾的東西,比惡鬼還可怖,鬼話都比妖話可信麼?」

  「徐大師,那位快遞小哥長得挺周正的,氣質也好,一定不是妖。」西裝男說道,心裡暗忖,如果那快遞小哥是妖,徐大師這種陰沉算計的模樣,豈不是更像要害人的妖?

  幸好徐大師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一定要氣死,只是就算如此,也氣得將他踢了出去,讓他去池塘撈他的陰球,沒撈到不准回來,不然他就直接打電話給他們老闆,讓老闆將西裝男炒魷魚了。

  西裝男只好苦逼地去找村長,花了點錢,讓村長派幾個村民去幫撈。

  更不幸的是,剛下了池塘,就下雨了。

  下雨了也得繼續撈。

  雨從午後一直下到晚上。

  先是大雨,接著是小雨,淅淅瀝瀝,整個天地都彌漫在雨霧之中,煙雨朦朧,昏暗的天色下,山脈變成了墨綠色,安靜地佇立。

  奚辭理所當然地被外婆留下來了。

  村裡的人都知道,下雨後的山路不好走,特別是有些地方泥濘不堪,車子容易打滑,加上天色黑,視線受阻,這種時候最是容易出事了,如果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情,最好不要輕易出山。也因為如此,奚辭這位經常來烏莫村送快遞的熟人有時候下雨時趕不急離開,會被村人留下來過夜。

  權嬸冒雨過來,送了一瓶自己釀的甜酒給郁齡煮紅糖喝治療體寒的毛病,邊說道:「我那裡還有一間客房,不如就讓奚小哥住吧。」

  奚辭拒絕道:「不用了,我去村長家借一宿就行了,以前也時常在那裡借宿。」

  外婆哎了一聲,「不用這麼麻煩,我這裡也有客房,就讓阿辭住吧。」外婆說著,轉頭看向郁齡,說道:「阿齡啊,去給阿辭找套乾淨的被子,我放在你房裡的衣櫃裡的那套映有小碎花的。」

  郁齡應了一聲。

  權嬸瞅了瞅郁齡的背影,又看看一臉乖巧純良的少年,笑了笑,覺得自己多心了。

  另一邊,同樣借宿在村長家的徐天師此時臉色陰沉如水。

  陰球沒有找到。

  「難不成那送快遞的說謊了?」白領女人猜測,不禁看向徐大師,問道:「大師,你那陰球很重要麼?如果沒有它,會影響這次的事情麼?」

  徐大師如何聽不出這女人的意思,冷笑一聲,「這對陰陽雙磁球可是玄門至寶,可觀測妖鬼邪崇,你說重不重要?我是答應錢老來這裡察看他家祖墳之地,如果其間有什麼隕失自然是要賠的。」

  西裝男沒有白領女人的計較,不覺有幾分慌張,問道:「那怎麼辦?」

  徐大師已經冷靜下來了,依然覺得陰球一定是那只妖拿走了,那只妖以人類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這村子裡,想必是和這村子有什麼淵源,他倒要去會會他。

  想到這裡,徐大師道:「下雨時,這山間陰氣極重,陰水倒流,只進不出,那妖應該沒有離開,我今晚就去會會他。」

  聽到這話,白領女人撇撇嘴,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西裝男也有些糾結,這世界上真的有妖鬼麼?那快遞小哥真的不像是妖啊。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1:53 AM

第13章

  剛認識不久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正常情況來看,其實挺尷尬的。

  不過對於郁齡而言,完全沒什麼尷尬,因為奚辭看起來就像個還沒出社會的那種大學生,完全可以當成弟弟看待的那種,讓她根本不會對他產生什麼多餘的想法,不然會有種不小心猥褻了未成年的罪惡感。

  就當讓外婆開心好了。

  所以郁齡對於外婆這麼熱心地邀請奚辭留宿,她並沒有什麼意見。

  既然村民們這般信任他,而他表現得也挺良好的,顯然是知根知底的,應該沒什麼問題,而且這鄉下地方,也沒有什麼可以讓人起邪念的東西。

  因為下雨,山裡的氣溫一下子降了許多,甚至能感覺到一種涼意,穿上春衫完全沒問題。

  晚上睡覺之前,外婆去廚房用權嬸送來的甜酒煮紅糖,讓郁齡喝了暖身。

  郁齡蹲在灶前,有些無聊地拔弄著灶前的柴禾,等外婆做好了紅糖甜酒後,用小勺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喝,嘟嚷道:「阿婆,我現在已經不喜歡喝甜酒了,這味兒有點難受。」

  阿婆摸摸她的腦袋,笑呵呵地說:「難受也要喝。」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身影在燈光下拉長。

  外婆轉頭,見到奚辭那張俊俏的臉時,笑道:「是阿辭啊,你洗好澡了?」

  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男人穿著從四表哥家借的新睡衣,頭髮有點濕潤,俊秀的臉上濕潤潤的,白裡透紅,分外地吸引人,讓人想起秀色可餐這個詞。奚辭靦腆地道:「我見廚房這邊燈光亮著過來瞧瞧,郁婆婆你們在做什麼?嗯,有甜酒的味道。」

  「天氣涼了,我給阿齡煮紅糖甜酒,你要喝麼?這裡還有。」

  奚辭忙拒絕了,眼睛一直往坐在小矮凳上的郁齡身上瞄,見她蹙著眉,慢吞吞地喝甜酒的樣子,與白天時那種對什麼都冷冷淡淡的模樣大相徑庭,添了幾分屬女孩子特有的可愛,看得他心頭一熱,生怕被她發現,趕緊移開視線。

  喝完了甜酒後,郁齡忙不迭地將碗丟開,拉著外婆回房。

  奚辭走在最後關燈,看著祖孫二人進了房後,抬頭往院子外的黑暗之處看去一眼,揚手一揮,有什麼東西破空而去。

  廊下的路燈亮著,外面漆黑一片,偶有水珠從屋簷滴落,發出嗒嗒的聲響。

  雨已經停了,整個世界變得安安靜靜,因為下雨,連蟲鳴也消聲匿跡。

  郁齡猛地轉頭,對上身後少年清湛明亮的目光,不禁有些遲疑。

  「怎麼了?」他微笑著問道,夜色下的笑容柔軟而細緻,恍惚間甚至讓人覺得這個男人漂亮得過份。

  郁齡怔了怔,再仔細看時,依然是那個鮮嫩的少年,朝他搖搖頭,收回了目光。

  將外婆送回房後,郁齡也回房休息了,而奚辭作為客人,同樣早早地回房休息,並沒有去外婆房裡看電視的意思——這裡只有一台電視機,放在外婆的房間裡,是郁齡買給外婆消遣時間用的。

  進房時,郁齡回頭看了看院子,突然發現屋前的月季花好像開得更燦爛了,一點也沒有受到今天大雨的影響,仿佛得到了什麼營養的滋潤,那層層疊疊的花瓣在路燈下精神抖擻,分外嬌豔。

  她甩了甩頭,讓自己別胡思亂想。

  ***

  夜漸漸深了。

  夜涼似水,鬼魅橫生。

  整個村莊斂去白日的喧嘩,沉眠於黑暗之中,寂靜無聲。村子裡從北至南縱橫交錯的阡陌上再無一人行走,整個世界陷在夜色的沉眠中。

  山林之中,幾道黑色身影奔馳而過,草木發出簌簌的聲音。

  通往村尾的那條路上,幾道飄忽的影子綽綽而來,所過之處,陰氣重生,鬼氣彌漫。幾道飄忽的影子很快便來到村尾的一棟磚瓦房的院子前,廊下的路燈並未關,燈光是曖昧的暖黃色,幾隻飛蛾圍著燈泡飛來飛去,昏黃曖昧的光線如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照亮了那幾張青白恐怖的鬼臉。

  幾隻鬼奴循著氣息來到目的地,站在門扉前徘徊良久,正欲要破門而入,那門扉上的枯木卻在瞬間枯木逢春,翠青色的嫩芽迅速生長,化為一道綠色的牆,幾條粗大的綠藤朝那幾隻鬼奴抽去。

  鬼奴慘叫一聲,青白的臉上七竅流血,幾隻被抽飛到地上,慘叫著打滾,其他的也連滾帶爬地跑離。

  直到離開小院百米米遠,脫離那令鬼心悸的可怕力量,鬼奴們這才爬了起來,用驚懼的目光看著那棟很平常的農家小院。

  【好、好可怕……好、好可怕……】

  【好可怕的結界……】

  【是一隻大妖……】

  幾隻鬼奴顫巍巍地說著,接下來,無論幕後的人怎麼點燃催鬼符,這些鬼也不肯再進一步。突然,跑得最快的兩個鬼奴慘叫一聲,身體燃起青色的磷火,瞬息間在空氣中消失,剩下幾個鬼奴在風中瑟瑟發抖,看著那安靜的農家小院的目光更驚恐了。

  幽暗的屋子裡,徐大師驀然噴出一口血,眼中迸射出憤怒之光:「豈有此理!」雙手再次飛快掐訣,夾在手指間的一張黃符無風自燃。

  隨著黃符燃燒,山林間的簌動更加劇烈,很快便有幾條黑影迅速地穿過林木,當它們接近村子時,地上驀然亮起了一道白光,然則被召喚而來的妖物雖然被白光所傷,依然堅持著往村子疾奔而去,雙眼已經幻化為猙獰的血紅色。

  從它們的形態來看,這些是最低級的妖物,受陰邪侵蝕,容易淪落為旁門左道驅使的傷人利器。

  幾隻低級妖物朝著村尾的那棟房子而去。

  院子裡的門扉和籬笆上長滿了綠色的嫩芽,恍若乍然逢春,綠色環繞整個農家小院,將整個房子保護起來,形成一個保護結界,而那枯木上的嫩芽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成長,在夜風中招展,上面盛開一朵又一朵紫水晶般迷幻的花,甜膩的花香在空氣中浮動,整個世界都沉溺在濃烈的花香中,驅散了空氣中的陰涼和邪氣。

  幾隻妖物一躍而起,就要越過門扉時,同樣被粗大的藤蔓擊殺。

  「噗!」

  徐大師又是一口血噴出來。

  引妖符同樣失敗了。

  幾隻鬼奴互相抱在一起發抖,那雙只有一點黑色瞳孔的眼睛裡滿是驚懼害怕。

  吱呀一聲響起,一道修長高挑的身影從陰暗的角落走過來,隱約可見那人一頭長及腰間的漂亮頭髮隨風飛舞,明明有燈光,卻仿佛蒙著一層紗,無論如何努力,皆教萬物眾生無法窺探那人的真容,只隱約感覺到這人的肌膚非常地白晳細膩,輪廓柔和昳麗,又有幾分男子的俊美,那上挑的眼尾處浮現一個美麗的紫色圖騰,仿佛從肌膚中生出來的一般,慢慢地朝周圍的肌膚蔓延舒展,無端添了幾分甜膩的魅惑。

  微風輕輕地拂過,滿園花開,空氣中的甜膩花香越發的濃烈起來。

  一雙紫色的眼睛望過來。

  只稍一眼,那幾隻鬼奴動彈不得,越發的驚恐。

  自古以來,妖鬼兩道,互不相犯,狹路相逢,必有一傷。

  ***

  半夜,郁齡突然醒了。

  睡得昏昏沉沉,她覺得口幹舌躁,有些不舒服,摸索著爬起身,來到桌前,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保溫瓶時,視線突然落到花瓶裡插的那支月季上。

  她沉默了下,努力地回想睡前的情況,似乎那時候她覺得這朵月季的花瓣有些發蔫了,明天要換一支……是這樣的麼?

  一邊漫不經心地想著,擰開保濕瓶的蓋子,發現水已經喝完了,只得趿著鞋打開房門。

  廊下是一條修長的影子。

  有人……

  她眯著眼睛看去,瞬間便看到了一雙在黑暗中熠熠發亮的紫眸……

  濃烈而甜膩的花香彌漫,她只來得及說了一個「你」字,身體就發軟倒下了。

  一雙有力的手臂攬住她倒下的身體,清潤而飄渺的聲音響起:「回去告訴你們的主人,我知道他來這裡的目的,最好收手,否則後果自負。」

  說完,他揮手,地上躥出幾道黑色蛇影,靈活之極,挾著一股淩厲之勢,將那些被召喚來的妖物和鬼奴橫掃而去。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 12:16 PM

第14章

  天色大亮,郁齡慢慢地睜開眼睛,一時間眼皮被刺目的光線刺激得有點難受。

  她將臉埋在被窩裡好一會兒後,才慢吞吞地爬起身,一頭長髮披散而下,有幾縷垂落到臉龐。睜著一雙呆滯的眼睛好一會兒後,意識才清醒些許,抓起一旁的手機一看,發現已經快中午十一點了。

  郁齡沉默了會兒,終於決定不再懶床,趕緊起身。

  她赤著腳踩在光滑冰涼的木地板上,打開房門,一眼便看到坐在廊下喝茶的人。

  「早安。」

  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男人朝她露出柔軟的微笑。

  外面陽光金燦,晴空白雲,萬物煥發勃勃生機,遠處青山綠水、阡陌田野,交錯成大自然最美麗的風景。然而這些卻在這一刻,仿佛變成了他的背景色,使沐浴在明亮的光線中的男人顯得俊秀而乾淨、溫潤而明澈,讓人一眼便能產生極大的好感。

  郁齡嗯了一聲,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這時,外婆端著一碟剛做好的拔絲紅薯過來,一見她就道:「阿齡,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都睡了12個小時了,是不是昨晚天氣冷,沒有蓋好被子冷到了?」

  郁齡回了一聲沒有,默默地退回房,將門關上。

  她身上還穿著睡衣……

  奚辭的目光在那合上的房門留連了會兒,才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微笑地看向正在嘮叨著又不愛惜身體之類的外婆,眼中笑意微深,面上依然是一副乾淨純良的模樣,讓人極有好感。

  「我家的阿齡啊,你別看她在外人面前半天悶不出一句話,其實最是孩子氣了,睡覺愛踢被子,在家裡喜歡光著腳,沒事的時候,愛睡懶覺,還挑食,喜歡吃一些不健康的食物……」

  外婆一邊給奚辭倒茶,一邊嘮叨著外孫女的種種壞毛病,不過臉上的神色卻很慈愛,這種如數家珍的數落一樣的話裡,其實含著濃濃的疼愛之情,不過是對認識的人的一種矜持的抱怨罷了,也是一種只有自己能說、別人敢說一點不好的非要炸毛不可的話。

  奚辭含笑傾聽,並不插嘴。

  外婆還沒有嘮叨完,門又開了,穿著波西米婭真絲長裙的郁齡走出來,頭髮已經束了起來,素面朝天,外面披著一件輕薄的白色小西裝外套,雖然打扮得挺隨意,卻又有一種時尚之感,讓人眼前一亮,根本移不開目光。

  她的長相偏冷,五官卻格外美麗秀致,有一種讓人眼前一亮的獨特氣質,很容易便能輕易記住的那種美女。也因為如此,安茹才認定郁齡一定能紅,可偏偏某人太作妖,直到現在,還在十八線打醬油,並且一點也不著急的那種。

  奚辭也忍不住抬頭看過去,眼睛亮了幾分。

  郁齡朝看過來的奚辭點頭算是打招呼,便去洗漱了。

  她的神色很平淡,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在洗臉時,盯著鏡子裡自己的臉,不禁皺了下眉頭,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什麼東西了……

  想不出來,她用冷水撲了下臉,便不去刻意想了。

  洗漱好後,她默默地坐到外婆身邊,伸爪子去抓一塊拔絲紅薯啃,對於外婆嘮叨她睡了12個小時的事情,她不置可否,根本沒有一點在陌生人面前維護自己形象的自覺,很是任性地說:「你又不來叫我起床,我就睡過頭了嘛。」

  外婆好笑又好氣,因為有外人在,多少得給外孫女點面子,故意叫道:「哎喲,你還是小學生麼?還要大人叫你起床。」然後又對奚辭道:「阿辭啊,讓你看笑話了。」

  奚辭忙搖頭,笑道:「郁婆婆,話不能這麼說,難得休假,自然要多睡點,等以後回去工作了,想這麼放肆地睡可沒辦法了。」

  外婆聽了他的話,心裡其實挺認同的,看奚辭的目光更和善了。

  郁齡也看了他一眼,對上那雙墨玉般清潤的眼睛,不知怎麼地,她的腦海裡浮現一雙隱藏在黑夜中的美麗紫眸,不由頓了下。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看著這人時,竟然會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是心裡總有點兒莫名的預感。

  因為那莫名的預感,她收回了關注面前男人的目光。

  奚辭喝了杯茶,見村子裡一片祥和,一場風雨過後,青山如同被洗滌一樣乾淨碧翠,不染塵埃,連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讓人心情不覺大好。他含著笑對外婆道:「郁婆婆,山路應該幹得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

  外婆對他極是不舍,忙道:「怎麼不多待會兒?吃完午飯再走吧。」

  「不了,下午還有工作呢,我下次再過來看您。」

  聽他說還有工作,外婆也不好再留他,將他送出門,站在門扉前目送他去了村長家,不一會兒便開著那輛快遞員標配的摩托離開了。

  郁齡站在外婆身邊,看了一眼那離開的身影,故意對外婆道:「阿婆,你這麼捨不得,要不讓他當你的孫子好了。」

  外婆瞪了她一眼,「說什麼傻話?這樣的年輕人,現在已經很少見了,性子不驕不躁,禮貌周到,又救過我一命,我這老太婆感激他,看到他就忍不得想要多疼一下。」然後又拍拍她,「我也更疼你,就是你不聽話。」

  郁齡朝外婆扮了個鬼臉,外婆繃不住臉笑了。

  吃過午飯,隔壁的權嬸過來和外婆嘮磕八卦。

  村子裡的人並不算太多,都是同一個姓的宗族,彼此繞來繞去都能扯出點兒血緣關係,人與人之間都有點兒情份在的,能八卦的東西也少,所以每次村子裡一但來了什麼外人,很受村裡的人關注。

  權嬸和外婆說的便是徐大師一行人,至於奚辭,那是熟人了,沒什麼可說的。

  「……他們一大早就走了,聽說那位看風水的算命師父病了,病得挺嚴重的,我家阿權被村長叫過去幫忙送他們出村時,看到那算命師父的模樣,一張臉青灰青灰的,一副生了什麼大病的樣子,看著就磣人。他七奶奶,你說不過一個晚上,這人怎麼病得這麼嚴重呢?真是怪事兒,不會是遇著了什麼不吉祥的東西吧?」

  「這可說不準。」外婆拿著蒲扇慢悠悠地搖著,午時的太陽大了,空氣也有幾分悶熱。

  權嬸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拍大腿,湊近外婆道:「哎喲,我想起個事兒來了,我以前聽過官香她太爺爺說,咱們村子啊,是受到山靈保護的,據說風水特別地好,但是卻是一定有命數的,如果外面的人進村來想要破壞風水,是要受山靈懲罰的。」

  「你瞧這次那算命師父進村看風水,聽說是要找個地方給有錢人建別墅。可咱們村的風水是不能改的,要是他們建了什麼別墅,不是要破壞了風水麼?怨不得要大病一場,一定是山靈生氣了,所以懲罰他們。」

  外婆也覺得這猜測有理,跟著點點頭。

  「所以啊,咱們村為什麼一直沒修路的原因也是在這裡,這是為了保護這山呢,山靈是不准人隨便修路,省得外面那些人進村來搞什麼開發之類的,破壞了這山裡的靈性。哎喲,他七奶奶,你不知道,聽官香說外面的環境亂著呢,特別是那些被人大肆開發過的山,遭到了很多污染,連山上流出來的泉水都髒得不能喝了,很多大山裡生活的動作都遭了殃,可沒有我們這裡的山那麼靈秀呢……」

  「有這事?」

  「可不是……」

  兩人八卦得非常歡快,郁齡坐在一旁吹著涼爽的山風,有些昏昏欲睡,耳朵卻將她們說的話一句不漏地盡收耳裡,模模糊糊地想著,哪有什麼山靈,有的也只是一些看不見的東西……

  等她被外婆推醒時,郁齡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竟然靠著牆睡著了。

  權嬸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外婆摸摸她的額頭,擔心地問:「是不是生病了?怎麼坐著都能睡?」

  郁齡打了個哈欠,「沒生病,就是想睡,可能是昨晚沒有休息好吧。」她揉子揉自己的腦袋,將頭髮揉得有些亂,「算了,我去外面走走吧,可能一會兒就清醒了。」

  外婆拍了她一下,「沒休息好?難不成昨晚你攆狗追雞去了?還是你又通宵玩手機,這可不行,通宵對身體不好,年輕人要有個良好健康的作息,你現在還年輕,自然覺得沒什麼,以後年紀大了,你就知道後悔這兩個字怎麼寫了……」

  「阿婆,後悔這兩個字我在小學時就會寫了。」郁齡貧了下嘴,又被外婆拍了。

  外婆氣道:「如果你還是改不來,就快點找個男朋友,讓你男朋友管一管你。」

  「為什麼不是讓我爸管?」郁齡拎起擱在牆上的用席草編的草帽,一邊道:「比起男朋友,我爸不是更應該管我?」

  「呸,讓他管還不知道管出個什麼癟樣來,看你現在一身壞毛病,就是他縱出來的,我可不信他能教出什麼好的小閨女來,幸虧你長得像敏敏不像他,不然就壞事兒了……」

  郁齡一邊往外走,一邊暗忖:其實她爸的皮相挺不錯的,江郁漪就是長得像她爸,才讓爺爺奶奶可喜歡了。

  戴上草帽,她往生長著嫩油油的青草的田邊走去。

  微風過處,世界依然平淡而悠然。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8 04:44 PM

第15章

  徐大師一行人突然離開的事情,讓村子裡的一些年輕人挺失望的,畢竟徐大師這次還沒有看完風水呢,這麼無疾而終,證明那位有錢人可能不會在這裡建別墅了。

  這讓那些想要改變村子的年輕人真的很失望,他們原本還想,既然村長讓這個風水先生到村子裡來看風水,說不定可以趁機發展一下村子呢,誰知這風水師這麼不爭氣,竟然大病一場走了。

  郁齡對此不置可否。

  雖然她不知道村裡的老人們為什麼不允許村子與外界聯繫太強,一直維持著村子的現狀,但是她心裡隱約好像又有點明白,這應該有老人們自己的理由,一個只有老人們才知道的理由。長輩們都願意遵循這個規矩,他們這些做晚輩的,沒辦法改變長輩們的想法,也只好放在一邊了。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其實她還真是挺習慣了村子裡的現狀的,一個與世隔絕一般的寧靜小村莊,沒有外界的喧囂浮躁,歲月此間靜好。

  日子依然過得很悠閒,郁齡每天平平淡淡地過著鄉下平靜安寧的日子,幾乎忘記了城市裡的繁華及外面那些煩人的索事,每天跟著外婆忙活著鄉間的事宜,偶爾在郁官香的邀請中,跟她去一趟山裡遊玩。

  雖然郁齡總是拒絕了她的邀請,但是郁官香仍是每天不厭其煩跑過地來找她,邀請次數多了,郁齡偶爾也會應個一次,和她上山。當然,指望她去山裡采藥采菌菇什麼是不現實的,大多數都是去遊玩的多,其他的由能幹的郁官香來幹。

  「我媽說,你總是和七奶奶待在家裡,這樣會悶出病來的,讓我叫你一起去山裡逛逛。」郁官香朝郁齡笑著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山裡的東西多,現在有很多野果可以吃了,你去了一定不無聊的。」

  郁齡嗯了一聲,道了一聲謝謝,覺得這小表妹認真起來真是可愛。

  郁官香從小在山裡長大,山裡的什麼地方生長著什麼都是一清二楚,一到地頭,她就將竹簍放下,先是在生長著地莓的地段,摘了一捧紅豔豔的地莓給郁齡當零食,而她自己則拿起一把小鐵揪,開始挖起一叢草藥,幹活得非常認真仔細。

  「郁齡姐,前面有個小水潭,等會兒我們去那裡洗把臉,不過那裡聽說那裡有蛇,你不要自己一個人過去啊。」郁官香叮囑道。

  郁齡應了一聲,坐在一塊石頭上,用帶來的水將地莓洗了,然後慢吞吞地啃起地莓來。

  風吹過臉頰,幾絲沒有束起的髮絲拂過臉頰。

  腳邊有些癢癢的,郁齡低下頭,便見到一隻雪團般的兔子不知何時蹦到她腳邊。

  那只兔子非常肥大,仿佛營養過剩一般,整個身體覆著一層柔軟的白毛,遠遠看去,就像草地上開了一朵毛茸茸的花。肥兔子抬起一張兔臉瞅著她,三瓣嘴微微張著,露出白白的兔牙,看起來就是一臉呆蠢相,嘴邊有可疑的液體流出來。

  郁齡遞給它一顆地莓。

  肥兔子接過後直接塞進嘴裡,繼續一臉呆蠢相地看著她。

  郁齡又遞了一顆給它。

  周圍有沙沙的聲音響起,郁齡轉過頭,就見到一隻毛刺是金黃色的刺蝟從草叢間探出半個身體,一雙黑豆眼深沉地看著她。

  一顆松果砸到她腳邊,再往上看,就見旁邊一株三米高的松樹上,一隻毛皮是大紅色的松鼠趴在那裡,大尾巴在身後甩了甩,極為耀眼。

  郁齡看了看,沒理它們,繼續和肥兔子你一顆我一顆地,將那一捧地莓給吃了。

  吃完了地莓,郁齡朝幾隻動物攤攤手,示意它們可以走了。

  幾隻小動物看了她一會兒,不僅沒走,反而往她所在的地方跑過來,落到她腳邊,一個挨著一個,紛紛抬起頭看她,和她來一個深沉的對視。直到周圍響起一陣沙沙的聲音,幾隻小動物仿佛受到了什麼驚嚇,瞬間就跑了個沒影。

  郁官香挖好草藥過來,恰好見到松鼠紅色的影子閃進草叢中,一臉可惜地說:「哎呀,那只松鼠的毛真好看,可惜跑得太快了。」

  沙沙的聲音已經沒了。

  郁齡隨便應了一聲,並不多作解釋。

  郁官香一邊和郁齡走去,一邊說:「我記得郁齡姐你從小就很受動物喜歡,每次上山,平時不太看得到的小動物總會跑出來,挺邪門的。不過那些野豬啦、猴子啦、狼啦、蛇啦就算了,不能抓又愛欺負人,幸好你每次都沒事。」

  郁齡又嗯了一聲,並不對她的話多作解釋。

  在她們離開後,幾隻小動物從草叢間探出頭來看她們。

  肥兔子爪子裡抓著幾顆地莓,一邊吃一邊說:【那個白白嫩嫩的雌性,身上的味道真好聞,香香的,好想咬一口。】

  刺蝟用自己身上的毛刺碾了一下它的肥屁股,怒道:【好聞也不給你聞,那是奚辭家的,你竟然還和她一起吃地莓,我要告訴奚辭,你性搔擾她。】

  【奚、奚老、老大?】松鼠一邊啃著松果一邊結巴地說,【奚、老老、老大,很、很久久木有、肥、肥來了。】

  【奚辭現在在人類中混得可好了,聽說早在二十年前就和人類政府部門達成了互不侵犯協議,不然這山裡早就被人類開發,我們連個棲息的地方也沒有。奚辭是大忙人,才沒空回來呢。】刺蝟用很驕傲的語氣說。

  肥兔子挪了下肥肥的屁股,擦了擦口水道:【我只是說說罷了,我又不吃人肉,阿刺你的反應太大了。】

  【那可不一定,等你能妖力上漲後,你的想法就變了。聽說豬黑黑那傢伙一直想要化成人形,上次就想吃了她,要不是奚辭留了話,刺藤出手捆住豬黑黑,恐怕她就要被豬黑黑吃一口肉了,豬黑黑以前也不吃肉的,現在還不是吃了?】刺蝟鄙視地說。

  松鼠再次結巴地問,【我、我知道了,上次豬、豬黑黑被、被奚老大吊打,原、原來是這樣……】

  肥兔子想起豬黑黑當時被揍得慘叫聲響徹了鬼子嶺一帶,兩隻耳朵瞬間折了起來,遮住自己的半張臉,決定下次那人類雌性再上山,一定要忍著不跑去找她蹭了。

  人類再香,也要忍住不能吃。

  ***

  水潭在一處山澗,從山頂上的石岩縫間滴落下來,形成了一個小水潭,水潭的水清澈見底,可以看到水下的岩石和一些水生動物,大多數是一些小魚和石螺之類的,水草生長得很茂盛。

  郁齡蹲在水潭前的一塊凸起的岩石上,掬起一捧清水洗了個臉,突然頭皮發麻,猛地抬頭,就見到垂掛在水潭旁邊一株樹上的一條花皮蛇,探著身體看著她們,蛇信一吞一吐,很是寒磣人。

  「官香。」郁齡很冷靜地叫了一聲。

  郁官香豪爽地洗了把臉,聽到她的聲音,轉頭望去,見她望著一個方向,也跟著望去,自然看到了那條蛇,瞬間爆起,抄起長鐮刀揮過去。

  那條蛇迅速地爬走了,鑽進一條山縫間消失。

  郁官香若無其事地將鐮刀收起,挽起褲腳,坐到石頭邊泡腳。

  時間差不多了,兩人便下山。

  總的來說,郁齡每次上山都是這樣,那些平時不太看得見影子的動物一下子跑出來了,幸好最近跑來的都是一些殺傷力不強的,例如野豬、狼這種倒是沒有,也不用驚動村民。

  回到家,外婆見她滿臉汗,笑呵呵地問道:「今天去了哪裡?好玩嗎?」

  郁齡邊喝著涼茶邊道:「去莫子林那邊,官香要挖些草藥,還算可以吧,那裡挺多小動物的,我還看到金色毛刺的刺蝟和紅毛松鼠,就是後來在水潭那邊遇到蛇了,幸好被官香嚇走了。」

  外婆聽了就道:「哎,你從小就招山裡的動物,幸好都是一些小動物不傷人,怎麼不捉只兔子回來養?」

  「不要,我自己都懶得養自己,養小動物更沒勁,不小心就會養死了。」

  外婆好笑又好氣,戳了下她,佯怒道:「你就懶吧,這麼懶以後可怎麼辦喲?看來要給你找個做會做家務會做飯的男孩子才行,省得你哪天懶得吃飯餓死自己。」

  「不會,餓了我會出去覓食的,這是人的生存本能。」

  外婆說不過她,一邊嘮叨著一邊去菜地裡收菜了。

  日子過得很悠閒,就在郁齡覺得外婆的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大礙時,外婆又暈倒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8 04:45 PM

第16章

  郁齡將權叔權嬸及四表哥等人送出病房,語帶感謝地道,「叔、嬸、表哥,謝謝你們走這一趟。」

  四表哥爽朗地道:「沒什麼,只要七奶奶沒事就好。對了,你一個女孩子留在這裡行麼?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們?」

  「是啊,讓你表哥留下幫你,反正現在村子裡也沒什麼要忙活的事情。」權叔開口說道。

  「算了,還是我留下吧。」權嬸不放心這些大老粗,對他們說道:「你們都回去,我在這兒幫襯就行了。」

  「嬸。」郁齡拉住權嬸的手,對她道:「你也和叔一起回去,這裡是醫院,留一個人就行了,而且我已經給外婆請了一位護工,不用麻煩你們,省得你們太辛苦。」

  聽到這裡,權嬸又擔心地問,「請護工很貴吧?」

  「沒事的,只要阿婆能舒服一些,一切都值得。」

  見郁齡真的不想麻煩他們,三人就算不放心,也只能接受,他們知道這孩子平時看起來悶不吭聲的,有時候還帶點城市嬌小姐的派頭,但遇到事情時特別地認真固執,決定的事情極少會改,只能叮囑她有什麼事情就打電話回村子找他們,這才離開了醫院。

  將他們送走後,郁齡去醫院樓下的小賣部買了點新鮮的水果,方才返回住院部。

  打開門時,就見醫生正好來檢查,郁齡站在一旁看著。

  外婆躺在床上,白色的床單襯得她的臉枯瘦暗黃,頭髮好像又白了許多,她的身體仿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來,寬大的病服套在她身上,顯得空蕩蕩的,更缺少了幾分生氣。

  她看得心酸,眼眶發紅,眼淚差點掉了出來,趕緊微微低頭。

  醫生例行檢查完後,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外婆見她站在那兒,一雙眼睛已經變得渾濁,面上卻帶著笑道:「阿齡,你權叔他們回去了?」

  郁齡嗯了一聲,將水果擺放到桌子上,坐到床前看了看外婆的臉色,接著視線落到外婆手上打著的點滴,透明的針管液體以一種緩慢的速度一滴一滴地流著,老人家血管硬化,血液濃稠,輸液也比較緩慢,速度比之常人要慢一些。

  「怎麼擺這副樣子?不開心吶?」外婆又問。

  郁齡悶悶地道:「開心不起來。」

  外婆用另外一隻沒有插針管的手拍拍她,慢悠悠地說道:「我老嘍,能活到這把年紀,已經是不錯了,別擔心,你阿婆一時半會還能撐一撐。」

  不說還好,一說她的眼睛更紅,哽咽地道:「阿婆不老,都沒到七十呢。」

  外婆笑了笑,用長著老蠶的手刮刮她的鼻子,沒有說什麼。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郁齡拿出手機一看,發現是俞荔的來電。

  剛接通,那邊便傳來了俞荔特有的嬌嬌媚媚的聲音,「郁齡,想我了嗎?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近期要去y市拍攝,可以順便過去看你和外婆,等我啊。對了,你外婆現在怎麼樣了?告訴外婆,我過段時間要去看她啦。」

  郁齡看了一眼外婆,說道:「阿婆今天住院了。」

  俞荔果然被嚇一大跳,忙不迭地轟炸起來,等郁齡結束通話,耳朵裡仿佛迴響著俞荔的咆哮聲。

  外婆笑呵呵地道:「是俞荔吧?聽聲音挺有活力的,她工作忙不忙?我前些天又在電視裡看到她了,這次扮演的是一位英雄的未婚妻,那打扮真是漂亮,我當初就說這小閨女了不起,現在已經是個能上電視屏幕的大名星了,咱們村子裡很多小夥子都在家裡貼了她的海報呢。」頓了下,外婆又道:「不過還是我家郁齡最漂亮了。」

  郁齡忍不住噗的一聲笑起來。

  郁齡給外婆定的是醫院的vip病房,病房裡還有一張小床和一張休息椅,倒是方便是她陪夜。

  夜晚,郁齡用熱水給外婆擦了身後,便端水進衛生間倒了。洗毛巾的時候,眼睛不經意地掃過衛生間的鏡子時,眼睛微微睜大了幾分。

  此時,醫院裡一片安靜,只有室內醫院特配的電視響著廣告的聲音,在這樣安靜的氛圍中,她清楚地看見鏡子裡除了自己外,還有一張猙獰的臉,懸掛在半空中,那張臉也同樣對著鏡子,仿佛發現了她的注目,突然朝著她露出一口森森利齒,充滿了惡意的微笑。

  她下意識地抓著銅盆拍了過去。

  鏗鏗鏘鏘的聲音響起,正在給外婆按摩穴位的護工聽後忙走過來,站在衛生間的門口,奇怪地問道:「郁小姐,怎麼了?」

  郁齡慢慢地轉頭看她。

  護工是個有二十年護理經驗的中年婦女,她見衛生間裡的漂亮女孩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雖然這是個年輕又漂亮的女孩子,但不可否認,當這女孩抿著那顏色淺淡的唇不說話的時候,用那雙清浚浚的眼睛看著人,挺寒磣人的,無端地讓人有點壓力,讓她忍不住自省是不是自己哪裡做不好。

  郁齡看著護工,已經感覺到腿上被一隻粗糙冰冷的爪子摸到時的那種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她低頭時,又對上一張邪惡的臉,那東西趴在地上,尖銳的爪子抓著她的腿,朝她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可是看著護工阿姨視而不見的模樣,她閉了閉眼睛,抬腳將那只爪子踩到地上,當作沒有看到,若無其事地離開了衛生間。

  晚上,病房裡除了外婆外,護工阿姨也留下來了。

  郁齡縮在小床上,抬頭就能看到外婆,目光往旁移,也能看到躺在休息椅上休息的護工阿姨,不由得安心許多。雖然心裡仍是怕得厲害,但是她面上依然十分平靜淡然。

  只要當作看不到,那些不屬人間的東西便會自動離開,這是她從小到大得出來的經驗。

  第二天,住在縣城裡的親戚得知外婆住院後,紛紛過來探望。

  烏莫村的村民有很多是在市里和縣城發展的,他們走出大山後,習慣了外面精彩的世界,發現村子裡的生活太過單調枯燥,受不了這樣枯燥的生活的村民大多數會選擇在外面定居發展,不過逢年過節時,不管走多遠,村民們都會儘量回到村子渡過。

  外婆如今在縣城的人民醫院住院,這裡距離村子近,只需要一個小時就能到。

  早上,外婆的精神並不好,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打著點滴,身體有些冷。來探望的親戚見狀也不好打擾她,和郁齡打了個照面,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便離開了。

  直到午時,家住在縣城的六嬸煲了湯送過來。

  外婆的精神比早上好一些,見到六嬸十分高興。老人家可能是覺得自己活不長了,所以能多看點這個世界就多看點,每個來探望她的人都能讓她開心。

  六嬸是個矮胖的中年婦人,但卻是個能幹的。六叔在縣城裡開了一家洗車店,她也當起老闆娘,自己還經營了一個雜貨店,兩口子奮鬥了幾十年,早就在縣城裡買了房子安了家,三個兒女中,除了小兒子還在讀大學,兩個女兒現在也已經大學畢業,在s市那邊工作,收入都不錯。

  見到外婆,六嬸就用她有點誇張的語氣道:「哎喲,他七奶奶,你這次可真是遭罪了,得好生補補才行。不過沒事,渡了這個劫難,以後必有大福的。來,這是我為你煲的湯,早上過來時我就問過醫生有什麼禁忌了,煲的湯都是對你老人家身體好的,趁熱喝一點。」

  外婆笑呵呵地道:「就你會說話!」然後感慨地歎了口氣,「我老嘍,也不知道能吃多久。」

  「瞧您說的,哪裡老了,這都沒到七十呢,不算老,您以後還要享福呢,可不能說些喪氣話。」六嬸佯裝不悅地道,「我問過醫生了,您這是老人病,頭暈也不算是什麼大毛病,好好養身體就行,總會好的。」

  這時,郁齡將倒好的湯端過來,放到床上的小桌子上,對外婆道:「阿婆,六嬸煲的湯最香了,你多喝一些。」

  六嬸朝郁齡笑了笑,轉頭又對外婆道:「他七奶奶,您還有這麼漂亮的外孫女呢,您捨得她嗎?」

  外婆歎了口氣,沒有說話,不過卻慢慢地將那碗湯喝了。

  六嬸面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嘴巴動個不停,「這就對啦,能吃是福,他七奶奶,你啊,好好養身體,這比什麼都強,可不許胡思亂想啦。瞧我們郁齡,還特地為了你從市里回來,聽說這段時間都住在老家,也難為她一個年輕的小閨女了。」

  「可不是,難為她了。」

  等郁齡去洗碗時,外婆又歎了口氣,說道:「我確實捨不得郁齡,可是我老了,身體不爭氣,有什麼法子?上次在菜地裡暈倒,我還以為是巧合,許是累著了。這次來勢洶洶,可見這命數是定的,就像郁齡她阿公,也是這樣……」

  六嬸又打斷了她,好一陣寬慰,然後話題一轉,問道:「對了,咱們家郁齡還沒有對象吧?你瞧,她都沒對象呢,你難道就不給她多掌掌眼,放心得下?」

  說到這,外婆倒是沒有先前那般哀傷了,笑道:「哪裡能放心得下?只是我這老婆子一輩子都待在村裡,見的小夥子少,就算想要給她掌眼怕也沒辦法掌到個好的,耽擱了她怎麼辦?倒是你,住在縣城,時常往市里跑,認識的人多,不如給她介紹一個。」

  六嬸最愛給人做媒了,一聽馬上興奮起來,高興地道:「這倒容易,不過咱們家郁齡這麼漂亮,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配得上的,他七奶奶,你有什麼條件?」

  「條件不條件的,我覺得不需要太過計較,只要品行好、模樣周正,對阿齡好就行了。」說著,想到了什麼,又道:「你也知道的,郁齡爸爸那邊的關係比較複雜,指不定會對郁齡以後的婚事有什麼意見,不如先給郁齡找個對象,讓她自己處處看,至於結婚什麼的,以後再說吧。」

  聽到這裡,六嬸心中微動,她也是個聰慧的,明白外婆話中之意,試探性地問,「他七奶奶,聽說郁齡爸爸可是個了不得的人,而且特別疼咱們郁齡,旁人想要作主郁齡的事兒,他要是不肯,應該也沒人強迫得了郁齡吧?」

  外婆搖了搖頭,心裡有一腔的話,卻不知道怎麼說。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8 04:47 PM

第17章

  郁齡發現,六嬸離開後,外婆的情緒有些不太對,話也不說,坐在那裡看她。

  郁齡坐在床前,先是給外婆削了一個蘋果,將蘋果切成小塊放到盤子裡,才問道:「阿婆,怎麼了?」

  外婆吃了一塊蘋果,就沒什麼胃口了,拍拍她的手,說道:「我覺得,你六嬸的話說得對,我還沒看你嫁人生孩子呢,可捨不得離開。」然後不給她說話的時間,難得有興致地問,「對了,阿齡有什麼喜歡的小夥子嗎?」

  「沒有。」郁齡很淡定地答道。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小夥子?」

  「隨便吧。」

  外婆聽了好笑又好氣,佯裝不高興道:「女孩子家,怎麼能隨便呢?」

  郁齡大概已經明白先前六嬸和外婆說了什麼了,她面上作出一副思考的神色,然後說道:「只要對阿婆、對我好的就行了,其他的我都不挑的。」

  聽到這裡,外婆忍不住仔細看她,不由得想起了好幾年前的一件事情,問道:「對了,那個邵琛,現在怎麼樣了?我聽說,邵家和江家是世交,兩家的感情很好,生意上往來比較密切……」

  「你說他做什麼?」郁齡不太想提這個人。

  外婆白了她一眼,說道:「誰讓你高中時翹了課,大老遠地從學校跑回村子裡,就為了個男生,我想不注意都不行。」

  「那都是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提它做什麼?人總要年少輕狂一回的。」郁齡聳聳肩膀,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阿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就當我當時腦子被狗血糊住了,一時衝動了一把,好漢就不提當年勇了。」

  外婆沒理她,嘴裡說著:「那個邵琛,也不知道現在長什麼樣了,看他高中時的相片,應該是個不錯的小夥子,挺精神的,可惜是邵家的,真是可惜了……」

  郁齡無聊地拿了個水果比劃,接著在水果上雕起花來,等外婆回過神來,看到她的舉動時,頓時有些無語了,一時也弄不清年輕人的想法。

  ****

  一處荒山的山頭。

  奚辭慢條斯理地將去黑木劍上的血漬,將它收起,然後彈了彈身上的長風衣,發現風衣袖子有點皺褶,又撫了撫。他的神色很認真,認真到有點龜毛,仿佛一丁點的灰塵都不能忍。

  米天師蹲在地上,雙手支在膝蓋,抖了抖腿,見狀開口就說:「那妖物的污穢之氣都沒沾到你身上,乾淨得很,不用這麼龜毛吧?看看我,我這樣子才需要清理一下。」

  奚辭瞥了他一眼,見他身上的灰色長衫破破爛爛的,沾滿了灰塵和一些不明汙質,頓時嫌棄地道:「你真是太髒了,別靠近我。」

  「行行行,不靠近就不靠近。」米天師絲毫不計較他的嫌棄,對這人的某些龜毛習慣已經免疫了,一甩手中的布兜,嘩啦啦地就倒出一堆東西,裡面有一些年代久遠的銅錢,小巧的古董、古硯、墨玉……個頭都比較小,不過勝在量多,而且大多數看起來都有好些年代了。

  米天師挑挑撿撿,挑出幾件後,將其他的都裝起來,對奚辭殷勤地道:「奚老大,奚展王,這些古物就拜託你了,一定要化去上面的妖物留下的污穢之氣,我才好上交,你放心,報酬好商量。」

  奚辭明顯有點兒嫌棄,不過仍是接過來。

  米天師非常高興,又解決了一件麻煩事,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棒棒噠,蹦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道:「這次的任務終於結束了,下次要是還有事,我再找你啊,報酬好商量。」

  奚辭皺了下眉頭,說道:「有事沒事還是別來找我了,我不缺錢。」說著,抬腳便走。

  米天師叫了一聲:「哪能呢,奚老大,你可是奚展王,沒有你,很多事情我一個人可應付不來,也沒有人能比你更適合了,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銀河系的救世主啊,千萬別撂挑子啊啊啊。」

  不過瞬息之間,奚辭已經下了荒山,進入清晨的濃霧之中。

  米天師忙跟著跑下山,可惜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對方,濃霧如有形態一般,包裹住那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其中。米天師只能撓撓頭,不禁奇怪,感覺奚辭這次走得挺急的,好像有什麼緊急事一樣。

  下午,奚辭終於回到縣城的家。

  剛到家門,就聽到一道爽利的聲音響起,「奚辭,出差回來了?」

  奚辭轉頭,見是隔壁街的郁家嬸子拎著菜經過,朝她頷首,微笑道:「是啊,六嬸今天不用看店?」

  這邊的房子所處地段是縣城的老街,有很長的歷史了,不同於新街那邊的高樓大廈,老街這邊的房子顯得比較古老而有韻味,甚至很多戶人家都配有一個院子,這是新街那邊新建的樓房所沒有的,也算得上是老街的特色之一。

  街道大多是大塊的方塊石鋪就的,並不寬敞,但是鄰里之間卻因為這種距離而顯得非常親近,可以說,住在老街的鄰居住著誰,大家彼此都是知道的,平時鄰里的關係也比較容洽,有事沒事都會去串個門。

  「哎,我大閨女昨天回來了,帶了個男朋友回來,兩人幫看著呢。」郁六嬸回答完,突然想到什麼,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眼裡露出幾分滿意,笑問道:「對了,奚辭,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有女朋友了嗎?」

  奚辭面上有些紅,搖頭道:「沒有,您也知道的,我工作太忙了,沒時間找。」

  郁六嬸聽了,心裡更高興了。大家都是鄰居,每家每戶的情況多多少少都是清楚的,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了,可以說,奚辭家的條件在老街這邊中算得上是最好的了,聽說還在城裡置辦了房子,有多少家產,沒人能算得清,但條件在這縣城裡非常好就是了。唯一的缺點是,父母雙亡,不過現在都是新時代了,大多數人給家裡的閨女找對象時,也不像以前那般注重這個。

  當下,郁六嬸試探問道:「奚辭啊,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不如嬸子給你介紹個對象?」

  奚辭的臉更紅了,不過語氣依然很和氣,並沒有因為長輩們愛做媒而心裡不耐煩,他是這條街上出了名的和氣年輕人,性子更好,深得大媽們的喜愛。「嬸子的眼光向來是好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孩子?」

  郁六嬸一聽,知道奚辭這是給她面子呢,當下臉上笑靨如花,聲音都輕快幾分,說道:「其實對方是我老家烏莫村那邊的小閨女,我老家你也是知道的,你經常進村送快遞呢,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不過她並不住在村裡,而是在城裡長大的,人漂亮又懂事,很孝順老人,現在因為老人生病了,才辭了工作回來照顧老人,人真的挺不錯……」

  郁六嬸滔滔不絕地將女方的條件說了,都是往好的方面說,說完後,問道:「你覺得如何?」

  奚辭垂下眼睛,面上有些羞赧,點頭道:「我相信六嬸你的眼光。」

  郁六嬸見奚辭這是答應了,可真是高興極了,忙說道:「那行,改天我幫你約她出來,你們可以先認識認識,當交個朋友就行了。」

  「那就拜託六嬸了。」

  郁六嬸高興地拎著菜走了。

  奚辭站在家門口,直到郁六嬸在身影在轉角消失,才抿唇掩下唇邊的笑意,打開家門。

  剛進門,便見一隻毛色非常漂亮的藍翅金剛鸚鵡飛了過來,想要飛到他肩膀上,卻半途突然打了個轉,飛到了窗口,張嘴便道:「奚展王,奚展王,歡迎回來,工作辛苦了,有沒有禮物?」

  奚辭將一個布袋丟到桌子上,說道:「你想要自己去拿。」

  紫藍金剛鸚鵡馬上撅著屁股的毛撲過去,誰知才伸出爪子進去就怪叫起來,「有穢氣、有穢氣!夭壽啦!啊啊啊!!好重的穢氣,鳥屎都要嚇出來了!」

  奚辭沒理它,上樓去洗了個澡。

  等他洗澡出來,泡了一杯清茶坐到沙發上,紫藍金剛鸚鵡飛過來,站在茶几上,歪著鳥頭看了他一會兒,怪叫道:「奚展王,你這次好像很高興,遇到什麼好事了?」

  奚辭摸了摸沙發扶手,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怎麼會這麼問?」

  「別想騙鳥,鳥很聰明的,已經感覺到了。」紫藍金剛鸚鵡說,「以往你回來時,只要看到家裡有一點髒,你就會不高興地將鳥綁起來,不給飯吃,但你這次沒有這麼做。」

  奚辭拈起沙發扶手上的一點灰塵,眯眼看它,笑得萬分和氣,「我現在就想將你綁起來了。鸚鸚,這是什麼?」

  紫藍金剛鸚鵡一見,馬上振翅飛了起來,一邊團團轉找抹布,一邊怪叫著:「你不能指望一隻沒有主人在家的鸚鵡努力打掃衛生……啊啊啊——奚展王,鳥錯了,鳥馬上去打掃衛生……」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8 04:49 PM

第18章

  過了兩天,六嬸又煲湯過來了。

  外婆今天的精神依然不太好,不過住院幾天,各種治療不斷,可能已經適應下來了,也沒有像以往一樣鬧著要出院,但是依然不太喜歡醫院是真的,如果不是她這些天時不時地頭暈嘔吐,根本無法起身,可能真的要鬧著出院。

  郁齡裝了一碗湯,坐在床前喂外婆喝。

  外婆靠在床頭,手上還打著點滴,和六嬸說話:「你今天怎麼過來了,店裡不忙嗎?」

  「官珊帶她男朋友回來了,我這不是特地過來和你說嗎?」六嬸笑著說。

  外婆一聽,非常高興地問,「真的?官珊有男朋友了?這是好事啊,什麼時候定下來?男方是哪裡人?家裡是幹什麼的?」

  「聽官珊那丫頭說,他們是年前就交往的。過年時,看她時常抱著手機和人煲電話粥,常常又笑又氣的,古裡古怪,問她和誰通話,她說是同事,還不肯承認呢,現在還不是將人帶回來了?男方是咱們這邊市里的人,和官珊在s市認識的,家裡開餐飲店,家境還不錯,小夥子模樣周正,看著也精神。上個月他和官珊一起將在s市的工作辭了,打算回咱們這邊發展,這次來家裡拜訪,是想將婚事定下,還在商量呢……」

  六嬸一一回答,臉上的笑容也很是燦爛,顯然對大閨女終於帶男朋友回家見家長的事情分外高興。他們這邊的風俗,女方都是比較矜持的,一般女方願意帶男朋友回家見家長,證明男方那邊已經過了明路,只要女方家長沒意見,這婚事已經是妥妥的了。

  人一高興,精神就好,外婆也不例外,等她喝完一碗湯後,她已經很有精神地和六嬸討論郁官珊和她男朋友的婚禮怎麼舉辦了。

  農村結婚向來是件隆重的大事,特別是小輩們要結婚了,長輩們更是樂見其成,在老一輩的想法裡,先成家後立業,成了家後,才像個大人,真正能賺錢養家,所以將結婚視為人生頭等的大事。

  等郁齡去洗了碗回來,就聽到六嬸說:「官珊比郁齡大三歲,二十六歲結婚已經算是晚了,連官蘋都有男朋友了,郁齡呢?」

  郁齡腳步頓了頓,面色如常地走過來,將碗放好。

  外婆一臉愁色,「她還沒對象呢,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麼想的。」

  「要不,我給她介紹一個?」六嬸笑著說,「我認識一個小夥子,覺得他還不錯,家裡在縣城和市里都有房子,模樣長得俊帥,性子也好,不如讓郁齡去見見。交往不交往的另說,去吃個飯,聊一聊,就當多認識一個朋友,總不會吃虧。」

  外婆沒回答,而是轉頭看向郁齡。

  郁齡默默地和外婆對視一會兒,點頭道:「那就麻煩六嬸了,交個朋友也可以。」

  外婆一臉驚喜地看著她,笑道:「這樣好!多認識個人也不壞,阿齡就是性子太沉悶了,平時喜歡待在人少的地方,都不太愛和人交往,我還一直擔心她呢……」

  「他七奶奶,你就不用擔心了,咱們郁齡長這麼漂亮,哪個小夥子不喜歡?你吶,就將心放下來吧。」

  一老一中的兩個女人一唱一和,郁齡默默地摸了一顆蘋果慢慢地削起來。

  六嬸待了一個小時才離開,離開前對郁齡道:「明天中午11:00,在老北一街的咖啡館,別遲到了。」

  郁齡點點頭。

  六嬸很高興地離開了。

  外婆也很高興,對郁齡道:「你六嬸的眼光是不錯的,先看看那人怎麼樣,好的話就交個朋友,不好就推了。」雖說讓外孫女去相親什麼的,但外婆還是擔心外孫女吃虧,認識的人介紹的,不一定就是挑不出錯的。

  郁齡坐在旁邊玩手機,頭也不抬地道:「我知道,阿婆你就放心吧。」

  外婆絮絮叨叨一陣,然後才反應過來外孫女的反應也特麼的平淡了,根本讓人看不出她對這事是喜歡還是討厭,不由問道:「阿齡啊,你有什麼想法?」

  郁齡抬頭看她,說道:「阿婆高興就好。」

  因為阿婆高興,所以去相親也沒什麼,去了也不代表就是要結婚,她真的無所謂。

  外婆一愣,忍不住就歎了口氣,知道她果然是為了讓自己開心,才會答應的,其實心裡根本無所謂吧。想到這裡,外婆抬了抬手,又無力放下,說道:「阿齡,阿婆希望你以後能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而不是……被家裡安排的。」

  郁齡沒應聲。

  「你這樣的脾氣,偏偏又生在那樣的家庭裡,我怎麼能放心?」

  「阿婆……」

  「當初敏敏要嫁給江禹城時,我就反對過,但是敏敏是個有主意的,一心想要嫁江禹城,我勸說不過,最後只能答應了。可是結果……阿齡啊,如果可以,阿婆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就算嫁一個普通人也沒關係,只要你覺得幸福就行了,別被人將你的婚事拿來當成什麼籌碼,最後給折騰得自己後悔莫及……」

  「不會的。」郁齡一臉認真,「我以後結婚,一定會和喜歡的人,阿婆你放心吧。」

  外婆歎了口氣,顯然不太相信她的保證。

  瞧,現在能為了讓她這老太婆開心,她都能答應去相親,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種性子,以後還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來呢?一時間,外婆心裡更擔心了。

  夜晚,郁齡依然在醫院裡陪夜。

  護工阿姨今天晚上回家了。

  郁齡躺在小床上,睜眼看著床上的外婆。

  室內開著節能燈,光線並不會太亮,卻也能將整個室內看得一清二楚。

  一隻瘦小猙獰的東西跳了出來,在床前跑來跑去,幾次想要爬到床上。

  郁齡慢慢地坐起身,面無表情地看著。

  那東西不過三十四釐米高,一顆碩大的腦袋下,是幹扁枯瘦的四肢,肌膚是灰褐色的,上面佈滿了凸起的筋絡,結合在一起,宛若一個畸形的嬰兒,形狀恐怖,教人一眼便生懼。

  郁齡心臟縮了縮,整個人都僵硬了。

  過了會兒,她深吸一口氣,趿鞋下地,朝那東西一腳踹過去。

  那東西被踹到了牆上,狠狠地砸在那裡,趁它還沒反應過來,她又抄起掃帚,幹脆利落地將它叉到窗口丟出去,然後一把將窗子關了,拉上窗簾。

  「阿齡,怎麼了……」外婆覺輕,被驚醒了。

  郁齡放下掃把,很平靜地道:「阿婆,沒事,我在趕蟲子。」

  外婆聽了,又躺下,說道:「你明天要去相親,趕緊睡吧,休息好才有精神。」

  郁齡嗯了一下,這才躺下。

  第二天,郁齡的精神不太好,臉色有些憔悴。

  「沒睡好?」外婆盯著她的臉,「要不要去酒店補眠?」

  為了照顧外婆,又不想住到親戚家中,所以郁齡在醫院附近的酒店裡開了間房,如果不用陪夜的時候,都是在酒店裡休息。

  郁齡搖頭,「不需要,我到時候補點妝就行了,阿婆,今天想吃什麼早點,我去給你買。」

  外婆拗不過她,只得作罷。

  不過等護工阿姨過來,外婆還是讓她去酒店休息,讓她待會相親時能有點精神,雖然這次的相親有點戲劇性,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試探行為,但好歹是六嬸介紹的對象,多少給男方點面子。

  到了十點半,郁齡便出門了。

  打車到老北一街時,還有五分鐘就11:00了。

  郁齡剛下車,就聽到六嬸的叫喚,見六嬸已經到了,正在街口等她。看樣子六嬸也特地打扮了一番,穿上正式場合才穿的一件比較貴的裙子,看起來非常有精神。

  六嬸將她打量一番,雖然郁齡的打扮和平時差不多,但她的容貌和氣質擺在那兒,身材也好,隨隨便便穿,都比小縣城裡的女孩子要多了點特別的味道,格外地吸引人,讓人不得不贊一聲好。

  「不錯,很好看。」六嬸笑著誇了一聲,見她眼底有些青色,問道:「昨晚沒睡好?又陪夜了?」

  郁齡嗯了一聲,沒有多作解釋。

  六嬸知道她的脾氣,看時間差不多了,便挽著她一起進了咖啡館。

  咖啡館的服務人員過來,問清楚後,帶她們到裡面一個被綠色植物環繞的清幽雅座,那裡已經坐了一個人。

  當看清楚那人時,郁齡饒是再淡定,也愣了下。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8 04:51 PM

第19章

  六嬸見到雅座的人,馬上笑起來:「奚辭,等久了嗎?」

  奚辭站起身,紳士地為她們拉開椅子,微笑道:「沒有,我也是剛到。」頓了下,他朝郁齡道:「郁小姐。」

  這下子六嬸吃驚了,「原來你們認識?」

  奚辭一雙眼睛看著郁齡,那雙墨玉般的眸子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身影,回答道:「見過幾次,半個月前,我去烏莫村送快遞,後來下雨沒辦法離開,還在郁婆婆家借宿了一晚呢。」

  六嬸笑起來,「這可真是緣份。」說著,拉著郁齡坐下,朝郁齡道:「我不知道你們原來是認識的,這樣更好,證明你們是有緣份的,就當交個朋友。」

  相親這種事情,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又喜歡套句「交個朋友」這種話來粉飾,如果相親不成的話,便是真正交個朋友,成了的話,那就更好了,不管結果怎麼樣,都不會讓人太尷尬。

  所以明面上,大家也不會擺明著說是相親什麼的。

  郁齡坐到奚辭的對面,見他一雙眼睛看過來,眸光微閃,朝他微微頷首。

  「六嬸說得對,確實是緣份。」奚辭微笑著附和,清潤的聲音響起,比咖啡館裡的音樂更怡人。

  既然雙方是認識的,那倒是不用媒人努力地緩和氣氛,倒是比較自在。

  不過六嬸心裡仍是記得今天的目的,自然不能久留的。

  她現在越看越覺得這兩個年輕人挺搭配的,可惜兩人身份相差太大,雖然她不知道江家那邊的情況如何,卻也知道江氏集團這個龐然大物,連她這種小縣城裡的人都是知道的,可見江家的財富。奚辭畢竟只是個在y市小有餘資的年輕人,對於普通人來說,他的條件是不錯,可在江家面前,就是個窮小子了,怎麼樣也配不上江家的閨女啊。

  想到這裡,六嬸又看了下旁邊正在慢條斯理地喝咖啡的郁齡,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就算為了讓外婆答應過來相親,想必也不會太放在心裡,兩人是不可能的了。

  雖然心裡遺憾,六嬸面上卻沒有顯露分毫,和奚辭閒聊了幾句,喝了一杯咖啡,識趣地離開了,對他們道:「你們倆繼續坐,我還有事先走了。」

  等六嬸離開後,雅座裡只剩下兩人,一時間咖啡館裡靜悄悄的,流淌著輕盈的音樂。

  還是奚辭先開口的,他問道:「郁婆婆現在身體怎麼樣了?她老人家還好嗎?」

  郁齡放下咖啡杯,抿著嘴說道:「阿婆現在在人民醫院住院,不太好。」說著,看了他一眼。

  奚辭吃了一驚,說道:「那等會我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郁齡點點頭。

  接著,倒是郁齡開口問他,「你最近還在做快遞的工作嗎?前陣子,我見進村送快遞的人換了。」

  奚辭沒想到她會關注這些,頓時眼裡有幾分喜悅,語氣越發的煦然柔和,說道:「我的工作很雜,快遞也是其中一種,前陣子有事去了外地,就讓同事幫忙頂班了。」

  郁齡哦了一聲,看了看他年輕得過份的臉,終於忍不住問:「你現在幾歲了?」

  「二十八。」

  郁齡:「……」

  郁齡終於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完全沒看出他現在已經有二十八歲了,明明看起來就像一個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在校大學生,一點也沒有經受社會上沉浮歷練的感覺,不是說他不穩重,而是這張過份年輕的臉,還有那身乾淨的氣質,都挺容易欺騙人的。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十分美好的青年,擁有最好的年華,最乾淨的氣質,青春洋溢,讓人看到時,忍不住想起自己青春年華那段最無憂的歲月。

  發現這人並不是她以為的小弟弟後,郁齡又悶不吭聲了。

  「其實我知道六嬸要介紹的女孩子是你。」奚辭開口道。

  郁齡:「……」

  郁齡木木地看他一會兒,然後才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看到她的樣子,奚辭忍不住想笑,面上卻有些羞赧,仿佛說這種近乎表白一樣的話讓他很不好意思,他繼續道:「知道是你,我就來了。對了,你餓了嗎?想吃點什麼?吃完後我們去醫院探望郁婆婆吧。」

  「……來份套餐就行了。」

  於是奚辭叫來服務人員,兩人一起吃了咖啡館的套餐,挺便宜的那種,畢竟小縣城裡的消費和大城市相比實在是便宜。

  吃完午飯,兩人就離開了咖啡館。

  奚辭帶著郁齡在老北一街拐來拐去,走了約莫五六分鐘,來到一間花店。

  花店的名字就叫:有間花店。

  牌匾是用十分具有古韻的原木做成的,兩端微微焦黑,就仿佛是特地燒制而成,上面的字體龍飛鳳舞、大氣磅礡,頗有風骨,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

  這間花店並不算大,不過二十平米左右,裝璜和牌匾一樣,透著古韻,裡面井然有序地擺放了很多綠色的植物,旁邊還擺放了一些新鮮的水果。剛進門時,就聞到一股舒服的涼意伴著果香撲面而來,心靈都為之寧靜,拂去了所有的喧囂華塵。

  招待他們的店員是一個胖乎乎的少年,開口便道:「奚老大,你怎麼來了?這是女朋友?」

  奚辭笑著看了他一眼,店員馬上賠笑道:「奚老大,你喜歡什麼儘管挑,這裡有剛送來的新鮮水果,喜歡什麼儘管拿。」然後又討好地對郁齡道:「美女,你是奚老大帶來的,不用客氣啊。」

  郁齡朝他點點頭,不說話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高冷,難以親近。

  胖乎乎的店員忍不住縮了縮腦袋,奚老大第一次帶個女人上門,卻帶了這麼高冷犯的,難道他喜歡這款的?

  奚辭站在一排放著各式各樣小型盆栽的架子前,捧起一盆綠蘿轉頭對她道:「郁小姐,你覺得這盆綠蘿怎麼樣?」

  俊秀的青年捧著一盆植物的樣子太過美好了,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生不起絲毫的惡念,輕易地感染人的情緒。郁齡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接著才看向那盆綠蘿,伸手碰了碰它的葉子,說道:「叫我郁齡吧,我其實姓江。」

  奚辭微笑著看她,將綠蘿放到她的手心中。

  郁齡下意識地接著,有些不明白地看著他,卻見他接著又去挑水果,讓胖乎乎的店員小哥做一個水果籃子。

  店員小哥麻利地用一個漂亮的編織籃子裝水果,看了一眼捧著綠蘿坐在休息椅上的郁齡,小聲地道:「奚老大,你第一次帶女孩子過來呢,是幾個意思?她身上的氣息挺舒服的,不過她是人類吧?你幾個意思?」

  奚辭朝他笑了笑,店員小哥覺得這笑容太高深莫測了,一定有他自己的計劃,不禁打了個哆嗦。

  打包好禮物,兩人便去了醫院。

  剛到醫院,外婆恰好午睡醒來,醫生正給她例行檢查。

  外婆看到外孫女和奚辭一起過來,不禁高興地笑道:「是阿辭啊,好久不見了,你怎麼過來了?快過來坐。」

  奚辭將水果籃子放到桌子上,和氣地道:「我聽說郁婆婆您生病了,所以過來看看你。」

  外婆突然想起什麼,問道:「難不成今天和阿齡見面的年輕人是你?」

  奚辭臉上有些紅,不過仍是笑著點頭。

  這下子,外婆的神色也和今天郁齡看到奚辭時的一樣,有點兒古怪,不過很快便恢復了自然,看起來很高興,認為這是一種緣份。

  郁齡將綠蘿擺在窗口,將奚辭帶來的水果洗了,削皮切塊放到一個漂亮的果盤裡,水果的香味撲鼻而來,讓她有些詫異,怎麼感覺這水果比以往的都要香很多呢,是一種很清爽的水果甜香,味道並不濃烈,十分自然清甜。

  外婆忍不住吃了一塊切好的彌猴桃,驚訝地說:「今天的彌猴桃味道不錯,在哪裡買的?」

  「奚辭帶我去一家花店買的。」郁齡回答道。

  奚辭笑道,「郁婆婆喜歡,我明天再帶過來給你。」

  外婆笑呵呵地謝了他,胃口十分不錯,比平時多吃了一倍的水果,看得郁齡也很高興。

  奚辭在醫院裡待了大半天才離開,郁齡送他出門時,他看著她的眼睛,用一種十分認真的語氣道:「郁齡,我明天再來看你們。」

  郁齡:「……」

  直到他離開了,郁齡還站在門口有點呆。

  她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招惹了個老實人了,偏偏她一開始時並不放在心上的。

  等她回房,就見外婆難得朝她笑得十分歡快,說道:「沒想到你六嬸介紹的鄰居是他,而且我看他的樣子,好像對你的印象挺好的。哎,他確實是個讓人挺放心的年輕人,如果你和他……算了,當我沒說吧。」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外婆看起來挺遺憾的,原本她對奚辭的印象就很好,加上又是六嬸介紹的,證明他本人確實很不錯,可惜……

  郁齡沒說什麼,而是從籃子裡拿了一顆外皮紅潤飽滿的蘋果,還沒湊近,就聞到了蘋果那種特有的香味。

  這些水果的質量太好了,好到讓她有點兒疑惑。

  直到睡覺前,外婆還在絮叨著奚辭如何如何,十句話有七句是不離他的,郁齡窩在一旁刷手機,偶爾應一聲,直到外婆自個說得沒勁了,祖孫倆一起睡覺。

  醫院的夜晚格外地安靜。

  郁齡半夜驚醒時,感覺到身體一陣發冷,猛地睜開眼睛,就見昏暗的燈光下,幾隻模樣醜陋的怪物正趴在外婆身上,外婆發出粗重的粗氣聲,非常痛苦的樣子。

  她的瞳孔緊縮了下,渾身冷汗冒了出來,翻身而起,抓起一件衣服就揮了過去,驅逐那些正在吸食外婆生命力的怪物。她害怕得心臟都緊縮成一團,但是手上的動作卻非常乾淨利落,衣服揮過去時發出颯颯的聲音,沒有碰觸到外婆的身體分毫。

  灰褐色皮膚的大腦袋怪物朝她齜牙,露出一口鋸齒狀的利牙,揮舞著兩隻木棍似的枯槁的手,一副威脅的樣子。其中一隻被她揮落到床下的怪物躍了起來,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來。

  那只怪物撲到面前時,一陣無形的力道壓制而來,她的身體狠狠地撞到了窗口,手不小心碰到了窗上擺放的那盆綠蘿,下意識地將綠蘿抄起,就要砸向那只已經撲到面前的怪物時,突然怪物尖叫一聲,轉身就逃。

  不僅這只怪物嚇得逃了,那些原本正趴在外婆身上的怪物也嚇得逃躥而去。

  很快室內安靜下來,外婆的呼吸也漸漸平靜。

  郁齡喘著氣,抓著那盆綠蘿,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頭髮淩亂地黏在慘白的臉蛋上。

  淡淡的月光從窗外傾泄,綠蘿的葉子在月光下濃綠碧翠。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8 04:53 PM

第20章

  清晨的醫院退去了黑暗的詭寂深沉,晨曦的光線撕開了夜色的掩蓋,當窗外遠遠地傳來了人聲,整個世界仿佛瞬間注入了生氣,變得溫暖而鮮活起來。

  如陰陽交替,回歸人間。

  郁齡背靠著牆,懷裡抱著那盆綠蘿,坐在小床上,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床上的外婆,傾聽著安靜的空間裡那細微的呼吸聲,那輕淺的呼吸如同打在心頭。

  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敲門的聲音,因為僵坐了大半個晚上,她的反應有些遲鈍,身體甚至有點兒不協調,,一時間僵坐著無法動彈。

  護工阿姨來得很早,她拎著早餐開門進來,看到小床上坐著的人時,壓低了聲音道:「郁小姐起了?」

  郁齡慢慢地嗯了一聲。

  因為窗簾半掩,室內的光線並不明亮,護工阿姨一時間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只是對於她今天起得這麼早有點兒驚訝。

  護工阿姨擺好了早餐,過了十來分鐘,外婆終於醒了。

  老人家的覺輕,一點風吹草動便容易驚醒,但是今天外婆卻比平時起床時間晚了半個小時,護工阿姨不由得有點擔心,打水給外婆洗臉時,發現老人家的身體好像又衰老一些了,而且精神也有些不好,好像比昨天更差一些。

  郁齡看著外婆被護工阿姨扶起身,懸在心口的那股氣終於散開。

  這個早晨,仿佛和以往沒什麼不同。

  外婆吃了早餐,見郁齡抱著昨天奚辭探病時送的那盆綠蘿坐在床前,眯了眯眼,發現她眼底的青色比昨天更濃了,心疼得緊,問道:「昨晚又沒睡好?」說到這裡,外婆不由得想到昨晚睡得昏昏沉沉的,根本不知事,心裡不禁一沉。

  最近這段時間,她的身體時好時壞,表現得最明顯的便是精神虛弱,時常頭暈嘔吐,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但她也因此時常躺在床上無法起身,昨晚尤其嚴重,這讓她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郁齡嗯了一聲,抱著那盆綠蘿,給它澆了點水。

  見她這樣子,外婆心裡歎了口氣,決定今晚讓她別在醫院裡守夜了,留護工阿姨在就好,反正她整日昏昏沉沉的多,誰留在這裡都行。說到底,外婆還是心疼她,怕她太辛苦了,醫院這種地方,守夜的人哪裡能好好休息的?還是自己耽擱了她……

  郁齡頓了下,眸色微沉,「不用了,還是我留著吧。」

  她大約已經明白那些怪物存在的原因,醫院是生死交替之地,怨恨無常,容易滋生陰邪鬼怪,可以將那些怪物看成一種在人體生病虛弱時,專門吸食人類生命力的東西。從小到大,她最不喜歡醫院了,每次來醫院都會看到一些不存在人間的東西,以前她可以當作看不到,儘量避開就好,可是當這些怪物要吸食外婆的生命力時,就算再害怕,她也不能離開。

  外婆知道她的性子倔,一旦決定的事情就不肯改,真是拿她沒辦法,只好催她回酒店休息。

  郁齡倒是沒再堅持留著,對於白天的醫院,她還是比較放心的,交待護工阿姨一聲,將那盆綠蘿放到窗口,便回酒店爭取盡可能多地休息一下。

  睡了幾個小時,臨近中午時,她就起來了,又來到醫院。

  剛到病房門口時,就聽到外婆高興的聲音。

  郁齡往房裡面掃了眼,有些不意外地看到坐在床前正和外婆說話的青年。

  外婆看到她,便嗔怪道:「你這孩子,怎麼不多休息一下?我這裡沒什麼事情,不用你時時守著。」

  郁齡隨口道,「沒事,我已經休息夠了。」抬腳走進來,朝看過來的青年頷首,然後去窗口抱起那盆綠蘿,默默地坐在一旁聽他們說話。

  此時已經臨近午時了,奚辭也是剛來不久,給外婆帶了有間花店的水果。他一臉愉悅地陪著老人家聊天,臉上沒有絲毫不耐,很容易能贏取眾人的好感,連時不時進來查看的護士們都忍不住在忙碌時多看他一眼,對他的感官非常好。

  說了會兒,外婆突然想起什麼,對奚辭道:「你應該還沒吃飯吧?阿齡呢?」從外孫女這兒得知她也沒吃後,外婆就趕他們去吃飯了,省得錯過了飯點鬧出胃病來。

  兩人也沒去哪兒,而是去醫院的食堂吃快餐。

  奚辭去買了午飯,兩人相對而坐。

  「昨晚沒睡好嗎?」奚辭看著她,注意到她的精神不太好,關切地問,「擔心郁婆婆?」

  郁齡嗯了一聲。

  奚辭安慰道:「沒事的,郁婆婆的面相其實很不錯,看著就是長壽之人,只要渡過了這劫難,否極泰來,以後都會好的。」

  這安慰聽起來有點神叨的感覺,不過郁齡卻莫名地覺得這是他的真心話,特別是這面相一詞,讓她想起了上個月在市里的醫院見到的那位米天師,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個名字叫天師的朋友,所以他說話時也喜歡帶上面相這種和玄學有關的詞來。

  她的神色緩和許多,難得朝他笑了下,突然問道:「那盆綠蘿挺好的,謝謝你。」

  奚辭也朝她微笑,笑容裡滿是喜悅,墨玉色的雙眸因為笑意而微微彎起,漂亮極了,「綠蘿看起來並不起眼,不過它的生命力非常頑強,充滿了生機,我想你會喜歡的。」

  經過昨晚的事情,郁齡確實很喜歡那盆綠蘿,覺得它比任何奇花異草都要好看。

  她看了他一眼,突然目光頓了下,視線落到兩人的餐盤上。

  兩人今天的午餐都是五菜一湯,不過郁齡那份菜色是葷素搭配,湯是肉湯,而奚辭那份都是素菜,湯是青菜湯,綠色的碎葉子在淺綠色的湯水中飄浮,一看就給人一種味道寡淡的視線之感。

  郁齡看了眼便收回目光。

  簡單地吃完午飯,兩人又回了住院部。

  進門時時,就見護士正給外婆打針。

  看到他們並肩走進來,外婆看起來非常高興。雖然這些天精神一直不好,但她並沒有露讓人難受的頹喪之色,和旁人說話時,都是樂呵呵的,特別是每當有人過來探望她時,她老人家總是笑得很開心。

  「吃完飯了?你們在哪時吃?」外婆問道。

  奚辭回答在醫院食堂,外婆一聽,便道:「醫院食堂的菜色雖然不錯,但是都是快餐,口感稱不上好,你們可別委屈了自己。」

  奚辭笑了笑,轉移話題,和外婆說起自己工作上的一些趣事,逗得老人家很開心。

  郁齡坐在一旁,並不插話,目光默默地放在外婆和床前的青年身上,神色淡淡的,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直到她盯著奚辭發呆了很久,久到奚辭若有所覺,都有些臉紅時,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了。

  郁齡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來電顯示,起身走到窗口前接通。

  「郁齡,你阿婆的身體怎麼樣了?」極富男性磁性魅力的聲音響起。

  奚辭抬頭看過去,只看到站在窗前的人漂亮的側顏,陽光從窗臺走過,明亮的光線下,她的側臉美好而光潔,肌膚是一種象牙色的潤澤,又有幾分冷色,形成一種矛盾的視覺之感,卻讓人移不開目光。

  「還在醫院。」郁齡簡單地回答。

  「這樣啊……要不將你阿婆調到B市這邊的醫院來吧?小縣城的醫院設備不好,可能檢查不出什麼,不如到B市這邊的醫院來,你阿婆的身體很快就能好了。」

  「不行,阿婆現在身體不好,時常頭暈嘔吐,沒辦法長途飛行。」

  聽到這話,那邊的人不好再說什麼。

  見他不說話,郁齡道:「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等等,郁齡,過幾天是你奶奶的生日,你回來給她慶生嗎?」

  「不回了,阿婆現在住院,她一個人在這裡我不放心,到時候我親自挑件禮物,讓助理送到你那裡,你幫我將禮物送給奶奶就行了。」

  「那好吧,不過到時候記得給你奶奶打個電話,你是她孫女,她也一直惦記著你的,前天還問我你去哪裡了呢,你有空的話,就回老宅那邊一起去吃個飯……」

  郁齡的眉頭微微皺起來,打斷了他的話,「爸,算了吧,奶奶的孫女可多了,不缺我一個人,我回去幹什麼?」郁齡語氣有些冷淡。

  江禹城被她不客氣的話噎了下,語氣軟了幾分,「她孫女多,但我女兒只有你一個,你別再不接爸爸的電話了。」

  「你女兒可不只我一個,江郁漪算什麼?」郁齡淡淡地嘲諷道。

  江禹城的語氣終於有了幾分波動,聲音低沉了幾分,冷冷地道:「她可不是我盼來的,是她媽偷了我的精子自己生的,可不關我的事。」

  「……算了,說這個也沒意思。」

  郁齡打住了話題,伸手按按因為睡眠不足而有些腫痛的太陽穴,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為睡眠不足才會克制不住脾氣,說了一些無意義的話。

  那些確實是一些無意義的話,無意義的事情。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9 12:46 PM

第21章

  結束通話後,郁齡轉身就見外婆和奚辭不知何時已經安靜下來,都看著她。

  她若無其事地走過來,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繼續作一個默默的傾聽者,並沒有開口的意思。

  見狀,外婆和奚辭都有志一同地繼續剛才的話題,聊著奚辭的工作事情,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到了外婆的午休時間,奚辭告辭離開,對外婆說道:「郁婆婆,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外婆笑呵呵地應了,讓他別耽擱了自己的工作,有時間再過來之類的。

  奚辭微笑著應了,依然是好聲好氣的。

  郁齡看外婆高興的樣子,仿佛只要奚辭出現在面前,就能讓她十分開心,對奚辭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她起身去送奚辭。

  出了病房,奚辭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提議道:「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到下面的花園走走?」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溫和,不過仍是從他的神色中看得出他此時十分緊張,這種緊張緣於男性對於邀請喜歡的女孩子時擔心她拒絕的忐忑,但是因為他長得俊秀乾淨,這種忐忑的模樣,反而讓人不忍心拒絕。

  郁齡看了他一眼,對上他墨黑如玉的眼睛,可有可無地點頭,和他一起下了樓,到醫院的花園裡慢慢地走著。

  此時已經是五月中旬,縣城的初夏陽光明媚,清風拂面,氣候宜人,並未到達一年中最熱的時候,看著滿園的綠意,讓人心情也無端好了許多。

  郁齡盯著花園裡的一株開得燦爛的朱槿花,陽光下滿園的燦爛明淨,絲毫沒有黑夜時的猙獰恐怖,讓她的心情無端有幾分壓抑。

  「怎麼了?」奚辭看著她的側臉,從她臉上細微的神色中可以感覺到她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郁齡回了一句沒什麼,伸手想掐一朵紅豔豔的朱槿花,想到了什麼,又收回手,沒有做出辣手催花的事情來,而是從地上撿起一朵已經發蔫了的花,放在手心中轉了轉。

  兩人在花園裡隨便地逛著,並不怎麼說話,偶爾會遇到同樣在花園裡散步或者休息的病人。她不是愛說話的性子,奚辭也不是個急躁之人,沒有刻意找話說,仿佛只是為了陪心情不好的她。

  郁齡回過神時,抬頭就看到安靜地站在一旁的青年。

  他今天的打扮十分休閒,衣服以素色為主,看起來清爽又青春,加上那張俊秀的臉,宛若一個乾淨爽快的大男孩。他的眼神一直落到她身上,對上她的目光時,眼睛微微彎起,露出一個有些喜悅的笑容,清爽而剔透,漂亮而明澈。

  郁齡心中微動,正要說什麼時,又是一陣手機鈴聲響起。

  她拿起手機,看到來電人,神色有點兒不耐,不過仍是按下接聽鍵。

  「奶奶的生日,你回來嗎?」

  「不回!」郁齡冷淡地答道。

  那邊沉默了會兒,慢吞吞地道:「其實,那天邵家的人會來,還有琛哥……」

  「關我什麼事?」她的聲音依然冷淡,聽不出情緒起伏。

  對方被她噎了下,呼吸粗重了幾分,接著才忍著氣道:「江郁齡,我昨天遇到琛哥了,他讓我轉告你一聲,奶奶的生日,他希望能見到你,讓你別總是掛斷了他的電話……」

  「江郁漪,說重點。」郁齡又一次打斷她。

  江郁漪捏緊了手機,聲音仿佛從牙縫間擠出來,「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當初害你們分手的事?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幹這種蠢事了,這次奶奶的生日是個機會,如果你回來,你可以趁這個機會和琛哥修好……」

  「你想多了,我和他沒關係。」郁齡冷冷淡淡地道,「我也沒想過利用江家嫁到邵家,況且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啊?」江郁漪大吃一驚,直覺道:「不可能。」沒人比她更瞭解江郁齡的性格了,怎麼可能會悶不吭聲地交男朋友?

  郁齡已經不耐煩應付她,直接掛斷電話。

  剛掛完電話,就聽到旁邊一道聲音響起,「你有男朋友了?」

  郁齡看了他一眼,隨口道:「沒有,我誆她的。」頓了下,她又道:「剛才那個是我妹。」

  奚辭明顯感覺到她和父親妹妹感情都不太和睦,體貼地沒有再問,倒是郁齡沉著臉,神色有些變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喜歡我?」

  這話太直白了,直白到奚辭都有些臉紅,不過他到底是男人,這種時候如果縮了就不是男人了。深吸了口氣,他道:「是的。」

  郁齡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仿佛沒有經過思考一般,繼續道:「那你想和我結婚嗎?」

  「…當然,昨天我是抱著結婚為前提的心情和你相親的。」

  「那好,我們結婚吧。」

  「……」

  奚辭愣愣地看著她,仿佛一時間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所有認識江郁齡的人都知道,平時她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仿佛什麼都不在意,但是當她任性起來,就像個被寵壞的熊孩子,讓人想要暴打一頓。如果有能Hold得住她的長輩在還好,沒有的話,只能讓她說風就是雨了,衝動任性起來簡直讓人無話可說。

  當下郁齡伸手碰了下他的袖子,問道:「怎麼樣?」

  奚辭整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的,雖然他確實是抱著和她在一起的目的接近她,但是沒想到這也太順利了,不符合計劃啊,覺得有點兒不真實,一時間竟然有點兒犯傻地問,「什麼怎麼樣?」

  「當然是結婚啊。」郁齡理所當然地道,雖然剛才開口時連自己都有點兒不太確定,但是說出來後,反而淡定了,整個人都坦然起來,特別是見到他有點傻乎乎的樣子,心情莫名地變得舒暢。

  她這輩子做的衝動事情不多,但是每次衝動過後,總有點高興。

  就好像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那種激昂的心情,挺刺激的。

  「還是你不想?」郁齡又問。

  奚辭想也不想地道:「當然不是。」

  郁齡滿意了,說道:「那好,我們去登記吧。」

  奚辭:「……」

  奚辭再一次被她彪悍的行動力弄得懵了,難得露出十分不符合他形象的很蠢的一面,下意識地問:「現在?」

  「對,身份證和戶口本帶了嗎?」

  「……身份證帶了,戶口本在家裡。」他木然地回答。

  「現在就回去拿。」她繼續以理所當然的口吻道,還拿出手機,給外婆打了個電話,「阿婆,我有事情出去一趟,下午再回來。」

  外婆不知道她心中大多數時候乖巧沉悶的外孫女此時正在做什麼瘋狂的事情,聽後叮囑她小心點,也沒有問她要去做什麼,以至於沒來得及阻止難得犯熊的外孫女。

  等她掛斷了電話,奚辭仍是感覺有點兒不真實。

  郁齡已經往醫院的停車棚走去,轉頭看他,「你的車呢?先去你家拿戶口本,再去民政局。」

  奚辭:「……」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9 12:50 PM

第22章

  奚辭今天過來探望外婆時,恰好到附近送包裹,送完後就直接過來了,開著的是公司配備的摩托,很適合跑山路的那種。

  當郁齡一臉平靜地跨上摩托車上時,曉是奚辭一直以來對這輛摩托沒什麼想法,此時也覺得好像這輛車子挺委屈了她,想著要不要換輛高檔一些的。

  她看起來就像被長輩們嬌養著的女孩子,出入應該坐著名車、被人捧在手心裡的那種。

  然而此時她的表現,好像無論面前是勞斯萊斯還一輛破舊的三輪車,對於她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神色平靜得看不出喜歡或討厭。

  郁齡坐好後,戴上他遞來的安全頭盔,一隻手扶著摩托車後杠,說了一聲「可以了」。

  發現她沒有像電視裡演的那樣將手環在自己腰上,或者是搭到肩膀,奚辭有點小失望。不過這點小失望與即將要發生的事情比起來,顯得不值一提,他很快又微笑起來,一雙眼睛望著前方,格外明亮。

  奚辭家距離醫院不算遠,半個小時的路程。

  摩托車進入縣城十分具有歷史味道的老街時,郁齡忍不住看了看,老街給她的感覺就像突然進入了一個充滿了陳舊歷史的舊世界,不管是鋪著石板的狹小的街道,還是那些斑駁的牆角,或者是門前的臺階上坐著的搖蒲扇的老人、滿大街瘋跑的孩子……都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摩托車在一棟三層的老房子前停下,它的大門油漆剝落不少,和周圍的環境融合在一起,並不顯得特別出眾。

  郁齡爬下車,乖乖地退到一旁,讓他將摩托車停好去開門。

  門打開後,奚辭面上又浮現幾絲暈紅,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請進。」

  她矜持地應了一聲,跨過門檻,走進這棟在她眼裡算不上豪華的房子。

  出乎意料,門後的世界非常的漂亮,放眼望去,是打理得井井有條的院子,種著各種花草樹木,青翠碧綠濃翡淡黃緋紅等色澤交錯,格外地有精神,連空氣都顯得格外清新,仿佛一瞬間從平凡而喧嘩的塵世進入到了一個美麗的自然世界。

  這時,一道格外響亮的聲音響起:「啊啊啊,奚展王回來了!Oh my God!你還帶了個美女,有奸情!有奸情!」

  郁齡:「……」

  奚辭:「……」

  郁齡循聲望去,就見廊下架子上站著一隻外形非常漂亮的紫藍金剛鸚鵡,朝它道:「你好。」

  「美女,你好!你好!我叫鸚鸚,鸚鵡的鸚,不是倒黴催的崔鶯鶯的鶯。美女是誰?」紫藍金剛鸚鵡禮尚往來地問。

  「我叫江郁齡。」

  「美女,你和奚展王是什麼關係?」

  郁齡挑了下眉,怎麼有種被一隻鸚鵡三堂會審的感覺?想著,不由轉頭看向奚辭,問道:「你養的?」

  奚辭咳嗽了一聲,好像被鸚鵡的反應弄得有點羞恥,說道:「你別理它,它就是比較聒噪。」說著,平靜地看了那只紫藍金剛鸚鵡一眼。

  紫藍金剛鸚鵡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不過被奚辭警告地看了一眼後,便不敢再嘴賤了,扇了扇翅膀,嘩啦一下從窗口飛進屋子裡。

  奚辭帶著郁齡進屋,讓她在客廳的沙發稍坐。

  郁齡打量了一眼室內。她從六嬸那裡知道奚辭的雙親在他很小時就出意外雙雙去世了,他是由叔父養大的,未成年之前一直住在叔父家,等到高中畢業後,才回到縣城。這棟房子據說是他父母留給他的,平時在縣城裡時,他一般住在這裡。

  屋子裡的家具都是木制家具,古色古香,價值不菲,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很意外的是,這裡看起來非常乾淨,窗明几淨的,井井有條,實在不像是一個單身漢的住所,乾淨得看不到一點灰塵。

  然後她就見到那只紫藍金剛鸚鵡叼著茶壺從廚房飛出來,落到茶几上,將茶壺放下後,對郁齡道:「美女,喝茶,自己倒,甭客氣。」

  郁齡:「……謝謝。」

  這只金剛鸚鵡表現出來的智力讓郁齡心裡有些驚訝,不過她面上依然很淡定,仿佛這只紫藍金剛鸚鵡無論做什麼都是正常的。也因為她這種平淡的表現,讓紫藍金剛鸚鵡十分高興,正想要和她嘮叨一下她是第一個被奚辭帶回來的人類雌性時,就被一隻手掐住了鳥嘴。

  紫藍金剛鸚鵡頓時乖得像只兔子。

  「你先在這裡坐著喝茶,我上去拿戶口本。」奚辭朝她說道。

  等奚辭上了樓後,那只紫藍金剛鸚鵡也跟著飛了上去。

  郁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能聽到那只鸚鵡一路聒噪地問「奚展王你怎麼帶雌性回來了?」、「奚展王你有什麼計劃?」、「奚展王你要找什麼?要不要鳥幫你?」、「奚展王,這是什麼東西?」之類的,智力之高,實在不像一隻鸚鵡。

  不過郁齡依然很平靜,並沒有探究它的意思,她從小到大已經見過很多表現不太正常的動物了,一隻比較聰明聒噪的鸚鵡罷了,也沒什麼。

  奚辭的動作很快,拿到戶口本就下來了,紫藍金剛鸚鵡飛在他身後,一副「鳥有話說,但鳥不敢開口」的模樣,在奚辭身邊飛來飛去,卻又不敢接近他。

  郁齡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只非常怪異的金剛鸚鵡,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便不在它身上,而是落到坐到她對面的青年身上,他看起來好像有話說。

  「你帶戶口本了麼?」奚辭問道,現在冷靜下來,他依然覺得她的決定挺衝動的——雖然這讓他很高興。

  「帶了。」郁齡慢吞吞地喝茶,說道:「從村裡出來時就帶在身上了。」

  一般正常人很少會將戶口本這東西帶在身上的吧?奚辭一時間有些無語,而這時,郁齡已經起身了,一雙黑浚浚的眼睛看著他,說道:「走吧,去民政局。」

  奚辭:「……」

  奚辭心跳得有些快,見她一臉平靜淡然,並沒有反悔的意思,壓下心頭的喜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儘管此時他的手心已經有些濕潤。

  兩人一起出門。

  紫藍金剛鸚鵡飛在他們身後,落到院子的圍牆上,見兩人要上車,問道:「啊啊啊,你們要去哪裡?」

  郁齡一邊跨坐上摩托車,一邊回答它:「民政局。」

  「做什麼?」

  「結婚。」

  「……」

  郁齡一臉淡定地戴上安全頭盔,扶住摩托車的後杠,沒有注意到那只已經被震到失語的金剛鸚鵡,反正她也無法從一隻鸚鵡臉上看出一隻鳥的心情如何。

  直到摩托車已經跑了老遠,紫藍金剛鸚鵡這才啊啊地叫起來,「夭壽啦!奚展王這個老處男竟然要結婚了!啊啊啊,這到底是幾個意思?」

  一邊叫著,一邊振翅亂飛。

  ****

  民政局大門前,奚辭將摩托車停好,轉頭看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候的人,她乖巧等候的樣子,確實像郁婆婆說的那樣,是個很容易讓人心軟的姑娘。

  他再一次問道:「你真的決定好了?」

  其實他擔心她只是一時衝動,如果事後後悔了怎麼辦?

  郁齡嗯了一聲,說道:「決定了,我們進去吧。」

  奚辭看了她一會兒,上前拉住她的手,將她白晳柔軟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裡。在她看過來時,朝她露出一個喜悅而乾淨的笑容,說道:「我們要結婚了。」

  郁齡哦了一聲,明白他的意思,既然要結婚了,自然不能表現得像個陌生人一樣。

  兩人手牽著手進了民政局。

  縣城的民政局並不大,而且非常冷清,大概是他們挑了一天人少的時候來登記。兩人表明是來結婚後,讓幫忙登記的阿姨看了他們好幾眼,畢竟是俊男美女的組合,看著就舒服,只是看起來好像是女大男小的姐弟戀吧。

  等看清楚他們身份證上的年齡,登記的阿姨頓時有些無語了。

  兩人在民政局阿姨的指示下,先去拍結婚證照。

  給他們拍結婚證照的是一位中年大叔,笑眯眯地對他們說:「這位先生,靠近你老婆一點,對,將手放在她腰上,要親密一些,再笑得幸福一些……好的,狀態不錯……」

  郁齡有點不太習慣和剛認識的異性靠得如此近,近到已經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不過讓她有些驚訝的是,他身上的氣息非常地清爽,並不像其他男人一樣用的是男士香水,仿佛像某種花的自然香味,清淡怡人。按理說男人身上竟然有花香挺娘娘腔的,但因為這味道並不像那些人工合成的香味,也不是一些濃郁芬芳的花香,自然而清爽,濃淡適宜,反而格外地好聞。

  還沒等她研究完他身上的香味是哪種花的味道時,已經拍好結婚證照了。

  他們花了大概半個小時,就將小紅本拿到手了。

  這一刻,他們的婚姻已經被法律認可,成為一對社會上合法的夫妻。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9 12:53 PM

第23章

  離開民政局後,新鮮出爐的夫妻倆回到醫院。

  郁齡看起來依然很平靜,並沒有衝動將自己嫁出去後的羞澀、忐忑及對未來的不安,平平淡淡得好像今天天氣不錯,她就是出門吃了碗米粉罷了。

  倒是奚辭滿心歡喜,有種塵埃落定的安心。

  兩人結伴走進醫院,過往那些護士醫生紛紛和郁齡打招呼。

  這幾天,郁齡一直在醫院守著外婆,醫院裡的醫生護士和清潔工的阿姨都認識她了,主要還是人長得漂亮,得到的關注也多,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住院部來了一個美女家屬,特別孝順的那種,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類似於憐憫的好感。

  此時見兩人結伴一起走,來往的人不禁有些好奇。

  郁齡視而不見周圍的眼神,旁人和她打招呼,她便禮貌性地回應,客客氣氣的,不高傲也不親切,整個人顯得冷冷淡淡的,並不好親近。

  相比之下,面帶微笑的奚辭更讓人有好感,氣質乾淨溫潤,面容俊秀和煦,和郁齡形成強烈的對比,以至於兩人走在一起,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兩人到病房時,外婆正坐在床上看電視,護工阿姨陪在一旁,看到他們一同進來,外婆不禁有些驚訝,笑著問:「阿辭怎麼來了?下午沒有工作嗎?」

  早上奚辭剛過來看過她,她以為奚辭應該明天才會過來,沒想到下午又來了,覺得這孩子真是有心。

  奚辭朝她靦腆地微笑,看了郁齡一眼,正斟酌著怎麼和外婆說他們結婚的事情時,旁邊的郁齡已經很幹脆利落地說了:「阿婆,我們下午去民政局結婚了,從今以後,他就是你的外孫女婿了。」

  外婆:「……」

  奚辭:「……」是不是太乾脆了點?

  護工阿姨【恍然大悟jpg】:哦,原來他們是這種關係。

  過了好一會兒,外婆疑惑地道:「……我好像聽差了,阿齡,你剛才說什麼。」

  郁齡索性挽住奚辭的手,重複了一遍剛才的事情,並且將小紅本擺出來。

  外婆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沒想到,外孫女說有事出去一下,不過一個下午,回來時卻告訴她,她跑去結婚了,而且結婚的對象還是昨天才相親的男人……

  外婆的腦袋有點亂,下意識地道:「你們不是才剛認識麼?怎麼……」

  「我們已經認識一個月了,上個月不就認識了?」郁齡說道。

  「那也不是這麼快就結婚的!」外婆瞪了她一眼,看外孫女主動挽著人家的手,哪裡不知道今天他們結婚這事是她主動的,一時間既頭疼又無奈,想說點什麼,好像說什麼都已經不合適了,因為這兩孩子已經衝動地登記結婚了。

  郁齡更乾脆地道:「阿婆你不是喜歡他嗎?你喜歡他,我也喜歡他,他更是喜歡我,結婚不是理所當然的麼?你不用擔心,這是我自己選擇的,我覺得他挺好的,以後也會很開心。」

  外婆:「……」

  外婆被鬧得頭疼不已,她是喜歡奚辭這個年輕人不錯,先前還為他們的身份不匹配而遺憾,也是因為這種遺憾,她以為外孫女和奚辭是永遠不可能的。抱著這種心態,當他們卻瞞著大人們跑去登記結婚,一直以為不可能的年輕人突然成為自己的外孫女婿,這種巨大的落差,一時間哪裡能適應。

  郁齡很體貼地給外婆時間適應,她拉著奚辭坐在床前,淡定自如地拿出手機開始玩起遊戲來。

  奚辭被她這種光棍的態度弄得哭笑不得,不過也因為她的乾脆,倒是讓他鬆了口氣,整顆心都溢滿了一種喜悅與幸福的感覺。能娶到喜歡的女孩子,對於他來說確實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既便她現在對他達不上喜歡,充其量只是有點好感罷了,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只要他們以後在一起,感情慢慢培養就是了。

  「阿婆。」奚辭溫和地道:「您放心,以後我會和郁齡一起孝順您的。」

  外婆:「……」

  外婆被兩個年輕人弄得懵逼了,特別是衝動地做了壞事的外孫女此時還有臉坐在床前,淡定地玩手機給她時間適應,要不是一起身頭暈得厲害,她都要打人了。

  又過了會兒,外婆終於慢慢消化完了這件事情。不得不說,消化完外孫女突然結婚的消息後,先前那種對奚辭越看越滿意的感覺又回來了,比起江家以後不知道怎麼安排外孫女的婚事,外孫女和奚辭結婚的事情,讓她更容易接受。

  接受後,外婆便開始詢問他們怎麼會突然結婚的事情。

  郁齡繼續玩手機,擺明著這事丟給奚辭。

  奚辭作為一個男人,當仁不讓地將這事情攬過來,微笑著說道:「阿婆,我是真心喜歡郁齡的,從……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喜歡她了。前天六嬸說要給我介紹個女孩子,我知道是郁齡後,就答應了。今天中午在醫院,是我先主動向她求婚的,她答應了……」

  說到這裡,他面上有些紅,雖然很不好意思,但仍是儘量地讓外婆放心,讓她知道,他們雖然一時衝動結婚,卻並不是玩票性的,他確實很喜歡她。

  外婆忍不住又瞅了一眼繼續刷手機玩的外孫女,再次頭疼,不過奚辭的話卻讓她心裡十分滿意。

  外孫女這德行不必說了,一定是江家不好的教育影響了她的性格,某些時候真是說不上好,有時候衝動起來就像個熊孩子,從當年她一個人什麼都不帶,光棍地從學校跑回村子裡就知道了。當長輩的,不管自家的孩子如何,都是希望別人也是覺得好的,奚辭對外孫女的心意,想必會對她好。

  作長輩的,不就指望孩子過得好?

  奚辭的存在果然是專克中老年婦女的,外婆很快接受了他們結婚的事情,郁齡看了一眼相談甚歡的兩人,想著不用擔心鬧家庭革命了,挺好的。

  直到天色開始漸漸暗了,外婆突然想起什麼,對正在打水給她洗臉的外孫女道:「你們今天結婚了,你今晚就去奚辭家吧,不用你留在這兒守夜了。結婚第一天夫妻不住一起,可不吉利。」

  郁齡:「……」

  奚辭同樣看過來。

  郁齡看了眼奚辭,慢吞吞地說:「阿婆,現在什麼年代了,不用迷信這種東西。」

  「說什麼傻話?」外婆白了她一眼,對這種事情寸步不讓,這可是關係到外孫女一輩子的幸福,大意不得。

  老人家固執起來,比小孩子還難纏,特別是外婆大半輩子住在村子裡,鄉下人的忌諱多,除非是天災人禍,不然極少會主動去觸犯那些風俗規矩之類的。如今外孫女結婚了,外婆希望他們一輩子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自然是不肯妥協了。

  村子裡的規矩,登記結婚後的第一晚,夫妻倆是要住在一起的,如果不住一起,以後婚姻會出問題。

  郁齡見外婆強硬,知道今晚是沒辦法留在這兒了。

  她想了想,說道:「那行吧,不過我們在這兒陪你一會兒,等晚點再走。」

  外婆勉強同意了。

  奚辭自然也是陪著郁齡,作為新上任的外孫女婿和老公,此時天大地大都沒有這兩人大,有什麼事情也擺在一旁,等晚上接了老婆回家再說。

  給外婆洗好臉,郁齡去倒水時,又在衛生間的鏡子裡看到懸掛在半空中的臉,她的手顫了一下,很鎮定地拿臉盆拍了過去,將那東西拍到牆上。

  那東西怒吼一聲,顯然被她的舉動弄得生氣了,撲了過來,趴在地上扯住她的腿。

  郁齡有種自己的腿突然縛了千斤重的東西一樣,根本抬不起來。

  她打了個哆嗦,強自鎮定,努力地抬了抬腳,依然抬不起。

  這時,奚辭的聲音響起來,「郁齡,好了嗎?」

  隨著那聲音落下,奚辭已經走過來了,面上帶著溫和的微笑,從容可靠。不過郁齡明顯感覺到隨著奚辭的到來,那只抓著她腿的怪物突然害怕起來,接著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奚辭走過來時,一手攬住她的腰,落腳的地方恰好踩在了地上那只怪物的身上。

  怪物慘叫著縮回了爪子。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9 12:56 PM

第24章

  怪物的慘叫聲宛若隔著一層空間遙遙傳來,如一段無法捕捉的聲波,讓正常人無法聆聽到這種來自於另一個空間的生命體的聲音。

  郁齡看著那只被奚辭踩了一腳後,仿佛受到了暴擊傷害的怪物,一時間默了下。這種強烈的反差讓她的身體下意識地往此時非常可靠的男人身邊湊近,儼然沒有注意到那只攬在腰間的手,甚至恨不得再黏近他一點。

  「郁齡?」奚辭奇怪地叫了一聲,視線從她平靜的臉移到地上那只用驚恐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怪物。

  這是鬼怪中最低級的噬陰鬼,一般在陰氣最重的地方滋生,喜歡吸食一些遭受病痛的人身上的生氣,人類強烈的痛苦及各種負面情緒都能吸引它們。噬陰鬼喜歡在晚上陰氣彌漫時出現,一點一點地吸食病人的生氣,讓他們的身體漸漸地衰弱,最後造成一種自然身亡的現象。

  醫院這種地方,是生死交替之地,妖魔鬼怪並不少見,噬陰鬼也是常見的一種存在。

  噬陰鬼一般只吸食飽受病痛摧殘的人的生氣,並不會對身體健康的人出手,反而非常反感一些血氣旺的人類,除非招惹到它們。

  他心裡若有所感,面上依然平靜,仿佛沒有注意到腳下的情況。

  郁齡瞅了瞅他,又看了眼那只已經雙爪子劃拉著地面驚恐欲逃的怪物,比起剛才的張牙舞爪,現在看起來倒是有點可憐。

  她深吸了口氣,當作沒有看到,和他一起出了衛生間。

  此時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外婆看起來有些困盹,眯著眼睛窩在床上,看著似睡非睡。護工阿姨在旁邊整理外婆的衣物等東西,動作放得很輕。

  兩人走過來,外婆睜開眼睛,對他們道:「晚了,你們該回去了,省得回去太晚路上不安全。」

  郁齡坐到椅子上,慢吞吞地道:「不急,現在才八點,我們再陪陪你。」

  奚辭也笑著附和。

  「我也困了,不用你們陪,快點回去。」外婆繼續趕他們,縣城的晚上並不熱鬧,夜生活也不豐富,到了晚上九、十點鐘,基本上街道上就沒有什麼行人了,晚上外出的話,確實比較危險。

  「沒事,我們想多陪陪你。而且有奚辭在呢,等會兒我們一起回去,沒事的。」郁齡繼續道,老神在在地坐著,沒有離開的意思。

  外婆拗不過她,只得躺下,決定先睡了,等睡著了這兩孩子應該就會走了。

  郁齡見外婆的呼吸漸漸地平穩,抬頭看了一眼身邊坐著不說話的青年,他轉頭朝她笑了下,笑容乾淨而斯文。這種沉默的陪伴,仿佛不管她怎麼任性他都不會質疑的態度,讓她忍不住也回了一個笑容。

  她不知道奚辭是不是因為喜歡她而遷就她,或者是其他,但是在這一刻,她是對這人有幾分好感的。

  時間又過了一個小時,到了九點半左右,醫院完全安靜下來,除了門外值班的護士走動的聲音外,沒有其他聲響。

  在這寂靜到近乎沉悶的時刻,郁齡終於看到了昨晚那些趴在外婆身上吸食她生命力的怪物,它們從牆角的陰影處爬出來,枯瘦醜陋的四肢揮舞著,大大的腦袋像是在尋找什麼美味一樣轉來轉去,那張佔據了臉部三分之一面積的嘴巴每一次張開時,露出鋸齒狀的森森白牙,詭異而恐怖。

  她繃緊了身體,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它們。

  奚辭一直注意她,發現她的異樣後,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同樣看到了那些從陰影處爬出來的噬陰鬼,頓時明白今晚為何她堅持著一定要留下來了。

  明白這點,他的目光微凝。

  她……能看得到這些不屬人間的東西?

  奚辭的臉色頓時微微沉了下。

  郁齡沒有發現他的異樣,她此時緊張地瞪著那些怪物,全身緊繃,只要它們敢過來,她隨時準備要救下外婆,不讓它們吸食外婆的生命力。

  就在她隨時準備著反擊時,那些怪物已經尋找到讓它們喜歡的美味,朝病床走了幾步,出現在燈光下,也不知道是感應到了什麼,突然尖叫一聲。尖叫的聲音雖然像隔著一層空間傳來,飄飄渺渺的,但依然能聽得出它們聲音裡的驚恐,在原地不斷地轉著圈,張嘴尖叫的樣子顯得更醜陋噁心了。

  郁齡觀察了會兒,慢慢地發現,那些怪物好像怕的是……奚辭?

  郁齡頓了下,轉頭看向坐在身邊的男人,他側首,朝她笑了笑。

  郁齡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拉著他起身,往前走了幾步,果然那些怪物在他們上前時一臉驚恐地步步後退,直到被逼到了陰影處,尖叫著紮進陰影消失了。

  所有的怪物都悉數消失後,郁齡站了會兒,這才抬頭看向身邊的男人,他也偏首朝她微笑,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仿佛並不在意她在做什麼。

  她沉默了下,小聲地對他道:「我們回去吧。」

  「好啊。」他愉悅地道。

  郁齡心裡長長地鬆了口氣,和護工阿姨說了一聲。然後想了想,又將窗臺上的那盆綠蘿搬過來,放到外婆的床前櫃子上,對護工阿姨道:「放點新鮮的植物在床前空氣比較好,阿姨你今晚千萬別將它搬走了。」

  護工阿姨對她的行為有點費解,不過仍是應下了。

  又看了眼已經睡下的外婆,郁齡這才和奚辭輕手輕腳地離開。

  去醫院的停車棚取了那輛摩托後,兩人便離開了醫院。

  兩人先去醫院附近的酒店取了她的一些換洗衣服後,才開車回家。

  路上果然非常安靜,就算是經過繁華的街道,除了幾個還在營業的店外,其他的店基本上已經打烊了,昏暗的路燈下,只有風聲陣陣入耳。

  摩托車沒有回老街,而是停在新街的一家超市前。

  「我們去買些日用品。」奚辭說道,燈光下,他的臉又有些紅,羞澀的樣子讓超市里的櫃檯小妹都忍不住看直了眼。

  真是太秀色可餐了,比娛樂圈中的小鮮肉還要讓人流口水。

  郁齡嗯了一聲,和他一起進超市。

  兩人就像天底下的夫妻一樣,在超市里挑他們需要的東西。除了日用品外,奚辭還買了點米麵蔬果之類的東西,他力氣大,扛起一小袋米根本不費力,郁齡則負責跟在他身邊,需要什麼叫他一聲就行了,她只需要站在一旁貌美如花就好。

  買好東西,兩人離開超市,過了大概十來分鐘,回到老街的那棟老房子。

  老街的街道同樣安靜,家家戶戶都門扉緊閉,燈光從窗口泄出,能聽到電視機的聲音。

  奚辭開門讓郁齡先進,然後再將摩托車開進去,停在院子裡,接著拒絕了郁齡的幫忙,自己將先前買的東西都扛起來,看得郁齡眉心跳了下。

  「真的不用我幫忙?」

  「不用,並不重。」

  郁齡慢吞吞地應了一聲,跟在他身邊,進入這棟於她而言非常陌生的房子,而此刻她卻是以女主人的身份住進來,雖然她並沒有這個意識,但仍是感覺怪怪的。

  剛進門,客廳的燈光啪的一聲亮了起來,鸚鵡聒噪的聲音響起:「奚展王,你終於回來了!啊啊,美女,你也來了,你們真的結婚了?從今以後你就是奚展王的老婆,要住在這裡了?」

  郁齡看著飛到架子上的那只紫藍金剛鸚鵡,說道:「我想是的。」

  鸚鵡扇了扇翅膀,朝她飛來,繞著她飛了幾圈,才落到架子上,用一種認命的聲音道:「好吧,鳥要接受奚展王結婚的事情,恭喜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謝謝。」郁齡依然很有禮貌地說,既管這只是一隻鳥。

  奚辭將米麵等東西先放進廚房,看到客廳裡的一幕,有些好笑,倒了一杯果茶遞給她,說道:「先喝點水,等會兒去洗個澡。對了,你餓了嗎?」

  「不餓。」

  郁齡喝完水,便根據奚辭的指示,拿著換洗的衣服到樓上的浴室洗澡了。

  聽著樓上傳來的水聲,他的臉龐有些可疑地紅了下,目光移了移,然後和一隻紫藍金剛鸚鵡的鳥臉對上。

  紫藍金剛鸚鵡鳥膽非常肥地飛到他的肩膀上,清了清喉嚨,說道:「啊啊,奚展王,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天你一定不會辜負它的吧?」

  「閉嘴。」

  「你既然想娶她,你一定對她抱有邪惡的目的,你們今晚要交配嗎?」

  「閉嘴。」

  「記得戴保險套,鳥記得有一次和你去超市時幫你買了一盒,雖然已經過了幾年了,應該還能用吧。」

  奚辭有些黑線,懷疑起一隻還沒化成人形的鳥妖的智商,「你買這種東西做什麼?」

  金剛鸚鵡理直氣壯地說:「有備無患嘛,你看,今天不是派上用場了?」

  「我不需要。」

  「表這樣,奚展王,你今晚可以做兩次,一次用保險套,一次不用,就當作兩種體驗。」

  「……」

  奚辭不說話了,聽著樓上漸漸變小的水聲,臉更紅了,目光繼續飄移。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9 01:03 PM

第25章

  淅淅瀝瀝的溫水灑在臉上,郁齡伸手抹了一把臉,將花灑關了,從浴缸中起身,嘩啦啦的水聲不斷。

  奚辭家的很多家具擺設是復古的多,不過該有的現代電器都有,可以說是將復古與現代結合在一起,挺有品味的,不過要維持這樣的精品生活,想必花銷很大吧,和他工作的性質並不符。

  郁齡慢吞吞地穿好衣服,一邊擦著頭髮一邊開門出去,踩著拖鞋走到樓梯間,就見樓下客廳裡,一人一鳥怪異的模樣。

  發現她,紫藍金剛鸚鵡展翅飛到架子上,看起來有點慌慌張張的,奚辭的臉也有些紅,不過仍是朝她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明亮的燈光下,斯文俊秀,文雅乾淨。

  郁齡沉默地看著他,突然明白了俞荔有時候對小鮮肉的推崇了。

  她頓了下,走下樓,坐到沙發上,不緊不慢地擦頭髮。

  「需要我幫忙嗎?」奚辭問道,不等她回答,已經去牆邊的立櫃中找出一個吹風筒,插上插頭後,走到她身後,幫她吹頭髮了。

  郁齡沉默了下,也沒拒絕,坐在那裡讓身後的人給她吹頭髮。雖然這種感覺很陌生,但是她想到他們今天已經成了合法的夫妻,雖然是一時衝動決定,但如果這個人合適的話,她也會試著經營這樁衝動而來的婚姻,努力維持它,不枉自己難得年少輕狂一場,總要不負這樣的年輕衝動。

  嘗試著適應是第一步。

  奚辭將她的頭髮吹得差不多後,關掉吹風筒。「可以了。」

  郁齡轉頭看他,很認真地朝他說了一聲「謝謝」。

  大概是她的神色太認真了,剛沐浴出來,臉蛋粉撲撲的,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米色休閒t恤,披散著頭髮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個稚氣的小姑娘,讓他看得心頭發熱,笑容也深了幾分,聲音清清潤潤的,「不客氣,我喜歡……為你做這種事。」

  郁齡顯然被這種一言不合就表白的行為弄得有點木,這人和她以前接觸的男性截然不同,那些人擁有良好的家世、合宜得體的言行舉止,大多數含蓄內斂,特別是在面對女性時,就算有好感,在語言上的表達方式大多是含蓄地暗示,極少會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從第一次見面,這人就從來沒有隱藏過他的想法,他的神情、動作都清清楚楚地表達一個意思:他對她有好感,喜歡她,努力地想要贏取她的好感。

  或許也是他清楚地表達出這種喜歡,所以她才會衝動地決定和他結婚。

  給她吹幹頭髮後,奚辭也上樓去洗澡了。

  郁齡盤腿坐在沙發上,面前擺著一壺果茶,味道清淡香甜,果香很濃,她慢慢地喝著,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啪嗒一聲,那只紫藍金剛鸚鵡飛到茶几上,歪著鳥頭看她。

  郁齡回神,問它,「你是奚辭養的?」

  金剛鸚鵡晃了晃腦袋,說道:「算是吧,鳥幫奚展王看家,還幫他打掃衛生,類似于田螺姑娘一樣的存在,很偉大的。」鸚鵡說著,驕傲地挺了挺胸膛。

  郁齡哦了一聲,問道:「那你也像田螺姑娘一樣會做飯了?會做什麼菜式?」

  金剛鸚鵡僵硬了下,用鳥爪劃了劃桌子,哀聲歎氣地叫道:「鳥沒辦法做,鳥怕火……不過鳥會去外面給奚展王買早餐,鳥和賣包子的老闆娘可熟了,每次買包子她都會多送我一個。」

  郁齡暗忖,如果一隻鸚鵡真的會做飯,簡直成精了,幸好不是。

  「你為什麼叫他奚展王?」郁齡又奇怪地問。

  「他就叫奚展王啊。」鸚鵡理所當然地說。

  「有什麼特別的含意嗎?」

  金剛鸚鵡邁著爪子在茶几上走來走去,好像在組織語言一樣,半晌才道:「因為他是一個山頭的山大王,所以大家都叫他奚展王。」

  郁齡:「……」

  有一隻聒噪的金剛鸚鵡作伴,根本讓人安靜不起來,直到奚辭洗澡出來,她已經和這只叫鸚鸚的紫藍金剛鸚鵡發展出革命性的友誼了。

  「啊啊,奚展王來了,你們該回房一起睡覺了。」金剛鸚鵡非常體貼地說:「鳥不打擾你們啦。」說著,它飛到牆邊掛著的一個巨大的鳥籠裡,自己用爪子打開鳥籠的門,走進去後,朝著到一張迷你型的床走去,然後上床躺下睡覺,鳥爪勾起一旁的被子蓋上。

  郁齡:「……」

  郁齡有點不確定地問奚辭:「鸚鵡睡覺原來也要躺的嗎?」

  「……不是,這只是它的特殊愛好罷了。」

  聽到郁齡的話,金剛鸚鵡從籠子裡探出腦袋,說道:「美女,你不覺得這樣很上檔次嗎?」

  郁齡點點頭,附和道:「挺上檔次的。」簡直成精了。

  金剛鸚鵡高興得啊啊直叫,然後躺回去睡覺了。

  郁齡以前也見過一些愛鳥人士養的鸚鵡,但是沒一只有這只的精怪,十分逗樂。

  不過她這種被鸚鵡逗樂的心情在隨著奚辭一起上樓到三樓的一間主臥室前時完全沒了。

  兩人站在門口,她瞅著面前穿著睡袍的男人,表情是說不出的平靜,就這麼看著他,一雙眼睛黑幽幽的。

  青年的臉有些紅,他道:「我們結婚了。」

  「哦。」

  「夫妻應該一起睡。」

  「哦。」

  「如果……你不喜歡,我不會強迫你。」

  郁齡嗯了一聲,和他一起進房。

  房間很大,裝璜不錯,以暖色調為主,並不覺悶,倒是和他的性格非常像。

  郁齡去衛生間刷牙洗臉,盯著衛生間的鏡子一會兒,才慢吞吞地開門出去,來到房間裡唯一的床前,俊秀的青年已經靠坐著床頭等她了,修長的雙腿交疊著,姿勢看起來有些隨意,又有點危險。

  她繞到床的另一邊,慢慢地坐下,看起來依然很平靜,只是安靜的空間裡仿佛多了點什麼東西。在今天之前,他們雖然見過幾次面,但是仍可以例為陌生人,甚至連朋友都稱不上,卻不想,晚上他們已經成為夫妻。

  室內的燈光已經轉為了節能模式。

  昏黃的光線下,他的目光灼灼地落到她身上,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

  她頓了下,心裡有種古怪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的原因,她總覺得現在的青年和剛才有點不同,先前他是溫和靦腆的,乾乾淨淨得像個大男孩,但是現在卻給她一種充滿了侵略性的感覺,非常危險。

  或許是因為孤男寡女的原因?

  空氣中不知何時彌漫著一種花的香味,自然清新,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不過比他身上那種仿佛稀釋過的不同,較為濃烈芬芳,莫名地有點口幹舌躁。

  「你聞到了嗎?」她問他,「空氣中有一種花的香味,很濃烈。」

  「你討厭嗎?」他問道,聲音有些低啞。

  郁齡搖頭,這味道雖然濃郁,但並不俗豔,反而清冽優雅,如同一個隱世貴族,擁有它特有的矜貴華麗,絲絲縷縷地勾動著人的心弦,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甚至是明知被勾引了,依然面帶著微笑任自己沉溺。

  一隻手撫上她的臉。

  她反應慢了半拍,抬頭就看到不知什麼時候坐到她身邊的男人,側著身體看她,殷紅優美的嘴唇翹起,露出一個魅惑眾生般的笑容,讓人只能注意到他的嘴唇,心情跟著那弧度起伏。

  他在她唇角輕輕地烙下一吻。

  「奚辭?」郁齡有些遲疑地叫了一聲。

  「嗯。」

  性感的聲音像是從鼻腔中哼出來的一般,她盯著他漂亮的嘴唇,忍不住湊過去用手指碰了碰,抬頭再看他。他低頭看著她,雖然還是很乖巧地任她施為,唇瓣含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讓她覺得他此時危險極了。

  一種誘惑性的危險。

  她心中警鈴大作,卻捨不得移開眼睛,被一隻修長的手抬起下巴,唇被溫暖地觸覺擄獲。

  一個非常溫柔的吻。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這人的吻。生平第一次和人如此深入地接觸,雖然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卻因為那份溫柔而彌補了笨拙的技術帶來的不適,感覺並不壞,出乎意料地不錯。

  …………

  ………………

  「郁齡……」

  她躺在柔軟的床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一切美好得讓她並不想拒絕,因為這個人太溫柔了。聽到那已不復清潤的沙啞聲音,她又睜開眼睛,他背對著光線,臉陷在陰影之中,長長的頭髮披散在她的胸口,帶來絲絲癢意……

  長長的頭髮?

  郁齡瞬間僵硬了下,表情也變得空白,身上的男人俯首看她,一隻手撐在她身邊,另一隻手平放在她的胸口,背光的陰影中,她只能看到他漂亮的眼睛格外地晶亮,灼灼生輝,仿佛在看著獵物。

  半晌,她伸手抓住他的頭髮,摸了幾下,又扯了扯,終於確認了這是真的,並不是她的幻覺。

  「郁齡,別怕。」他輕輕地吻了下她,溫柔地安撫。

  郁齡深吸了口氣,手指間觸摸到他溫暖的肌膚,瞬間鬆懈下來。

  只要不是那種陰冷又可怕的鬼怪,一切都好……

  感覺到她的放鬆,他低低地笑起來,將垂落到胸前的長髮撩起,眉眼含笑,慢慢地側臉,讓自己的臉顯露在燈光下,也讓她能一覽無遺,頓時心頭像是被什麼撞擊了下,看著燈光下那張臉,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以前她曾經感歎過,這人的眼睛非常漂亮,他過於俊秀的五官與之相比,反而黯然失色,極不相襯,直到現在,這一樣的一雙眼睛與這樣的容顏,美得驚心動魄,不會再生出那樣的感歎了。

  他含笑看著她,身體半壓在她身上,維持著先前的姿勢,說不出的親密,又帶著幾分親昵的佔有,愛死了她這種看他看到呆掉的神情,忍不住低頭親她微張的唇瓣,並不介意用美色去誘惑她。

  「你是……誰?」她艱難地問。

  「我是奚辭,今天和你結婚了。」他偏首朝她一笑。

  「……」

  她的呼吸窒了下,聲音有幾分發顫,「你……不是鬼?」

  「不是。」他有些好笑地回答,發現今晚在醫院時並不是他的錯覺,這人明明非常怕鬼怪這類東西,卻可以面無表情地裝作不怕。

  她鬆了口氣,只要不是鬼,一切好商量,她最怕鬼怪之類的東西了。

  奚辭並不給她思考的空間,撫著她的臉吻了她一會兒,又問道:「郁齡,討厭嗎?」

  「……不討厭。」她看著他的臉,木木地回答。

  她想,面對這樣一張美麗到難以形容的臉,笑起來簡直天地都要黯然失色,恐怕所有人都會像她這樣,根本無法拒絕,無論他說什麼,只能乖乖地順著他的話回答。

  這是一種視覺上的盛宴,讓人覺得眨眼睛都是一種浪費。

  她乖巧的模樣讓他很開心,又親了她一會兒,說道:「你不討厭,那就是喜歡了。」

  郁齡被他笑得心肝都顫了,空氣中的花香又濃郁了幾分,鼻息間仿佛都是他身上的味道,又是一種不知名的花香,頓時什麼理智都丟到一旁,果斷地摟住他,已然忘記了應該問他是個什麼東西才對……

  **

  紫藍金剛鸚鵡探頭看向樓梯口,聞了下空氣中到處溢散的芬芳濃郁的花香,嘎啞地道:「奚展王發情了,果然今晚要做兩種體驗……」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9 01:33 PM

第26章

  晨間的涼風吹拂過淺綠色暗紋的窗簾,若有似無的清冽花香隨風拂動,漸漸地消散在空氣中,只餘下一室冷香。

  天色大亮時,郁齡迷迷糊糊地醒來,恢復神智時,只覺得渾身是說不出的疲憊,讓她一時間只想賴在床上,直到疲憊全消為止。這樣的疲憊,對於向來不太上進的她來說,慣例是一種磨磨蹭蹭的懶床行為,連眼睛都沒睜開,將腦袋一縮,想要繼續睡死過去,直睡到鬧鐘叫囂才醒的那種。

  身後的床位微微下沉,好像有人坐在床上,然後是一隻有些幹躁的大手擱放在她腦袋上,用一種格外溫柔又讓人眷戀的力道摸了摸,輕輕拉開她蒙著腦袋的被子,仿佛在探視著她的情況。

  她喜歡蜷縮著身體睡覺,蒙頭蓋臉,只露出半個腦袋在外面,就算大熱天也依然如故,大不了開著空調。這種實在算不上健康正常的睡姿,時常被外婆罵不知道是誰慣出來的壞毛病之類的,可總是改不了。

  慢慢地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頭頂復古式的吊燈,陌生的天花紋路,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她迷茫地眨了下眼睛,突然扭過頭,直勾勾地和沐浴在晨光中的青年對了個正著。

  俊秀的青年墨玉色的黑眸氤氳出明亮的笑意,眼睛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睛。他半倚在床上,一隻手撐在床頭,低頭對她微笑道:「早安,郁齡,該起床了。」

  郁齡慢了半拍,才沙啞地嗯了一聲。

  他湊過來,低首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她還沒反應,自己滿臉通紅地退開,說道:「我已經準備好早餐了,你洗漱一下,下樓吃早餐,吃過早餐後,我們一起去醫院看阿婆。」

  郁齡又嗯了一聲,睜著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身體裹在被窩裡,頭髮亂翹,看起來有點兒傻萌傻萌的,讓習慣了她一慣冷淡或裝高冷的樣子的青年心裡非常稀罕,依稀可見她小時候的模樣,胖乎乎的,也是這麼傻萌傻萌的,好像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她所不能理解的樣子,時常會問個不停,幾乎讓人疲於回答。

  仿佛想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青年又微笑起來,大手蹭了蹭她的頭髮,忍不住趁著她還沒清醒的時候又親了一下,方才迅速地起身離開了。

  郁齡盯著門口的方向,渾沌的腦子一半是剛才俊秀的青年微笑時漂亮的模樣,一半是身體好累、不想起床……

  突然,她猛地坐起身,因為過大的動作,拉扯到了某個地方,刺痛的感覺伴隨而來,倒抽了一口氣,忍住疼痛拉開被子,低頭就看到自己胸口上那些曖昧的痕跡,然後——發起呆來。

  昨晚的事情……

  她皺眉,努力地回想,發現自己的記憶有點兒混亂,記得好像她覺得那時的光線太過迷離曖昧了,而那青年太漂亮了,只怪當時氣氛太好,以至於自己沒有節操地和他抱在一起,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

  他確實如自己所說的,沒有強迫她,但是誘惑她了。

  而她也不爭氣地被誘惑。

  想到這裡,她縮著身體將臉埋進被子裡,終於明白為什麼身體這麼疲憊了。雖然昨晚他們只做了兩次,但是過程實在是一言難盡,感覺就是兩個菜鳥在摸索,簡直苦不堪言,甚至第一次時痛得忍不住對他又撓又咬的,完全失去了一慣的淡定……

  然後呢?第一次的過程實在是稱不上美好,以至於他食髓知味,還想來第二次,她果斷拒絕了,結果好像又被一雙很漂亮的眼睛迷惑了,又滾在一起,倒是沒有第一次痛,可是——比第一次持續時間長了很多,簡直是不堪回首。

  結果就成了這樣。

  發了會兒呆後,她才捂住紅得發燙的臉,慢吞吞地起身,往衛生間挪去。

  解決生理需要後,她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目光漸漸地往下移去,不意外地看到身上的痕跡,不禁皺了下眉頭。明明那青年看起來那麼溫柔,但是激動起來,好像有點過了……

  想到一些難以啟齒的事情,郁齡慢吞吞地磨了磨爪子,又慢吞吞地刷牙,刷到一半時,突然想起昨晚她的左手腕好像被他捉著咬了一口,當時只覺得疼極了,好像流血了吧。想到這裡,她叼著牙刷,趕緊將左手舉到面前仔細地端詳,卻發現上面一片光滑,什麼也沒有,更不用說什麼咬痕了。

  她納悶地看了看,難道是她記錯了。

  等她漫不經心地穿衣服時,突然覺得左手心有點發熱又有點脹痛,她下意識地用手指摳了摳,直到它沒有那種又熱又脹痛的感覺,繼續穿衣服,衣服遮住視線,以至於她沒有注意到左手手掌心一閃而逝的淡淡芒光。

  磨蹭了將近半個多小時,她才慢吞吞地走下樓,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淡定自若,只是每次走動時,磨擦導致兩腿間有些不舒服,不過還可以忍耐。

  廚房傳來嘀嘀的聲音,接著就見穿著一身米白色休閒衣服的青年端著剛煮好的豆漿出來。

  餐廳裡的長條餐桌上已經擺上早餐,有一個青花瓷的雙耳鍋,旁邊還有小巧的編織籃子裡整齊碼放著的雞蛋蔥油餅、小油條,小碟子裝的淡黃色的鹹脆蘿蔔、綠油油的白灼青菜,兩杯豆漿。

  青花瓷的雙耳鍋打開,一陣白氣騰升,裡面是熬得香濃黏稠的皮蛋瘦肉粥,灑了切得碎碎的香蔥,格外地好看。

  以兩個人的早餐而言,這份量非常豐富。

  「美女,早上好。」站在架子上的紫藍金剛鸚鵡扇了扇翅膀,和她打招呼,一雙鳥眼滴溜溜地往她身上掃描。

  郁齡也問了一聲好。

  「美女,你昨晚……啊啊啊,鳥什麼都不說。」

  郁齡還沒有看清楚,那只金剛鸚鵡已經一邊叫著一邊往窗口飛出去。

  「你不用理它。」奚辭有些緊張地說道。

  郁齡瞅著他泛紅的臉,覺得他現在應該是在害羞。

  昨晚那麼大膽又危險豪放,甚至在誘惑她時,根本沒給她反應的時間,現在卻害羞是不是太遲了?

  想到這裡,她頓了下,心裡不禁有些許奇怪,為什麼她會覺得他危險呢?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

  大概是昨晚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兩人雖然對彼此還陌生,但是有過那樣親密的肢體接觸,此時對彼此都有一種淡淡的親昵感,沒有昨晚的客氣生疏。

  奚辭給她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說道:「我聽阿婆說,你喜歡雞蛋蔥油餅和皮蛋瘦肉粥,我剛做好的,你嘗嘗。」

  郁齡回過神來,將那些疑惑壓在心底,對於外婆將她的愛好洩露給他的行為不置可否,想必外婆不僅將她的一些小愛好都洩露給他了,甚至連她的一些壞毛病也說了不少吧。只是那時候外婆只是將他當成一個喜歡的晚輩看待,表面上是數落她其實在暗搓搓地炫耀外孫女,可沒想過有一天這個晚輩會成為自己的孫女婿,現在指不定怎麼後悔呢。

  想到外婆的反應,她心裡有幾分愉快,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味道出乎意料之外的好,好得讓人忍不住一口氣要喝幾大碗的那種。

  她發現他擁有一手好廚藝,突然覺得這樁衝動而來的婚事還算不錯。

  因為早餐比較合胃口,她比平時多吃了一碗粥,等吃完後,肚子有點撐了,不著痕跡地摸了摸小肚子,幸好她不是那種顯腹部型的身材,所以就算吃撐了,也沒有人能發現她這種窘境。

  「你先坐會兒,我收拾好這裡就和你去醫院。」奚辭朝她說道,很自然地收拾碗筷。

  郁齡嗯了一聲,慢吞吞地在沙發坐下,然後又探頭往廚房看去,看到俊秀的青年勤勞收拾家務的樣子,動作熟練,想必平時沒少做這種事情,一點也沒有格格不入的感覺,頓時覺得自己的幸運值不錯。

  他總在刷新她的印象,並且是一種好的印象。

  坐著有點難受,她又站起身,走到院子前,站在廊下觀賞並不算大的院子裡的花花草草。

  昨天因為第一次來,那是別人的家,禮貌性地沒有多看,今天仔細一看才發現這裡種了好多外面那種可遇不可求的名貴花草,甚至有些花的品種她說不出,還有幾株明顯是變異品種的蘭花,和老宅中爺爺非常寶貝的那盆素冠荷鼎有點相似,卻又比它更多了些色澤,明顯不是素冠荷鼎,看模樣遠比它還要華貴一些。

  郁齡心裡有些驚訝,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院子,竟然能培育出這麼多奇花異草,滿園的花草錯落有致,可以想像這院子的主人是一個很會生活的人,才能將這些花花草草照顧得這麼好。

  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聲響,郁齡探頭看過去,就見一隻金剛鸚鵡叼著小巧的灑水壺正在給一株曇花澆水,澆完水後,它好像有點累,飛到廊下的架子裡休息一會兒。

  看到郁齡時,它非常愉快地打招呼,「美女,昨晚休息得好嗎?」

  「……挺好的。」

  「哦,看你的氣色不太好,奚展王真是太不會體貼人了。」金剛鸚鵡批評道。

  這只鸚鵡其實成精了吧?

  郁齡扭頭,沒有理會鸚鵡的話,一副淡定的樣子。

  「美女,你喜歡什麼花?」金剛鸚鵡依然很有精神地問。

  郁齡想了想,回答道:「我喜歡有紫色花絮的花。」

  「紫羅蘭和波斯菊都不錯喔,還有紫茉莉、夏堇、勿忘我、錦葵、紫薇……」紫藍金剛鸚鵡一口氣報了好幾種關於紫色的花,然後又驕傲地挺起胸膛,「當然,鳥的羽毛也是和紫色有關的,是漂亮的紫藍色喲,對面的美女看過來……」

  郁齡再次有種這只鸚鵡已經成精的感覺。

  金剛鸚鵡最後也沒有能借花討美女歡心的機會,因為它的主人及時出現,然後冷酷無情地將它驅逐了,並且暗中警告它,不准隨便對他老婆獻勤奮,這不是一隻沒有成精的鳥妖能幹的事情。

  在郁齡回房去換外出的衣服時,金剛鸚鵡啊啊地叫道:「奚展王你真是太過份了,要不是她是你老婆,鳥才不會去討好她。奚展王,告訴你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如果不是你的妖力太強,人類承受不住,讓她忘記了昨晚的事情,被虛假的記憶自動補充才沒有發現什麼,等她知道你的真面目後,她一定會後悔,將你踹下床,然後你們就要離婚了。」

  奚辭原本想將這只聒噪的鳥丟出去的,聽到它的話,似笑非笑地問:「為什麼?我的真面目見不得人?」

  「不是,以鳥混在人類的地盤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人類雌性是一種非常複雜的生物,她們好像一般不喜歡雄性比自己長得漂亮,覺得沒有安全感,你釋放妖力後的樣子,美得快要上天了,是個雌性都不會喜歡,她一定不會喜歡你。」

  奚辭面色微微僵硬了下,然後想到什麼,馬上又信心大增。

  昨晚都用能美色誘惑她了,證明她一定不介意自己長得比她更那啥才對。

  如果她真的介意,大不了以後都不用真面目面對她,反正最初始的結合儀式已經完成了。

  想到這裡,奚辭微微地笑起來,笑容帶了點肆意的味道,與那張乾淨俊秀的臉有些違和。

  金剛鸚鵡一看他的樣子,頓時像受了巨大的驚嚇一樣忙不迭地飛走了,不敢再嘮叨。

  它面對人類狀態時比較好說話的奚辭可以聒噪,但面對妖力釋放後的奚展王,在他面前聒噪會慘的。

  於是奚辭沒有任何負擔地撇下看家的金剛鸚鵡,提起他親自給外婆做的早餐,和郁齡一起出門了。

  郁齡拎著給外婆帶的早餐站在一旁,看他將那輛摩托車從車棚拉出來,問道:「你今天不用上班?」

  他回頭朝她笑了笑,「不用,我請了幾天假,就當作是婚假吧。」

  郁齡哦了一聲,也沒再問了。雖然人已經是夫妻,其實還算是陌生人,對彼此的情況都不知道的,甚至不好干預對方的事情。

  來到醫院後,奚辭停好車,兩人一起並肩走向住院部,其間過往的醫生和護士見到他們時,依然投以疑惑的目光,好像在懷疑他們的關係一樣。因為這一大清早的,兩人同時過來,讓人不得不懷疑。

  來到外婆的病房前,郁齡有些緊張。

  雖然昨晚她借著奚辭趕跑了那些專門吸食外婆生命力的怪物,又將那盆綠蘿放到床前,心裡卻依然是不放心的,總擔心今天過來時,又看到外婆比昨天蒼老幾分。從她的觀察來看,這些怪物並不會一下子就奪去人們的生命力,而是一天一點一點地吸食,直到那人慢慢地變老,生命力流失盡殆。

  奚辭敲門後,兩人一起進去。

  外婆已經起來了,正半靠在床上,由護工阿姨幫她擦臉。

  郁齡仔細看了看,發現外婆的氣色和昨天一樣,頓時心裡一松,明白昨晚他們離開後,那些怪物沒有再出現。心裡不禁琢磨著,以後是不是都要拉著奚辭守在外婆身邊以防萬一呢?

  看到他們,外婆很高興,臉上的皺紋都舒展幾分,笑呵呵地道:「你們怎麼來得這麼早?不多休息一會兒?」

  奚辭笑道:「我們心裡惦記著阿婆,想過來陪您。阿婆,我們給你帶了早餐。」

  護工阿姨不知道他們今天什麼時候來,所以已經先去醫院的食堂買了早餐。這對年輕人昨天以一種瘋狂的速度閃婚了,還進入同居模式,護工阿姨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搞懂年輕人的想法,想著他們昨晚同居,怎麼著也會遲點來,誰知道來得這麼早。

  聽說奚辭給自己帶了早餐,外婆更高興了,經過一個晚上,她現在已經認同了奚辭這個外孫女婿,原本就喜歡他,現在真是越看越滿意。外孫女婿也算得上是半個外孫了,外孫孝順自己,老人家自然高興。

  奚辭將小桌子架到床上,郁齡給外婆盛了一碗熬得濃稠的白粥,一小碟鹹脆黃瓜,還有一份雞蛋蔥油餅,外婆吃了一口還熱呼呼的雞蛋蔥油餅,點頭道:「這雞蛋蔥油餅的味道地道,是阿辭做的吧?」

  奚辭有些靦腆地笑起來,「阿婆喜歡就好。」

  外婆誇了奚辭的好手藝,再看看坐在一旁不說話的外孫女,心裡對奚辭更滿意了。外孫女的德行她還不知道麼,十指不沾陽春水,而且挑剔得緊,只要沒人給她做飯,寧願餓著也不願意將就著吃,都是江家將她教壞了。

  這下子終於不用擔心她以後沒人照顧了。

  吃過早餐後,外婆便開始關心兩人的新婚生活,問的是昨晚回去時有沒有遇到什麼事、昨晚睡得好不好啊、作夫妻的以後要過一輩子的要彼此遷就一下啊……嘮嘮叨叨的,都是一些老人家的老生常談。

  奚辭沒有丁點不耐煩,微笑著頷首傾聽。

  「喲,我進門就聽說結婚什麼的,誰結婚了?」

  一道爽利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就見六嬸帶著一對年輕男女走進來。

  「六嬸。」奚辭和郁齡紛紛叫人。

  六嬸明顯沒有感覺到奚辭今天叫的這聲「六嬸」格外地不同,對外婆說道:「他七奶奶,官珊和她男友一起來看你了,這是宋僖,y市人。」

  郁官珊和她男友朝外婆笑著喚了一聲七奶奶,將帶來的水果和禮品遞給一旁的護工阿姨。

  郁官珊和郁官香是堂姐妹,兩人其實有點像,身材並不太高,不過難得比較勻稱纖細,穿著高跟鞋給人的感覺高了不少,像六嬸一樣,是個看精神而爽利的姑娘。而宋僖是個身型偏瘦的男性,五官中等,鼻樑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給人的感覺很是斯文和氣。

  今天六嬸是特地帶准女婿過來給長輩看的。

  介紹完了准女婿後,又和奚辭等人打了聲招呼,六嬸笑盈盈地問,「剛才進門就聽您老人家說結婚什麼的,誰結婚了?」

  外婆讓他們坐下,郁齡給他們倒了茶水後,才不緊不慢地道:「還不是阿齡和奚辭,這兩孩子昨天下午去民政局登記結婚了。」

  聽到這話,六嬸和郁官珊目瞪口呆,一臉不敢置信。

  過了會兒,六嬸有些乾巴巴地道:「他們……不是才剛認識不久嗎?」她記得前天安排他們相親時,明明聽說郁齡上個月回村時才認識奚辭的,滿打滿算兩人也是認識一個月罷了。

  外婆很平靜地說:「是啊,不過年輕人喜歡,我們也沒辦法,隨他們去了。」

  聽到這話,六嬸和郁官珊都忍不住看向郁齡和奚辭,發現郁齡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實在是看不出哪裡喜歡了。倒是奚辭,他的表現一向是不錯的,在大媽們心中挺有好感,加上他看向郁齡的眼神明顯是愉悅喜歡的,倒是沒有讓人懷疑。

  六嬸用強大的消化力消化完這件事情後,一拍大腿道:「哎喲,那我可是他們的大媒人了,沒想這兩孩子會互相看對眼,我也放心了。」然後話題一轉,又道:「不過雖然登記了,但婚禮可不能少,得辦得熱熱鬧鬧的才行。他七奶奶,你覺得什麼時候辦婚禮好?要不和官珊一起辦好了,姐妹倆一起出嫁,也算是熱鬧,到時候請村裡所有的人都來喝喜酒。」

  外婆聽了也高興,仿佛忘記了自己時不時地頭暈毛病,兩人湊到一起討論起來。

  郁官珊和宋僖坐在一旁笑著傾聽,時不時地和郁齡兩人搭話。

  「你怎麼突然就結婚了呢?」郁官珊小聲地問道,心裡非常納罕,這表妹從就是個漂亮的玉娃娃,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為了她爭風吃醋,沒想到轉眼間就突然結婚了,結婚的對象還是一個隻在縣裡有點家產的窮小子……

  想到這裡,郁官珊不免有點兒擔心。她雖然不知道郁齡爸爸那邊的情況,不過從媽媽那兒得知江家可不簡單,郁齡是江家的長女,聽說這些女孩子們的婚事都是用來聯姻的,嫁的也是那些富二代,這婚事似乎過於草率了。

  郁齡面不改色地說,「我覺得他好,他又喜歡我,對我挺好的,就在一起了。」

  郁官珊覺得這話哪裡不對,附和著道:「你說得不錯,咱們女人啊,總要挑個對自己好的男人才行,挑中了就趕緊下手,郁齡你的行動力非常不錯,有咱們郁家的風範。」

  郁齡朝表姐笑了下。

  等六嬸他們要離開,郁齡和奚辭送他們離開後,兩人順便在醫院的那個小花園裡逛,奚辭問道:「郁齡,你喜歡什麼樣的婚禮?」

  郁齡木了下,轉頭看他,發現他問這個問題十分認真的,說道:「隨意吧。」

  奚辭不知道隨意這個詞是不是另有含意,想了想,繼續道:「等阿婆精神好點,我們也舉辦婚禮,請一些親朋友來友來參加,你覺得怎麼樣?」

  郁齡嗯了一聲,神色淡淡的。

  奚辭突然拉住她的手,在她轉頭看過來時,認真地道:「郁齡,我想給你一個最美好的婚禮,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結婚了。」

  郁齡這回沒有先前的淡然,而是奇怪地看著他,總覺得他話裡有話,而且「讓全世界都知道」什麼的,她覺得好像沒有必要哎,結婚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其他人知不知道有什麼關係呢?

  「你……高興就好。」郁齡這樣說。

  奚辭笑得很高興,拉著她的手,繼續在小花園裡逛。

  這小花園並不大,不過十分鐘就可以逛完了,但他們卻不厭其煩地從頭逛到尾再逛回來,頻繁地繞著圈圈也不覺得厭惡。郁齡沒事幹,也配合他的行為,兩人相握的手心都出汗了,誰也沒有放開的意思。

  他們都在努力地適應著對方的存在,並且適應著與對方親密接觸。

  奚辭性格雖然溫柔,但面對喜歡的人時同樣擁有男人特有的霸道佔有,雖然明面上並不明顯,可也是恨不得和她更親密一點才好。對於郁齡來說,他們結婚了,夫妻該做的事情也做了,牽個手罷了,不必矯情。

  兩人在醫院裡消磨了半天時間,下午奚辭離開醫院,留郁齡在醫院陪外婆。

  外婆強打起精神,對她道:「你既然自己選擇和阿辭結婚,那就好好地經營自己的婚姻,不到最後不要輕易地放棄它。當年敏敏就是太驕傲了,才會被那些人一逼,傻傻地自動放棄了婚姻,最後導致大家都痛苦。我雖然不喜歡江禹城,卻知道他對敏敏是真心的,愛敏敏勝過一切,可惜……」

  說到這裡,外婆的眼眶發紅。

  郁齡拉著外婆的手,認真道:「阿婆你放心,我會努力經營我的婚姻的。」

  外婆笑著拍拍她的手,神色欣慰。

  等外婆睡下後,郁齡坐了會兒,便去找外婆的主治醫生,想詢問一下外婆的身體情況。

  自從發現那些正常人看不到的怪物會吸食外婆的生命力後,郁齡也想過將外婆帶離醫院,不要再來醫院了。但是以外婆現在的情況並不好,如果她冒然將她帶走,旁人一定十分不諒解,以為她故意要讓外婆得不到醫治,更重要的是,就算沒有那些怪物,外婆的身體確實不好,一堆老人病,需要在醫院治療。

  她只能努力地陪在外婆身邊,預防那些不屬人間的怪物接近外婆,只要外婆身體得到治療,恢復健康,趕緊離開醫院,遠離這些怪物就好。

  離開住院部,剛轉進一條通向綜合樓的走道時,郁齡突然感覺到一陣陰寒氣息從腳底躥起,她打了個哆嗦,心頭警鈴大作,僵硬著臉皮,慢吞吞地朝前挪動,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現的樣子。

  前方拐角處是一條巨大的黑色怪異尾巴滑過,郁齡看過去,就見一群醫護人員快速地推著一個擔架過來,擔架上躺了一個滿臉都是血的人,血染紅了白色的被單,殷紅的血在布料上泅開,像雪地裡盛放的紅蓮。那人的手垂在擔架外,血液順著手指往下滴,掉落在地上。

  她側身避到一旁,一行人護著擔架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所過之處,地上留下一排濃稠的血滴,在周圍越發的陰冷時,就見每一滴血上都飄來一隻淡白飄忽的影子撲在上面拼命吞噬新鮮的血液裡蘊藏的生氣精華。

  她看得頭皮發麻,目不斜視地走過,當作沒有看到。

  等她從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出來,郁齡見一群護士聚在一起,小聲地談論著剛才送到醫院的人治療不及身亡的事情。

  「……聽說那個人是在盤山公路出車禍,車子摔到山澗下,車頭都壓得變形了。」

  「嘶,這麼可怕?怪不得流了那麼多血,能撐到醫院還算是好的。」

  「可惜仍是救不回來。」

  「哎,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最近好像出車禍的人特別多,都是在平鎮去縣城的那條盤山公路地段出的車禍,那條山路去年不是已經特地修過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危險了嗎?」

  「或許是那些人自己開車不注意呢?」

  「不好說,你們要知道每年全球的死亡人數中,死於車禍的人數是最多的。」

  ……

  …………

  郁齡聽了會兒,便慢慢地回住院部。

  這次她不敢再經過住院部和綜合樓相連的那條通道,而是繞遠路穿過花園。

  「郁齡。」

  聽到這道溫和乾淨的聲音,她轉過頭,就見手上拎著保溫瓶和幾個飯盒的青年朝她走來,他手上拎的東西很多,看得她都忍不住想要過去幫他分擔一下。

  他一副輕鬆的樣子,拒絕了她的幫忙,「有些重,你別累著自己。」

  郁齡哦了一聲,只好空著兩手和他一起往住院部走去。

  「你剛才是從綜合樓過來的?」奚辭問道,仔細地看了下她的臉,發現她眼裡還有點驚色,但是神色平靜淡定得好像今天天氣不錯,根本看不出異樣。

  他不禁琢磨著,是不是剛才她又看到什麼不好的東西了。

  郁齡嗯了一聲,也不知道基於什麼原因,將剛才在住院部和綜合樓相連的通道中遇到車禍死亡的人的事情和他說了。

  奚辭聽後,對她說道:「最近新聞報導出車禍的人很多,以後咱們開車要小心點。」說著,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綜合樓的方向,若有所思。

  郁齡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也不知道她聽進沒有,要不是雙手都拎著東西,奚辭都忍不住想要抱抱她,省得她明明害怕得要死,硬是擺出這副高冷不怕的模樣。

  奚辭下午去菜市場買菜回家親自做了幾樣菜送過來,還煲了老鴨湯,給外婆和郁齡補身體。老鴨湯的味道非常鮮美,裡面放了藥材,但卻沒有郁齡討厭的那種味道,喝了兩碗湯才作罷。

  除了老鴨湯外,還有三個葷菜兩個素菜,雖然因為送過來時有點冷了,沒有剛出鍋的美味,但仍然很好吃,外婆今天都難得多吃了半碗白米粥,直誇奚辭的手藝好,看得一旁的護工阿姨都有點羨慕了,覺得郁外婆這外孫女婿人長得周正又孝順,家裡小有餘資,還家務一手包,怎麼自己女兒就沒這種福氣呢。

  「阿婆喜歡的話,我明天再給你送。」奚辭笑著說。

  「哪裡能成?你還要工作呢,可不能時時讓你來伺候我一個老太婆。」外婆笑著說,心裡不希望自己拖累了年輕人。

  「我最近在休婚假,沒事的。」

  晚上,外婆依然將郁齡趕走了。

  「你現在可是新婚,哪裡有新婚夫妻分床睡的道理?這可不吉利。我又不是沒有人在這裡照顧,不用你留著,你們今天陪了我一整天已經夠忙了,回去休息吧。」外婆再次用了一個非常恰當的理由,將小夫妻倆都趕回去。

  郁齡沒有辦法,不過依然堅持著留到晚上十點鐘才走,並且再次見到了昨晚的一幕,那些怪物又一次被奚辭嚇走了。

  又會做飯又能嚇跑怪物,郁齡再次覺得自己好像撿到了一個大便宜了。

  在郁齡進衛生間後,奚辭站在床前審視外婆,伸手在她額頭點了一下,在護工阿姨疑惑的眼神中,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然後走到窗前,望向天空中的那輪隱入烏雲中的月亮,纏繞的黑雲仿佛在侵吞著月亮的光明。

  中旬明月,月入烏雲,筮鬼作倀。

  淡淡的月色從窗臺走過,灑在那盆翠綠色的綠蘿上。

  奚辭輕輕地點了下綠蘿,綠蘿的葉子在風中顫動了下,似乎比剛才更精神一些了。

  做完這一切,奚辭等郁齡出來,他若無其事地和她一起離開。

  郁齡站在停車棚外,等奚辭將車子開出來時,眼角餘光瞄見一個巨大的黑暗快速地飄過,頓時又是一抖,下意識地上前幾步,和迎面出來的青年對個正著,然後若無其事地繞到他身邊。

  奚辭朝她溫和地道:「郁齡,先上車。」

  等她戴上安全頭盔,安安穩穩地坐好後,他轉頭看了一眼醫院某個黑暗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9 01:36 PM

第27章

  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剛進門,家裡的座機鈴聲就響了,刺耳的鈴聲在安靜的夜中非常擾人清夢,紫藍色的金剛鸚鵡飛過來,先和郁齡打了聲招呼,然後對奚辭說道:「奚展王,大米今天已經給你打了一隻爪子的電話了。」

  金剛鸚鵡伸出它的爪子,上面有四個趾。

  郁齡妙懂了它的話,今天某個叫「大米」的人打了四通電話過來。

  奚辭並沒有急著接電話,由著它瘋狂地響著,轉頭對郁齡道:「你肚子餓了嗎?我給你煮碗面?」

  郁齡這兩天對他這種時不時想要投喂自己的行為有點兒不解,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雖然肚子是有點餓了,但是等會兒就要睡覺了,吃太飽會睡不著的。

  電話鈴聲響了一陣,沒有人接終於停了,等郁齡準備上樓時,座機再一次尖銳地響起來,奚辭這回倒是去接了電話。

  「喂……」

  「奚老大,終於打通你的電話了!」那邊的米天師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抱怨,「我說你這幾天為什麼一直都在關機?現在可是信息時代,你說說有誰隨身攜帶手機時都是保持關機狀態的?怕我找啊?難道你就這麼防著我,真是太令我傷心了……」

  奚辭沒理他的抱怨,問道:「有什麼事?」

  「找你還真是有事……」

  「如果是那批古物的事情,還需要幾天才能淨化完,我會郵寄過去給你,到時候記得查收。」奚辭打斷他的話,就想要掛斷電話。

  「哎,奚老大,等等啊!」米天師連忙說道,就怕自己出聲晚一點這人就要果斷地掛斷了,「我對奚老大你的能力非常放心,那批古物交給你我很放心,不過我這次打電話給你並不是來找你談它們,還有其他事情的。」

  「那就算了,我最近很忙,不管是什麼事,都沒有時間幫你,真是不好意思啊。」奚辭微笑著說,聲音清潤柔和,但語氣卻實在稱不上不好意思。

  米天師被他噎了下,繼續道:「奚老大,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局裡的人已經查明了,平鎮到你那邊的縣城的那段路可是你的地盤,在你的地盤上發生這麼多起事故,你真的不管嗎?」

  「我只管妖的事情,可不管鬼的。」奚辭提醒他,「我不越界。」

  「奚老大,表這樣啊,能者多勞,如果真的讓平鎮那邊的事情擴大,對你也不好是吧?要是有些小妖受不住誘惑墮落成邪惡的妖物,對你們也不好啊……」米天師嘮叨了一堆,最後道:「奚老大,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就會過去找你,到時候那批古物你直接給我就行了,不用寄啦。好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等我到了再說,你這段日子千萬別出門啊。」

  說完,那邊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仿佛害怕他拒絕一樣。

  奚辭不置可否,將話筒放下。

  金剛鸚鵡站在座機旁的高櫃上,見狀就道:「奚展王,大米找你,是又有邪崇作亂了?」

  「是筮鬼。」奚辭回答道。

  紫藍金剛鸚鵡一聽是和鬼有關的,也和奚辭一樣不怎麼關心,自古以來妖和鬼素來不是一道的,妖在一些人類眼裡,生性自私薄涼,狡猾可怖,哪會管他人死活?筮鬼作倀,不知導致多少無辜的人類枉死,但對於妖來說,死的是人類,和妖有什麼關係嗎?

  燈光下,青年俊秀乾淨的面容帶著微微的涼意,不若白日時的斯文溫潤。

  郁齡洗澡出來,就見坐在沙發上的青年,手裡拿著一塊質地非常不錯的玉玦,他的指尖好像有紫色的霧氣騰升,包裹著那塊玉玦。等她再仔細看去,卻什麼也沒看到,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也沒有太過在意。

  奚辭抬頭看到是她時,朝她笑了下,將那枚玉玦放到一個血紅色的木匣子裡鎖起來。

  這個夜晚和昨晚差不多。

  不過兩人回房休息時,郁齡忍不住多瞅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青年。

  他的笑容很柔和,昏黃的燈光下,整個人更是俊秀得讓人移不開眼睛。但不知為什麼,她卻覺得有點兒違和,好像他現在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她下意識地用手指摳了下手掌心的位置。

  「郁齡?」他喚了她一聲,拉住她的手,不著痕跡地將她摳手掌心的手指握住,輕輕地按著她柔軟的手掌心,朝她道:「明天還要去醫院看阿婆,我們早點睡。」

  郁齡看了他一下,然後點點頭,被他拉著一起躺下,接著身側被一具屬男性的身體貼著。那人很自然地伸手攬著她的腰,整個人幾乎都貼在她身旁了,儼然就像他側著身,將她抱在懷裡睡覺一樣。

  她懵了下,不習慣這樣的親密,慢吞吞地移了下身體,然後他收緊了臂力,讓她瞬間動彈不得。

  他的力氣真大……

  「怎麼了?」他湊在她耳邊,溫聲問道,聲音格外地好聽,像泉水一樣。

  「有點熱……」

  然後他伸手拿搖控器開空調,繼續將她抱到懷裡,表明了一定要抱著她睡的意圖。

  郁齡眨了眨眼睛,深沉地回憶了下俞荔曾經說的話,聽說結婚後,男人大多數都喜歡抱著自己老婆睡覺,這是一種對方愛你的證明。

  想到這裡,她便沉默了。

  直到她睡著了,奚辭才睜開眼睛,伸手將她臉蛋上垂落的髮絲拂開,看著她安靜的睡臉一會兒,親了親她的額頭,方才繼續抱著她睡下。

  可能是昨天晚上沒有折騰,郁齡早上醒來得比較早,迷蒙了會兒後,發現身邊的男人還沒有起。

  她一動他就醒了,低頭對上她還有些呆滯的眼睛,在她臉上親了下,愉悅地道了一聲早安。

  郁齡看了他一會兒,也道了一聲早安,猶豫了下,也在他臉上碰了下當作是早安吻。

  可能是她第一次主動,讓他愣了下,然後滿臉通紅地看著她,一雙眼睛格外地灼熱,讓她忍不住別開臉,不敢與他對視。

  接下來的事情,郁齡也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就這樣和他在晨曦中滾到一起——或許這和男人早上比較衝動有關?

  她的身體素來比較嬌氣,挺怕疼的,所以當再次體驗那種被異物侵入的感覺時,依然很不舒服,鼻腔中哼出聲來,也讓他變得小心翼翼的,格外地溫情克制,一直注意她的神色,不像前天晚上那樣冒冒失失的,直到她緊皺的眉頭舒緩後,才抱著她加大了征伐的力道。

  每一次深深的進擊都讓她忍不住顫了下,將臉埋在他懷裡不肯抬起。

  她可愛的反應讓他越發的激動,忍不住又加大了力道,每一次都讓她有種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感覺,什麼溫情克制都變成了一種原始的瘋狂。

  一個小時後,方才安靜下來。

  郁齡埋首在被子裡,又聞到了空氣中濃郁的花香,依然不知道這是哪種花的香味,從哪裡出現的,不過挺好聞的,掩蓋了空氣中的那種讓人臉紅心跳的味道。

  突然身體騰空而起,她小小地抽了口氣,雙手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子,抬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臉,他的臉上還殘留著激情後的暈紅,汗珠順著他的臉頰滴落,格外地有男人味,讓她一時間看得有點呆了。

  她發現他原來並非一直都像個乾淨的大男孩,如同這種時候,他非常地男人,具有男人特有的性感及魅力,是外人所不能看到的一面,只有和他親密如斯之人才能見。

  明明平時看起來那麼斯文的男人,但是上了床後,卻像變了個人一樣,讓她最後實在是吃不消,也深刻地明白了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區別。如果剛才不是她擺出一副吃不消的模樣,他可能還意猶未盡地想來一次!

  到了浴室,郁齡坐在浴缸前,拉著身上的浴衣,紅著臉拒絕了他的幫忙,小聲地道:「我一個人就行了。」

  奚辭看了她一會兒,方才和聲道:「那好吧,有什麼事就叫我一聲。」

  等他出去後,郁齡將身上的浴袍脫掉,整個人都縮進水裡,捂著發燙的臉,一時間有點兒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但不討厭就是了。

  他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衝動地和他結婚後,她發現婚後的生活其實並沒有讓她感覺到後悔,反而因為他的關係,每次都有不同的體悟,甚至連那麼親密的肢體纏綿都發生了,讓她看向這個男人的目光也開始有了變化。

  一切其實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等她終於慢吞吞地打理好自己下樓後,奚辭已經在廚房裡忙碌好一陣了。

  金剛鸚鵡飛了過來,站在她的肩膀上,嘎嘎地道:「美女,你們今天起晚了一個小時喲,真是激情四射,結了婚的銀就是不一樣。」

  郁齡:「……」

  在她反應之前,思想有點汙的金剛鸚鵡一邊展翅往外飛一邊道:「鳥就可憐了,還有花沒有澆完呢,澆不完奚展王會克扣鳥的糧食……」

  廚房傳出食物的香味,郁齡慢吞吞地挪過去,看著廚房裡正在煲湯的青年。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遞了一杯檸檬水給她潤喉,說道:「餓了嗎?再等十分鐘就好了,你先去外面坐一會兒。」

  郁齡看了一眼井然有序的廚房,決定自己還是不進去添亂了,乖乖地捧著健康又營養的檸檬水到餐桌前坐著等吃。

  早餐依然是非常豐富營養,吃過早餐後,兩人提著給外婆帶的早餐往醫院而去了。

  今天他們比平時晚起了一個小時,所以到了醫院時,外婆早就吃過早餐了,笑呵呵地說他們今天來遲了時,郁齡差點繃不住臉,默默地盯著那盆綠蘿,這麼一看,突然發現綠蘿的葉子好像有點發蔫了。

  自從奚辭將這盆綠蘿送到醫院後,它一直是精精神神的,因為那些怪物害怕它,讓郁齡也覺得它並不是普通的植物,甚至對「有間花店」也抱有莫名的好感。可是現在這盆不是普通植物的葉子竟然有些發蔫了,郁齡覺得問題有點兒大。

  她又仔細觀察了下,病房看起來沒什麼變化,而外婆的精神雖然不太好,卻也沒有繼續衰老,一時間也弄不清楚問題出在哪裡。

  等醫生過來例行檢查時,郁齡和奚辭站在窗邊等候。

  這時,奚辭看著她,微微傾身問她,「你怎麼了?」

  郁齡看了他一眼,目光挪到窗口的綠蘿,小聲地道:「綠蘿的葉子有點蔫了。」

  奚辭的目光落到那盆綠蘿上,神色未變,很快便收回目光,對她道:「也許是缺少營養了,我檢查看看。」

  郁齡想起他家院子裡那一院子的花花草草,覺得他應該是個很侍養花的人,不像自己只會養仙人掌,忙讓他幫忙看看。

  奚辭捧著那盆綠蘿看了會兒,在郁齡眼巴巴的目光中,朝她道:「沒事,給它多澆點水就行了,下午應該就會精神起來。」

  郁齡一聽,馬上去裝水,準備像伺候祖宗一樣地伺候它。

  等她捧著綠蘿去折騰時,奚辭看了一眼病房,然後走出門,在走廊看了看,微微閉眼感受空氣中的變化,驀地神色一冷,和提著一壺熱水過來的護工阿姨說了一聲,便雙手插在褲兜上,慢悠悠地走了。

  郁齡給綠蘿澆了水後,將它小心地放到窗臺上,想了想又怕今天的太陽太烈傷著它,將它搬到陰涼處,又覺得不滿意,繼續換。

  挪了幾個位置終於才滿意一些。等她做完這些,轉頭一看,她老公去哪裡了?

  護工阿姨見她找奚辭,說道:「剛才奚先生說到樓下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

  郁齡聽後也沒在意,坐到床前,和外婆說話。

  外婆慣例是問她和奚辭相處得如何,兩人有沒有吵架之類的,「阿辭看著就是個脾氣好的,能包容人,你的缺點多,他剛好能包容你,更會照顧人,這樣的男人現在可不多見了。所以你也不要因此而得意妄行,一味地欺負他……」

  「等等?我幾時欺負他了?」郁齡打斷外婆的話,奇怪地問。

  外婆白了她一眼,「你的德行我還不知道嗎?一不順心就給人擺臉色,任性得很,只有你欺負人的份兒,別人哪裡能欺負你?阿辭是個好脾氣的,不用看也知道只有你欺負他,他一個大男人,不會和你計較……」

  郁齡心裡腹誹,明明在床上都是他欺負她,她哪裡欺負他,給他臉色看了?

  在外婆嘮叨著不准外孫女欺負好脾氣的外孫女婿時,奚辭已經穿過住院部和綜合樓的走廊,走進綜合樓,上了綜合樓的五樓,停在五樓最裡面的一間房前,旁邊是窗戶大開的牆,已經沒有路了。

  他看了一眼窗口,然後推門進去。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9 01:39 PM

第28章

  這是一間雜物室,堆放著一些陳舊的醫療儀器和雜物,雜亂地堆放在一起,整個房間顯得非常狹窄,空氣中也飄浮著一股有些發黴的異味。

  因為東西太多,室內比較昏暗,往裡看去,影影幢幢的根本看不清。

  啪的一聲,奚辭按開牆上的燈,霎時間整個房間光線大亮,室內一切變得無所遁形。

  他的目光在室內逡巡,掠過堆在一起的那些儀器,最後落到最裡面的一個燈光照不到的角落。不,應該說,那邊並沒有遮蔽物,可是非常詭異的是,燈光卻仿佛被什麼東西擋住了,照不到那裡,投下一小塊黑黢黢的陰影,若是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奚辭走過去,一腳踩進了陰影裡,用力碾了碾。

  一道尖銳的慘叫音波隔著一層紗般傳來,只有天花板上的珠網震動了下,周圍依然安靜。緊接著那聲音越來越虛弱,直到整個空間再次安靜下來。

  奚辭收回腳,隨著那陰影慢慢地散去,燈光灑落下來,只看得到鋪著淡色瓷磚的地面上留下一道仿佛被什麼焚灼過的焦黑痕跡。

  他輕嗤了一聲,俊秀雅致的面容露出些許涼意的笑意,上挑的眼角染上些許妖媚,輕哼道:「這是警告。」

  那道焦黑的痕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成一團,此時顯然非常虛弱。

  過了會兒,奚辭離開了綜合樓。

  回到病房時,剛到門口就聽到外婆數落他老婆的聲音,不過鑒於外婆好像為了他而數落某人,他連忙輕咳了一聲,在病房裡的人都看過來時,微笑著走進去,順便將手裡提著的一籃子的水果放到桌子上。

  「阿辭剛才去買水果了?」外婆笑眯眯地問,看了一眼那個明顯是手工編織的精巧水果籃,了然地道:「是上次你帶來的那種水果?」

  奚辭笑著點頭,「這是剛才花店裡的人到附近送花,我就讓他們順便送過來的。阿婆你喜歡就多吃點,這些水果一般不外賣,只有內行的人才能拿,一般人沒辦法找到渠道弄它。」

  外婆聽得驚奇,「難不成是哪個秘密研究工作室研究出來的新品種?不過倒是挺好吃的,很貴吧?」

  「不貴的,這是熟人送的,不用錢。阿婆喜歡的話,我以後讓人天天給你送些過來。」

  奚辭給外婆削水果,一邊笑眯眯地陪她老人家說話,那股子耐心和親熱勁兒,比起郁齡更像老人家的孫子,也莫怪外婆越來越偏心他了。

  郁齡也拿了一個反季節的橘子剝皮,聽了奚辭的解釋後,她終於明白上次去花店時的違和感了,哪有人在花店裡放一些水果的,難道是用來作添頭不成?不過在嘗過這些水果的味道後,確實會讓人上癮,覺得以前吃的那些水果都是渣了,就像優良品種和普通品種的區別。

  一天時間又過去了。

  晚上照例是過了十點他們才回去,路上除了昏黃的路燈外,不說行人,連車輛也少了,整個縣城都進入了黑夜的沉眠之中。

  郁齡坐在摩托車後座,一隻手扶著奚辭的肩膀,吹著微涼的夜風,眼睛漸漸地眯起來。不知為什麼,身體有點兒困倦,腦袋也暈暈沉沉的,突然很想睡去。

  吱的一聲,摩托車突然停了,她反應不及,下巴撞到他的背上,突如其來的刺痛終於驅走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睡意。剛清醒時還有些茫然,接著一隻手攬住她的腰,身體已經離開了摩托車後座,騰空而起,被人抱著從摩托車跳到公路一旁的灌木叢中。

  嘭的一聲巨響,摩托車倒飛出去,狠狠地砸在堅硬的水泥路上。

  一切事情都在瞬息之間,根本讓人反應不及。郁齡瞬間清醒了,瞪大了眼睛,可惜這一段路的路燈好像壞了,並沒有開,周圍的一片黑漆漆的,除了能隱約看清楚摩托車倒在地上的輪廓外,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黑暗中,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接近。

  郁齡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時,奚辭已經將她抱放到路邊的灌木叢中,手指輕輕地按著她的額頭,清潤溫和的聲音對她說:「郁齡,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不要跑。」

  他好像朝她笑了下,然後轉身就離開了,撲進了黑暗中。

  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得她根本反應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以一種非人類般的速度沒入黑暗中,甚至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很快地,黑暗中傳來了一些類似於打鬥的聲響,讓她懷疑是不是他們遇到什麼搶劫的不法之徒了。

  很快地,郁齡發現自己真是太甜了。

  不法之徒好歹是人類啊,還能踹小jj踢爆自衛的那種,但要是來個非人類,不說反抗,武力值都不是一個等級的。

  夜風拂面而來,隱約帶來一股腥稠噁心的腥膻味,郁齡想也不想地側身一滾,抓著手機按下鎖屏鍵,乍然亮起的光線照亮了那個襲擊她的東西。

  一隻……實在是難以形容是什麼生物的東西。

  它看起來有成年虎般大小,模樣也和虎有點像,但是它的肌膚上覆著一層猙獰的疙瘩片兒,一身的腥膻味兒,腦袋上還頂著兩個腫瘤般的大疙瘩,以正常人的審美來說,這東西實在是稱不上好看,反而是一身的詭異。

  它的速度非常快,一擊不中,再次朝她撲了過來。

  郁齡的反應並不差,但是那只怪物的迅速太快了,縱使她已經爆發所有的潛力,也讓那只怪物尖銳的爪子劃破了她的手臂,疼痛瞬間讓她呼吸有些不順,身體也隨之狠狠地撞飛出去,撞到一棵行道樹,五臟六腑在這股衝擊下絞成一團,腦袋有片刻的暈眩。

  「妖孽,住手!」

  一聲喝斥響起,郁齡勉強睜開眼睛,就見面前出現一個穿著古怪長衫的人,他的手指間夾著一枚黃符,黃符無風自燃,亮起的光線也讓她看清楚了對方的臉,很快便記起了這人是誰。

  是那個叫米天師的人。

  黃符燃燒著,然後以一種不科學的方式朝那只沖過來的怪物疾飛過去。

  虎形怪物明顯對燃燒的黃符非常忌憚,後退了幾步,騰挪躍步地閃躲,一雙冷血動物特有的獸瞳緊緊地盯著倒在樹下的郁齡,眼裡有著明顯的垂涎之色。

  燃燒的黃符漸漸地息了,那只怪物見沒了威脅,再次朝目標沖去。

  「定風,疾!」米天師又掏出一張符,朝怪物甩去。

  黃符貼在那只怪物腦袋上,將它定住了幾秒,幾秒後它甩頭,黃符上的紅色符紋漸漸消失,只剩下一張空白的黃紙模樣。

  顯然是失效了。

  米天師見定妖符作用不大,只能低咒一聲,決定拼了,抽出腰間的桃木劍,朝那只怪物沖去。

  郁齡終於緩過體內那股擠壓般的痛意後,稍微喘了口氣,捂著心口爬起身來,呆滯了會兒,才努力地在黑暗中定位米天師和那只怪物,在周圍摸了摸,終於摸到先前甩出去的手機,正準備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時,那邊米天師的聲音已經傳來了。

  「別開手機,光線會吸引附近的非人類生物。」

  郁齡頓了下,只好緊緊捏住手機,瞪大眼睛看著周圍的黑暗,眼睛隨著動靜轉動。

  不遠處突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好像有什麼重物從半空中砸到地面的震動,緊接著就聽到米天師淒厲的大叫聲:「奚老大,你那邊好了嗎?快來救米啊,頂不住了!!」

  郁齡瞪大眼睛,可惜依然是什麼也看不到。

  又是一陣聲音響起,接著是一道淒厲的吼叫聲,地面再次傳來一陣震動,緊接著終於平息下來。

  世界終於恢復了安靜。

  夜色如故,只有遠處的路燈安靜地散發著昏黃的燈光,仿佛是這個黑暗的世界裡唯一的光。

  郁齡聽到腳步聲,踩著枯葉朝她走來。

  她渾身都疼得厲害,懶洋洋地靠著那棵行道樹,抬頭看著來到面前的人影,直到那人將她抱起,聞到他身上特有的花香,終於暗暗地鬆了口氣。

  「奚老大。」

  米天師也走過來了,並且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節能手電筒,周圍終於不再是一片漆黑。當他看清楚了面前的情況時,米天師第一反應是狗眼要瞎了,第二反應是奚老大腫麼可以抱著一個人類呢?人妖殊途啊!

  米天師覺得奚辭對人家女孩子一定有什麼意圖,從他上次在醫院遇到女孩子的外婆時,就一直不著痕跡地討好外婆的舉動可以看出來。

  奚辭沒理他,將郁齡抱到路邊低矮的灌木上,讓她坐下,然後蹲在她面前檢查她的情況,一邊頭也不回地說:「大米,你去善後。」

  米天師一雙眼睛幾乎黏在他們身上了,特別是看到奚辭就這麼自然地拉起人家女孩子的衣服查看傷勢時,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因為現在情況不明,只好將手電筒放到一旁給他們照明,去將現場毀屍滅跡了。

  五月中旬的夜風帶著些許涼意,樹稍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整個世界依然很安靜。

  郁齡皺起眉頭,腦袋有點兒暈眩,手臂上的抓傷也很疼,渾身都不得勁。可以說,今晚的事情再次超出了她的正常認知,三觀又一次岌岌可危,可能需要再次重組。她發現原來自己生活的世界,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安全,那些非人類的東西,不是裝作不知道,它們就不會攻擊人的。

  夜路走多了,也容易遇到怪物的。

  現在,她清楚地認識到兩點,一是今晚他們被非人類怪物攻擊了;二是剛結婚的老公可能不是她想像般的平凡,甚至可能有點不正常。

  如果說,她以前的好奇心都被那些從小見到大的非人間的生物給扼殺掉,以至於她從來不喜歡盤根究底,努力地保持著一副淡定的模樣,假裝自己是個正常人。那麼現在,事關自己剛結婚、並且還擁有一定好感的丈夫,她現在是不是要多點好奇心?

  奚辭檢查完她的外傷後,從隨身攜帶的背包中拿出藥和繃帶,動作熟練地幫她將手臂上的傷處理了,非常迅速,熟練程度讓她幾乎以為他是特地練過的。

  「你覺得怎麼樣?」奚辭關心地看著她。

  郁齡用沒有受傷的手按著胸口的位置,剛才被撞得狠了,現在還隱隱作痛著,說道:「有點想吐。」

  他的表情更擔心了,還隱隱有點後悔。

  他沒想到今晚襲擊他們的妖物會有兩隻,當時感覺到另一隻妖物接近她時,被絆住了根本走不開,後來感覺到米天師出現,才專心地去應付另一隻妖物,卻沒想到仍是讓她受傷了,這讓他既心疼又自責。

  「對不起……」

  郁齡奇怪地看他,問道:「剛才那些怪物……是你叫來的?」

  「不是。」

  「那就是了,和你無關。」她理所當然地說。

  奚辭噎了下,神情頓時有些古怪。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9 01:42 PM

第29章

  奚辭幫郁齡處理好身上外傷時,米天師也將現場收拾妥當了。

  雖然因為周圍太黑郁齡看不見現場情況,但以先前打鬥時發出的動靜來看,這裡一定被破壞得很嚴重,就不知道米天師是用什麼辦法收拾的,而那兩隻怪物的屍體又怎麼處理,明天早上後,會不會有人發現點什麼。

  郁齡現在已經完全能肯定,不管是米天師還是奚辭,都不是正常人。

  正常人根本沒辦對付先前那種怪物。

  她腦子有點混亂,卻沒有深究的欲望,只能按按額頭,默然著臉不說話。

  「奚老大,這位美女怎麼樣了?要不要先離開這裡?」米天師一邊說一邊拿眼睛去看郁齡,眼裡滑過幾縷幽光。

  郁齡同樣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現在應該有很多話想問奚辭,但因為自己的存在,所以他不能問。她覺得,米天師要問奚辭的話,可能是像她這樣的普通人不能聽的。

  奚辭朝他點頭,問道:「你怎麼來了?」

  昨天晚上的電話米天師還說等他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就過來,不過一天時間,他處理的速度真是快,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浪過來。

  「當然是開車過來的,而且是公費喲~~」米天師的聲音有些蕩漾,顯然是得了好處。

  「行,將你的車開過來,順便看看那輛摩托車還能不能用,不能用的話,你找個地方放著,明天我再讓人來處理。」

  米天師被他這理所當然指使的語氣弄得懵逼了,說道:「奚老大,你現在指使我還真是得心應手,我看起來就這麼像你家的那隻鳥?」

  雖然抱怨著,但看了一眼坐在灌木叢上的妹子,米天師還是乖乖地去處理了,接著又將他的車開過來,是一輛黑色的路虎,和他那身復古式的長衫十分不搭配。他看著就像個剛從山上下來的道士,而且還是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的那種道士。

  奚辭抱著郁齡上車,對米天師說道:「走了,回我家。」

  不僅郁齡被他公主抱弄得懵逼了,連米天師也懵逼了。

  米天師再一次確認,「真的是回你家?」

  他用詭異的眼神看著被奚辭明顯區別對待的女人,似乎從認識這位起,他就沒有見過他身邊出現過異性這種生物——那些建國前成精的女妖不算,也沒有見過他對哪個女人這麼溫柔體貼,甚至抱來抱去的。

  別看這人一副俊秀斯文的樣子,仿佛對誰都溫溫和和的,骨子裡薄涼自私,人類死在他面前也不眨一下眼睛,典型的妖的作風。

  「當然,有什麼疑問?」奚辭瞥了他一眼。

  米天師頓時不說話了,一踩油門,離開了這個黑暗的是非之地。

  二十分鐘後,路虎停在老街的老房子前。

  打開車門後,奚辭要抱郁齡下車時,被她面無表情地拒絕了,「我自己走。」

  奚辭一臉擔心地看著她,見她別開臉一副不肯妥協的樣子,只好小心地扶著她下車,儘量不讓她的動作太大,以免她的胸口又開始作痛。

  米天師一臉見鬼一樣地看著他們,然後摸摸自己的脖子,頓時想要淚奔。

  想當初,他們剛開始合作時,他因為實力不濟,拖了點後腿就被這人冷酷無情地掐著脖子拖走,那時的奚展王是多麼的霸氣側漏,無人敢爭其豔,就算人類形態時是個小鮮肉一樣溫柔和氣的男人,但骨子裡同樣是說一不二的主,幾時對人這麼低聲下氣過了?

  果然有了比較,才知道自己有多悲劇,就算他是漢子也不能這麼區別對待啊!

  米天師一臉憋屈地跟著他們進了門。

  剛進門,紫藍金剛鸚鵡的聲音就聒噪地響起,「奚展王,美女,歡迎回家!哎喲,大米也來了,歡迎,歡迎!」當飛到他們面前,發現郁齡的臉色有些慘白、手臂纏著繃帶時,它又尖叫起來,「Oh!My God!美女你腫麼了?受傷了?」

  郁齡朝它笑了下,說道:「沒事,一點小傷。」

  金剛鸚鵡看著奚辭小心翼翼地將她扶到沙發上坐著,覺得這一定不是什麼小傷,聒噪地說:「美女,藥不能停啊,受傷了就要吃藥,吃了藥睡一覺就好了。對了,咱們家有奚家祖傳的上好金瘡藥,對治療外傷最適合了,塗在傷口很快就會好的。」

  奚辭眼睛微亮,不用鸚鵡說便去東牆那邊的櫃子找藥了。

  米天師袖著雙手,見沒人理他,只好摸摸鼻子,默默坐到沙發上,雙眼探究地看著郁齡,猜測著她的身份。現在他已經能確定這個理所當然地入駐進奚辭家裡的女人的身份不一樣了,不能像以往那些目睹他們捉鬼收妖降魔的普通人一樣對待。

  看他們相處的樣子,只怕這兩人正在同居吧?

  同居這個詞瞬間讓米天師臉皮抽搐了下。

  倒是郁齡注意到他,見狀,對金剛鸚鵡道:「鸚鸚,有客人。」

  金剛鸚鵡飛到沙發扶手上站著,聽後啊了一聲,說道:「大米你自便吧,美女受傷了,鳥現在不想理你。」

  「你這是區別對待,有異性沒鳥性。」米天師抱怨道,「想當初,我每次上門時,你這隻鳥是多麼地熱情好客,讓我賓至如歸,現在卻對我棄如敝履。」

  鸚鵡依然沒鳥他。

  奚辭很快找出一個手巴掌大的、用大肚瓷瓶裝著的藥,從外觀來看,那瓶身的紋路真是古色古香,打開上面的木塞蓋子,一陣異香撲鼻而來,裡面是乳白色的膏藥,顫顫地聚在一起,色澤非常漂亮,並不比外面藥店賣的那些差,甚至更好。

  「先上樓去洗個澡再上藥?」奚辭問她,聲音溫和。

  郁齡頓了下,不答反問,「剛才襲擊你們的東西是什麼?你們……是什麼人?」

  奚辭面色僵硬了下,米天師倒是無所謂地說:「那些是墮落的妖物,嗜血好戰,沒有理智,喜食鮮血,戰鬥力非常強悍,殺傷力強大,十分難對付,很多人都不想對上它。至於我們,如你所見,我是一位專門捉鬼降妖驅魔的天師。對,就是你們所知道的那種天師,不是我的名字。」

  「我懂了,也是那種會看風水會測字算命的神棍。」郁齡接口道。

  米天師憋了憋氣,「看風水和測字算命是我們的基礎技能,當然,不是每個人都能算得准的,這要看天賦。」

  郁齡轉頭看向奚辭,「你也是天師?」

  奚辭猶豫了下,開口道:「不是,我……」

  「他是天師的輔助戰鬥師,可是政府相關部門一心想要拉籠的編外人員,備案的那種哦。」米天師繼續嘴快地接口道,「我也是編外人員,簡單地說,就是政府的公務員的一種,不過和普通的公務人員不同,我們這些人專門負責捉鬼降妖驅魔這塊,不過因為還沒有通過考試,所以只能算是編外人員。」

  郁齡又點點頭,心裡驀然一鬆,太好了,只要他不是鬼怪和醜陋的妖物這些非人類生物就好……

  想到這裡,她猛地一怔,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想呢?

  突然,她又想起這幾晚在醫院裡的事情,猛地看著他,問道:「這幾天晚上,那些總是想要吸食阿婆生命力的怪物,其實你也看得到吧?還有,前天晚上在衛生間我遇到的那隻怪物,你當時是故意踩的?」

  奚辭僵硬地點頭,說道:「它們是噬陰鬼,在鬼物中的等級比較低,專門吸食一些飽受病痛折磨的人類身上的生氣,並不難對付。」

  郁齡聽後,不由得沉思起來。

  奚辭依然僵硬地看著她,看得米天師不禁有些納悶,頻頻朝他使眼色,但奚辭一副心不在蔫的樣子,儼然給瞎子拋媚眼一樣,讓他有些氣餒,覺得奚展王這次真是栽了。

  一個統領一方的大妖王卻栽在一個人類手中,豈不是讓異聞組裡的那些人笑死?

  郁齡解開心中的疑惑,並且知道自己老公還能捉鬼降妖驅魔後,再次有種撿了便宜的感覺,看他覺得他哪都好,簡直不能更滿意了,誰知道自己會這麼走運,衝動地找個人結婚卻找到這種家務一手捉還能捉鬼降妖驅魔的男人呢?

  簡直堪稱新世紀的好男人之選!

  當下朝他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清幽的雙眸彎起,看起來格外地漂亮。

  米天師見狀,不禁有些意外,覺得這美女接受能力真強,竟然都沒有精神恍惚,問了幾句話就相信了這種不科學的事情,甚至沒有發瘋,不愧是有妖蠱之身、命格清奇的人物。

  奚辭回了一個笑容,神色溫軟,就像個得到心愛的人笑容的傻小子。只有和他混久了的米天師才知道,他卻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不禁有些糊塗,人家美女都朝你笑了,笑得這麼可愛,你不高興什麼?

  因為郁齡身上還有傷,奚辭讓她先去洗澡,等會再上藥。

  等她上樓後,米天師奇怪地道:「你怎麼看起來好像不高興?」

  奚辭抿著嘴,「你不懂。」

  他已經發現郁齡對非人類的生物都抱有一種避之不及的心態,甚至能視而不見就視而不見,保持一種無視的態度,如果她知道他同樣不是人類,恐怕……

  先前他確實想借著這次的事情和她透底的,並不想欺騙她,但是米天師這個嘴巴利索的傢伙及時將話題帶走了,並且誤導了她的認知,這是異聞組對待普通人的態度,基本喜歡忽悠,忽悠不成直接抹除記憶。

  這個結果讓他心裡既鬆了口氣,又有種死刑得以推遲的糾結心情。

  米天師確實不懂這隻男妖的心態,轉而問道:「對了,你今晚是怎麼回事,兩隻妖物罷了,竟然能拖住你……難道,你上次在荒山墓時受的傷沒好?」

  奚辭點頭,確實是這個原因,要不是他的傷還沒好,怎麼會被一隻妖物拖住,判斷失誤,差點讓郁齡受傷。

  米天師有些擔心,心裡不禁有些奇怪,他的傷雖然嚴重,卻沒有受到穢氣污染,以妖的強大自愈力,這種時候應該好得差不多了才對,怎麼會這樣呢?

  見奚辭不肯多說,米天師也知道妖和人不同,他們的忌諱更多,並不輕易與人類交心,沒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道:「奚老大,你什麼時候和人家姑娘同居了?還有,需不需要將她今晚的記憶抹除了?不然組織那邊不好交待。」

  「不用。」奚辭想也不想地拒絕了,神色有些冷。

  米天師一看他的神色心裡有種不妙的感覺,「為什麼?」

  奚辭看了他一眼,面色微微緩和,甚至浮現幾許濕潤的笑意,雙腿交疊在一起,用一種隱隱有幾分得意的語氣說:「我們前天結婚了,她現在是我老婆。」

  米天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時,第一時間呆滯了。

  等他反應過來,他大驚失色地叫道:「你們竟然結婚了?」

  奚辭嗯了一聲,叫金剛鸚鵡提了壺茶過來,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

  米天師糾結了下,終於接受了兇殘的小夥伴竟然結婚的事實,然後用詭異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回想先前郁齡的反應,心裡已經肯定對方不僅不知道他非人類的身份,甚至可能連他釋放妖力後的真實模樣都沒看過。

  米天師自認還是挺瞭解這隻妖的,不說他變成奚展王後霸氣側漏、妖孽破天的樣子,人類的模樣其實也是挺多毛病的,單是那種潔癖到龜毛的程度就讓人受不了了,然而人類狀態時的他在某些時候也真的是個溫柔又體貼周到的好男人,屬於大媽們喜歡的那種。

  這樣溫和又體貼的好男人,應該不會主動找人家姑娘結婚……

  「你們……誰求的婚。」

  「她求的。」

  米天師呆滯地看著他,大概是被他變成奚展王時的樣子虐慘了,所以發現他當人類時竟然如此沒男子漢氣慨,忍不住鄙視道:「你竟然讓個妹子先求婚,你還是不是男人?不對,你還是不是雄性?」米天師鄙視他,覺得這隻妖真是太不合格了。

  奚辭隨他說,反正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啥都好。

  「對了,你們結婚以後有什麼計劃嗎?」米天師基於對合作夥伴的關心,忍不住多嘴問了句。

  「什麼?」

  「例如生活計劃、工作計劃、傳宗接代計劃什麼的。哎,你不會以為一對男女結婚後,不考慮後代的事情吧?對了,你們一個人類一個非人類,以後也不知道會生出個什麼來。」米天師說到這裡,有些憂心了,作為一個和一隻妖成為朋友的正宗天師,他還是挺自家哥們的,希望這隻妖在人類中能過得好。

  說到孩子,奚辭的臉有些紅,看起來頗為心動的樣子。不過很快地,他又道:「郁齡還年輕,以後再說吧。」

  米天師一臉看傻瓜地看著他,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你老婆家裡是做什麼的,但是以我常和一些大人物打交道的眼光來看,她的身份一定不簡單,不然也無法養出她這樣的氣質和美貌並重的美女,我們老祖宗說的『居移氣、養移體』這話可不是說笑的。這樣的美女,怎麼會嫁給一個家住縣城裡的窮小子呢?你最好作好心理準備,指不定哪天你們就要被拆散了,你可沒地方哭……對了,她和你結婚的事情,一定沒有告訴她家人吧?」

  奚辭沉默地看他。

  米天師發現自己猜對了,不禁有些得意,他可是很關心奚展王的,不過幾天不見,奚展王就跑去結婚了,想也知道是匆忙之下作的決定,人家妹子是個白富美,會嫁給他這個世人眼裡的窮小子,一定有什麼緣由,光是想也能想出一堆狗血的劇情來。

  半晌,奚辭才慢悠悠地道:「確實沒有,不過那不是什麼大事。」說完,他也不理會米天師,施施然地上樓。

  米天師看他閒適淡定的樣子,不得不承認,奚展王就是奚展王,就算現在一副人類形態的模樣,骨子裡依然和人類不一樣。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3 11:25 AM

第30章

  郁齡不知道樓下的兩個男人是不是要談些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她也沒有興趣知道,雖然知道這兩人能捉鬼降妖驅魔什麼的,但老實說,對於那些非人類生物,她依然抱持著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

  而且從米天師的話中,她再次確認了這個世界是個不科學的世界,有妖魔鬼怪這些不科學的危險東西。既然有這些不科學的東西,為了世界的穩定性,自然也會有一些相應的人和職業應運而生,得知還有一個與這種非人類生物打交道的政府部門和相關人士後,她也不奇怪了。

  將身上的衣服脫了後,她站在浴室的全身鏡前,先是看了一眼手臂上綁著的繃帶,然後目光移到胸口處,只有一圈淡淡的暈紅。伸手往背後摸了下,有點麻痛,想到那時背後狠狠地撞到行道路,恐怕上面已經瘀血了,明天或許會遭罪。

  因為身上有傷,她花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終於洗好澡了。

  等她摸著悶痛的胸口開門,差點和浴室門口的人撞到一起。

  然後她又被公主抱了==!

  郁齡對於公主抱沒有什麼想法,但是因為她從青春期發育開始就是個比同齡人都要發育好的高挑修長的美女,甚至某一段時間內可以睥睨大部分的同齡男性後,公主抱這個東西就和她無緣了。上體育課時,別的女生身體不舒服躺倒後,會有男生抱去醫務室,而她躺倒後,只能被人一左一右架去醫務室。

  這就是區別。

  可卻在這幾天內,被這人連續公主抱了幾次,一時間感覺還真是一言難盡。

  奚辭將她抱到床上,旁邊已經準備好了藥和繃帶之類的東西。

  他小心地幫她將手臂上的繃帶解下來。雖然剛才洗澡時郁齡已經很注意了,但繃帶仍是有一部分被弄濕了,奚辭見狀,便道:「下次你洗澡時我幫你吧,傷口沾到水對傷口不好。」

  郁齡「……」

  她沉默地用一種「再說吧」的敷衍神色看著他,看得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的話裡有歧意,她還沒臉紅,他就先臉紅了,像個靦腆害羞的大男孩,默默地為她重新處理手臂上的傷。

  郁齡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心裡有些樂。

  繃帶解開後,郁齡也終於看清楚了自己手臂上的傷,看起來就像被什麼大型的凶獸抓了一爪子,三道紅中泛白的傷痕觸目驚心,讓她忍不住移開視線。

  當那帶著異香的藥塗上去時,傷口上一直又麻又痛的感覺瞬間被一股清涼驅散不少,讓她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心裡不免對奚家祖傳這藥有些深信不疑。她可以肯定,外面絕對沒有這樣效果的藥賣。

  「你祖上是學醫的?」郁齡問道。

  奚辭頓了下,面色自如地道:「也不算吧,只是對於一些花花草草之類的比較感興趣罷了。你知道的,我老家是在霞山村,和烏莫村就隔了幾個山頭,山裡各種草藥很多,如果深入一些,還能找到一些難得的寶貝。這藥就是山裡的一種療傷效果非常好的止血草煉成的,村裡的人大多都有這種手藝。」

  和他結婚後,郁齡也差不多知道他的底了。

  聽說他老家在霞山村,和烏莫村確實只隔了幾個山頭,卻是一個比烏莫村更山的地方,那裡比烏莫村更排外,很少有外人去過。奚辭小時候住在村裡,後來他家裡在縣城和Y市都買了房子,可惜父母早逝,還沒成年的他被接到隔壁縣城的叔父家,高中畢業後就回到家鄉,經常在縣城和市裡兩邊跑,目前的工作是快遞員。

  奚辭在她眼裡,又多了一種可貴的東西,擁有一手祖傳製藥手藝,簡直不能更棒。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明顯了,奚辭的臉更紅了,對她道,「你背上還有撞傷,先趴下來,我用精油幫你推拿一下,免得你明天難受。」

  郁齡看了他一會兒,慢吞吞地趴在床上,將睡衣撩了起來。

  在她看不到的時候,他溫軟的目光變得有些灼熱,只是當看到那片雪白的肌膚上一大片的青紫痕跡,神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奚辭?」她奇怪地叫了一聲,轉頭看去,發現他的臉色變得嚴肅,有些懵懵地問道:「很嚴重?」

  「嗯,我等會輕點。」他朝她微笑道。

  郁齡哦了一聲,雖然有點兒害羞,但為了方便,依然將睡衣的上衣脫了,將臉埋在被子裡。

  精油塗抹在背上時,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泛開,她疼得抽氣,死死地咬住嘴唇,感覺實在是難熬,但是不知為何,又覺得這種小痛和那時候心臟像被尖錐一下下地錘擊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讓一向怕痛的她竟然覺得沒什麼了不起的……

  她有些懵,那種時候是什麼時候?

  疼痛過後,是一股暖流在肌膚上泛開,雖然依然又熱又辣地疼,卻比剛才好多了,慢慢地意識陷入睡眠中。

  為她將背上的瘀血推拿完後,奚辭發現她睡著了,便去洗了手,然後小心地給她穿好衣服,為她蓋好被子後,他坐在床邊就著昏黃的節能燈的光線看了她一會兒,方才起身出門。

  米天師可憐巴巴地窩在沙發中等他。

  見他終於下樓了,米天師先是用一種詭異的視線看他,腦子裡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詭異的情節,不過在奚辭輕飄飄地掃一眼過來後,他馬上正經臉,忙不迭地道:「奚老大,剛才我又想了想,覺得你結婚這事情吧,只怕會引起那些人的注意,畢竟你和那位江小姐可是人妖殊途……」

  「那又如何?」奚辭依然是那句話,「這並不是什麼大事。」

  大哥啊,怎麼不是大事?如果不是大事的話,自古以來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妖相戀後被棒打鴛鴦的事情啦。只是想到奚辭的性格,好像確實不是什麼大事……

  米天師只好將這事放到一旁,說起正事來,「奚老大,收留我幾天吧,好歹等我搞清楚盤山公路那邊的情況再說。對了,你去看過了嗎?」

  「沒有。」奚辭很乾脆地道。

  米天師就知道他這些天忙著結婚和照顧老婆,怎麼可能會親自去看?雖然知道,還是抱著妄想,可惜妄想的小船說翻就翻,他除了哀歎一聲,繼續打起精神道:「好吧,我就知道我又要苦命幹活了。你的傷……大概什麼時候能好?」

  「還需要半個月左右。」

  米天師皺眉,疑惑地問,「不應該這麼久啊,難道當時在荒山墓裡,有我們不知道的詛咒?」

  奚辭:「……不是,你不用管。」

  米天師也是關心朋友,他的傷都過了這麼久了還沒好,怎麼可能不管?突然,他想到樓上的人,憶起以前看過的米家先祖留下的一些劄記,頓時有些不可思議地道:「難道是你在傷沒好的時候,又做了什麼?」

  奚辭沒理他,去書房拿來一個黑色的小匣子,直接遞給他。

  米天師有些疑惑,打開一看,發現裡面裝著的竟然是一黑一白的兩個小球,如果他沒有看錯,這應該是玄門法寶排行榜中排在第八的陰陽雙磁球吧?奚展王連這東西都能弄到,米天師再次震驚了。

  「你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地球,所以這輩子才會像個升級流的逆天男主角一樣機遇不斷。」米天師誇獎道。

  「是自動送上門來的,這東西在一個自稱是徐大師的人手裡。」奚辭將半個月前在烏莫村遇到的人說了。

  「徐大師?沒聽過這號人物,一定是個野路子出身的三流大師。」米天師毫不客氣地嘲笑道,現今玄門一共九門,除了不出世的老傢伙,年輕一輩的排除潛心修習的,大多數是掛靠在政府,有什麼成員米天師都門兒清,可沒有聽說過一個姓徐的中年男人。

  看他高興地把玩那兩顆陰陽球,奚辭道:「這不是送你的,是暫時租借給你用,租金是幫忙查徐大師背後的人。」

  米天師笑呵呵地道:「我就知道奚老大你是個好人……不,好妖,那就多謝了,這事包在我身上。」

  烏莫村一帶是政府和奚展王經過一系列的協商後劃分給妖的地盤,那裡滿山遍野都是妖,不管是成精的還是沒有成精的,簡直是走十步就能遇到一隻,只要知情的人都不會作死地往那裡撞。沒想到現在竟然有人不長眼地打那兒的主意,不管他們背後是什麼人,米天師都覺得那些人離死期不遠了。

  第二天,郁齡起床後,發現除了手臂的傷有點麻癢外,身體好像沒有其他的異樣,背後的撞傷的後遺症幾乎沒有,不禁對奚辭的手藝給予肯定。

  洗漱後,她想了想,挑了一件無袖裙子,外面再套一條長袖短外套,遮住手臂的傷。她可不想外婆看到後擔心。

  收拾好自己後,郁齡剛下樓,就看到院子裡穿著一身復古長袍、拿著桃木劍耍的米天師,頓時懵了下。

  「喲,美女,早安。」米天師一邊練劍一邊朝她笑呵呵地道,笑臉比朝陽更燦爛,使得那張雖然平凡但是韻味十足的臉蛋添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郁齡:「……早。」

  金剛鸚鵡嫌棄地道:「你在別人家就不能收斂一點嗎?」

  米天師一個利落地收招,終於收起桃木劍,說道:「好香啊,終於可以吃早飯了,奚老大真是個居家旅行必備的好男人,不枉我特地接了這次的任務跑過來蹭吃蹭喝。」

  金剛鸚鵡見他竟然能如此厚臉皮,頓時大怒,飛到他腦袋上抓他的頭髮,抓得米天師抱頭鼠躥。

  郁齡目光奇異地看著那躥來躥去的一人一鳥,心裡感歎今天真是熱鬧。

  早餐依然很豐富,有鮮美的灌湯包、晶瑩剔透的腸米分、魚肉粥,還有幾份爽口的下粥小菜,擺在原木餐桌上,在清晨的陽光中,簡直像藝術品一般。

  米天師拿出手機,連續拍了幾張照,嘴裡說道:「奚老大真賢惠,我要上傳到朋友圈,讓那些人羨慕嫉妒恨我有這麼能幹又賢惠的朋友!」

  奚辭看了他一眼,米天師忙驚恐地捂住又嘴賤的嘴巴。

  然而奚辭卻沒像往常那樣一言不合就虐他,而是像個賢夫一樣,給他老婆盛魚粥去了。

  米天師突然get到了如何撩奚展王卻不用擔心被他虐死的技能,覺得自己棒棒噠。

  郁齡也拿手機拍了一張,發到微博裡,方才坐下吃早餐。

  吃過早餐後,米天師換了一身正常人的衣服,背上他吃飯的工具,和他們一起出門了。

  由於昨晚摩托車報廢了的原因,米天師先送他們去醫院,然後直接往縣城外而去。

  「阿辭有朋友來了?」外婆好奇地問。

  「是的,阿婆你也見過的,就是一個月前的市醫院遇到的那位米天師。」奚辭回答道。

  外婆一聽,猛地拍大腿,「哦,是那個原本要動闌尾炎手術卻下午就出院的小夥子啊,是個挺精神的小夥子。」

  聽到這裡,郁齡不免看了眼奚辭,回想當時的情況,她突然覺得米天師那天根本沒病,只怕是特別混進醫院捉鬼收妖什麼的。醫院這種地方,最容易吸引非人類生駐紮,倒也不奇怪了。

  郁齡想到這裡,突然安心了。

  果然這個世界上有可怕的非人類生物,也有專門對付它們的人,世界還是很和諧的。

  安心的江姑娘打開手機刷微博,不意外地看到早上發的早餐圖被很多人點贊了,除了俞荔、安茹、趙明明和幾個關注了她的小明星外,還有江氏集團的總裁爸爸和邵琛。

  總裁爸爸甚至在下面留言:早餐真豐富,齡齡應該多吃點,我今天早上還沒有吃早餐呢[委屈]。

  郁齡盯著這條評論,覺得某些窺屏的人看到一定又要咬牙切齒了,不禁心情大好,繼續瀏覽其他人的留言,無一例外都是流口水說一定很好吃的,問她是誰做的。

  當然好吃了,她老公做的。

  她在心裡輕輕暗忖,沒有回復任何人。

  下午時,米天師帶著一身傷,狼狽地滾到醫院來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3 12:31 PM

第31章

  郁齡和奚辭一起到門診樓大廳時,就見鼻青臉腫的米天師可憐巴巴地窩在角落裡,一邊齜牙裂嘴地由護士小組給他處理身上的傷,一邊打電話。

  一米八幾的高個兒,窩在休息椅上,衣服上都是血漬,看著著實可憐。

  看到他們,米天師宛如見到親人,差點要飆淚了。

  「奚老大!」

  奚辭打量他一會兒,問道:「怎麼弄成這樣?」

  米天師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是周圍還有其他正常人,顯然不能說一些不科學的事情,憋了憋,才含糊地道:「沒辦法,那兒太危險了,我一個人扛不住,也出了車禍。我已經向上級報告了,估計上面的人會多派個人過來協助我。」

  奚辭隨意地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倒是郁齡仔細看了看,發現米天師身上都是一些皮肉傷,還算是幸運的。就是外表看著狼狽了點,有點兒磣人。

  這時,負責給他上藥的護士道:「這位先生是在通往平鎮的那條盤山公路出事的吧?最近那條路有點問題,很容易出事故,聽說政府正找人維修呢,開車經過時一定要小心,開慢點,不然很容易出事的呢。」

  米天師故作一臉驚訝,「是這樣的啊?多謝美女你提醒啦,我還不知道有這回事。」

  護士小姐利索地給他處理好傷勢,將一些醫生開的消炎藥給他,便去忙了。

  米天師站起來,剛想伸個懶腰,伸到一半扶著腰哎喲哎喲地叫起來,叫得附近的人都看過來,有點兒丟臉。他齜牙裂嘴地等那陣疼痛過去,抱怨道:「慘了慘了,傷到腰了,男人的腰可是很重要的,得補補了……對了,我都來這裡了,順便去看看郁婆婆吧。」

  他的話題跳躍得快,奚辭已經習慣了這人說話的節奏,朝他點頭。

  米天師頂著一張淒慘的調色盤臉,跟著郁齡和奚辭一起去住院部看外婆,路上人少的時候,簡單地將他今天經歷的事情和奚辭說了。

  「……我剛靠近,車子就打滑了,往安全護攔撞去,要不是我反應快,指不定會連人帶車直接滑出去,摔到山下,就算不死也去掉半條命。那裡煞氣實在是太重了,就算我不開眼,也能感受到,那只筮鬼即將成形,幾乎將方圓幾裡的地方都弄成了它的地盤,如果再讓它繼續成長下去,連平鎮的人都要危險了,必須儘快除去它……」

  米天師小聲地嘮叨著,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

  相比之下,奚辭的反應比較冷淡,事不關已。

  而郁齡聽得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大白天的,她甚至覺得有陰風吹過,渾身冷嗖嗖的,猛地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往奚辭身邊湊去。雖然知道他們現在幹的是這行,但親耳聽到,依然有點兒害怕。

  沒辦法,這是她從小就能看到一些非人間的東西的後遺症,驚嚇過度,導致矯枉過正,估計是一輩子這怕鬼的毛病都好不了了。

  奚辭眼裡多了幾分笑意,看她明明怕得要死,卻一副高冷淡定樣子繼續硬著頭皮聽下去,實在是說不出的搞笑,便伸手握住她的手。

  奚辭的手很厚實溫暖,和他過份年輕的模樣一點也不符和,仿佛一直暖到了心裡,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郁齡終於沒有那麼怕了,緊緊地回握他。

  米天師沒發現這夫妻倆的小動作,還在那裡感歎,「奚老大,這次多虧了你送我的陰陽雙磁球,否則我還真是難逃一劫,你就是我的貴人,我生命裡的光……」

  郁齡聽著他滿嘴跑火車,頓時有些黑線。

  到了住院部,外婆見到米天師時,不禁吃了一驚,問道;「小夥子,你這是咋啦?」

  「哎,不小心出了個小車禍,幸好都是皮肉傷,不礙事的。郁婆婆,我是奚老大的好朋友,最近來縣城辦點事,暫時借住在奚老大家,聽說你生病了,這不就過來看看你了。」米天師嘴巴很甜地說,這可是奚老大難得認同的人類長輩,自然要好好巴結。

  外婆聽了噓唏不已,直說開車危險,要小心云云,米天師一副好青年的樣子點頭。

  上次在市裡,因為是陌生人,不好一直盯著人家看,所以他也沒來得仔細看這位郁婆婆,這會兒再細看,米天師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對。

  他瞅了瞅外婆,又看看郁齡,眼裡有些深思。

  外婆雖然很高興米天師特地過來探望她,不過到底身體不好,坐久了又開始頭暈了,只能躺下休息。

  時間還早,三人便到陽臺小聲說話,繼續先前的事情。

  米天師說:「最多三天,三天內必須除去那只筮鬼。這個任務等級被判為S級,我想組織那邊會派人來幫我。奚老大,你考慮得怎麼樣?要不要一起,報酬好商量。」

  奚辭自然是拒絕了,比起去捉鬼,他更喜歡陪著剛結婚的老婆,新鮮勁兒都沒過,怎麼可能離開她?就算每天和她窩在醫院裡陪外婆消磨時光,靠在一起不說話,也是一種樂趣。

  米天師失望極了,眼巴巴地看著他,「你雖然是……但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如果你能出手,根本不用叫組織再派人過來,說不定到時來的是那幾個家族的人,最好不是雲家——」他的聲音突然嘎然而止,猛地轉頭,一臉目瞪口呆地看著郁齡。

  郁齡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米天師終於明白先前那種不對勁兒是什麼了,他盯著她問道:「江美女,你認識郁天競嗎?」

  郁齡愣了下,不禁看著他,慢慢地說道:「認識,是我外公。」

  米天師擊掌,高興地道:「這就對啦,怨不得你的命格這麼奇怪,你阿婆今年流年不利呢。」

  奚辭也有些孤疑地看著他。

  米天師此時已經念念有詞,那神神叨叨的樣子,讓奚辭有些不耐煩,踹了他一腳,說道:「說人話。」

  郁齡忍不住看他一眼,十分驚訝。

  他以前表現得太好了,就像一個好好先生,對誰都是溫和有禮、斯斯文文,沒想到對米天師好像有點兒隨意,他們果然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一起捉鬼降妖驅魔嘛,革命感情是妥妥的,自然不用太客氣。

  米天師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記起他老婆還不知道他的身份,轉而道:「郁天競老先生在世時,和我祖爺爺有過幾面之誼,曾經拜託我祖爺爺一件事情,你們不用問,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畢竟當時我也還小嘛。不過嘛,應該是好事吧。」說著,他又瞅著郁齡,說道:「其實你阿婆的身體只要能挺過這個坎,很快就好的,她可是長命百歲之相,死後得以善終,不用再受苦。」

  郁齡呼吸窒了下。

  如果以前有人這麼說,她一定將之當成巧言令色的神棍,但是經過昨晚的事,三觀再次重組,已經確定這個世界是不科學的了,自然沒什麼不能相信的。米天師雖然看著不靠譜,但在他的專業領域內,應該是不會說謊的。

  她深吸了口氣,問道:「那我阿婆要如何跨過這個坎?」

  米天師笑了,看向奚辭,意有所指地說:「你不是已經把握住這個契機了嗎?」

  郁齡:「誒?」

  「人吃五穀雜糧,不可能不生病的,只要沒有邪崇作亂,好好地接受治療,很快就能恢復健康的,你就放心吧。」米天師安慰她。

  郁齡聽得更糊塗了,事關外婆,由不得她不謹慎,又再次詢問。

  米天師一臉高深莫測,不管郁齡如何問,就是一副高人派頭不說話。

  郁齡雖然急於想知道,但也覺得或許裡面有什麼不能說的,只好放下這事。

  看時間差不多了,奚辭要回家去做飯,順便將米天師捎走了,讓他充當司機。

  上了車,米天師繫好安全帶後,奚辭問道:「當年郁天競老先生和你祖爺爺是不是有過什麼協議?」

  米天師馬上在嘴上作了個拉鍊的動作,說道:「奚老大,這事我不能說,這事關我們米家的一些秘辛,不能外泄。而且就算我想告訴你也沒辦法,因為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你老婆的妖蠱之身可能和郁天競老生先有關,至於郁外婆,也是郁天競老先生以命易命換來長命百歲之相,不然她早在家破人亡時就應該不在人世了。」

  奚辭眸色微沉。

  郁齡的妖蠱之身,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早在二十年前,他剛恢復靈識時,就遇到這個有妖蠱之身的小女孩。當時她才三歲,說話都不利索,如果不是她,他可能在恢復靈識時,以堂堂大妖之身墮落成嗜血邪惡的妖物,最後的結果不是生靈塗炭,就是被人類強者除去。

  因為她的妖蠱之身,他一直在暗中小心翼翼地保護她,杜絕那些意志不堅定的小妖對她的覬覦,甚至隱藏她的氣息,免得那些沒有理智的妖魔鬼怪找上她。

  雖然他已經儘量維持她正常人的生活,但最近才發現,她依然因為妖蠱之身,可視虛妄,能見非人間之物,對她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也讓她形成這種極度怕鬼的性子,從一個聒噪的小姑娘變成了如今天沉默寡言的樣子。

  奚辭緩緩地籲了口氣。

  其實他和她一起青梅竹馬長大,可惜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長久陪伴的感情最是純樸無瑕,連妖也不能拒絕這樣溫暖的陪伴,讓他漸漸地愛上長大後的她。

  無法自拔。

  米天師見他不再追問,心裡鬆了口氣,連忙轉移話題,說道:「盯上郁婆婆的應該是一隻來自忘川河畔的念魂,想要借這次機會殺死她。這只念魂可能是生平和郁婆婆有過節的生靈,你除掉它了?」

  「沒有,我只是給了個警告。」奚辭輕描淡寫地道。

  米天師一聽,頓時同情起那只不遠千里從忘川河畔渡來的念魂了,奚展王的警告一向犀利無比,恐怕不死也去掉半條命,怨不得這次他看郁婆婆的面相,發現她面相變了,身上的劫難之印正在變淡,只要徹底消失,郁外婆自然會漸漸恢復健康。

  傍晚時,奚辭將煲好的湯和晚飯送到醫院。

  米天師沒有跟過來,留在家裡養傷並養精畜銳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奚辭的手藝太好了,外婆今天的胃口比昨天好多了,看得郁齡心情大好,端著碗含笑看著她,說道:「阿婆喜歡奚辭做的飯,以後和我們一起住,讓奚辭天天做給你吃。」

  外婆喝了口湯,白了她一眼,「又說傻話了!」

  「哪裡傻了?等阿婆你身體好了,就不回村子啦,和我們一起住,我們給你養老。」說著,郁齡看向奚辭。

  奚辭笑著點頭,「郁齡說得對,阿婆以後和我們一起住吧。」

  外婆笑了笑,暗暗搖頭,沒有說什麼。

  晚上郁齡依然堅持守到十點,讓她奇怪的是,今晚竟然只有兩隻噬陰鬼爬出來,並且一見奚辭又尖叫著跑了。要知道,開始時,這群噬陰鬼可是成群出現的,這一兩隻的真的挺少。

  她挨到奚辭身邊,小聲地問,「這些……是不是因為阿婆的身體漸漸轉好了,所以它們不來了?」

  奚辭笑著說:「可能吧。」

  郁齡雖然不解,但這種好事只要高興就行了,不必究根到底,便高高興興地和奚辭一起離開醫院。

  回到家時依然很晚了。

  家裡的電視正在播放真人秀節目,米天師和金剛鸚鵡一起窩在沙發上,桌子上擺滿了零食飲料,一人一鳥邊看真人秀邊哈哈哈地笑著,看得剛進門的郁齡和奚辭都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下。

  「你們回來了……啊,我的荔枝女神出來了,女神加油,打敗那些臭男人,讓他們拜倒在你的紅色高跟鞋下。」米天師激動對對著電視咆哮。

  郁齡望向電視屏幕,恰好和屏幕裡的俞荔的正臉對個正著。

  俞荔漂亮的臉面對眾人,突然勾魂一笑,百媚叢生,笑得電視機前的迷弟迷妹們神魂顛倒。郁齡卻扶額,知道俞荔這樣子可能準備發功賣蠢了,就不知道這個真人秀的導演會不會將她賣蠢的鏡頭播放出來,那真是不忍睹目。

  果然,她剛接過奚辭遞來的水喝一口,就見電視裡正在做遊戲的一群人因為俞荔的賣蠢,全部人都摔下水,米天師哇的叫起來,一臉「我的女神不可能這麼蠢」的懵逼。

  郁齡忍不住勾了勾嘴唇。

  奚辭接過她喝了一半的杯子,照例問她是要先洗澡還是吃宵夜的問題。

  郁齡:「……我要減肥,不吃宵夜。」

  奚辭下意識地往下看,目光正好落到她高聳的胸部上,臉上一紅,說道:「其實……也不用減了。」

  郁齡也發現他流氓的視線,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奚辭的臉更紅了,正有點兒不知所措時,外面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3 01:19 PM

第32章

  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外面夜色深沉,突然聽到敲門聲響起,郁齡莫名其妙地想到半夜鬼敲門什麼的。

  沒辦法,這是知道米天師他們的職業後的後遺症,總覺得這群人都是與鬼打交道的,說不定晚上有鬼來找他們也不奇怪。

  一瞬間,江姑娘的腦補快要破天了。

  不過敲門聲響起,也讓奚辭終於從那種窘境中擺脫,揉了下臉,走去開門。

  一會兒後,奚辭領了一個人進來。

  正在看真人秀哈哈大笑的米天師抓起一灌啤酒邊喝邊笑,不過眼角餘光瞄到跟著奚辭進來的人時,噗的一下將嘴裡的酒噴出來了,恰好噴得站在他對面同樣看真人秀而跳得歡的金剛鸚鵡滿身都是酒。

  金剛鸚鵡懵逼了下,反應過來後頓時怒了,一抖紫藍色的漂亮翅膀,然後像只憤怒的小鳥一樣飛過去不斷地抓撓他,罵道:「大米,你太過份了!太過份了,我又不是你的沖水馬桶,你怎麼能噴到我身上?」

  米天師再次抱頭亂躥。

  跟著奚辭過來的人看到這一幕,馬上皺眉,冷聲道:「德行。」

  米天師終於安撫好金剛鸚鵡後,頂著一頭亂髮,不爽地道:「雲修然,你怎麼來了?難道……上頭派來的人是你?」

  來人是一個穿著白色唐裝的青年男人,修眉鳳眼,神色冷峻,氣質端的出塵脫俗,簡直就像從修仙世界走來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一樣。不過眉宇間那股淩人的傲氣讓他多了幾分人氣,只是這份人氣讓被他睥睨的人挺反感的。

  雲修然冷冷地道:「我恰好在附近辦事,接到上頭的通知就過來了。」

  米天師收起了逗比的神色,同樣冷淡地說:「那我還是太不幸了。」

  雲修然顯然是個行動力非常強大的人,並不喜歡浪費時間。當下也不囉嗦,直接道:「先將盤山公路那邊的情況說一下,如果沒問題,儘快處理了它。」說著,他轉頭看向奚辭,眼裡明顯多了一種忌憚和警惕,不如對米天師時那種睥睨同行的傲氣。

  只是,當他看到安靜地站在一旁的郁齡時,修長的眉宇又皺了下,眼裡多了幾分波動。

  米天師朝他呵呵一聲,「你說得真是輕巧,我還受著傷呢,況且這三更半夜的,陰氣重,什麼都沒準備就跑過去,簡直是找死。」

  雲修然面上露出一種赤果果的「無能」的表情,看得米天師額角突突地跳著。

  這時,奚辭作為主人開口了,「你們要聊就出去聊,我家不是賓館。」

  米天師聽得樂了,他是知道雲家的行事風格的,一直奉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入世準則,與非人類生物從來無法友好相處,抱著一定的懷疑及防備。所以可想而知,讓他跑到一隻妖的地盤有多困難,怨不得一見面就對他冷嘲熱諷的,感情是不敢對奚展王開腔,只好拿他來開刷了。

  雲修然朝奚辭頷首,什麼都沒說,聽話地出去了,不過也順便將米天師捎出去,兩人到院子裡說話。

  等他們都出去後,奚辭轉頭看向郁齡,見她臉色有點僵硬,問道:「怎麼了?」

  郁齡摸了摸手臂的雞皮疙瘩,想了想,老實地道:「剛才,那個人一身白衣,從你身後飄出來……」害她以為他真的帶了一隻鬼進來。

  奚辭:「……」

  不僅奚辭被她的話噎住了,五感靈敏的米天師和雲修然也同樣聽到了。

  雲修然頓時默了下,米天師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這大半夜的,誰讓你騷包地穿一身白,嚇到人家美女了吧?活該。」

  雲修然蹙著眉頭,問道:「她是誰?怎麼會在這裡,和那位是……」

  米天師沒有回答,眼睛轉了轉,方才笑眯眯地說道:「你說一個漂亮的女人三更半夜在一個男人家裡,他們會是什麼關係?」

  雲修然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心裡的忌憚更深,冷漠地道:「人和妖……不會有好結果的。」

  米天師再次朝他呵呵一聲,說道:「你們雲家就是管太寬了,有沒有好結果還不是當事人說了算,你們雲家最好不要打什麼主意,奚展王可不是吃素。」

  接著,也不和他再談論這話題,直接進入工作話題。

  郁齡從窗口往下看,看到院子裡的那抹移動的白,雞皮疙瘩又往外冒了,果然大晚上穿著白衣什麼的,很容易讓人腦補到不好的東西。這個雲修然,應該就是那個什麼異聞組的政府部門派來協助米天師捉鬼的,還是米天師最不喜歡的雲家的一員。

  而且,他好像很忌憚奚辭。

  等郁齡洗好澡下樓去喝水,就見米天師和奚辭坐在沙發上說話,雲修然已經走了。

  這三更半夜特地找上門,雲修然的工作態度真是負責。

  「明天我要去買些符紙和朱砂,還有黑狗血,這只筮鬼可不好對付……哦,對了,我順便給郁婆婆畫張保平安的符吧,隨身配戴,以後就不會有一些邪崇再找她了。」

  米天師一邊說一邊檢查看自己的背包裡的存貨,見郁齡下來,和她說:「美女,我的符可是很靈驗的,一張符一萬到百萬不等,很多有錢人都爭著要呢,比那雲修然更厲害,不過我和奚老大是朋友,就免費啦。」

  郁齡看向奚辭,見奚辭點頭,朝他笑道:「那就謝謝了。」

  忙碌一通,三人各自回房去休息了。

  回房後,奚辭先是給郁齡手臂的傷換藥,又讓她繼續趴著,用精油為她推拿背上的撞傷。

  這次郁齡沒有像昨晚一樣中途睡過去,很清醒地等著推拿結束,初時感覺到背脊處還有些酸疼,最後只剩下一種舒服的感覺,覺得奚辭有這種手藝,以前一定是在一些按摩院中工作過。

  「你特地學過的?」她抱著衣服掩住胸前,好奇地問。

  「沒有,不過以前因為工作需要,看過別人弄。」他笑著說,然後又問道:「沒有弄疼你吧?」

  郁齡的臉有點紅,「沒有,挺舒服的。」

  他臉上的笑容更深了,顯然她的回答讓他非常高興,雙眼彎成好看的弧形。

  ***

  第二天,吃過一頓豐富的早餐後,眾人又一起出發了。

  米天師照例是開車先送他們去醫院,然後才往縣城中專門賣符紙朱砂的地方採購,順便也在附近踩踩點,暗訪一下。

  郁齡和奚辭到了醫院後,陪外婆說了會兒話,奚辭就接到修車店的消息,昨天送去的摩托車已經修好了,他可以去拿回來。

  奚辭和郁齡說了一聲,就過去了。

  外婆有些奇怪地問,「車怎麼了?」

  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郁齡他們都沒有告訴外婆,怕讓她老人家擔心,而且這些不科學的事情,郁齡覺得,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反正普通人也看不到。

  「車子出了點問題,拿去修了。」郁齡輕描淡寫地解釋。

  外婆果然沒有懷疑。

  等奚辭回來時,開的卻不是那輛兩輪的摩托車,而是一輛四輪的奧迪。

  「換新車了?」外婆問,很是關心外孫女婿。

  奚辭微笑著點頭,「以前就想換輛代步的小車了,那時候沒有需要,公司有專配的車,才沒有買,有輛車也方便接送你們。」

  外婆點頭,她老人家雖然一直窩在村子,但是喜歡看電視,也知道現在出行有輛車子方便。至於以奚辭的經濟條件,是不是買得起車,買了車後經濟會不會緊張,外婆其實並不太擔心,男人只要有上進心,什麼掙不來,奚辭人看著是溫和有禮,卻不代表他不能幹。

  雖然男人養家是天經地義的,不過外婆並不是老古板,並不一定剛結婚就要讓奚辭供外孫女過奢侈富裕的生活。她知道以江禹城對郁齡的看重,時不時地會找各種名目給她塞零花錢,每年公司的分紅更是不少,外孫女根本不缺錢,躺著都能過幾輩子。

  外孫女有錢,不用像旁人一樣需要辛苦地去打拼,江禹城就會將一切捧給她了。可也因為如此,讓她過得渾渾噩噩,甚至沒有什麼目標,得過且過,幸好外孫女是個聽話的,才沒有像一些有錢人家的姑娘那樣不自愛地去墮落。

  外婆覺得,外孫女現在什麼都不缺了,就缺個人照顧她、關心她、陪伴她,而奚辭恰好是這個人。

  看看奚辭,又看看坐在一旁傾聽的郁齡,外婆是越看越安慰,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

  自從老伴和女兒相繼離世後,外婆受到打擊非常重,要不是女兒還留了個小團子一樣的小閨女給她,可能當初她幾乎撐不過來。可她也知道,女兒不在了,對外孫女的影響也是極大的,讓她從一個愛吵愛鬧的小團子漸漸地沉默寡言,直到變成這副做什麼事都是懶懶散散,沒有什麼目標的樣子。

  外婆心裡難受,平時嘴裡喜歡嘮叨數落她,但何嘗不是一種擔心?

  這幾天,奚辭的表現她看在眼裡,外孫女雖然是一時衝動和他結婚,可漸漸地目光也放在他身上了,兩個孩子以後會慢慢地處出感情來的。

  晚上,等外婆睡下後,兩人方才離開醫院。

  坐在車裡,郁齡想到什麼,突然扭頭問道:「奚辭,你為什麼會去當一個快遞員?」她盯著他,慢吞吞地補充道:「難道你們捉鬼這個職業的工資不高?對了,你們是編外人員,不算是正式的公務員……」

  米天師每次慘叫著奚老大幫忙時,總會加上一句「報酬好商量」,從中可以看出,做這行的報酬是不錯的,怎麼樣都比一個快遞員要高吧。

  所以她突然覺得,奚辭這份快遞員的工作,有點兒違和了。

  看她努力地回想「政府公務人員有多少工資來著」的表情,奚辭有些哭笑不得,一邊開車一邊說道:「政府那邊給的工資不算高,但對於普通人來說也算是不錯的,一般像大米這樣的,都會接外快,這樣來錢更快。」

  「一般做外快能賺多少?」她感興趣地問。

  「那要看是什麼了,看風水和算命之類的比較少,畫符和改風水多一點,要是捉鬼捉妖驅魔這類的,視等級而定,越是危險,報酬越高。」

  當下郁齡被他普及了一遍米天師賺外快的等級及收入,郁齡聽得暗暗咋舌,確實來錢非常快,可好像花出去也快吧?

  「至於快遞這份工作……是一種掩飾吧。」

  「掩飾什麼?」

  奚辭正要解釋,突然手機震天地響起來,剛滑下接聽鍵,米天師的慘叫就傳過來了:「奚老大,快救米啊,情況不對,有妖物捲進來了,快頂不住了。只要你來,報酬好商量!」

  奚辭:「……」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3 01:47 PM

第33章

  車子停下時,奚辭轉頭看向郁齡。

  就著路燈的光線,郁齡也扭頭看他,一臉平靜。

  剛才米天師的電話,她也聽得一清二楚,覺得既然兩人是好友,米天師現在遇到危險了,而奚辭又是一個「天師輔助戰鬥師」,幫他是理所當然的。雖然抓鬼降妖什麼的,依然會讓她頭皮發麻,瞬間就能腦補出可怕的場景,但好歹是為了維護人間和平嘛,她也是沒有意見的。

  當下,就聽到奚辭說:「我先將你送回家吧。」

  郁齡嗯了聲,問道:「米天師那邊聽著挺危險的,先送我回家的話,你的時間趕得及嗎?」聽剛才米天師的聲音,好像情況很不妙,耽擱一分鐘也要人命一樣。

  「沒事,他們都是玄門中優秀的後輩,一時半會死不了。」奚辭說得非常平淡,壓根兒不擔心,最多只讓他們多受點兒苦,以後慢慢地治療就是了。

  車子繼續前行,郁齡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看著沿途的路燈飛快地閃過,光線明隱時滅,突然開口道:「算了,不用送我回家了,現在拐道過去吧。」

  奚辭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她有多怕那些非人類生物,他這幾天已經清楚地意識到了,她對這種事情避之不及,怎麼可能會主動跟過去圍觀?就著暗淡的光線,他都可以看到她面上的青白僵硬,不過看起來依然很平靜,應該沒有嚇得做出什麼不理智的決定。

  郁齡見他驚訝的樣子,暗暗反省了下這幾天是不是自己表現得太明顯讓他發現自己就是個紙老虎了。不過她覺得怕鬼這種事情也不算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女孩子怕鬼挺正常的嘛。

  她一臉淡定而誠實地說:「雖然我不太想……近距離接觸,不過如果現在放我一個人在家的話,我會習慣腦補,反而會待不住,不如和你待在一起。所以我想了下,還是和你一起去吧。」鬼怪都怕他,說不定和他待在一起還安全一些呢。

  作了決定後,她又忍不住問,「會很危險嗎?」

  因為怕鬼的原因,連鬼片和恐怖片都不怎麼看,所以她其實也不太懂這些天師是怎麼捉鬼的。當然,國產的搞笑僵屍片之類的不算,因為是人工裝扮的,心裡知道這些是假的,實在是沒有太大的恐怖效果,比不上她在醫院裡看到的一些真實的鬼怪。

  奚辭忍不住笑了下,「不算危險。」說到這裡,他又有些猶豫。

  如果是他沒有受傷的全盛時期,區區一個筮鬼作倀根本不放在眼裡,可偏偏現在傷勢還沒有痊癒,妖力只能使出一兩層,自己一個人倒是無所謂,但他擔心會有什麼意外,使自己沒辦法保護她。

  只是,看她暗暗握緊的拳頭,奚辭又笑起來,「不要緊,我會保護你。」

  這句「我會保護你」聽得她心頭微跳,心裡驀然湧起一股又酸又軟的情緒,十分陌生,一時間不禁怔怔地出神。

  奚辭已經調轉車頭,直接驅車往縣城外行去。

  花了約莫半個小時,快要接近目的地了。

  遠遠地,一股颯颯的山吹過,郁齡打了個哆嗦,突然覺得有點冷。

  周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月入烏雲,連山體的輪廓也看不清楚,只有車子的照明燈照亮前面方寸之地,那濃稠的黑暗仿佛根本無法穿透,濃重地壓在人的心頭上,帶來一種沉重而可怕的窒息之感。

  車子發出吱的摩擦聲,猛地停下來。

  郁齡的身體隨慣性往前傾,然後又被安全帶拉了回來,沒有一股腦地磕到玻璃上。

  「前面車子進不去了,只能走路。」奚辭將車停在靠山體的一邊,然後邊解安全帶邊和她解釋。

  郁齡面無表情地看他,腦洞又開始不受控制了,自動足補他的話:車子進不去的原因,其實是鬼打牆什麼的吧?聽說這是很常見的現象,很多走夜路的人都經歷過……

  等他們都下車後,奚辭收拾了一下東西,便從車子後坐翻出一件外套披到她身上。

  下車後,郁齡才發覺今晚山上冷得不可思議,五月下旬的縣城其實已經正式邁進夏天的腳步了,基本上人們都穿上夏衣。可是這會兒,給她的感覺卻像是到了料峭的春天一樣,冷得皮膚都發麻。

  厚暖的外套披在身上後,一下子便感覺到暖和了。

  郁齡看他身上還穿著夏天的襯衣和休閒褲,不禁有些擔心地問:「你冷不冷?」

  「還好,並不冷。」

  奚辭這話是實話,可是放在正常人眼裡,這種時候不冷才怪,郁齡張了張口想再說點什麼,奚辭已經拉著她迎著颯爽的山風往前走了。

  奚辭手裡拿著一個手電筒照明,兩人就這樣在盤山公路上徒步前進。

  現在快要到午夜了,周圍靜悄悄的,沒有車輛路過,如果平時還有,但是自從知道這邊的路出了問題後,而且時常出車禍,晚上便沒有車走了。

  越是往前,山風像鬼怪的咆哮,發出嗚嗚的聲音,讓人幾乎以為自己邁進了陰曹地府。郁齡也越發的感覺到周圍的詭異,這種詭奇,就算是正常人,也明顯能感覺出來了。

  突然,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遠處一盞孔明燈冉冉飛升,就像黑暗中的明燈,指引著人們前進,也給他們提供了方向。奚辭馬上拉著她,往孔明燈的方向疾走而去。

  「那是……什麼?」郁齡一邊走一邊喘息著問,這種時候,她不覺得那是一盞單純的孔明燈。

  「是雲家的引魂燈。」奚辭回答。

  引魂燈什麼的,一聽名字就能明白它的意思,郁齡越發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麼了,臉皮也越發的僵硬,想說後悔也沒處說了,只能讓自己看起來越發的淡定從容,儘量不拖後腿。

  走了一會兒,奚辭突然將手電筒塞到她手上,然後一把抱起她,就開始在路上狂奔。

  郁齡懵了下,緊緊地拽著手電筒,窩在他懷裡。

  他跑得太快了,讓她也不好在這種時候再矯情地讓他放她下來、免得他累著什麼的。聽著山風在耳邊咆哮,仿佛在阻止他們前進,不過窩在他懷裡,他身上的溫度隔著衣服浸透到她的肌膚上,讓她感覺到一陣陣暖意和安心。

  是的,縱使周圍的環境越來越恐怖,縱使等會兒他們要面對的事情非常可怕,但此時郁齡卻沒有害怕。

  大概是因為身邊這個男人,此時非常可靠吧。

  郁齡再次發現,自己衝動之下的選擇,真的撿了個大便宜。

  奚辭的速度非常快,即便抱著個人疾奔,但對他來說仿佛沒有任何負擔一樣,很快地,郁齡便清楚地聽到前面傳來的動靜,有人類的喝斥聲,有野獸的咆哮聲,還有一種空靈的、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聲音,非常地磣人。

  那種恐怖氣氛根本不用特地營造,就能將人嚇尿了!

  在夜色的掩蓋下,山中的陰氣重重,遠處盤桓著濃郁的煞氣。

  只稍看一眼,奚辭便知道那煞氣快要成形了。

  當煞氣成形,筮鬼脫離這片縛地,恐怕被它劃分為目標的平鎮首當其衝會遭受到鬼怨的血洗,也不怪異聞組的人得知這裡的事情後,會這麼重視,甚至不惜派米天師和雲修然過來處理,以這兩人的能力,確實足夠了。

  只可惜,大概沒有料到,還有妖物插了一腳,導致兩人差點栽在這裡。

  當奚辭他們來到目的地時,便見一處山體較為平緩的平臺上,米天師和雲修然模樣頗為狼狽地背靠著背站在一起,在他們面前是一隻身軀龐大的怪物,此時那怪物身上被一條看不出材質的紅繩子束縛著,紅繩泛著淡淡的紅光,不時地隨著那怪物的掙扎而收縮又放鬆,看情況隨時有可能被它掙開束縛,然後撲上來啃他們一口。

  此時米天師手持著一面羅盤,一隻手掐著訣緊緊地按在羅盤上;而雲修然一隻手緊抓著束縛那隻怪物的紅繩,整個人看起來並不輕鬆。

  他們頭頂處,依然是那盞引魂燈,引魂燈周圍是無數的鬼魂飄蕩圍繞,那些鬼臉或哭或笑或悲或痛或苦或喜……形成一種百態人生千種面孔。

  郁齡抬頭就看到這一幕,差點沒被嚇尿。

  來到這裡,風更大了,可以媲美颱風過境,仿佛要卷席起天地一切。

  在這樣的夜風咆哮中,米天師和雲修然及他們頭頂上的那盞引魂燈都穩穩地固守在他們的位置上,並沒有受到影響。

  奚辭的到來,仿佛打破子這一片天地的僵持,也讓正在拿羅盤與筮鬼較量的米天師差點喜極而泣。

  「太好了,奚老大你來了!這隻妖物已經墮落,就交給你處理了。」

  他飛快地說道,雲修然也乾脆利落地一抖手中的紅繩,紅繩宛若靈蛇一般倏然蕩開,光華泯滅,回到他手中。

  那隻妖物沒了束縛後,咆哮一聲,巨大的身體就像個變異史萊姆,轟隆隆地朝著奚辭他們撲過來。

  郁齡窩在奚辭懷裡,手裡還拿著照明的手電筒,就著手電筒的光線,恰好看到那只朝他們撲來的怪物的樣子,除了身軀像變異的史萊姆外,身上的覆著一個接著一個的疙瘩,拼命地擠壓著,說不出的噁心。

  只瞥了一眼,她還來不及噁心,奚辭已經以一種非人類的彈跳力跳了起來,一腳踹向那只撲過來的妖物,將它踹得倒飛出去,狠狠地撞在旁邊的山壁上,掉在地上時,仿佛山體都震動了下。

  奚辭就這樣抱著郁齡,將那隻妖物像皮球一樣踢過來踹過去。

  米天師用羅盤定位那只筮鬼,抽空看了一眼,嘴角頓時抽了下,覺得又被虐到了。

  他沒想到奚展王來是來了,可特麼的連老婆都帶過來了,這是幾個意思?就算是妖蠱之身,恐怕也沒見過這樣的陣勢,就不怕她承受不住麼?秀恩愛也不是這樣的秀法,真是太虐單身狗了。

  「米天師,定神!」雲修然怒吼一聲。

  米天師趕緊收回目光,咬破手指,將血抹在羅盤上,羅盤在他手中像雜耍一樣突然旋轉了幾圈,然後往上一拋,朝著黑暗處疾飛而去。

  「引魂燈!」

  雲修然一聲「疾」,原本停在他們頭頂不動彈的引魂燈也朝著半空中疾飛而去,將周圍的黑暗驅除,同時也驅走了盤桓在半空中的煞氣,露出筮鬼的真面目。

  筮鬼作倀,龜為蔔,策為筮,本是筮蔔之靈,卻因為沾惹上經久不散的天地怨氣化為筮鬼,驅使品行卑劣的倀鬼不斷製造意外殺死路人,枉死的人身上帶著怨氣,怨氣被筮鬼吸收後化為煞氣,當煞氣形成,筮鬼便可脫離這方天地的束縛,隨心所欲,到處殘害生靈,為自己積贊怨氣和煞氣,直到整個世界都成為它的地盤為止。

  現下米天師和雲修然要做的便是將躲在煞氣中的筮鬼逼出來,沒有了那隻妖物搗亂讓他們分心,以他們的本領和法寶,只須片刻,便找出筮鬼。

  筮鬼半隱在煞氣中,只露出半張猙獰的鬼臉,雙眼如銅鈴凸出來,上面佈滿紅色的血絲。

  「星羅盤,乾指坤東!」

  米天師呼喝一聲,星羅盤發出一陣柔和的白光,筮鬼的鬼臉露出痛苦的表情。

  雲修然甩出紅繩,紅繩在半空中化為天羅地網,朝那被星羅盤的白光定住的筮鬼網去。當紅繩網住筮鬼時,紅光大熾,一寸寸地淨化著周圍的煞氣。噬鬼發出一陣如泣如訴的幽怨之聲,令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隨著兩人合作,噬鬼周圍的煞氣漸漸地稀少,而筮鬼也開始有了變化,一個一個鬼魂從筮鬼身上飄了出來,這些都是被筮鬼殺死的人類的冤魂,它們脫離了筮鬼後,被引魂燈吸引,朝引魂燈飄去。

  郁齡看到這一幕,肝都顫了。

  她突然發現,捉鬼什麼的,親眼看到比想像的更可怕,特別是這一次親身體會,以後能讓她的腦補能更豐富了,簡直是不能更悲催。

  雖然悲催,但是她依然一臉平靜地窩在奚辭懷裡,只負責安靜如雞便行。

  那隻妖物被奚辭當皮球踢來踢去一陣子後,可能也被踢得暈菜了,像個不倒翁一樣東倒西歪的,然後咚的一下撲倒在地上。

  奚辭將她放下,從隨身攜帶的跨包中飛快地掏出什麼東西,然後疾飛上前,接著那隻妖物發出一陣淒厲的號叫聲,巨大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扁下來,就像突然被烘乾了血肉一樣,漸漸地扁成了一塊皮。

  郁齡看得目瞪口呆,覺得這真是太不科學了——算了,現在的場景也挺不科學的,不應該談什麼科學。

  在奚辭用一個袋子收起那張皮時,郁齡僵硬的身體感受到一陣陰冷,捂著外套打了個哆嗦,慢慢地轉過頭,然後和一張七竅流血的鬼臉對了個正著。

  腦袋一片空白,反應過來時,她已經下意識地雙手擋在面前,以阻擋這只冤鬼附到身上。

  那只冤鬼還沒撲到她身上,驀地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聲,仿佛受到了十二分的暴擊……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3 02:11 PM

第34章

  有奚辭對付那隻妖物,米天師和雲修然合作,很快也將筮鬼收伏了。

  就在煞氣將消、筮鬼將伏之時,那些原本因為倀鬼而含怨而死後被筮鬼吸收的鬼魂也紛紛從筮鬼身上脫離,只是脫離的鬼魂中,除了一些怨氣沒有那麼重的能被引魂燈吸去,還有一些因怨氣過重的冤鬼,瞬間脫離了引魂燈的束縛,第一時間便想要找個宿體。

  所謂宿體,便是俗稱的鬼上身。

  鬼是陰氣凝聚,男陽女陰,陽克陰。在場四人,除了米天師和雲修然這兩個人類男性外,奚辭本身並不畏懼鬼魂,所以不用想也知道,冤鬼的目標自然是現場唯一的女性了。

  當一隻冤鬼朝郁齡快速地飄去準備占她身作宿體報復時,在場的人根本反應不過來,米天師和雲修然還有一步就可以收伏筮鬼,騰不出手來救人,奚辭也還有幾步遠,再快也快不過可以飄的鬼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只冤鬼朝著郁齡撞去。

  可是下一刻,一道柔和的青光乍然而過,接著那只冤鬼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整個鬼魂都像受到了什麼可怕的攻擊,靈魂的色澤漸漸地變淺,直至變成千千萬萬的靈魂碎片,就這麼消散在天地之間。

  魂飛魄散!

  米天師和雲修然都吃驚地看著跌坐在地上、像個自衛的人一樣雙手護在面前的姑娘,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們只是下意識地做完手頭上的工作,「疾」一聲,筮鬼終於被米天師收進了一面紅幡中,雲修然也甩出一組玉器,淨化了空氣中殘留的煞氣。

  兩人都看清楚了剛才那一閃而逝的幽光,卻不知道是什麼。

  奚辭已經大步走過去,擔心地看著她,「郁齡,沒事吧?」

  說著檢查她身上的情況,發現她並沒有受到鬼魂上身時的創傷,方才伸手將她拉起來。

  手電筒摔在地上,郁齡就這麼木木地坐在那裡,渾身僵冷,被奚辭拉起來時,還是木木的沒反應,直到感覺到自己冰冷的手被對方溫暖的大手包裹,慢慢地轉過頭就著引魂燈暗淡的光線,看到面前青年俊秀的眉目、擔憂的樣子,儼然就是個無比正常的人類,猛地伸手緊緊地摟住他,死死地鑽進他溫暖的懷裡。

  她覺得她現在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需要抱著個人類冷靜一下。

  雲修然收回淨化完煞氣的玉器,若有所思地看著那邊抱在一起的男女,眼裡有深思。

  倒是米天師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終於明白了奚展王為什麼受傷這麼久都沒有恢復了,簡直讓他不知道說什麼好,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奚展王對他老婆絕逼是真愛啊!

  他臉上的神色太明顯了,雲修然一看就明白他肯定知道點什麼,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米天師瞥了他一眼,用一種欠扁的語氣呵呵地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們雲家不是號稱玄門第一人嗎?自己猜呀~~」

  雲修然果然被他這種挑釁的語氣氣得臉龐緊繃,克制著沒有直接抽出桃木劍將他捅個對穿。

  知道米天師的德行,雲修然也不理他,將頭頂上的引魂燈召回來。

  引魂燈看起來就像一盞孔明燈,並不算大,完全可以托在手上,而光線所及之處,擠滿了各種各樣的鬼魂,密密麻麻的,看一眼就能生出密集恐怖症來。

  當引魂燈被他托在手上時,那些圍繞在引魂燈光線中的鬼魂漸漸地恢復神智,仿佛終於回想自己生前之事,或哭或笑或悲或痛,隨著雲修然一句「爾等還不快快去投胎」,鬼魂們紛紛朝雲修然鞠躬頷首,接著化為一陣輕煙投入到燈心中。

  引魂燈的燈心處,是一條通往黃泉的路。

  郁齡看到這不科學的一幕,再次摟緊了奚辭,恨不得成為他身上的一個掛件。

  奚辭輕咳了一聲,低頭看她一臉認真嚴肅的樣子,不知情的人要以為她此時看著那盞引魂燈,正在研究什麼重要的學術,絲毫沒有懷疑這姑娘已經怕到抱著人不放了。

  米天師和雲修然都沒有懷疑,甚至見她摟著那只大妖直勾勾地看著這一幕,暗暗地讚揚她的好膽子,簡直做到了很多異聞組的人生平所不敢想的事情。

  摟著只大妖淡定地圍觀天師捉鬼什麼的,這姑娘真是好膽又任性啊!天知道如果是其他的普通人看到今晚的事情,都會有點兒不能接受,嚴重點的甚至會歇斯底里,最後他們無奈之下,只能向組織打申請,抹去他們的記憶。

  看來這姑娘的記憶不用抹除了,當然,如果奚辭想要護著她,他們也不敢抹除。

  至此,盤山公路這邊的筮鬼作倀任務已經完成。

  雲修然和米天師開始收工,兩人將白天時佈置在周圍的那些古銅錢、紅線等都收起來,順便還有一些未燃完的香,也拔出來撚熄,地上還灑了一些糯米及燃燒過的符紙之類的,還有已經融入泥中的黑狗血,也用土來覆蓋。

  郁齡直勾勾地看著。

  明明知道看得越多越可怕,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看,看著他們收拾現場,還會跟著腦補那些銅錢啦、紅線啦、香燭啦、糯米啦之類的東西有什麼用處。

  簡直沒救了。

  收拾完現場,四人也不囉嗦,趕緊離開現場,開車往縣城而去。

  米天師開著他那輛昨天出車禍時刮了幾道痕跡的路虎,朝副駕駛座上的雲修然道:「這次多虧奚展王出手對付那隻妖物,我已經答應過他了,只要他出手,報酬不會少,你怎麼看?」

  雲修然一臉冰冷地看著他。

  米天師根本不受影響,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裡,也不點燃,繼續道:「這次的任務,危險等級屬A+,報酬就那樣,虧了誰也不能虧了奚展王,就按市價來,所以給他的報酬,你也出一半吧。」

  雲修然額角青筋跳了跳,終於開口道:「這一帶是他的地盤,那些墮落的妖物本就應該由他負責清掃,我還沒有控訴那些背信棄義的妖呢,還想談報酬?」

  雲家人對於妖雖然談不上是疾妖如仇,但是對妖這種非人類生物也沒有什麼好感。要不是異聞組改革後,說要什麼與時俱進,求同存異,與那些建國前成精的妖簽定了互不侵犯合作協議,雲家人根本不可能和妖同處一個空間,更不可能讓一隻妖在自己面前晃。

  所以,倒不是他捨不得報酬什麼的,而是給一隻妖報酬,怎麼都有點兒憋得難受呢。

  「那你說,妖又憑什麼幫我們呢?難不成你以為妖維護人間和平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米天師道。

  這話顯然噁心到雲修然了,妖不興風作浪、為禍人間都算好了,還維護人間和平?

  米天師繼續嘮叨,進入縣城時,雲修然只覺得額頭一抽一抽地疼著,直到下車時,冷峻的臉已經破功,黑著臉道:「明天將賬號發給我,我將錢轉給你。」

  米天師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瞬間讓他整個人都像在發光一樣,「OK。」

  雲修然剛轉身要離開,猛地想起什麼,一手撐住車門,盯著他問道:「那位江小姐和那只大妖,無論他們是什麼關係,最好儘快分開。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以後早晚會有人來勸他們分的。」

  米天師吐出嘴裡的煙,撇了下嘴道:「真是吃飽了沒事幹,管那麼寬做什麼?到時候他們勸得了再說吧,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老祖宗都說了,怎麼還有老頑固這麼不開竅呢?」

  言已至此,見他不以為然,雲修然也不再說。

  趁著夜色,一身略顯髒亂白衣的雲修然傲然走了。

  米天師開車往奚辭家而去。

  奚辭比他們快一步,米天師進門時,兩人早已經回來了。

  郁齡窩在沙發上,捧著一杯熱騰騰的奶茶慢慢地喝著,熱奶茶香甜的味道順著喉嚨滑下,溫暖了她的身體,驅散了先前在山上的冷意,終於讓她緩過來了。

  見到米天師回來,金剛鸚鵡雙爪抓著一個醫藥箱過來丟到他面前,嘎嘎笑著道:「大米快上藥,別弄髒了家裡,鳥天天打掃不容易。」

  米天師笑嘻嘻地應了一聲,熟練地打開醫藥箱開始處理自己身上的外傷。

  郁齡的目光落到他手臂上的幾處擦傷,回想起先前在山上時的情況,連那個一身白衣明顯有些潔癖騷包的雲修然都蹭得東一塊泥西一塊血漬的,再次認識到捉鬼這職業挺危險的,要抗打抗摔還要承受精神上的痛苦,簡直不是人幹事。

  相比之下,奚辭好像挺輕鬆的樣子?

  米天師一邊處理傷一邊說道:「奚老大,你的報酬明天就打到你的賬戶裡,按照市價再添一成,怎麼樣?我夠意思吧?知道你現在結婚了要養家,給你多賺外快,以後有什麼事再叫你,報酬依然好商量啊。」

  奚辭壓根兒懶得理他,對郁齡道:「餓了嗎?我給你下碗鹵肉面。」

  郁齡看了他一會兒,才點點頭。

  今晚運動量過度,又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確實有些餓了,也不管減不減肥了,終於接受了他的投餵。只是看他那麼高興的樣子,她摸摸嘴角,實在難以理解他投餵自己的心態。

  難道男人結婚後,都喜歡投餵自己老婆的?

  米天師將裸露在外的傷處理完後,接著將身上長衫的結扣解開,衣服脫到腰間,露出精壯的胸膛,給胸腹和腰間的地方上藥。那裡除了擦傷外,還有幾道像是凶獸留下的抓痕,和郁齡手臂上的傷挺像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妖物所傷。

  金剛鸚鵡聒噪地道:「夭壽啦,你們竟然遇到墮落的妖物了,怨不得要叫上奚展王。」

  「可不是,這次多虧了奚老大,不然我們這次就要交待在那裡了。對了,這次的妖物雖然不算厲害,不過力氣非常大,就算用了金剛符,可被那家大夥撓上一爪子,還真是讓人受不住。」米天師歎了口氣。

  金剛鸚鵡用爪子抓了一卷繃帶給他,同情地說:「幸好鳥還沒成精,不用面對這些危險。」一邊說著,一邊收拾垃圾,還叼來抹布,擦著米天師弄髒的桌面。

  一人一鳥就像老朋友一樣聊天,由此可見米天師是這裡的常客,但是他們透露的內容,讓郁齡沉默了。

  郁齡窩在沙發上,默默地瞅了一眼那只像田螺姑娘一樣勤快地搞衛生的金剛鸚鵡,終於確定了自己一直以來懷疑的事情:這隻鸚鵡真的成精了,是只鳥妖啊啊啊!!

  她的表情太過平靜,甚至沒有絲毫異樣,所以那一人一鳥也看不出她心裡的波動,將所有的彈幕都遮住了。

  可能發現身邊原來就有只非人類生物,郁齡直到奚辭端著煮好的面到她面前時,才回過神。

  「美女,還要喝茶麼?小心燙。」金剛鸚鵡飛到她身邊的沙發扶手上,扇了扇翅膀,歡快地問道。

  郁齡默默地看了它一會兒,才矜持地道:「不用了,謝謝。」

  「不謝不謝,為美女服務是鳥的榮幸。」金剛鸚鵡擺搖了下身體,看起來非常歡脫。

  「你就拍馬屁吧!」米天師嘟噥道,「我對你這麼好,每次過來都給你帶禮物,你卻從來沒有對我這麼好過。」

  金剛鸚鵡鄙視他,「你是雄性,她是雌性,還是奚展王的老婆,怎麼能混為一談?等你變成雌性,鳥也會這麼拍你馬屁。」

  「那你還是維持原樣吧。」

  這一人一鳥繼續鬥嘴得歡樂,奚辭已經和郁齡窩在一起吃面,將自己碗裡的鹵肉片都夾到她碗裡。鹵肉是他今天下午鹵的,味道非常不錯,至少米天師一直很饞,這會兒邊處理傷還一直頻頻地瞄過來,速度又快了幾分。

  郁齡默默地吃了幾口面,終於將心裡的彈幕壓下來了,也接受了剛結婚的老公養的寵物原來是一隻鳥妖的事實,鑒於這只鳥妖除了會說話會幹活沒有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後,她也淡定了。

  一隻沒有成精的鳥妖,好像挺可愛的。

  大概是鹵肉面的味道實在是太香了,米天師饞得受不了,隨便將身上的傷捆住,就跑進廚房去端面了。忙活了一個晚上,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如果是以前,奚辭根本不管他,現在他娶老婆了,天天想投餵他老婆,倒是便宜了自己。

  米天師決定,以後沒事就往奚辭家跑蹭吃蹭喝。

  三人就窩在沙發上呼嚕嚕地喝著面,金剛鸚鵡任勞任怨地打掃衛生,一時間分外和諧的。

  終於吃完面,郁齡接過奚辭遞來的面巾紙擦嘴,看向米天師,問道:「米天師,妖和妖物有什麼區別?成精和沒成精的妖又有什麼區別?」

  金剛鸚鵡抓子裡抓著的抹布頓時掉了。

  奚辭也忍不住看她。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3 02:19 PM

第35章

  紫藍金剛鸚鵡扭頭看郁齡,歪著腦袋,一副可愛的樣子,不過從它不斷地用爪子劃拉著桌面的動作可以看出,這隻金剛鸚鵡此時有點兒不安。

  金剛鸚鵡還記得奚辭結婚那天晚上,就警告過它,不准它在郁齡面前亂說,透露自己是妖的事情。難道是這段日子它不小心在郁齡面前說了什麼,讓她懷疑了?金剛鸚鵡自從開啟靈智起,它作為一隻聰明的小鳥妖就混跡在人類中了,自然知道人類對於非人類生物的反應,他們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一般都是不太待見的,激進點的人類甚至會直接殺了它們。

  雖然郁齡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好像對什麼事情都不關心,就算對待小動物也挺有耐心的,但依然是個人類。金剛鸚鵡雖然也挺喜歡她這種性格,可說到底,也是因為奚辭的原因,才會接受她的。

  要是她知道自己是只沒成精的鳥妖,奚展王會不會生氣克扣它的伙食?真擔心……

  奚辭看了她一會兒,轉頭看向米天師,唇角帶著面對陌生人時的那種慣性的柔和微笑。

  米天師頓時汗了,忙問道:「美女,你怎麼突然問這個了?」

  郁齡仿佛沒有注意到氣氛有點兒不對,慢吞吞地道:「就是想弄明白,省得糊裡糊塗的,畢竟我現在和奚辭結婚了,你們又是和那些東西打交道的……以後可能還會遇到像今晚這樣的事情,知道多點沒壞處。」

  聽到這話,米天師簡直要為她鼓掌了。

  今晚收伏筮鬼的過程確實驚險,如果不是叫來奚辭幫忙對付那隻妖物,可能他們就算不折在那裡,也要損失慘重。後來對於奚辭還帶了個普通人過來的事情,他們一開始時確實有點兒擔心郁齡作為一個普通人沒有經歷過這種仗勢會拖後腿,就算奚辭能力不錯,足以保護她,可也擔心有個什麼變故不是?

  可誰知這姑娘從此至終一聲不吭,並且面無表情地圍觀了全過程,根本沒給他們添麻煩,最多只是在最後那只冤鬼想要附身時被嚇了下,可也沒有尖叫或歇斯底里地逃跑壞事,整個人理智得不可思議,簡直讓他們都刮目相看。

  如此,也讓米天師對郁齡的印象非常好,連雲修然那種龜毛苛刻的人,也說不出什麼不好的話,默認了她的存在,甚至還在離開前多嘴地說了那些話,雖然不中聽,卻也算是一種良心忠告。

  而且,他也覺得,以奚辭的身份,還有奚辭與異聞組的協議,以後少不了會遇到更多的事情,比今晚更驚險的事情不少。她既然與奚辭結婚了,就算奚辭想要保護她,可天有不測風雲,話不能說太死,指不定以後哪天就會再遇到這種事情,那麼就有必要讓她多瞭解一下這個世間並非像普通人所見的那麼和平的,還有潛伏在暗處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妖魔鬼怪。

  作為奚辭的朋友,米天師不知道奚辭為什麼會喜歡一個人類,甚至和她結婚,但他也希望奚辭能幸福。

  現在她能主動提出,米天師不禁暗暗讚賞,除了那些傻大膽,可沒有哪個普通人真的想要主動去瞭解這種東西。

  當下,米天師便興致勃勃地給她科普,「妖和妖物是不同的,簡單地說,妖就像你們所知的那種汲取天地精華修練,開啟靈智,可以修煉,甚至最後修煉出人形,這類便可以稱之為妖。而前天晚上襲擊你們的那兩隻,還有今晚奚辭殺死的那只,都是妖物,它們嗜血好戰,喜食血肉,被本性驅使,沒有理智可言。」

  「妖物有兩種,一種是墮落的妖變成的妖物,它們的實力非常強大,並且還帶有智慧,狡猾冷酷,非常難纏。一種是普通的動物被穢氣入體後,漸漸地受到侵害,使它們變成一種沒有智慧的低等妖物,一般只憑本能行事。我們天師如果遇到妖時,只要妖不主動害人,我們一般不會管的,可若是遇到妖物,見之則一定要滅殺,以免它們禍害人間。」

  接著,米天師又將那隻紫藍金剛鸚鵡抓過來,對她道:「想必你剛才已經聽到這只鳥的話了吧?它是一隻開啟了靈智,但是還沒有修煉成精的小妖,具備一定智慧,修行不夠,所以沒辦法化為人形,只有化為人形後,才算是成精。」

  郁齡聽後點點頭,接道:「我懂了,建國後不許成精,建國以後的妖精都只能這樣了?」

  米天師忍不住噗地一聲笑起來,覺得她挺好玩的,想得還真是多,接著道:「也不是,建國後的妖精只要在異聞組的名冊中備過案,是可以成精的,就相當領一個身份證,以後遇到異聞組的人時,如果遇到麻煩,還可以向異聞組的人求助。」

  郁齡大概懂了,接著又瞅了眼奚辭。

  奚辭被她看得汗毛直堅,差點繃不住體內的妖力,心裡有些忐忑,難道她也發現他的身份了?一時間,奚辭既希望她能發現自己的身份,可又害怕她發現後對自己產生害怕,然後直接去離婚。

  他清楚地知道她有多害怕非人類生物,如果知道他是妖,加上現在他們才剛結婚,感情還在培養中,她估計會毫不猶豫地直接跑去離婚。

  奚辭實在不想自己才剛結婚沒幾天就離婚。

  成為她前夫什麼的,這可不好。

  就在奚辭糾結著到時候怎麼阻止她離婚的念頭時,郁齡已經轉開目光,繼續道:「你是天師,奚辭是天師輔助師,天師輔助師是要做什麼的?」

  聽到這話,米天師的冷汗再一次出來了,有些汗顏。這是他當時隨口胡謅的,雖然說異聞組裡也有一些雖然是普通人但身手特別好可以輔助天師捉鬼收妖驅魔的事宜的人選,可奚辭的身份,壓根兒就不是什麼天師輔助師,說是天師輔助師什麼的,反而鬧笑話了。

  接下來,米天師幾乎花了一個小時為郁齡簡單地科普了下關於他們的職業、業務內容和要對付的妖魔鬼怪等類型,這些東西自然不是短短一個小時內能說得完的,可是光是米天師說的那幾樣經常會在人類中出現的鬼怪,已經讓她腦補得不要不要的了。

  還是奚辭看她面無表情、身體僵硬得厲害,終於打斷了他們的話,「已經三點了,該休息了。」

  郁齡看了一眼時間,發現確實太晚了,明天還要去醫院陪外婆呢,和米天師道了一聲晚安,便和奚辭一起上樓。

  洗完澡後,奚辭幫她換藥時,她趁機看了一眼手臂,發現上面的傷已經結疤了,而且邊緣地方的血痂就要脫落的樣子,不禁對奚辭的藥更加佩服,對他道:「這樣的金瘡藥還有麼?有的話給阿婆也備一點。」

  奚辭微笑道:「家裡還有兩瓶,用完了再回老家拿就行了。」

  郁齡滿意了,決定將這種藥例為家裡的常備藥之一。

  上完藥後,兩人一起躺到床上。

  郁齡扭頭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忍不住滾到他懷裡,緊緊抱著他。

  「郁齡?」奚辭按住懷裡的人,對她的主動有些興奮和激動。

  郁齡貼在他懷裡,半晌才悶悶地道,「剛才聽米天師科普了那麼多妖魔鬼怪的東西,我……我現在腦補得厲害。」雖然這麼說有點丟臉,但郁齡覺得都結婚了,自己怕鬼的事情他以後也會發現的,根本沒必要騙他。

  所以害怕得恨不得貼在他身上麼?

  奚辭默然了下,突然對她怕鬼的性格真是又愛又恨的,雙手收攏環住她的腰,不客氣地將她往懷裡按去。

  懷裡是這幾日漸漸熟悉的氣息,讓他的身體有些躁動,莫名地有點亢奮,有些尷尬的同時,又有點緊繃,及於想要找個宣洩口發洩。明明一直清心寡欲,甚至可以說受到本體影響,從來沒有那方面的需求,可是自從第一晚和她過了夫妻生活後,發現自己對她有了衝動……

  手指輕輕地摸著她手臂上的粗糙的繃帶,他壓下身體的躁動,閉上眼睛慢慢地睡去。

  ***

  因為折騰得太晚,所以第二天起床時不意外起晚了。

  她從床上慢慢地拱起身,披頭散髮地坐在被窩裡,雙眼呆滯地看著前方,直到被一隻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眼睛才慢慢聚焦,看向坐在床邊俊秀雅致的青年。

  「已經十點了,起來吃點東西。」奚辭在她臉上親了下,溫溫柔柔地道。

  郁齡嗯了聲,懶洋洋地沒有動。

  奚辭已經知道她起床時總要賴床的行為,也不催她,陪她坐了會兒,直到她爬起身。

  郁齡抓了抓頭髮,進衛生間刷牙洗臉,突然想到什麼,叼著牙刷從衛生間探頭出來,問道:「對了,現在這麼晚了,阿婆那邊怎麼樣?」

  奚辭站在衣櫃前,自然無比地幫她搭配要穿的衣服,頭也不回地說:「我早上打電話給護工阿姨了,說昨晚幫米天師一個忙,休息晚了一些,我們今天會晚點過去。」

  郁齡聽後,縮回腦袋,繼續忙自己的事。

  等她洗漱出來,奚辭已經不在了,床頭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她要穿的衣服,頓時沉默了下。

  不過幾天時間,奚辭就將她照顧得像公主一樣,幾乎將她從頭照顧到腳,沒有一絲不妥當的地方,甚至讓人心裡升不起一絲不喜歡,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像他本人一樣,溫潤清和,和風細雨一般慢慢地浸透進心裡。

  而且讓她最尷尬的是,每天洗澡時,她習慣性地將換出來的衣服一股腦地丟到衣服籃裡,洗了澡就晃出來了。然後第二天,她起床時,就會看到奚辭已經將她的內衣褲清洗乾淨晾好了,而且是手洗的,其他衣服才是放洗衣機洗。

  結婚第一天,當看到晾在陽臺上的內衣和內褲時,生平第一次窘迫得說不出話來。

  在生活上,她養尊處憂,懶散成性,過得馬馬虎虎,如果沒有人看著,簡直不成樣子。而他不同,他對待生活細緻講究,屋裡屋外打理得井井有條,比她這個女人還要能幹。

  慢慢地穿上衣服,她再次在心裡為自己當初的衝動點三十二個贊。

  俞荔說,如果一個男人在生活中願意像照顧公主一樣照顧你,那麼這個男人一定不能錯過。

  繼續為自己的英明點贊。

  郁齡保持著愉快的心情下樓了。

  剛下樓,就看到米天師一臉頹廢地穿著件不古不今的長袍晃出來,顯然也是剛睡醒,下巴多了一圈青茬,看起來還挺有男性魅力的。不過郁齡看了眼奚辭乾淨俊秀的模樣,全身上下打理得整整齊齊,覺得自己還是比較喜歡這種會過生活的男人。

  「早安,早餐吃什麼?奚老大,我餓了……」米天師一邊在身上抓癢,一邊叫道。

  奚辭端著一籠熱騰騰的小籠包出來,看到他這樣子,眼神一利,將他踹走了,「去弄乾淨點再過來。」

  金剛鸚鵡叼著一朵玫瑰花飛進來,將玫瑰花插放到桌子的花瓶裡,嘎嘎地嘲笑,「大米,這裡還有美女呢,你竟然在美女面前抓癢,真是太不講究了,你以後一定娶不到老婆!」

  「滾蛋,別詛咒我,我以後可是要娶一個溫柔賢淑、做菜一流的好姑娘呢。」米天師在衛生間叫道。

  熱鬧的早餐過去,米天師拿著一個紅色匣子,檢查裡面的那些古物的氣息,發現上面的穢氣已經悉數淨化完了,不禁朝奚辭笑道:「奚老大,交給你果然放心,我將它們帶回去啦,到時候會將報酬打到你的賬戶。」

  奚辭淡淡地應了一聲。

  郁齡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看,發現裡面都是一些小巧的古物,看著頗有歷史,心裡忍不住懷疑,這些不會是墓裡的東西吧?最近不是挺流行盜墓的影視小說什麼的嗎?

  果然,米天師見她好奇,很熱心地給她解釋,「這是我和奚老大前陣子追著一夥盜墓人進一個荒山墓裡得到的,這些古物沾滿了穢氣,就讓奚老大幫忙淨化,這次帶回去,就能上交國家了。」

  郁齡一聽是墓裡帶出來的,雞皮疙瘩又出來了,朝他高冷地嗯了一聲,收回目光,默默地縮到一旁。

  筮鬼作倀之事已經解決,米天師是個大忙人,蹭了一頓午飯就收拾行李離開了。

  等米天師離開後,奚辭和郁齡兩人也拎著午飯去醫院陪外婆。

  外婆今天的精神比昨天好一些了,甚至下床走動時,沒有像前幾天那樣頭暈得厲害,走兩部就頭暈嘔吐,是一個好現象,醫生也說可能是這幾天住院治療,讓她的身體緩和許多,再住幾天看看情況。

  正當郁齡為外婆將要恢復健康高興時,就接到了俞荔的電話。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3 02:21 PM

第36章

  花瓶女神俞荔要來Y市了。

  這個消息只要走在Y市街道的人都知道,抬頭就能看到市中心廣場上的LED廣告上俞荔漂亮的臉蛋,可謂是三百六十五度沒有死角,不知道多少顏狗就是拜倒在她的顏下,這兩年簡直是火得一踏糊塗,就算被人評為沒有演技的花瓶,依然有很多人粉她。

  有顏,任性!

  米天師也是拜倒在俞荔顏下的一個顏粉。

  「俞荔要到Y市拍廣告?拍什麼廣告啊?」外婆戴著老花眼鏡看著娛樂報紙,一邊笑呵呵地問。

  「我也不知道,好像和自然環境有關的廣告吧。」郁齡回答道,「她說會順便過來看看您。」

  外婆聽後更高興了,直說她有心了,又問是什麼時候到。

  「這還說不準,可能要再過兩天吧。」

  外婆一聽,便道:「那好,明天咱們就辦出院手續吧。」

  「阿婆!」郁齡叫了一聲,她就知道外婆一旦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一些,就不肯在醫院裡待了。

  這兩晚,郁齡守在病房裡,已經看不到那些噬陰鬼出現了,這證明外婆的身體在好轉,身上已經沒有吸引噬陰鬼的負面病痛,加上米天師臨走前贈給外婆的保平安辟邪的符,一般的低級鬼怪是沒辦法接近外婆的身。

  外婆懶得搭理她,轉頭看向一旁溫溫和和地看著她們的奚辭,問道:「阿辭,你覺得怎麼樣?說實在的,縣城裡雖然什麼都便利,但還真是比不得村裡的空氣清新,自己種的菜都可口一些,在醫院待了五六天,我的骨頭都要泛懶了。」

  奚辭點頭,贊同地道:「村子裡的空氣確實好,而且很養人。」

  見有人附和自己,外婆更高興了,和奚辭一起對比村子和縣城的環境,兩人越談越契機,特別是對山裡的環境和藥材動物如數家珍,簡直巴不得一輩子都窩在村子裡。

  郁齡瞄了一眼奚辭俊秀雅致的臉龐,低頭繼續用手機刷娛樂新聞。

  第二天早上,郁齡正在吃早餐,就接到了俞荔的電話。

  「我早上的飛機,十點左右就到Y市了,親愛的,你來接我好不好?我很久沒看你了,好想第一時間看到你……」俞荔嬌嬌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過來,聽得人耳膜都要發軟。

  因為正在吃早餐,手機開了免提,奚辭也正好聽到這段話,不禁抬頭看過去。

  「你不是說要過兩天才到嗎?」郁齡神色不變地問。

  「對外確實是過兩天才到,但是我提前一天,就是為了去看看外婆呀,我現在是一個人過來的,所以你要過來接我。」

  郁齡看了一眼時間,爽快地答應了。

  吃完早餐,奚辭洗好碗,將另一份給外婆準備的早餐裝好,郁齡幫忙遞東西,和他說道:「等會兒我去市裡一趟接俞荔,中午我們一起去吃個飯。俞荔是我的好友,我們高中時就認識了。」

  奚辭點頭,問道:「需要我開車送你過去嗎?」

  「不用,其實我會開車。」

  奚辭沒再說什麼,從縣城到市裡,慢的話也就四十來分鐘,並不遠。

  裝好早餐,拎著保溫瓶出來時,就見客廳裡那隻金剛鸚鵡已經澆好花回來了,此時打開電視正在看一部民國劇。

  恰好鏡頭中,一個風姿綽約的美人在古老的煙雨巷子中撐著油紙傘施施然地走來,仿佛穿過歲月的痕跡,緩緩來到面前,傘沿微揚時,一張美麗到讓人窒息的臉呈現在觀眾的視野之中,非常震撼人心。

  金剛鸚鵡猛地站直了,撲騰著翅膀說:「真人秀裡的美人,漂亮!大米的女神~~」

  奚辭也看到俞荔那張放大的臉,鏡頭之下毫無死角,確實漂亮。他隨意地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郁齡同樣也看到了,突然道:「這部劇裡,我也參演了。」

  聽到這話,一人一鳥都猛地看過來,奚辭一臉驚訝,「你也在裡面?哪個?」

  「真噠?這部劇很好看,特別是裡面軍閥姨太太們的撕逼大戰,簡直讓鳥看得不要不要的。美女你在裡面扮演誰?哪個軍閥的姨太太?」金剛鸚鵡高興地問,這是一隻愛看狗血劇的鳥妖。

  「一個女間諜。」郁齡道,走到玄門換鞋,接著補充一聲,「蒙面的間諜,出場了三次。」

  奚辭:「……」

  金剛鸚鵡:「……」

  絲毫不知道自己一本正經地說了個冷笑話,郁齡和奚辭一起出門,直奔醫院。

  到了醫院,郁齡和外婆說去接俞荔的事情,「奚辭在這裡陪你,中午我帶俞荔過來一起吃個飯。」

  外婆沒想到俞荔會來這麼快,笑問道:「她現在是大明星了,會不會被觀眾認出來?到時是不是會像電視裡的那樣,被人包圍起來?你要小心點,別被人擠到啊……」

  「沒事,她雖然傻了點,不過挺會偽裝的,很少會被人認出來。」

  說了會兒話,見時間差不多了,郁齡開著奚辭剛買的那輛奧迪去接人了。

  奚辭站在窗前,看著郁齡走遠的身影,方才坐回床前和外婆說話,等外婆休息後,他拉了一張椅子坐到陽臺,邊愜意地曬著五月份的太陽邊用手機搜索今天早上金剛鸚鵡看的那部民國劇。

  五月下旬,Y市已經踩上了夏天的腳步,正午十點鐘已經有些悶熱,特別是從車子裡出來,迎面就是一投熱浪,直面太陽時,明晃晃的太陽光刺得人眼睛都有些生疼。

  剛進機場大廳,一個戴著咖啡色墨鏡的女人朝她撲了過來,勾住她的肩膀,朝她笑得很歡快。她戴著一個栗色的梨花頭假髮,素面朝天,比鏡前頭要削減了幾分豔光,只要不細看,確實很難認出她。

  「你來得真快。」俞荔高興地說,挽著她的手大大方方地走了。

  上了車子,俞荔坐在副駕駛上,打趣地問道:「你換車了?不是,你爸公司下屬送車給你就是這輛車?」

  「不是,我沒要。」郁齡回答,開車離開機場,往縣城而去。

  「那是朋友的車?」

  郁齡沒回答。

  俞荔不由得來了興致,「我知道你是個不挑剔的,可也不會隨隨便便地開別人的車,說吧,是誰的車?」

  她們從十幾歲就認識了,雖然平時因為兩人工作關係沒怎麼聚在一起,但有些情誼,就算天涯海角不相見,也依然歷久彌新,她們之間的感情便是如此。如同郁齡瞭解俞荔那樣,俞荔也知道她的性格,甚至知道她的家庭情況,兩人之間沒什麼不能說的。

  郁齡想了想,反正待會俞荔也要見人的,便道:「我老公的車,他新買的。」

  俞荔:「……」

  俞荔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有些困難地道:「哎,江大小姐,是不是這縣城裡有哪個修煉成男神的男人入了你的眼,讓你迷上他了,然後像那些小姑娘一樣一口一個叫人家老公。」

  現在娛樂圈裡很多男神都被粉絲們親熱地叫老公,叫多了,大家也不在意了。

  郁齡瞥了她一眼,「不是,是結婚登記的那種老公。」

  俞荔這回真的嚇到了,下意識地問,「你真的結婚了?是邵琛?他也來縣城了?」然後她很快反應過來,以邵大少的身價,一般開的是百萬以上的車吧?而不是這種一看就是二三十萬的車。

  「能不能愉快地交談了?」郁齡皺著眉,「我和他真的沒什麼,別隨便扯到他身上,我們沒關係。」

  俞荔看她不高興的樣子,只好道:「好吧,那你老公是何方神聖?」然後她機智地問,「你結婚的事情,江總知道嗎?」

  郁齡淡定地道:「還不知道呢,是我先向他求婚的。」

  俞荔嚇著嚇著也就平靜下來了,她也知道郁齡表面看著好像挺高冷淡定的一個人,看起來很穩重的樣子,可當衝動起來就是個熊孩子。當年她們不同學校,之所以能認識,也是因為郁齡恰好是中二時期犯熊的時候,有一天逃課了,然後和一群小混混們打架,順手救了她,就這麼結了一段真↓摯↑的友誼。

  等聽完了郁齡說她結婚的過程,俞荔已經不知道怎麼評論她好了。

  見過熊的,沒見過這麼熊又任性的,怨不得江總裁總是愛在心口難開,只敢在背後暗搓搓地幫她。

  「哪有人相親結婚第二天就直接拉著人去結婚的?連對方是什麼人品、家庭情況之類的都不仔細調查,也不怕被騙了?你的行動力可真是……破表了,小心江總打死你這熊孩子。」俞荔揉著額頭無力地說,已經被小夥伴這彪悍的行動力搞得十分無語。

  「已經認識一個月了。」郁齡強調道,「他挺好的,結婚前,我已經從六嬸那裡知道他家的情況了,都不是事兒。」

  俞荔不想和她說話,心裡不禁擔憂起來,決定等會兒看到那個男的,先要好好地看看他的品貌如何,到時候再打算。

  到了縣醫院,俞荔下車後便整整衣服頭髮,檢查一遍沒有不妥後,拎著她給外婆帶的禮物,昂首挺胸,像個女鬥士一樣向住院部前進。

  郁齡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剛到住院部門前,就見一個穿著白色襯衫、藍色休閒褲、面容俊秀雅致的青年從容走來,陽光下,一身清爽爽、乾乾淨淨的樣子,格外地吸引人,讓人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落到他身上,看一眼便覺得在這日頭之下,也跟著神清氣爽。

  俞荔忍不住將目光落到他身上,因為職業毛病,讓她總會不由自主地對那些容貌、外形優秀的人投以評測的目光,以她的眼光看來,這人容貌上等,氣質更佳,簡直是天生的發光體,再經打磨,簡直就是天生當明星的料。

  看到她們,青年臉上露出溫潤柔和的笑容,快步走過來,高興地道:「郁齡,你回來了。」說著,朝俞荔微微頷首,墨玉色的眸子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顯然他現在很高興。

  俞荔有種被小鮮肉的萌萌波光擊中的感覺。

  郁齡奇怪地問,「你怎麼下來了?」

  奚辭笑得有點靦腆,「我在窗口看到你了,所以……」

  郁齡默默地看了他一下,扭頭對有點傻的俞荔道:「荔枝,這是我老公奚辭。」

  俞荔回過神,將墨鏡摘下,揚起一張漂亮的臉蛋,矜持地朝他致意,「你好,我是俞荔。」

  奚辭也和友好地自我介紹,然後三人一起進入住院部。

  到了病房,俞荔坐在床前,嬌嗔地和外婆道:「上個月郁齡回來時,我就想和她一起過來看您了,可惜我有工作走不開,這次才抽了空過來,外婆您別怪我啦。改天等您老人家身體好點後,我就去村子裡找你玩,我很想念外婆您做的菜……」

  俞荔嬌嗔的模樣逗得外婆高興得連連發笑,不管她說什麼都是好的。

  中午,三人去了縣城一家私房菜館吃飯。

  大概是顧忌著郁齡,不管是作為閨密的俞荔還是作為老公的奚辭,彼此都是客客氣氣的,一頓午飯就在這種客氣的氛圍中結束了。

  下午,又在醫院裡陪了會兒外婆,俞荔方才離開,自己搭車回市裡。

  郁齡送她出醫院時,對她道:「你明天八點才趕過去,不如今晚就住縣城好了,住奚辭家裡。」

  俞荔白了她一眼,「你也好意思說,你現在是結婚了的人了,可不是單身時,哪裡能隨隨便便邀請女人回你們家過夜的?就算是閨密也不行,防火防盜防閨密不懂麼?我這麼漂亮的女人,很容易讓男人變心的。」說著,她驕傲地撩了撩梨花頭。

  郁齡沒好聲氣地道:「女人,你想多了,奚辭看著就很喜歡我,不會變心的。」如果這麼容易變心的話,大不了離婚就行了,根本不用要死要活的。

  俞荔簡直被她弄得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傢伙還好意思總說她犯蠢,其實最蠢的是她自己才對,情商不知道怎麼長的。

  離開之前,俞荔再次問道:「你真的喜歡他啊?他就一個送快遞的,每年賺的錢都沒有你在公司分紅的一個零頭,這身份實在是……你爸怕是不會答應,還有江家那邊……」

  「他們不答應他們的,和我有關係嗎?」郁齡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將她老公的另一個職業告訴她了。

  俞荔朝她比了個大姆指,姑娘你熊的,這麼任性你爸爸知道嗎?

  送走俞荔後,郁齡回到病房,就見外婆正在看電視,奚辭也在看電視,不過卻是用手機看的,而且他看電視的方式,是直接快進快進。

  郁齡走到他身邊,看到他突然鬆手,沒有再快進了,而屏幕裡,恰好出現一個蒙著臉在一間書房裡翻東西的女人,鏡頭給了她一個特寫,一雙沒有什麼情緒的眼睛……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3 04:55 PM


第37章

  發現她回來了,並且站在自己身邊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奚辭的面上不禁有些熱,輕咳一聲,說道:「沒想到找了這麼久,才找到你出場的一幕,這個應該是你吧?」

  郁齡看了一眼按下暫停鍵後,維持著特寫鏡頭的手機屏幕,朝他點點頭,坐到他身邊的一張椅子上,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奚辭的目光沿著她開合的淺色的嘴唇滑下,是漂亮白晳的脖子,他親自體驗過那脖子吻起來的滋味是如何的美妙,最後目光又轉到因為沾了水而顯得粉嫩的嘴唇上,問道:「這部是民國劇吧,怎麼間諜需要蒙面的嗎?」

  這真是個好問題,自從這部民國劇播出來後,這部劇就成為了網上的熱搜話題。

  其一是劇情的酸爽性,因為這部劇的導演是個擅長拍女人戲的,特別地擅長拍女人撕逼大戰的戲,能讓觀眾看得不要不要的那種,也算是一個重要看點。

  其二是俞荔在劇裡擔任女主角,光是顏值就吸引了一堆顏粉,然後顏粉和黑子們為了俞荔的演技和美貌不匹配之類的事情撕逼,話題之熱,反而又推動了這部劇,讓這部劇越來越火,吸引了更多的人去看。

  大概是製造太多話題火了這部劇,看的人多了,挑刺的也多,其中也有郁齡演的才出場三次、但每一次都蒙面的女間諜,然後就被吐槽了,說這是民國吧,民國的間諜還要蒙著個臉,以為是在演武俠劇麼之類的嗎?噴得可暢快了。

  郁齡又喝了一口水,淡定地說:「導演說我是鹹魚臉,沒有表情波動,是演員大忌,但是礙于俞荔的面子,只好讓我演這個角色了,後來試了幾次,說我的表情不過關,就讓我直接蒙著臉,說這樣能增添點反差萌的搞笑效果,果然後來被人吐槽了,吐槽也算是一種宣傳。」

  奚辭頓時默了下,安慰道:「其實我覺得你挺好的,漂亮又有才華,一定是那個導演眼光有問題,才會說你鹹魚臉……而且鹹魚也挺好吃的。」

  郁齡勾起嘴角,問他,「我的才華在哪裡?」

  「你讀書很好,阿婆說你每年都能考年級前十名,拿獎學金。」奚辭一臉嚴肅。

  郁齡噗地一聲笑出聲來,看他有些臉紅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臉,在他的臉越來越紅時,終於收回手,繼續慢悠悠地喝水。

  其實在參演這部國民劇時,她大學還沒有畢業,純粹是跟著俞荔過來漲見識罷了,對演什麼並不在意。不過後來她才知道,那位導演之所以要讓女間諜蒙著臉不露面,完全是江家的老爺子發了話,並不想讓她出來當戲子,省得丟了江家的臉面。

  也是因為這件事情,才讓她決定去混娛樂圈。

  好吧,她確實是個任性的,別人越不讓她幹的事情,她就是越要對著幹,至於後來江家的人有沒有氣得摔東西,和她沒關係。

  「那你喜歡演戲嗎?」奚辭繼續快進找她出場的鏡頭,一邊問道,喜歡和她聊天的感覺,兩個人坐在一起,隨意地聊著天,感覺非常棒。

  「還好吧。」郁齡捏捏自己的臉,「不過如果要演戲的話,首先我得練習表情,我的表情總是不過關。」

  「要怎麼練習?」

  「先是對著鏡子練習,練習喜怒哀樂這些基礎的表情……」

  ***

  外婆在醫院又住了兩天,感覺自己好得差不多了,終於下定決心要出院,誰來勸也沒用。

  郁齡沒有辦法,只好幫她辦了出院手續,拿著醫生開的藥,收拾好東西,一起回了奚辭家。

  外婆雖然想回村子,不過在郁齡和奚辭的勸說下,決定在縣裡住幾天,也方便去醫院複檢,再加上奚辭家和六嬸家只隔了幾條街,走個十分鐘就到了,方便外婆去串門,外婆也就答應了。

  車子停在門口,奚辭打開車門,郁齡扶著外婆下車。

  等進了門時,外婆看到滿園的花花草草,不禁笑道:「這地方實在,有花有草,空氣也好,真不錯,這些都是阿辭你種的?」

  奚辭笑著應了一聲,說道:「其實縣城也挺好的,阿婆不如住在這裡行了。」

  雖然縣城的空氣是比不上村子清新,但是奚辭家的空氣在這一院子的奇花異草的淨化下,絕對不比村子的差,很多來過奚辭家的人,都差點想要窩在院子裡不走了。

  「是啊,阿婆,和我們一起住吧。」郁齡也勸道。

  外婆搖搖頭,「哎,大半輩子都在村子裡過活,認識的老傢伙們都在村子裡,時常能串串門說說話,實在是捨不得,以後再說吧。」

  見狀,奚辭和郁齡方不再勸。

  扶著外婆進了客廳,站在架子上的紫藍金剛鸚鵡非常有眼力見地叫起來,「歡迎歡迎,老太太好,老太太辛苦了。」

  郁齡和奚辭都有些黑線地看著金剛鸚鵡,倒是外婆喲的一聲笑起來,說道:「這就是阿辭養的鸚鵡吧?挺精怪的。」

  「它會說很多話,阿婆無聊的話,也可以和它聊天。」郁齡說道。

  將外婆扶到沙發上坐著,奚辭先去給外婆倒水,然後拎著外婆的行李到二樓的一間主臥室,他和郁齡住在三樓的主臥室。

  外婆一邊喝茶一邊打量這棟房子,在心裡暗暗點頭,這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擺設井井有條,不用說也知道是奚辭收拾的,她可從來不能指望自家這懶散的外孫女,奚辭果然會照顧人,對這外孫女婿更滿意了。

  已經是下午了,奚辭陪外婆說了會兒話,正準備出門去買新鮮的菜回來做晚飯時,六嬸一家過來串門了。

  六嬸進門就笑呵呵地道:「聽說孩子他七奶奶出院了,我們今天去市裡的宋僖家,剛才回來,沒來得及去接七奶奶出院。哎,他七奶奶,你的身體怎麼樣了?怎麼突然出院了?在醫院裡待得不習慣?」

  身材瘦條且皮膚黝黑的郁六叔走在後頭,同樣笑呵呵的,還有郁官珊,手上都拎著水果過來。

  外婆忙招呼他們一起坐,邊說道:「醫院那種地方哪裡能待得習慣的?又不是自己家,況且……」外婆想到老伴和女兒都是死在醫院裡,有些傷心,歎了口氣。

  郁六叔和六嬸都是知道外婆心結的,忙不迭地安慰她,六嬸說道:「他七奶奶,就別想那些傷心事了,你瞧你現在有了這麼個好的外阿郎,以後有他們孝順你,你就努力地享福吧。」

  阿郎是這一帶地方對女婿的稱呼,老一輩的都喜歡這麼叫。

  外婆終於笑起來。

  雖然都是鄰居,不過現在奚辭成了郁齡的老公,在這些長輩眼裡,他現在也算得上是郁家的阿郎了,奚辭自然要有所表態的。

  說了會兒話後,奚辭起身去買菜,並對郁六叔一家人道:「六叔六嬸和表姐今天都留在這兒吃飯吧,阿婆今天出院,正好大家一起熱鬧熱鬧,我給六叔買酒回來和你喝兩杯。」

  聽到他這麼說,六叔六嬸自然是不反對的。

  郁齡見他一個人,便也起身陪他一起去。

  菜市場就在附近,走個十來分鐘就到了,非常近。而且因為這一帶是老街,市場也是老市場了,種類非常豐富,還有很多新鮮的海鮮,縣城其他地方的人想要吃海鮮,都特地開車過來買。

  奚辭一邊看一邊問著抓著他的衣服走的郁齡,「你想吃什麼?」

  郁齡瞅了瞅,「都行吧,只要好吃的,我不挑。」

  這算什麼回答?奚辭有些哭笑不得,便循著烏莫村村人慣常吃的菜色的材料來買,買好菜後,又去買酒。

  「我來拎酒!」郁齡見他兩手都拎了東西,自己雙手空空的,有些不好意思。

  奚辭含笑地將酒給她拎,然後帶她回家。

  買菜回來,時間也差不多了,奚辭進廚房開始做晚飯。

  六叔一家是客人,都坐在客廳裡陪外婆說話喝茶,郁齡也坐在表姐身邊,陪她一起看電視。

  郁官珊盯著廚房一會兒,又看了看身邊像個大小姐一樣淡定看電視的郁齡,說道:「你不進去幫你老公?」

  郁齡很誠實地說道:「我做菜沒他好吃。」

  郁官珊無語,有些恨鐵不成鋼,「那你可以幫他打下手。」

  「他說不用,女人做這種事情,會弄粗手指的。」郁齡繼續誠實地道,然後就見表姐一臉羨慕嫉妒恨地看著自己,繼續淡定地扭頭看電視。

  郁官珊捂了捂心口,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所受到的家庭理念此時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媽媽一直教導她女人就算懶,也不能將什麼事情都推給老公做,總要做做樣子,有個女人的樣。可她這個表妹,連樣子都不做,就這麼坐著等吃,怎麼就能這麼幸福呢?

  一時間,郁官珊覺得,宋僖做得還不夠,婚後一定要讓他向奚辭這表妹夫學習才行!

  等到了晚餐時間,看著一桌子色香味全的豐盛的菜,郁官珊再次握緊拳頭,必須要讓宋僖向奚辭學習怎麼做人老公,必須的!

  六叔六嬸對奚辭的手藝也是讚不絕口,沒想到奚辭有這麼好的廚藝,對外婆道:「他七奶奶,你可真是要享福了,有這麼好的外阿郎。」

  奚辭有些靦腆地笑著,然後被豪爽的郁六叔拉去一起喝酒了,聊一些男人的話題。

  一餐吃得賓主盡歡,直到晚上八點,天全都黑了,郁六叔一家才挺著吃撐的肚子離開。

  客人離開後,奚辭繼續收拾殘局,金剛鸚鵡叼著抹布努力地清理垃圾,外婆閒不住,也幫著擦桌子,一邊稀奇地道:「這隻鸚鵡真是精怪,還會幫主人做家務。」

  金剛鸚鵡賣萌地說:「謝謝老太太誇獎。」

  外婆笑了笑,也沒說什麼。老人家活了大半輩子,住在閉塞在鄉下,反而對神神鬼鬼的東西比較迷信,就算這麼精怪的鸚鵡,老人家也不會大驚小怪,畢竟烏莫村連著的山裡的動物更精怪的都有。

  外婆到底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吃過飯不久就又開始頭暈了,郁齡倒水給她吃了藥後,就扶她到樓上的房間休息。

  奚辭招來金剛鸚鵡,對它道:「晚上多注意一下阿婆,有什麼情況馬上告訴我。」

  金剛鸚鵡抬起一隻爪子,保證道:「奚展王你放心吧,鳥保證完成任務!」

  奚辭嗯了一聲,賞了它一小包花生米,見它眼巴巴地看著,說道:「你是鸚鵡,含有油脂的東西不能吃太多,會掉毛的。」

  「不會,鳥先收藏起來,每天吃一點。」

  「你以為自己是老鼠嗎?」奚辭彈了它一下,突然感覺到身體有些異動,不由自主地坐了下來。

  「奚展王,你怎麼了?」金剛鸚鵡見他臉色有些潮紅,擔心地問道。

  奚辭舔了舔乾躁的嘴唇,一雙眼睛有些泛紅,眼尾多了幾分妖冶的氣息,「沒事,剛才陪六叔吃了些肉。」

  郁六叔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喜歡喝酒吃肉的農家漢子,覺得郁家的阿郎自然也不能太慫,所以剛才一直勸著奚辭喝酒吃肉,一個不小心,就吃過量了。

  金剛鸚鵡有點兒傻眼,問道,「吃多了肉食,你會怎麼樣?」

  奚辭輕飄飄地看了它一眼,沒有回答。

  晚上,郁齡剛爬到床上,就被一個渾身都散發著熱氣的男人抱住了,屬男性的身軀貼著她的背,讓她瞬間汗毛直豎,女人的第六感讓她感覺到危險。

  「你……」

  她才開口,就被他低頭堵住了嘴巴,火熱的舌頭強勢地進攻掠奪,非常地霸氣,和他白天時那副斯文靦腆的樣子極然不符。

  接下來的一切,郁齡覺得自己腦子有點兒不夠用了,就著節能燈昏暗的光線,能看到壓在身上的男人微紅的臉龐,如同喝了酒的人一樣,明明還是那張臉,可是那上挑的眼尾泛著瑰麗的色澤,仿佛一下子從一個乾淨清爽的大男孩變成了一個勾人的妖精,被他用那媚意十足的眼睛掃一眼,身子骨都酥了。

  如此的妖冶,又能如此男人,簡直是犯規好嗎?

  空氣中開始彌散著濃郁的清冽花香,濃而不俗,吸入一口,身體越發的軟了,直到被他深深地佔有,那瞬間的飽脹感讓她的腦子清醒幾分,只是很快地,又被那猛烈的攻勢衝擊得潰不成軍,腦子糊成一片,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她抱著他汗濕的背,摸著那結實的肌理,一遍遍地承受著那深刻的挺進,模糊地想著:難道他吃錯藥了不成?

  樓下的金剛鸚鵡聞到空氣中濃烈的花香,終於明白奚展王吃多了人類的肉食,會是什麼反應了,這可真是……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4 05:01 PM

第38章

  就像被煎的魚一樣,翻來覆去,覆去翻來,連續被折騰了幾個小時後,郁齡終於壯烈成仁了。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男女之間這種事情也可以這麼的……慘烈。

  可她壯烈成仁了,身上的男人像吃了持久性的偉哥一樣,依然龍精虎猛,一雙眼睛都發出狼一樣幽幽的光芒,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一塊美味多汁的肉,恨不得一口吞吃入腹,卻又要克制著一口一口地品嘗,簡直不能更可怕。

  郁齡悲憤,人和人之間基本的和平共處守則呢?

  最後,她終於忍不住對他又抓又撓又咬又啃的,發現他的力氣大得可怕,實在是沒辦法了,直接哭了出來。

  他頓了下,依然與她死死地抵死纏綿,摟著她一一吻去她眼角的淚,才忍耐著放過她。

  下一刻,她直接昏睡過去。

  空氣中花香濃郁,絲絲花香從半開的窗戶、門縫等地方溢散出去,濃烈芳香,吸入一口,甚至讓普通人能飄飄然起來。院子裡滿園的花草在月色下,精神抖擻,那舒展的葉子越發青翠碧綠,盛開的花更顯嬌豔多姿。

  隨便披了件衣服,奚辭先進浴室放了一浴缸的水,滴了點緩解疲勞的精油,接著將床上的人抱起,放到浴缸裡,輕輕地給她清洗身體。

  其間郁齡醒來一次,睜開眼睛木木地看了他一眼,又閉上眼睛睡得糊天糊地,隨他擺弄。她已經累到連害羞什麼的反應都產生不起來了,此刻只想攤平挺屍,睡個昏天昏地。

  幫她清洗完,又換掉床上的被單,郁齡終於可以滾到清理乾淨的床上,再次睡死過去。至於一會兒後,被一雙微涼的手納入一個更冰冷的懷抱,她下意識地直接踹了一腳過去,很快便窩在他懷裡繼續昏睡。

  這一覺,直到中午才醒。

  醒來時,她有片刻的迷茫,發了很久的呆後,才抬了抬有些泛酸的胳膊——昨晚用力地摟他,顯然是太久沒有這樣使力了,所以後遺症出來了。不僅是手,還有身體,特別是腰和雙腿,那種感覺實在是一言難盡。

  回想昨晚的情況,她將臉埋在被窩裡。

  「郁齡?」

  床微微下陷,然後是一隻手拉開她的被子,摸了下她的腦袋,「要不要吃點東西?還是繼續睡?」

  郁齡窩在被子裡,一會兒後,聲音悶悶地傳來,「幾點了?」

  「十二點了。」

  「……阿婆呢?」

  「吃過早餐後,就去六嬸的店裡找六嬸說話了,說中午在六嬸家吃飯。」他的聲音多了幾分笑意,明白她介意什麼。

  郁齡鬆了口氣,掀開被子,扭頭看著坐在旁邊的男人,對上他含笑的目光,俊雅斯文的模樣,乾淨明晰,特別地適合演瑪麗蘇劇中的校園白馬王子的那種蘇破天的角色,走到哪裡都能讓小姑娘尖叫。

  可是她沒忘記他昨晚特別男人的一面,和白天時簡直不像是一個人。

  怎麼有人能如此兩面性呢?穿上衣服時就是個乾淨清爽的大男孩,在床上脫了衣服就是個非常Men的狂野男人。

  奚辭此時完全沒有昨晚在床上的那種既妖冶又男人的模樣,渾身乾淨整齊,微笑的樣子特別地溫雅柔和,將她拉了起來,說道:「先洗漱,吃點東西再睡。」

  她瞅了瞅他,面無表情爬起身,下床的時候因為扯到某個使用過度的部位,臉皮抽搐了下,繼續維持著平靜的模樣慢吞吞地挪進衛生間。

  他跟在她身邊,看她慢吞吞前行的模樣,意識到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終於臉紅了。

  郁齡發現他跟著一起進了衛生間,忍不住抬頭看他。

  奚辭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做了什麼,忙退出來,對她說道:「我給你找衣服。」

  等衛生間的門關上,郁齡才轉頭盯著鏡子裡的自己,臉色有點糟糕,脖子上有幾個很重的印記,拉開身上的睡衣領口,很不意外地看到那些曖昧的痕跡,再一次懷疑:昨晚那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他偷吃了什麼違禁藥?

  話說,28歲的男人已經可憐到需要吃藥了麼?

  可他看起來好像沒有很虛的樣子啊。

  抱著各種突破天的疑問,下樓去吃不知道是早餐還是午餐的時,她坐在餐桌上,看著奚辭為她忙前忙後,問道:「昨晚你……」

  奚辭的臉瞬間紅了,好像不太敢看她,吱吱唔唔地說道:「我、我和六叔多喝了幾杯酒。」

  郁齡恍然大悟,「你不能喝酒?」

  ……不是的。

  奚辭找不到反駁的話,只好道:「是這樣,我的體質不太能喝酒。」

  「嗯,那以後就少喝點。」她一臉理解地點頭。

  「嗯……」

  奚辭艱難地應了一聲,繼續給她端還熱騰騰的飯菜,然後坐在一旁陪她一起吃,算是他的午餐吧。

  郁齡邊吃邊仔細看他,這段日子天天和他吃飯,她已經明顯摸清楚他的愛好,他的口味偏淡,甚至是一個素食主義者,不太愛吃肉類,能長得這麼高大,也算是不錯了,而且不科學的是,身材非常好。

  吃素能吃出這種好身材麼?

  想到這裡,她伸向一旁的蜜汁小排的筷子夾了一筷小排,然後放到他碗裡,見他驚訝地看過來,很淡定地道:「葷素搭配,比較有營養。」

  奚辭頓了下,然後朝她微笑,面色不變地吃下那塊小排骨。

  郁齡又看了他一眼,沒有再給他夾菜什麼的了。

  吃過飯,郁齡捧著一杯茶窩在走廊下吹風,一邊欣賞著院子裡的奇花異草,微風吹來滿院花院,實在是一種享受。

  奚辭在廚房裡洗碗,金剛鸚鵡飛過來,落在琉璃臺上,嘎地叫了一聲,然後清清喉嚨,壓低了聲音道:「奚展王,你還好吧?」

  奚辭沒理它,將洗好的碗放進消毒櫃裡。

  「今天美女竟然睡到中午才起床,你的能力真棒!」金剛鸚鵡贊道,「不愧是奚展王,不用釋放妖力體力都是棒棒噠。」

  奚辭被它弄得有些好笑,「你以為拍馬屁我就不會克扣你的伙食麼?」

  「別這樣,奚展王,鳥是關心你們的,非常愛你們。」

  「謝謝。」

  「不謝,人類的磚家叫獸都說了,雄性適當的發洩,有益身心健康嘛。」金剛鸚鵡繼續說。

  奚辭懶得理它,切了一盤水果端到院子裡,和郁齡一起坐在廊下曬太陽,看花看草,格外地愜意。

  休息了半天,傍晚的時候,郁齡的精神恢復得差不多了,便和奚辭一起步行去六嬸家。

  兩人在路上慢吞吞地走著,道路兩旁種有很多適合當行道樹的果樹,據聞都是住在這裡的住戶在房子落成時就種下的,這些果樹都有十年或二十年的樹齡了,長得雖然不高,但是鬱鬱蔥蔥的,投下一片樹蔭,人走在樹下,能感覺到絲絲涼意。

  路上遇到很多住在老街的居民,紛紛友好地和奚辭打招呼,其中還有一些因為星期天不用上班或上學的年輕女孩子,見到奚辭時,都不自主地抬頭挺胸,笑得矜持而美好地看過來。

  郁齡默了下,她成為演員的壞習慣之一,就是忍不住會揣摩人的肢體語言所表達出來的意思,自然也看出這些年輕的女孩子們對奚辭抱有極大的好感,如果能來一場戀愛什麼的,估計她們並不介意,甚至能將他叼回家更好。

  「奚辭,你身邊這小閨女是哪家的啊?真漂亮,有男朋友了麼?」有一個剛買菜回來的大嬸笑著問道。

  雖然他們結婚將近十天了,不過因為郁齡那段日子天天都是早出晚歸在醫院裡陪外婆,這附近的居民根本沒有見過她,所以一時間都有些好奇。

  奚辭有些靦腆地道:「她叫江郁齡,是郁六叔那邊的小閨女,我們剛結婚。」

  大嬸吃了一驚,沒想到奚辭這麼不吭不響地就結婚了,而周圍的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們頓時怔住了,然後露出非常失望又可惜的神色,應該可惜自己下手太遲了,沒想到一直盯著的優質好男人竟然已經被人叼走了。

  奚辭是老街這一帶的大媽們心目中的好女婿人選,也是這附近的女孩子心中的好老公人選,不僅長得俊秀雅致,家裡還有房有車,可惜他太過獨來獨往,沒有哪個女孩子有機會和他近距離接觸,大媽們雖然也想介紹閨女給他認識,奈何最後總被他岔開,久而久之,大家嘴上都不提,可心裡盯得緊。

  奚辭微笑著帶著他剛結婚的老婆繼續招搖過市,然後不到半個小時,老街這邊的居民都知道他結婚的消息,大媽們非常惋惜,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們也暗暗失望自己下手太遲,只是等他們看到奚辭的老婆的樣子時,什麼也不說了。

  郁齡就這麼一臉平靜地看著奚辭沿途對一堆大媽大爺介紹自己,然後她淡淡地頷首回應,至於那些大媽大爺是不是有點僵硬什麼的,她當沒看到。

  到了郁六叔家的店,就見外婆和六嬸坐在店裡一邊看店一邊說話,外婆的精神看起來還算不錯,郁齡稍稍放心幾分。

  六嬸見他們過來,笑道:「你們是來接你們阿婆回去的?不如今晚就在這兒吃晚飯吧,你們六叔等會就回來了,奚辭今晚再陪他喝兩杯?」

  聽到這話,郁齡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瞬間僵硬了。

  奚辭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微笑著拒絕了,說道:「你們店裡忙,我們就不麻煩了,改天有空再來。」

  外婆起身,同樣說道:「阿辭說得對,你們店裡那麼忙,我們哪裡能厚著臉皮過來蹭飯?等哪天有空再說吧。」

  和六嬸聊了幾句,就和外孫女、外孫女婿一起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外婆問郁齡:「你們中午吃什麼啊?阿齡你今天是不是又睡懶覺了?看吧,我就應該待在家裡的,省得你天天都要一大早地就爬起來趕去醫院陪我。」

  郁齡被外婆的話弄得哭笑不得,「阿婆你說什麼?為了你,讓我一整晚不睡都行,不就是起個早麼?沒什麼的。還有,阿婆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說我睡懶覺?我現在是休假中,多睡點有什麼關係?你別整天在別人面前說,給我留點面子……」

  外婆白了她一眼,「反正阿辭以後也會知道的,我現在告訴給他,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奚辭微笑地聽著這祖孫倆鬥嘴,聰明地沒有插話。

  晚上,吃過晚飯後,郁齡在院子裡一邊散步消食一邊和還在Y市拍廣告的俞荔煲電話粥。

  「你們怎麼還沒有拍完?是在Y市哪裡拍廣告啊?」郁齡問。

  「在市郊的一座叫什麼花羅山的,山不高,環境倒是不錯,山上還有個山莊,我們這些天都住在山莊裡,住的地方有點簡陋,勝在有一個溫泉……」俞荔嘮嘮叨叨地說了,然後又和她抱怨道:「我們這次還真是倒黴透了,前兩天的天氣還好好的,從昨天開始,說下雨就下雨,原本預計是五天的拍攝時間,現在卻因為下雨中止了。」

  「下雨?」郁齡抬頭看向縣城的夜空,有幾顆暗淡的星子,天氣還算不錯,沒有要下雨啊。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雨越下越大了,導演說,如果明天還下的話,中好先中止拍攝。真是怪事,明明天氣預報說沒雨的,都挑了個好天氣了,哪知道這山裡的臉氣說變臉就變臉……」

  俞荔報怨了一通後,最後道:「這裡的溫泉還不錯,就當作來這裡休息,你如果沒事的話,明天也過來和我一起泡溫泉唄,下雨天泡溫泉挺有意境的。」

  郁齡笑了下,「明天看看情況吧,沒事我就去探班,順便給你送些吃的,你喜歡吃什麼?」

  「哎喲,那真是太好了,這山莊裡的廚師做的飯菜真不咋樣,你可要給打包些好吃的……」一口氣點了一堆的想吃的東西,連外婆做的醬菜都要。

  「我阿婆做的醬菜在老家,不過我六嬸做的也不錯,我給你帶一罐吧。」

  和俞荔聊完天後,郁齡散步也差不多了,回到客廳,就見奚辭正陪外婆一起看電視,邊看邊說話。

  郁齡挨著外婆坐下,和他們一起說了先前和俞荔聊天的事,最後道:「阿婆,明天我去看荔枝,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順便去山莊裡泡泡溫泉?」

  外婆搖頭,「算了,我怕剛到山上就頭暈,反而讓你們掃興,明天我去你六嬸家就行了,你們去吧。」

  郁齡也怕這種,不再勸說,轉頭問奚辭,「你去不去?」

  奚辭沒有回答,而是問道:「花羅山那邊在下雨?」

  郁齡拿了一顆葡萄一邊吃著一邊說道:「荔枝是這麼說的,真是奇怪,市裡沒下雨,縣城這邊也沒有,怎麼山上卻下雨?」剛說完,就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郁齡瞬間毛骨悚然,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會又是什麼妖魔鬼怪作亂吧?表嚇人啊!!!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4 05:03 PM

第39章

  老人家向來早睡,還沒到九點,外婆就回房去休息了。

  留下夫妻倆還有一隻金剛鸚鵡在客廳裡,金剛鸚鵡還沒眼色地一直說著一些非人類生物的事情,郁齡整個人都不好了。

  「奚展王,花羅山天氣反常,會不會是食屍鬼作祟?」金剛鸚鵡一邊啄著葵花籽,一邊說道:「食屍鬼陰氣盛,所到之地陰霧、陰雨連綿,要對付它們,實在是難辦,如果沒有天師出手,那個山莊裡的人只能自求多福啦。」

  奚辭沉吟道:「這也說不定,不過……」他看了旁邊面無表情地看電視的郁齡一眼,將話掩下,免得嚇到她。

  郁齡僵硬地轉頭看他,往他身邊蹭了蹭,說道:「你們不用理我,繼續。」

  奚辭眼裡浮現笑意,索性伸手環住她的肩膀,在她身體倏然放軟時,心情舒暢,繼續和聒噪的金剛鸚鵡討論花羅山上的異相問題。

  金剛鸚鵡是一隻在人類社會裡生活了很久的妖鳥,因為開智時間早,看得多了,什麼都能說上幾句,偏偏太過聒噪,要不是遇到奚辭被他救回來,指不定這只還沒有成精的鳥妖就要自己作死了。

  聒噪是它的愛好,不能說話簡直痛苦,今晚奚辭難得放縱它,金剛鸚鵡更High了,而它High的結果,就是郁齡幾乎整個人都縮到奚辭懷裡,一臉平淡地繼續看電視。

  其實電視裡放什麼她根本不知道,耳朵不由自主地去捕捉那一「人」一鳥的話。明明她此時最應該做的事情是直接回房,但是回房後就她一個人了,她更害怕啊,那還不如繼續窩在這裡,至少還有一「人」一鳥陪著。

  明知道他們說的事情最好不要聽,可卻管不住自己的耳朵,如同管不住腦補一樣,這是病,真的得治了。

  雖然最後沒有討論出個什麼結果,但是郁齡又一次從經驗豐富的鸚鵡這兒知道了世間原來還有這麼多可怕的非人類生物,腦補得更歡,結果更害怕了腫麼破?

  快到十點,奚辭方才笑著拉著她回房。

  上床睡覺時,郁齡儼然已經忘記了昨晚在這張床上,這男人將她欺負得壯烈成仁的事情,一上床就自動滾到他懷裡,死死地黏在他身上,手腳都像條八爪魚一樣纏在他身上。

  「我這樣……你會不會不舒服?」她有些忐忑地問他,生怕他覺得自己這種時候太過纏人。

  奚辭的回答是將她按在懷裡,笑道:「沒事,我喜歡摟著你睡。」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郁齡更可著勁兒地黏著他。

  見她這樣子,奚辭高興之餘,忍不住歎氣,說道:「要不,明天我先過去看看那邊是什麼情況。」而他沒有說的是,如果是鬼怪作祟,按照往常的慣例,他會袖手旁觀,但如果她跟著去,他倒是不好袖手旁觀了。

  畢竟在她心裡,他是異聞組中的外編人員,天師如果不捉鬼還是天師麼?

  偏偏他是妖,妖和鬼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除非鬼做的事情惹到他身上。

  有點兒苦惱。

  「不,俞荔在那裡,我要過去看看。」她說得很肯定,雖然怕鬼,但是如果事關親朋好友,就算怕也要去。如同外婆住院時,就算再害怕那些噬陰鬼,她依然選擇留在那裡陪外婆是一個道理。

  奚辭已經摸清楚她的性格了,知道她只是控制不住怕鬼,卻並非膽小怕事之人,微笑著在她額頭親一下,只是唇瓣下移時,就被她伸手抵在他的下巴上。

  「郁齡……」他的聲音有些含糊。

  郁齡埋下臉,聲音同樣含糊,「昨晚……我現在還難受,不想……」

  雖然有些斷續,但是她已經將要表達的意思表達清楚了,倒是讓他鬧了個臉紅,深吸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睡吧。」

  昨晚折騰了那麼久,雖然沒有完全將精氣發洩出來,可也知道她的身體情況,今晚並不想再折騰她。可偏偏她這麼一提醒,身體又躁動起來,非常回味昨晚的美妙滋味了,清清楚楚地記得她的身體有多美妙。

  懷裡溫香軟玉,甜美的氣息一直勾引著他,以前不明白為什麼那些動物和人類會熱衷這種事情,現在輪到自己後,他終於明白了。

  在心裡歎了口氣,直到她完全睡著了,他才起身,到陽臺打座,將身體裡還沒有散去的精力以這種方法排泄出去,直到身體因為夜風的吹拂漸漸地變得冰冷,方才收功起身回房。

  上床,繼續將埋著頭蜷縮成一團的人抱在懷裡,安然睡覺。

  ****

  第二天,吃過早餐後,將外婆送到六嬸家,拎著奚辭做的便當和點心、零食、醬菜、水果等東西,他們開車往花羅山而去。

  花羅山在Y市南郊,和縣城在相反的方向,兩個半小時的車程。

  車子到了山腳下,郁齡打開車窗,探頭看向花羅山頂。

  今天的天氣不錯,雖然沒有昨天的陽光明媚,可也是個多雲天氣。然後漸漸接近花羅山,天上的雲層漸漸地變了,從綿花糖似的白雲到壓抑的灰雲,一眼便讓人感覺到要下雨了,整個花羅山一帶都籠罩在一種風雨將至的低迷氣氛中。

  郁齡又往附近看了看,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俞荔抱怨,正常人根本不會將這種自然現象和妖魔鬼怪之類的東西聯繫在一起,反而覺得是天氣多變的原因。

  當車子開上山後不久,便見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車窗上,整個世界變得煙雨朦朧,遠處的青山在細雨中若隱若現。

  車子繞著山路往山頂開去。

  山頂處有一座山莊,這座山莊相當於農家樂一樣的存在,常有一些市裡的人到這兒來遊玩住宿,體驗森林農家樂,人氣非常旺。不過因為下雨,這兩天上山的人並不多,路上只看到一輛下山的車外,就沒有其他了。

  四十分鐘左右,車子來到山莊的門口,自有工作人員穿著雨衣打著雨傘,引他們去停車場。

  剛下車,就見穿著休閒服的俞荔帶著助理親自過來接她,見到她後,高興地撲過來摟著她,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奚辭看到這一幕,愕然了一下。

  他老婆被個女人親了。

  郁齡淡定地推開她,對她道:「看你現在精神這麼好,我就放心了。」

  「有什麼放不放心的,反正現在下雨不用工作,就當自己出來旅行,難得放鬆一下。」俞荔說著,朝往看過來的奚辭打了聲招呼。

  俞荔的助理小鄭很有眼色地過去幫奚辭提東西,她也知道俞荔和郁齡的關係,對她的態度極為自然。至於奚辭,她以為這是郁齡的新助理之類的,所以當知道這是江大小姐剛結婚的老公時,小鄭差點眼睛都瞪凸了。

  俞荔看到他們還帶了行李,頓時高興了,「你們也打算來這裡渡假?那真是太好了,雖然下雨哪裡都不能去,可是窩在室內泡溫泉也挺好的。」

  接著,她興高采烈地拉著郁齡離開了,奚辭則去辦入住手續。

  俞荔將郁齡帶到她的房間,見郁齡還給她帶了便當,讓助理去加熱後,就不客氣地開吃了。

  「嗚,好好吃,我還沒有吃早餐呢,就是特地餓著肚子等你打包好吃的過來給我……好久沒有吃到這種家常菜了,真感動……好香好香,這便當是在哪個餐館買的?做得真棒,就算冷了也好吃。」

  郁齡摸出自己帶的保溫瓶,喝了一口奚辭做的柚子蜂蜜水,說道:「不是外面買的,是我老公做的。」

  俞荔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接著就見助理領著奚辭過來了。

  奚辭見兩個女人挨坐在一起,朝她們微微一笑,說道:「郁齡,我們的房號是竹沁園的203號房,你們繼續聊,我到附近走走。」將一把鑰匙給郁齡後,他便出去了。

  俞荔見他識趣地離開,滿意地對郁齡道:「你老公真是體貼,還懂得給我們閨密聊天的空間,我現在覺得,你衝動找人結婚,也不是那麼難接受了。畢竟好男人難找,找到了就要先抓住,慢慢培養感情也不錯的。」

  郁齡默默地看她,突然覺得她比自己更甜。

  體貼什麼的,完全就是個誤會,他是去探查山裡的異樣啊傻大姐。

  郁齡又不能老實告訴她,心裡憋了一下,方才問道:「你這次拍的廣告是什麼?怎麼要用這麼久的時間?」

  俞荔邊吃邊道:「是天業的廣告,以綠為意境的一個系列廣告,所以時間比較長。反正他們有錢,耗得起,所以就算下雨了,我們一群人依然要窩在這兒。鐘導今天一早不知道抽什麼風,突然覺得這雨的意境不錯,又不想下山了,連早餐都沒吃就去采景了。導演們的世界我不懂,哎,算了,就當放假,正好可以陪你一起玩。」

  說完了這些,她又得意地道:「哎,和你說啊,這支廣告他們會選我,也因為我貌美如花,鐘導想要拍一個大自然中誤落人間的妖精,我的美貌值足可以擔當這個妖精……」

  郁齡:「……」就不能好好地說話麼?妖精什麼的,其實這個世界真的有啊喂!

  一頓飯就在俞大美人的嘚瑟中吃完了,吃完後,她休息了會兒,又拉著郁齡去泡溫泉。

  「現在?」郁齡覺得自己搞不懂她的腦回路。

  俞荔一邊收拾東西,一邊不優雅地白了她一眼,「你懂什麼?我現在不抓緊時間和你去泡溫泉,等會兒你老公回來了,就要和你一起雙宿雙棲了,你難道不知道溫泉羞恥PlaY是小說中最常發生的橋段麼?都是有老公的人了,就別和姐裝純啦~~」

  郁齡滿臉黑線,最後還是和她一起去泡溫泉了。

  剛出門,就遇到了劇組的人。

  「俞小姐是要去哪裡?這位是……」一個嘴唇紅得似血的女人走過來,嬌笑著問。

  郁齡抬眼掃了她一眼,不認識,又調轉頭。

  她這種輕慢的、不經意的態度,瞬間讓這女人皺起眉頭,有些不悅。

  俞荔矜持而疏離地道:「吳小姐,這位是我的朋友江郁齡,今天來探班的。」

  吳小姐仔細地看了一眼郁齡,覺得她有點眼熟,心裡不由有些厭惡,勉強地道:「這種天氣上山來探班,俞小姐的朋友真是有心了,不過鐘導還在外面采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俞荔頓時不高興了,自然聽得出她的意思,以為郁齡過來是特地為了鐘導。要知道鐘導雖然偶爾拍廣告,但是他更擅長拍電影,只要他拍的電影,不論什麼題材,沒有一部不火的,可惜對於拍電影,拍廣告才是他的樂趣,偏偏因為要求嚴格,他的廣告不是輕易拍的,這次能接這支廣告,也是因為受朋友所托。

  為了能參與鐘導的電影,很多人千方百計地想在鐘導面前露臉刷好感,這事情在娛樂圈屢見不鮮,在這樣的天氣,郁齡特地上山來探班,想多了的人,自然會以為俞荔在找機會給她朋友在鐘導面前露臉呢。

  當下她的聲音也冷了幾分,「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先走了,吳小姐自便。」

  說著,沒再理她,挽著郁齡一起走了。

  吳小姐站在後頭看著她們的背影,兩個都是純天然的美女,真是讓人嫉妒。眼裡滑過一縷幽光,高跟鞋在青石板塊上跺了下,紅唇彎成一個詭異的弧度,轉身搖曳生姿地走了。

  直到泡到溫泉裡,俞荔對郁齡道:「她是華星娛樂的吳朋玲,一個討厭又沒眼力見的女人,也不知道華星的人心裡怎麼想的,硬是將這種貨色塞到這兒來,劇組裡很多人都不喜歡她。」

  郁齡點頭,「確實很討厭,嘴巴紅紅的,像個怪。」

  俞荔忍不住笑了,捏捏她的臉,「你難道就只注意人家嘴上的口紅?她的身材其實挺有料的,聽說許副導和她有一腿……」

  八卦完了劇組裡的人,俞荔突然伸手一把扯開郁齡裹在胸口的大浴巾,露出半個飽滿的渾圓,當看到上面還未消的痕跡時,嗚哇一聲,色兮兮地道:「你的夜生活真是豐富,恭喜。」

  郁齡面色不變地拉緊浴巾,白了她一眼,「你別這麼八卦好不好?你還是全民女神呢,要是被外人看到你這副人來瘋的樣子,女神的形象都沒了。」

  俞荔一臉正經相,「我好奇嘛,當初要不是你護著我,我就失身了,哪裡能現在冰清玉潔的當女神?放心吧,我這輩子都會做牛做馬報答你的,誰叫咱倆好呢?」

  郁齡淡淡地應了一聲,將自己縮進水裡,免得這女人看到她身上其他地方更曖昧的痕跡,非要被她摸幾把不可。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7 08:33 AM

第40章

  因為下雨,山上的氣溫較低,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所以泡溫泉反而成了一種享受的事情,因為這兩天下雨,劇組裡的人只要沒事就過來泡溫泉,紛紛覺得就算不下山,其實也挺好的。

  郁齡剛拖著泡得頭暈眼花的俞荔出來,就遇到劇組裡的幾個打雜小妹,紛紛過來問好。

  俞荔雖然總被人戲稱花瓶女神,但在娛樂圈中的地位擺在那裡,已經算得上是圈裡剛邁進一線的女星了。這個圈子要說混亂挺混亂的,但是論起等級來,等級比其他圈子還要分明,只要你有地位,別人就尊重你。

  面對外人,還頭暈眼花中的俞荔一秒變女神,笑得矜持美麗,和一群妹子打招呼,絲毫看不出此時還在腿軟中。郁齡看了她一眼,暗忖那些總說她沒演技的人真是眼瞎了,現在這種裝模作樣的演技不是杠杠的嗎?

  等到了休息室,俞荔馬上又攤下來了,助理小鄭忙過來幫忙。

  郁齡換好衣服,擦乾淨頭髮的水汽,將頭髮挽了起來,接著和小鄭一起給俞荔換好衣服,扶著她離開。

  剛回到山莊住宿的地方,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一群人擠在通往山莊門口的一條古色古香的風雨長廊,七嘴八舌地不知道說什麼。

  俞荔瞬間精神了,興奮地道:「哎喲,一定有好事,咱們去瞧瞧。」

  看著她像個女鬥士一樣擠過去,小鄭苦笑地看了郁齡一眼,低聲道:「江小姐,真是……麻煩你了。」這位全民女神說風就是雨的性格,而且超愛八卦,生怕一不小心就讓外人發現女神的真面目,真是讓作助理的壓力山大。

  郁齡沒說什麼,慢悠悠地走過去。

  剛到那裡,就見劇組裡的人都在,一道矯柔造作的女聲響起:「哎呀,鐘導你這是怎麼了?你受傷了,快點叫醫生過來……醫生在不在?快點拿醫藥箱……」

  眾人一聽就聽出這是吳朋玲的聲音,一群人的臉色頓時有點兒精彩。

  吳朋玲這些天一直對鐘導獻殷勤,可惜鐘導是那種你越是殷勤,他越是嚴肅的人,根本沒法從他那張嚴肅的大叔臉上看出什麼來,吳朋玲好像不會看人臉色一樣,一個勁兒地往鐘導身邊擠,努力地刷存在感,可惜效果並不大。

  「都讓開,散開點……」鐘導的助理叫著。

  這時,俞荔已經擠到前面了,一眼便看到站在鐘導身邊衣服半濕的奚辭,眼睛瞪了下,掩住嘴有些吃驚。

  此時鐘導坐在風雨長廊的休息椅上,全身都濕漉漉的,身上的衣服都是泥土和草屑,一條胳膊不自然地垂在身側,嘴唇都有些發黑,也不知道是受傷了,還是被雨淋的,不過另一隻手依然緊緊的抓著手中的照相機,兩名助理圍在旁邊,一臉焦急,擔心鐘導出什麼事情。

  在場的人雖然關心鐘導,不過看到鐘導身邊長身玉立的奚辭時,心裡都冒出一個念頭:哪裡來的小鮮肉?

  不得不說,此時奚辭的形象還挺誘人的,原本就是一個俊秀雅致的人物,通身的氣質更是溫潤明晰,能讓人瞬間產生好感的那種。此時身上的衣服和頭髮都濕了,水珠沿著白晳玉潤的臉頰滑落,滑入襯衫中,襯衫透水後黏在胸膛上,能看出肌理漂亮的弧度,顯然並非是那種軟趴趴的白斬雞,給人一種濕身的誘惑之感,不管男人女人都暗暗地吞咽了口口水。

  「奚辭。」俞荔叫了一聲。

  奚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頷首算是回應,眼睛往人群中掃去,看到郁齡時頓了下,便撥開人群,往她那兒走去。

  「哎,等等……」鐘導突然開口。

  奚辭沒有理他,逕自走向郁齡。

  郁齡看他身上的衣服都濕了,擔心他生病,朝小鄭說了一聲,便拉著奚辭走了,將一干人丟在身後,並沒有繼續湊熱鬧的打算。

  在場的其他人看著這一幕,都有些莫名其妙,見鐘導明顯想叫住那個俊秀的小鮮肉,但是小鮮肉好像對鐘導愛搭不理的,瞬間便明白這人應該是圈外人,如果是圈內的,估計不會在面對鐘導時是這樣無所謂的態度。

  見奚辭和郁齡離開了,鐘導有些可惜,轉頭看向俞荔,問道:「俞荔啊,你認識剛才那位先生?」

  俞荔眼波流動,一臉笑意地道:「認識的,他叫奚辭。今天我朋友上山來看我,他和我朋友一起過來的。」

  鐘導聽後點點頭,不再說什麼,帶著助理和拎著醫藥箱過來的醫生一起回房了。

  吳朋玲見沒人理她,有些惱怒,哼了一聲,扭身走了。

  其他人見沒事,也跟著走了,邊走邊討論鐘導這是怎麼了。

  「鐘導今天不是出去采景嗎?這山裡都是水,到處濕漉漉的,估計是不小心摔了吧,先前我看到是那個小鮮肉和鐘導一起回來的,看鐘導的樣子,一定是那個小鮮肉幫了鐘導什麼的……哎,那個小鮮肉長得真好看,不在娛樂圈發展真是可惜了……」

  「是有點可惜,看他應該是圈外人,穿著打扮也不像什麼有錢人的樣子……」

  俞荔走在後頭,聽到這些人的討論,抿嘴笑了下。

  *

  回到竹沁園的房間,郁齡趕緊催他去換下身上的濕衣服。

  等他換完衣服後,她遞了一條毛巾過去給他擦頭髮,又去叫山莊裡的工作人員弄點薑糖水過來,因為這兩天下雨,天氣陰冷,山莊裡還有一些滯留的旅客,所以很貼心地提供驅寒的薑糖水給客人。

  郁齡將薑糖水放到他面前,方才坐下,問道:「鐘導是怎麼回事?」

  「我剛才在山裡遇到他,發現一隻山魈正在戲弄他,所以就順手將他救了。」奚辭回答道,喝了一口薑糖水,抬眼就瞥見她有些僵硬的神色,眼裡不禁有些笑意。

  郁齡儘量讓自己平靜地道,「是我想的那種山魈嗎?」

  「對,是你想的那種,不是非洲猴科靈長類動物,是一種山中精怪。」奚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郁齡瞬間想起小時候看的《山海經‧海內經卷》中有山魈的介紹:南方有贛巨人,人面長臂,黑身有毛,反踵,見人笑亦笑,脣蔽其面,因即逃也。又有《抱樸子‧登涉》中的介紹:山精形如小兒,獨足向後,夜喜犯人,名曰魈。

  郁齡憋了憋氣,方才問道:「山上的異相是那隻山魈作怪?」

  「不是,山魈喜歡戲弄進山的人類,不過沒本事弄出這麼大的仗勢。這裡的氣息比較駁雜,我還得看看。」

  聽到這話,郁齡有些驚悚,連奚辭都要看看情況,難道暗地裡作祟的東西很厲害?瞬間她便決定,在山莊裡的時候,一定不能落單。

  奚辭喝了杯薑糖茶,問她剛才去做什麼了。

  「……和俞荔泡溫泉,不過遇到一個不怎麼討喜的女人,嘴唇紅得像血一樣,態度也令人討厭。」她一臉漠然地說,但是出口的話卻極為直白任性。

  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一如她的性格,不喜歡變通。

  不是不懂變通,而是因為無所謂,所有不喜歡變通。

  奚辭笑了笑,摸摸她的腦袋,微微傾身在她唇角吻了下,低聲道:「晚上我們也去泡溫泉。」

  腦袋瞬間便想起了先前俞荔說的「溫泉羞恥Play」的話,她有些不自在,不過仍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好。

  兩人休息了一會兒,就聽到敲門聲響起,開門便見鐘導帶著兩個助理過來了。

  鐘導是一個面容看起來很嚴肅的中年男人,加上皮膚天然有點黑,不說話的時候,簡直讓人壓力山大,有點像高中時期的教導主任,很多人一看到他就發悚。不過就算如此,也阻擋不了人們對他的熱情,特別是那些想拍他電影的人,對他都是小心翼翼地捧著,可捧來捧去的,他反而更嚴厲了,是娛樂圈中難得一位作風正派的導演。

  此時鐘導看到奚辭時,一向嚴肅的臉上卻硬生生的擠出一個笑容,讓他身邊的兩名助理都有些驚悚了。不過也能從中看出,鐘導此時對奚辭的印象非常好。

  見人過來了,奚辭也沒有拒之門外,請他們進來,郁齡給他們倒了山莊提供的白開水,便坐在奚辭身邊。

  「奚先生,剛才多謝你了。」鐘導說道。

  奚辭禮貌性地笑了下,「不客氣,我也是恰好經過罷了。」

  鐘導顯然很高興,「不管怎麼說,還好你恰好經過,不然我今天就回不來了。哎,小夥子有沒有興趣去娛樂圈發展?如果你想的話,我的電影隨時可以給你預留個角色。」

  鐘導這話讓兩名助理更吃驚了,連郁齡都驚訝了下。雖然她過得懶懶散散的,但身的娛樂圈裡,總要關注一下這圈子裡的人事,特別是這位鐘導的電影一部火過一部,多少人擠破頭都想擠進去,自然也知道他的。

  奚辭自然拒絕了。

  鐘導並不氣餒,看了一眼郁齡,問道:「這位是……」

  奚辭面上有些暈紅,靦腆地道:「她是我妻子,我們今天是上山來玩的,順便探望朋友。」

  雖然這種天氣上山來玩什麼的有點兒扯,不過鐘導更傾向於郁齡是來探班的,既然是和俞荔認識,那麼應該是這個圈子裡的人,果然再問時,知道郁齡是景安傳媒的藝人,和俞荔還是同一個公司的。

  鐘導仔細看了一眼郁齡,從外形看,是個天然美女,臉上沒有動刀的痕跡,暗暗點頭,再看她平穩的模樣,並沒有對自己而刻意地討好,又有幾分滿意。

  兩名助理看到鐘導的神色,就知道這個叫江郁齡的十八線小演員已經入了鐘導的眼了,只要她不作,這可是要火的預兆。雖然他們有點吃驚她竟然結婚了,可現在娛樂圈裡明星結婚不像以前要遮遮掩掩的,觀眾大多能理智看待,倒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奚辭像是不會看人臉色,見鐘導執意要感謝自己今天的救命之恩,便道:「鐘導要是以後有電影的話,可以考慮一下郁齡,她很好的。」

  兩個助理完全無語了,這小帥哥看著挺好看的,怎麼這麼天真呢?

  郁齡也被他弄得有點懵,沒想到奚辭說話這麼直白,再看鐘導,見他並沒有什麼不愉快的樣子,她也沒太放在心上。對於娛樂圈,她沒啥野心,純粹是任性想要膈應一下江家人罷了,走到哪一步都無所謂。

  而更讓他們吃驚的是,鐘導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說道:「嗯,奚先生放心,江小姐的事情我會看著的。」

  又說了幾句話,鐘導離開了。

  鐘導離開後,郁齡盯著一臉高興的青年,問道:「你怎麼會想給我爭取鐘導的電影?」

  「我聽說他的電影拍得很好,很多明星都想得到他電影裡的角色,你難道不想嗎?」說到這裡,奚辭有些忐忑了,擔心自己好心辦壞事。

  郁齡頓了下,將那句「我沒所謂」咽下,點頭道:「鐘導的電影自然是挺好的。」

  奚辭這下子高興了,笑得眉眼彎彎的,「那就好。」

  看他這副只要她高興他就喜歡的樣子,郁齡說不出心裡什麼感受。

  她現在好像有點明白這男人的性格了,看著像個大男孩,偶爾確實天真不諳世事,想法挺簡單,也不知道是不是經常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原因,在人情世故這方面有點兒天真。所以剛才才能這麼直白地向鐘導為她要一個電影名額角色,這在娛樂圈的人看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可是他一開口,鐘導就答應了,根本沒想過她合不合適。

  再一次的,郁齡為當初自己的衝動點個贊。

  會做家務又能捉鬼收妖還能幫助老婆事業進步的男人,必須怒贊!

  *

  那邊,鐘導的兩名助理也不太明白鐘導怎麼會這麼爽快,要知道鐘導的脾氣說是固執還算好聽的了,只要是他的電影,就是他說了算,連投資商的面子都不給,沒有經過他考核的人,根本沒辦法參與他的電影。

  可這會兒,那個小帥哥說一聲,他就答應了,簡直不可思議。

  「鐘導,你怎麼……」一名助理有些不明白地問,「那位江小姐雖然是俞小姐的好友,可從沒聽過她的名字。」

  潛臺詞就是,壓根兒是個邊緣人,演技一定不咋樣的花瓶,才會到現在都沒什麼名氣,真的能這麼輕率地答應嗎?

  鐘導神色未變,慢悠悠地說:「你們懂什麼?那個奚辭,可是……還是我佔便宜了。」

  「啊?」

  兩位助理茫然地看著他,但鐘導已經把著手,慢悠悠地走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7 09:00 AM

第41章

  鐘導剛走,郁齡還沒和奚辭好好說話,俞荔來了,邀請他們一起去釣魚。

  「釣魚?」郁齡看了一眼窗外細雨朦朧的灰色天空,「你確定要在這種天氣釣魚?」

  「當然啦,放心吧,不會淋著的,我們人在亭子裡,周圍還有擋雨的玻璃窗,根本淋不著。」俞荔笑著說,「我都將這山莊摸清了,這裡的很多設施還挺齊全的,應該也是考慮到下雨的問題,怨不得附近那麼多人喜歡上山來體驗。」

  聽她這麼說,郁齡可有可無,看向奚辭,見他也沒意見,就一起往山莊魚塘出發了。

  助理小鄭早早地就過去找工作人員安排好釣魚的事情了,等他們到時,直接坐到鋪著軟墊的石凳上開釣就好。

  池塘並不算大,畢竟是建在山頂上的山莊,雖然這座山是這附近連綿起伏的山中最矮的一座,山頂地勢較平緩,才能修建出這座盤桓在山頂上、儼然像農家樂一樣的山莊。再往前望去,可以看到不遠處的青山山脈,山勢高矮不一,築成一副山中之景。

  山莊的後山便是通往更高的山脈的路,那裡還被圈出了一小塊林地,生活著很多野物——其實都是家養的,可以讓遊客進去遊玩打獵,體驗打獵的樂趣,當然能打到的很少,一般都讓工作人員協助著去打,然後在休息的地方讓廚師將野味烹製好了,讓客人享受一頓美味。

  池塘上建著好幾座水上八角亭,錯落有致地飄浮在水上一般,還有水上拱橋,單單只是看著,就給人一種非常古意的感覺。八角亭還鑲嵌著玻璃窗,下雨的時候將它撐開,雨便飄不進來,讓待在八角亭裡的人可以在這裡吃喝玩樂。

  俞荔一邊放線釣魚,一邊道:「你們看,挺好的吧?還有,如果釣上魚了,可以請山莊的廚師幫忙烹製,當然,自己動手也是可以的,讓工作人員將烹飪的工具搬過來就行了。」

  郁齡聽後,瞄了奚辭一眼。

  奚辭坐在她身邊,正在弄魚餌,發現她的目光,轉頭朝她微微一笑。

  奚辭很快就釣上了一條三斤左右的花鰱,被丟進木盆時還活蹦亂跳的,非常有活力。

  這山莊裡的池塘水引山上的泉水,天然無污染,使得池塘裡生長的魚肉質非常鮮嫩美味,一般來山莊渡假的人,也是奔著這裡的魚來,享受一頓全魚大宴,雖然價格比山下的貴了幾倍,但勝在美味。

  而且這裡還有一個規定,想吃魚,那就自己釣,釣不上來,那就另外花雙倍的錢買吧。

  俞荔哇的叫了一聲,說道:「不錯,開門紅,郁齡,我們也要加油啦。」

  郁齡嗯了一聲,一手抓著魚杆,一手拿著手機玩遊戲,壓根兒不在意釣不釣得上。

  等奚辭連續釣上三條大魚時,兩個女人依然一條都釣不上,俞荔忍不住盯著奚辭看了會兒,嘀咕道:「難道這裡的魚都是重男輕女不成?這是性別歧視!」

  等奚辭釣上六條魚時,俞荔和小鄭都無語了。

  接著,奚辭挑挑撿撿了下,將三條比較小的放回池塘,繼續釣魚,不一會兒又釣上一條。

  俞荔沉著臉不說話。

  郁齡收起手機,將魚杆往旁一插,去洗手喝茶了,她同樣一條都沒釣到。

  俞荔憋著一股勁,雙眼死死地瞪著池塘。

  又釣上來一條後,奚辭將魚杆放好,將木盆搬到俞齡面前,問道:「你喜歡吃哪種魚?」

  郁齡蹲在水盆前,看著盆裡擠在一起的魚一會兒,說道:「我只認得草魚,這是什麼魚?」

  「鮭魚,刺少肉鮮。」

  「那就留下吧。」

  奚辭笑了下,低頭和她一起挑水盆裡的魚,將裡面八條大魚的種類一一告訴她,由她來挑,挑完了又問她喜歡哪種吃法。

  兩人一個平靜淡然,一個言笑晏晏,明明在討論如何吃魚的方法,卻看得旁邊的俞荔和小鄭都心酸了。

  她們第一次發現,原來有個男人是這麼幸福的事情,這兩隻簡直是在虐狗。

  留了五條魚,其他都放生了,接著奚辭叫來工作人員搬來廚具、煤氣灶,再加上一些需要的調料和配菜,給在場的人上演了一場藝術般的做菜過程。

  魚的鮮香味從窗口飄出去,即便外面下著雨,那香味依然讓隔壁幾個八角亭裡的人都忍不住頻頻望過來。

  俞荔和小鄭都暗暗地吸溜了下嘴,俞荔索性也不釣了,湊到郁齡身邊,說道:「你老公的廚藝真棒,其實他是個廚師吧?」怎麼說廚師都比快遞員高大上一些,也更吸引妹子一些吧?

  或許這是一個兼職廚師的快遞員?

  「停止你的腦補,他就是做菜好吃,但並不是廚師。」郁齡說著,頓了下,「所以他沒有意務做給不相干的人吃。」

  俞荔聽到她的話,轉頭看了看,發現附近的人都朝這兒看過來,其中還有幾個劇組的人,站在池塘邊的涼亭上,一副想要過來蹭吃的模樣,俞荔趕緊讓小鄭去將八角亭的玻璃門關了,擺明著拒絕任何來蹭食的行為。

  不過這種護食的行為雖然擋住了那些劇組的小人物,卻擋不住劇組的老大——鐘導。

  鐘導厚著臉皮過來了。

  他的兩個助理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手跟在後頭。

  「奚先生,江小姐,打擾了。俞荔啊,這裡可真香,我都被香味吸引過來了,這山上無污染的魚就是香。」鐘導嚴肅的臉生生擠出笑容,看得一直習慣了他嚴肅樣子的俞荔有些驚悚。

  俞荔擠著笑容道:「鐘導喜歡就好。」

  然後看了郁齡一眼,見她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忙暗暗地拉了她的手一下,示意她別給鐘導臉色看。

  別說,俞荔覺得這妞一定幹得出來,因為她壓根兒就沒想過在娛樂圈混得多好,她自己不缺錢,又不求著人要角色,隨便地混著,得過且過,自然是無所畏懼了,哪管你是不是名導演,壓根兒不鳥你。

  奚辭對鐘導不請自來的行為沒有什麼反應,抽空朝他頷首致意,繼續忙碌了。

  鐘導將之當作答應了,心安理得地留下來。

  奚辭做了香辣水煮魚、紅燒魚、口水魚、魚頭豆腐湯,雖然只有四道菜,但是勝在量多,而且魚的味道非常鮮香,每一道都有獨特的味道,非常下飯。

  恰好現在已經到了晚飯時間了,讓山莊的工作人員送來一鍋米飯,一群人便在八角亭中開吃。人數並不多,加上鐘導帶來的兩個助理,也就七個人,壓根兒吃不完。

  吳朋玲聽說鐘導往這邊來後,也追過來,然後就見到八角亭裡的情況,見俞荔也在,頓時一口銀牙差點咬碎了。

  其實她和俞荔一樣,都是十三四歲出道,但她沒有俞荔的美貌,也沒有俞荔的幸運,還沒滿十五歲就見識到了娛樂圈的黑暗,然後被迫去給投資商陪酒,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不過後來她也享受這樣的模式,付出自己的身體,得到想要的角色,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比那些還在訓練班苦苦掙扎一個出頭日的新人好多了。

  可是人最怕的就是比較!

  從一開始,她就被人將她和俞荔拿來處處比較,俞荔每次都要壓她一頭,直到這兩年,俞荔已經將她遠遠地甩在身後了,她差點連二線女星的掙扎不上。雖然這種比較都是有些好事者拿來在網上笑談,連俞荔本人都不一定知道的,可她心裡就是嫉妒,嫉妒到最後,已經扭曲成一種恨意了。

  陰冷地看了一眼八角亭,她轉身離開,迎面看到許副導,面上又換了嬌媚的笑容,迎了上去。

  *

  俞荔和鐘導等人都吃撐了。

  這是一場味蕾的盛宴,他們幾乎有一種一輩子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魚的感慨,就算吃撐了,還有一種想吃的欲望,不像以往只要吃撐了,就算是龍肝鳳髓擺在面前都沒有吃的欲望了。

  眾人攤在靠水邊的椅子上,撐得不想動了。

  趁著奚辭走開,俞荔和郁齡咬耳朵,「怨不得你會衝動地嫁他,這樣會照顧人又有好手藝的男人,我都想嫁了。」

  郁齡滿臉黑線地看她,「當時我不知道他會做菜好不好?你那時候不是罵我是熊孩子,任性衝動嗎?」

  俞荔哼哼地道:「這是你一生中做得最正確的一次衝動。」

  郁齡不置可否,不過很久以後,她終於認同了這句話,那是她一生中做得最正確的一次衝動。

  這時,奚辭回來了,並且給眾人帶回來一大壺消食茶。

  眾人看他的眼神宛若天使,覺得這男人怎麼能這麼體貼美好呢?不說俞荔和小鄭兩個女性都巴不得以後挑老公就從這種模樣性格的挑,連鐘導的兩個男助理也覺得這樣的男人竟然不是女人,真是太可惜了。

  眾人捧著消食茶攤在靠水的椅子上,一邊喝一邊欣賞著山色。

  郁齡已經習慣了奚辭的廚藝,為了身體健康,她學會了克制,每餐只吃八分飽,所以喝了一杯消食茶後,她就撇下眾人,和奚辭一起撐著傘去逛山莊了。

  俞荔等人再一次被迫吃了一嘴狗糧,鐘導難得笑道:「年輕真好啊。」

  俞荔看了眼鐘導沒那麼嚴肅的臉,眼波一轉,心裡已經明白她閨密這次是借著奚辭在鐘導面前刷了一次存在感了,頓時有些心喜,覺得奚辭雖然只是個小快遞員,但架不住他的好氣運,這氣運還能分給郁齡,更棒了!

  因為下雨,天黑得很快,整個山莊的路燈都亮了。

  大概是為了製造氛圍,山莊裡的一些地方的路燈用的是通電的紅燈籠,挺有意境的,但架不住郁齡會腦補,覺得這山莊在這樣的氣氛下,越來越詭異了,四處陰森森的,好像隨處可以跳出一隻鬼怪將人吸成人乾。

  她緊緊地挨著奚辭,因為下雨的緣故,兩人同撐著一把傘,她這樣的行為反而很正常。

  兩人在山莊裡逛了下,郁齡一邊左右四顧,一邊低聲問道:「你感覺到什麼了麼?」

  「還沒有。」奚辭一手撐傘,一手曲起任她緊緊摟著。

  「我覺得周圍陰冷陰冷的,是不是有陰氣?」

  「……下雨時,陰氣是比較重,但有陰氣的地方,不一定有鬼。」奚辭為她解釋常識。

  郁齡哦了一聲,不再問了。

  身體漸漸地有些冷了,奚辭帶她回房,收拾東西,然後去泡溫泉。

  郁齡有些僵硬,他們不是應該抓緊時間去找出山裡異相的源泉嗎?這麼悠閒真的可以嗎?總覺得奚辭好像對於這種捉鬼的事情不太樂衷的樣子,難道這是外編人員的關係?

  奚辭很堅定地拉著她去泡溫泉了,要了一個雙人的溫泉,可以夫妻共浴的那種。

  郁齡包著浴巾,泡在水裡時,發出舒服的歎息聲,雖然一天中泡了兩次,不過泡溫泉真的很舒服。

  兩人相對而坐,可能是熱氣的關係,奚辭的臉有些紅,一雙墨玉色的眼睛濕潤潤地看著她,眼裡好像多了點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那含情脈脈的樣子,郁齡一邊別開臉,一邊腦子不受控制地回想俞荔白天時的那句「溫泉羞恥PlaY」什麼的話,默默地將身體浸入水中,只留了一個腦袋在水面上。

  「郁齡。」他開口喚道,「要喝葡萄酒嗎?」

  葡萄酒是山莊提供的,據說是用山裡生長的野葡萄釀的,口感比山下賣的要好。

  郁齡嗯了一聲,接過他遞來的葡萄酒喝了一杯。

  然後她就開始暈了,整個人都差點打滑,被奚辭眼疾手快地摟住,接著他將她按在懷裡,低頭看了她一會兒,摸摸她汗濕的脖子,含住她微張的嘴,嘗到了她嘴裡葡萄酒的味道。

  可能是因為泡溫泉和喝酒的關係,她的反應有些遲鈍,不過在看了他一會兒後,伸手摟住他,直接坐到他懷裡,身上的浴巾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清楚地感覺到他身上的肌理,忍不住伸爪子摸了摸……

  他好像笑了,胸膛有些震動,她抬頭看他的臉,昏黃的燈光下,發現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特別是眼尾染上瑰麗的色澤,簡直就像個妖精,勾得人不要不要的。

  她摟著他,順從心中的欲望,直接親了上去。

  直到身下被撐開,那種被入侵飽脹感讓她清醒了幾分,但很快地就被抵在一塊水中的石頭上,被他狂野地帶進激情中。

  迷迷糊糊中,她想著,這下子真的是溫泉羞恥PlaY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被一道痛苦的喘息聲驚醒了,猛地睜眼,對上一雙眼尾染著淺紅色的漂亮眼睛,而她還坐在他懷裡,身下的飽脹感讓她知道他們現在的體位有多讓人羞恥。

  「奚辭……」她倚在他懷裡,盯著他漂亮得像玉一般的胸膛,「那邊……」

  「我知道。」奚辭說道,將她抱了起來。

  感覺到離開體內的東西,她臉上一熱,努力讓自己正經一些,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臉依然紅著,臉上還有克制而隱忍的情欲之色,顯然還沒有盡興……

  但是,該工作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7 09:08 AM

第42章

  郁齡一邊飛快地繫好浴袍的帶子,一邊努力傾聽那聲音來源,很快便判斷出動靜是他們左邊相鄰的一個雙人溫泉。

  考慮到下雨的問題,山莊裡的一些溫泉專門建了可以遮風擋雨的設施,當然也有比較注重客人隱私的室內溫泉設計,一般有多人混用的溫泉,也有雙人的。雙人溫泉什麼的,一般想要做壞事的男女一起共浴,很少不會發生點什麼羞恥PlaY的,例如他們剛才。

  但是這聲音聽起來只有痛苦沒有曖昧,聽著就覺得寒磣,實在是沒辦法和那些羞恥PlaY之類的東西聯繫在一起。

  加上奚辭的反應,郁齡也就覺得應該是非人類的生物作亂了。

  奚辭同樣披上了輕便的浴袍,大步朝隔壁一間溫泉走去,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弄的,手放在門上,然後門就自動開了。郁齡跟在他後頭,微微探頭,很快看清楚了室內的情況。

  只看一眼,她就默然了。

  渾濁的溫泉水,水面上輕煙嫋然,一個巨大的人形怪物面對著他們,而那個怪物的身下,還有一個仰躺在那裡的女人——或者說,那人形怪物是直接壓在那女人身上。當然,並不是那人形怪物壓在女人身上想要吃她,從那可疑的姿勢及打樁似的動作中,不難看出此時一人一怪正在進行著一種生命大和諧的事情。

  而那種痛苦的聲音,就是從那女人嘴裡發出來的,可見她此時有多痛苦。但是奇異的,縱使如此痛苦,她卻沒有掙扎的跡象,溫馴地躺在怪物身下,仿佛完全沉浸在一種虛幻之中。

  這是人獸啊!

  真是太重口了,比起某個島國的工口漫不逞多讓啊!

  雖然那只人形怪物讓她有些僵硬,但是不得不說,這重口的一幕,又讓她有一種啞然無語的感覺。匆匆一看,很快便看清楚被怪物壓在身下的女人的嘴唇紅得像血一般,猛地想起了這張痛苦得扭曲的臉是誰了。

  不就是那個讓俞荔討厭的吳朋玲嗎?

  下一刻,她的眼睛被一雙手掩住了,然後將她推了出去。

  「奚……」

  她正想抗議一聲,那只正在關鍵時期的怪物已經毫不留戀地跳了起來,就這麼光溜溜地朝奚辭撲了過來。

  奚辭將她推到門後,並不畏懼地上前,伸手格擋,擋住怪物揮過來的爪子,接著輕飄飄地抬腳,那隻怪物便被他踹進溫泉之中,轟的一聲,水花四濺。

  沒了怪物壓制,赤果的吳朋玲臉上還維持著那種痛苦而虛幻的神情,慢慢滑入了溫泉中。

  郁齡探頭看了一眼,忙過去將就要被淹死在溫泉的吳朋玲赤果果地拖出來,拖到角落裡,將地上的一條大浴巾丟到她身上,遮擋住了她的重點部位及身上那些……咳咳咳的痕跡,不過仍能從她裸露的肩膀和半個胸脯上可以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紅痕,不是人類能製造的那種,看起來就像被某種大型凶獸舔了一遍又一遍,好像快要舔出血來一樣,有些地方的皮都破了,看著著實可憐。

  不過她的身材確實有料,怨不得連非人類生物都忍不住想上了=口=!

  發現自己正在想的事情太不健康了,郁齡默默地收回視線,目光移向另一處的戰場,同時也看清楚了那怪物的真實模樣。

  它有兩米多高,身體看起來就像三個大男人加起來,皮膚是青灰色的,腦袋類似於一種動物的腦袋,沒有毛髮,只有一層細細的青鱗,屁股上還拖著一條尾巴……

  很快地,郁齡就看出來了,那隻怪物正被奚辭困在角落裡,進行單方面的毆打,虐得那隻怪物喉嚨裡發出一種像隔著水質般傳來的聲波一樣的吼叫聲,正常人聽不到的那種。

  面對這只比自己大了三倍的怪物,奚辭依然遊刃有餘,並不顯得狼狽,一次次地阻斷了那隻怪物閃躲的路,動作乾脆利索,顯然是特地訓練過的,果然符合天師輔助師的人設,真是帥氣極了。

  接著更驚悚的一幕出現了,那隻怪物被奚辭虐得不要不要後,終於開始發狂。

  它的身體開始冒煙,肉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露出裡面血紅色的肌膚組織。那腐肉脫離骨架掉在地上,融入溫泉中,溫泉的水變得更渾濁了,但那些腐肉很快消失了,仿佛不曾存在一樣,唯有渾濁的溫泉水散發一股略微腐臭的味道。

  很快的,這只怪物的身體只剩下一架殘留著血紅色碎肉的骨架,只有一顆腦袋保持原樣。

  它尖嘯一聲,整個空間都震動起來。

  郁齡一個站不穩,摔到了地上,並且不小心一屁股坐在地上挺屍的吳朋玲身上,吳朋玲痛苦地呻吟了一聲,臉上的表情終於不像先前那樣痛苦而虛幻了,慢慢地平靜下來。

  郁齡剛要爬起身,眼角餘光瞄見一個黑影朝她撲了過來,想也不想地抄起旁邊的一個小木盆砸了過去,又是一聲尖嘯,那東西躥向門口消失了。

  溫泉恢復平靜。

  奚辭踏著溫泉中的大石過來,將她拉起身,皺著眉問:「沒事吧?」

  「沒事。」郁齡一邊說著一邊抬頭看他,發現他身上的浴袍有些濕了,又有一種濕身的誘惑,忙不迭地轉頭,一邊瞅著地上還沒有恢復神智的吳朋玲,一邊道:「剛才我們逛山莊時,我看到她和一個中年男人在一起的,好像是劇組的許副導……」

  怎麼一轉眼,她就和個可怕的怪物來個溫泉羞恥PlaY了?

  難道吳朋玲的口味比較獨特,人類已經無法滿足她了嗎?

  奚辭沒看一眼地上的吳朋玲,拉著她出去,轉到溫泉旁邊供給客人淋浴的休息間。

  輕悄的腳步聲嗒嗒嗒地響起,在安靜的空間裡顯得有點兒空寂,經歷了剛才的事情後,面對著這無人的休息室,郁齡心裡有種毛毛的感覺,有點怕會不會從角落裡再躥出一隻怪物來。

  奚辭走到一間洗手間,然後踢開門。

  洗手間裡,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中年男人被堵住嘴,雙眼茫然無神,仿佛被什麼東西勾了魂一樣。直到有人踹開門,他才驚醒過來,發出嗚嗚的聲音,雙眼迸出淚光,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們。

  郁齡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個中年男人就是劇組的許副導,是吳朋玲勾搭上的人。

  看到這一幕,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他們原本是想來個溫泉羞恥PlaY的,但是那隻怪物將他打暈了,然後代替他將吳朋玲上了……咳咳咳,至於吳朋玲有沒有發現和她OOXX的換對象了,就不知道了。

  當奚辭幫許副導解開身上的束縛後,許副導一臉見到親爹親媽的神色,用恐懼的聲音說道:「我看到了,襲擊我的是一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我只看到它的身體是青灰色的,然後就將我打暈了,我醒來後發現自己被綁著丟在衛生間裡,多虧了你們,不然可能天亮後,都沒有人發現我。對了,吳朋玲呢?」

  他終於想起被襲擊前和他在一起的女人。

  奚辭抬頭看向溫泉大開的門,說道:「在那裡。」

  許副導忙不迭地跑過去,當看到躺在地上的吳朋玲時,抽了口氣,又跑回來,問道:「這位奚、奚先生,到底怎麼回事?你、你有看到什麼了嗎?」他用一種既害怕又期盼的神色問。

  白天時,奚辭將鐘導從山裡送回來,許副導也見過他了,知道他是今天上山來的遊客。

  奚辭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道:「你自己都看到了,何必問我?」

  許副導又誇張地抽了口冷氣,圓胖的臉上露出驚恐畏懼的神色,整個人都顫個不停,就像在演什麼搞笑劇一樣,這種時候,實在是很容易增添笑果,連郁齡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奚、奚先生,一、一、一定是錯覺對不對?怎麼、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怪物?其、其實那是山裡的動物吧?」許副導一臉哭喪表情地問,依然抱著一絲幻想。

  奚辭懶得理她,拉著郁齡要離開。

  「奚先生。」許副導用和他矮胖身材不符的速度蹦了過來,眼巴巴地看著他,一副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模樣,吞咽著口水問道:「那、那個怪物是什麼?它走了嗎?吳朋玲是怎麼回事?」

  奚辭想了想,說道:「那個女人是個難得的陰體,很容易吸引一些鬼物,而你是男人,屬陽性,她和你交合,會壞了她的陰體,所以那只鬼物看你很不順眼,你如果再和她在一起,會繼續有鬼物來找你聊天喝茶。」

  許副導:「……」

  郁齡被他拉走後,回頭看了一眼,見許副導抽氣抽得像要斷氣一樣,可想而知,他應該早就遇到過了一些非人類的東西了,只不過一直當是自己的錯覺,直到現在,才被奚辭點明,沒辦法繼續欺騙自己。

  發生這種事情,自然不能繼續泡溫泉了。

  奚辭的眉頭皺著,俊秀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先前面對怪物時的嚴肅,恢復了平時的溫和,雙眼瑩瑩潤潤的,像浸在水中淨洗過的墨玉一般,然後看向她的眼神,好像有幾分委屈。

  郁齡:「……」

  郁齡繼續淡定地去換衣服,然後走到他身邊,緊緊地挽住他的手,看似小鳥依人——實則是又被嚇得不敢離開他,仿佛剛才彪悍地砸走了那只鬼物的不是她一樣。

  奚辭的臉色好一些,和她一起離開溫泉,往竹沁園走去。

  路上,遇到了剛從池塘那邊回來的俞荔和鐘導等人。

  因為吃得太撐了,這些人在池塘那邊逗留了很久,接著又像奚辭他們一樣撐著傘在山莊散了好久的步,才慢慢地挪回來。由此可知,晚飯時他們吃了多少東西,都過了三個小時了,才好一點。

  「你們去哪裡?」俞荔過來挽著郁齡親親熱熱地問。

  鐘導和藹地和奚辭打招呼,兩名助理吃人嘴軟,紛紛叫了一聲「奚先生」。

  奚辭朝鐘導點頭,突然問道:「你們還要在山上逗留多久?」

  如果是別人問這話,鐘導一定不會回答,但是奚辭的話,他直接道:「還需要兩天,明天如果還下雨,就再拍兩場,其他的只好找個地方補拍一些景色了。」

  鐘導是個對廣告要求十分嚴格的人,他既然看好了這花羅山的風景,就不太想換,可是現實問題,不得不屈服,只好作罷。

  「山裡的雨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還是儘早離開吧。」奚辭說道。

  鐘導那張嚴肅的臉上似乎僵硬了下,又似乎什麼都沒有,不待俞荔等人看清楚,他朝奚辭道:「多謝奚先生勸告,我知道了。」

  接著,各自回房休息了。

  郁齡回房前,對俞荔道:「吃撐了就不要去泡溫泉了,今晚好好休息吧。」

  俞荔眨了下眼睛,摸摸腦袋做了一個很不女神的動作,說道:「怎麼覺得你這話中有話呢?不會是……」一雙美目在夫妻倆身上轉了轉,然後她捂嘴笑了,一副姐都懂的神色。

  郁齡木然地看著她,明明她什麼都不懂!

  回到房,郁齡看著奚辭整理他們的行李,坐在一旁對著他發呆。

  燈光下,奚辭的面上有些紅,終於忍不住轉頭看她,柔聲問道:「郁齡,怎麼了?」

  郁齡的目光終於聚焦,感覺到從窗口吹來的挾著細雨的夜風,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顫起了,忍不住朝他身邊挪了挪,壓低聲音道:「剛才,那隻怪物……逃了嗎?它會不會再來啊?」

  「是逃了。」奚辭一邊折疊衣服一邊道,「只要那個姓吳的女人還在,它還會來,就算它不來,也會有其他的鬼物。」

  「鬼……」郁齡舔了舔嘴唇,「不是妖物嗎?」明明那時候壓在吳朋玲身上的怪物,看起來很像米天師給她普及的妖物的樣子啊。

  奚辭的臉色有些沉,看了她一眼,沉聲道:「不算是。」

  郁齡看得出他此時的心情有些沉重,顯然這次的事情比想像中的要麻煩,雖然心裡害怕得不行,但又犯賤地想要弄個明白,覺得自己真是沒救了,可是還是好想知道啊。

  所以,她繼續問了。

  「剛才那只,它的身體是妖物,是恰好死在陰氣最重的地方,最後被鬼操控利用的妖物。」奚辭解釋道,「我原本是想逼那只鬼物現形,沒想到最後讓它逃了。」

  郁齡聽得頭皮發麻,原本妖物已經挺討厭的了,還要來一個操控妖物屍體的鬼物,簡直讓人類沒法活了好麼?不過比起肉眼可以看到的妖物,鬼對於普通人來說,就像是異次元的生物,根本是看不到摸不著的,這也是許副導能看到那隻妖物的原因。

  一隻操控妖物的屍體去上上女人的鬼……怎麼覺得這麼黃暴呢?

  然後奚辭的解釋讓她知道,她腦補得太汙了,其實不是這樣的_(:з」∠)_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7 09:16 AM

第43章

  細雨落到屋簷上,凝成一滴飽滿的水珠,掉在青石板上發出嗒的一聲脆響,在安靜的夜裡猶為清晰。

  郁齡忍了忍,終於沒忍住起身去將窗戶關了,看都沒敢多看一下外面的夜色和在風中搖曳的燈籠,然後火燒屁股一樣滾回到奚辭身邊。

  見他看過來,她一臉鎮定地坐到他身邊,聽他說那些非人類生物。

  奚辭眼裡有些笑意,故作不知地給她倒了杯溫水,說道:「那位吳小姐,她是天生陰體。所謂陰體,便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人,一般女子屬陰,若是其八字全陰,是難得的純陰體,對於鬼物而言,是大補之物。而這位吳小姐,不僅是女子,而且八字全陰,更是難得。」

  郁齡吃了一驚,這就是先前奚辭對許副導所說的話中的意思。

  因為吳朋玲的特殊性,所以她天生就是吸引鬼物的大補品?怎麼感覺和自己一樣都是倒黴催的?她雖然不是天生吸引鬼物體質,可是從小到大也常遇到一些惡意滿滿的鬼。

  正想著,又聽奚辭道:「不過這位吳小姐雖然對於鬼物而言是大補之物,但她應該是從小得到天師改命,倒是影響不大。想來是有天師發現她的純陰體,幫她改了命,只要不主動招惹鬼物,鬼物根本無法近她的身,甚至可能會忽略她,她能如正常人一般平平安安到老。」

  郁齡有些奇了,「既然是這樣,那今晚是怎麼回事?」今天這一幕,真是太過重口了,她現在回想起來,仍是有點兒適應不良,甚至覺得自己以後可能無法直視吳朋玲了。

  「人的命數從生下來就是註定了,天師的本領再大,也沒辦法真的修改一個人的命格,不過是施了點手段,幫她掩蓋了她的命格,以達到保護她的目的罷了。」說到這裡,奚辭的神色變得有些冷漠,「可要是她自己不珍惜,心術不正,自動壞了天師幫她遮掩的命格,將原本的命格扭回來,也怪不了其他人。」

  郁齡聽得有些糊塗了,「她自己壞的?壞了天師幫她改的命格?怎麼壞法?」

  奚辭轉頭看她,不太想將那些事情告訴她。他從她三歲的時候,就看著她長大,沒人比他知道這姑娘的心有多乾淨,從不主動害人,縱為妖蠱之身,卻未想過利用它來作惡,反而因此被嚇得怕鬼。

  雖然看著沒用了點,但他一點也不介意。

  「哎,是什麼啊?」郁齡催道。

  雖然她挺怕鬼的,從小到大被嚇得好奇心已經所剩不多,從來不會對一些靈異的事情過於深究。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在他面前,她總會犯賤地想要將事情弄個明白。

  她想,自己會變成這樣,應該是這個男人縱出來的,好像只要他在,她知道不管自己知道多害怕那些非人類生物,他都會擋在自己面前。這是她近段時間總結出來的,心裡多少有點兒不好意思,可卻又不太想改。

  依然任性。

  奚辭遲疑了下,方道:「這位吳小姐應該是想要達成什麼目的,主動和鬼作交易。她的唇色很紅,其實並非是塗了口紅,而是因為有一隻厲鬼附在她身上。」

  郁齡驚悚地看著他,下意識地勾住他的手臂,半個身體都趴在他身上了,感覺到他的體溫才好一些。

  她沒想到自己會和一隻鬼這麼近。

  「別怕。」奚辭拍拍她,「一般鬼是不會輕易附身的,因為如果附身後,它們的能力就會大打折扣,沒辦法使出全力,甚至要受宿主的限制,好處是它可以借著宿主自由行動,不懼陽光,不用擔心魂飛魄散。」

  郁齡僵硬地點點頭,問道:「那怎麼辦?要驅走她身上的厲鬼嗎?」說到這裡,她又皺起眉來,直覺吳朋玲和厲鬼交易,只怕是來者不善,再想想白天時她對俞荔的那種毫不掩飾的惡意,難不成她的目標是俞荔?

  奚辭沒有說話,而是拍拍她的手,說道:「暫時不用擔心,雖然吳小姐身上附了一隻厲鬼,但是今晚那只鬼物操控妖物的身體與她結合,奪取她的陰體之力,同時也能壓制她身體裡的那只厲鬼。」

  陰體不僅是鬼物的大補之物,同時也是厲鬼們附身的上好宿體。

  厲鬼想要找個宿體附身的話,附在一般人身上和附在天生陰體身上是有極大的差別的,附在一般人身上,會有排斥現象,加上得不到陰氣補充,厲鬼連一成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但要是附在天生純陰體身上,就像天然有個陰宅給它補充陰氣一樣,能使出一半的能力。

  吳朋玲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倒黴了,身上都附了一隻厲鬼了,竟然還能被這山裡的鬼物給盯上。今晚這事情,那鬼物控制妖物的屍體與她交合,明顯是要奪取她體內的純陰之力壯大自己,使她的身體漸漸地變得虛弱,對那只附身的厲鬼也是不利的。

  聽到這裡,郁齡終於明白了為毛那只鬼物是要用這樣的法子來和吳朋玲那啥了,沒辦法,厲鬼搶先附身了,它想要吳朋玲身上的陰體之力,只好通過這種黃暴的法子了,這也是最快奪取陰體之力的辦法。

  嗯,為吳朋玲點一排蠟!

  「對了,這山裡的雨是怎麼回事?」

  奚辭想了想,解釋道:「應該是附在吳朋玲身上的厲鬼所為,它棲息的陰穴在附近,因它的出世,陰氣過盛,引動天地之氣,造成這幾日陰雨綿綿。」這是奚辭今天去山裡探查的結果,原本他以為只是一隻厲鬼所為,沒想到吳朋玲身上引出這麼多東西。

  瞭解後,郁齡又開始腦補得不要不要的。

  結果就是睡覺時,自動滾到奚辭懷裡,再次像只八爪章魚一樣纏在他身上,恨不得成為他身上的掛件才好。

  她覺得這山上真是危險,在「天師輔助戰鬥師」身邊明顯是最安全的,特別是這個還是她老公,就算她一天24小時纏著他,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嗯,再一次為自己當初的衝動點贊!

  一定是天上的媽媽見她從小到大總是被鬼嚇太可憐了,才會讓她找到這麼個可以捉鬼的男人。

  江姑娘心滿意足了,但被她這樣纏著的男人就有點那啥了。

  原本在泡溫泉時趁著她喝了酒氣氛美好,正是夫妻纏綿的時候,誰知道才做了一次就被打斷了,以他這幾天積贊的精氣,根本沒有盡興呢。

  現在人都送到懷裡了,又在他身上蹭來蹭去的,如果再沒點反應,那真不是男人了。

  除非他現在馬上釋放妖力,並且將身體裡積贊的精氣散去。

  「郁齡……」

  郁齡正窩得好好的,感覺安心得不行,聽到他的聲音,還沒回應,就被他突然翻身壓在身下了,腿窩間卡在那裡的份量十足的炙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裡還有一隻附身的厲鬼和無數的鬼物妖物……真的能在這樣的環境中做這種事嗎?

  奚辭沒給她思考的機會,再一次將她當一條魚一樣煎來煎去,每一次都深深地將自己埋進她的體內深處,直到她承受不住時,終於放過她,沒有讓她像那晚一樣壯烈成仁。

  等她安心睡去,奚辭坐了起來,烏黑如絲綢的頭髮慢慢地變長,披散在還汗濕的赤裸的胸膛上,一雙眼睛由溫潤的墨玉色變成了濃豔的紫,眼尾處隱隱有紫色的紋路浮動,精美得給人一種驚心動魄之感。

  將長髮隨意地撩到身後,他彎身在身旁的人睡得紅撲撲的臉蛋上親了一下,方才披衣起身,悄然出了房門。

  黑暗的山中,紅色的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華,驅散這一方黑暗。

  奚辭如入無人之地般,在山莊中快速穿行,來到一間彌漫著沖天鬼氣的房間前,那濃郁的鬼氣已經呈現淡紅色,當它變成鮮紅色,便是厲鬼反噬宿體、修成鬼將之身時。

  一旦修成鬼將之身,天師想要收伏它,必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我要讓俞荔那賤女人身敗名裂,讓她不得好死!她的名氣、財富、地位……都是我的!!!我要讓所有曾經負過我的人都付出代價!!」

  【如你所願!】

  「我該怎麼做?」

  【首先,你要儘快將她引到山裡的陰窯洞中,屆時交給我就行了……誰?!】

  厲鬼顯然發現門外的異樣了,它厲聲喝道。

  吳朋玲嚇了一跳,以為人有敢來偷窺她,眉頭一豎,一雙眼睛佈滿森然鬼氣,凶戾非常,就要出去掐死敢偷窺她的凡人。

  【不准出去!】厲鬼大喝一聲,聲音裡有著明顯的恐懼。

  吳朋玲被她喝斥得嚇了一跳,發現厲鬼的恐懼,又吃了一驚了,問道:「怎、怎麼了?」厲鬼自從附在她身上伊始,一向都是強大鎮定的,她還沒有見過這只厲鬼怕過誰呢,難道門外來的是什麼能人異士?

  想到這裡,吳朋玲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僵著身體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夜風從未閉合的窗口吹進來,帶來絲絲冷意,也讓她的身體感覺到一陣酸疼難耐。

  不知過了多久,那只厲鬼的聲音再次響起,【行了,他走了。】

  厲鬼的聲音有些疲憊,比今晚在溫泉時為了幫她抗拒那只鬼物時還要疲憊,吳朋玲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趕緊問道:「鬼大仙,剛才是誰?你怎麼好像很……」怕的樣子?

  【是一隻大妖,很厲害的大妖,他的氣息非常可怕。】厲鬼說道,聲音裡有幾分慶幸。

  吳朋玲瞳孔微微縮了下,有些害怕地道:「什麼大妖?連你也對付不了嗎?」雖然今晚在溫泉的事情,她根本沒意識,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但據說和她做那事的是一隻被鬼物操控的妖物,連一隻被鬼物控制的妖物的屍體都那麼厲害,那修練成精的妖豈不是更厲害?

  一時間,吳朋玲又害怕起來。她有野心,但卻不是什麼大膽的人物,不然也不會一直靠身體上位卻不敢去報復什麼的了。現在敢這麼對付俞荔,也是仗著附身的厲鬼幫忙罷了,如果沒有這只厲鬼,給她個十年,她也不敢肖想俞荔的一切。

  要是那只大妖出手……

  【不用擔心,自古妖鬼兩道,互不侵犯,妖一向不管鬼的事情,只要不惹到那只大妖,對方一般不會出手的。】厲鬼說著,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對吳朋玲道,【明天你仔細看看,如果遇到那只大妖,儘量要避開,千萬別惹到他。】

  吳朋玲馬上問道:「我要怎麼認出一隻妖?」

  【妖變成人類時,身上的妖氣遮掩得再好,也會有一絲妖氣波動……】

  「我看不出來什麼妖氣啊。」吳朋玲簡直想哭,她哪裡能看得出妖氣什麼的。

  厲鬼顯然也覺得這有點強人所難,最後道:【一般修煉成精的大妖,就算封禁妖力扮成人類的樣子,容貌也比普通人要好看幾分,你明天看到誰長得好看的,就儘量避開。】

  吳朋玲乖乖地應了一聲,然後想到什麼,咬牙切齒地道:「俞荔長得就像個專門勾人的狐狸精,難道她其實是妖?一定是的,不然我們同時出道,我這麼慘,她卻走得這麼順利,現在都混成一線女星了……」

  最後,她眼巴巴地問:「鬼大仙,她其實是妖吧?」

  【……】

  ****

  悄無聲息地回到房,奚辭看床上依然抱著被子睡得胡天胡地的人,微微笑了下,低頭在她唇角親了親。

  他的長發落到她頰邊,她有些不舒服地伸手抓了抓,恰好抓到他的一縷發。

  他微微笑了下,笑容不復白日時的溫雅柔潤,反而邪肆張揚,帶點妖類的涼薄。

  放肆地將她摸了摸,他拿著手機進了衛生間,將門關上,撥通電話。

  那邊響了好幾聲才接通,一道睡意濃濃的聲音傳來:「奚老大,三更半夜打電話找我有什麼事啊?」

  「花羅山,厲鬼出世。」

  下一刻,米天師的聲音徒然拉高,「什麼?花羅山?哪裡?是你的地盤?奚老大,奚展王,既然是你的地盤,你可不能袖手旁觀啊,我現在就將這事情上報!」

  那邊傳來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顯然米天師三更半夜被驚醒了,一通手忙腳亂。接著又聽到他一陣咒駡,好像對誰說話,「老頭子,我現在人在東北吃米呢,根本趕不過去啊……我看看誰在Y市附近……」

  過了會兒,米天師那邊顯然已經忙完了,說道:「奚老大,你還在嗎?這事咱們打個商量行不?你出手如何,報酬好商量!」

  「我是妖,不管鬼的事情。」奚辭微微笑著,「我只負責管好山裡的妖和妖物,不讓它們攪進去,其他的我不會出手。」

  米天師一聽,又咒駡起來,該死的妖之道,該死的妖性。

  在米天師的詛咒中,奚辭愉快地地掛了電話,並且將手機關機了。

  回到床上,看了看,將某人懷裡抱著的被子拿開,然後將自己塞到她懷裡,與她緊密相貼,安然睡去。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7 09:34 AM

第44章

  第二天,山上依然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天氣。

  清晰的水滴聲嘀嗒嘀嗒作響,如一曲緩慢的亙古樂曲般,悄然地將人喚醒。

  郁齡醒來時,發現自己懷裡揣了個人,不禁木了下。木然地低頭,就見原本睡前被她像八爪章魚一樣扒著的人,此時卻矮了她一個腦袋,將臉貼在她的胸口睡得正香,感覺就像她將他揣在懷裡一樣。

  這謎之睡姿,讓她木然了許久,才放開他,慢吞吞地爬起來。

  她起身時,原本好夢正酣的人也轉醒了,雖然經過一個晚上,頭髮依然沒有亂,柔順地伏貼著。一個男人的頭髮這麼細柔順滑,真的可以嗎?

  「郁齡,早安。」他朝她微笑,笑容柔軟。

  郁齡回了一句早安,大概是因為剛起床,還不算太清醒,表情不多,看起來甚至有點兒傻。不過奚辭知道,這種傻傻的時候,便是最好攻略的時候,怎麼親她逗她都不會反抗或者有意見的。

  他攬著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綿密的早安吻。

  早安吻結束後,郁齡已經清醒得不得了,僵著臉起床。

  洗漱後,郁齡走到窗前,伸手推開窗,望著濕漉漉的庭院,還有遠處佇立在雨幕中的山林,天空是灰色的,細雨朦朧,如壓在心頭的陰霾。深吸一口氣,空氣清冽,帶著一股子的寒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怪,縱使是在這人跡稀少的山中,在這清晨,她卻不覺得這裡的空氣清新,反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窒悶味道,教人實在難以放鬆。

  兩人都洗漱完後,去山莊的自助餐廳吃早餐。

  他們顯然起得比較遲,餐廳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劇組的人一大早就開始忙碌,這會兒都聚在山莊通向後山的地方,隨時待命。

  郁齡簡單地吃了些東西,問清楚劇組的人去處後,便和奚辭一起過去了。

  雨其實並不大,只是那細細的雨綿綿密密的,整個世界都是潮濕的,倒是讓人有些討厭。

  撐著傘,兩人走在鋪著石板的路上,並沒有弄髒鞋子。不過那些忙來忙去的劇組裡的人就慘了,有時候忙起來抄近路,踩在那些沒有鋪著石板的濘泥的路上,不一會兒鞋子褲腳都髒了。

  到達目的地時,遠遠地便見遮雨棚裡,一群人窩在那裡忙忙碌碌,周圍還有攝像機,鐘導站在雨裡正和場務說什麼,並沒有撐傘,細雨飄在他身上,黑色的頭髮上沾著細細的水珠,看起來就像落了滿頭的白霜糖一樣。

  郁齡和奚辭兩個不相干的人到來時,得到那些人隨意的一瞥,不過這會兒除了幾個人,其他人都忙得快飛起,根本沒心思注意他們。直到鐘導竟然往兩人那兒走去,眾人終於認出奚辭這個昨天將鐘導從山林裡帶回來的小鮮肉。

  「奚先生,怎麼過來了?」鐘導和氣地問道,雖然仍是一臉嚴肅,但只要看到他的人都能感覺到他的神情和語氣格外地不同。

  「陪我家郁齡來的。」奚辭溫和地說,低頭看了一眼郁齡。

  鐘導看了看隨意地站在奚辭旁邊張望的人,見她發現自己的視線後,朝他簡單地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外,就沒有多餘的動作了。鐘導頓了下,繼續客氣地道:「不知道奚先生對拍攝有沒有興趣?我們今天要拍兩場,一場是在山莊裡的那片坡地,一場是在昨天你救我的地方,要是你沒事的話,也可以去看看。」

  鐘導這話讓幫他撐傘的助理吃了一驚,要知道鐘導工作時,從來不會主動邀請不相干的人前來觀看的,可這會他的語氣太過誠懇和氣,著實不像他,甚至讓人覺得,他好像很希望奚辭能答應。

  奚辭並沒有給他準確答案,只道:「我隨意看看。」

  鐘導朝他點頭,很快又去忙了。

  這時,郁齡已經看到被眾人圍著畫妝的俞荔,正要過去時,一個胖乎乎的球滾過來擋住他們的路。

  是許副導。

  「奚、奚先生。」許副導搓著手,朝奚辭笑得格外地諂媚,又討好地朝郁齡叫了一聲「江小姐」。

  許副導依然是那副矮胖的樣子,給人一種中年發福男人猥瑣的感覺,他之所以能來這裡當個副導,其實也是靠走關係得來的,本人並沒有多少才華,所以長什麼模樣,大家也不是那麼在意啦。此時許副導看著非常憔悴的樣子,眼袋很深,雙眼無神,看著好像一宿沒有睡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昨晚的事情嚇到了。

  「有事?」奚辭問道。

  「是、是有事。奚先生,昨晚那事,您、您還沒有告訴我,要怎麼破解呢……」許副導壓低了聲音。

  奚辭奇怪地看他,「你又沒有沾上什麼不好的東西,要什麼破解?」

  許副導聽了不僅沒有放鬆,反而哭喪著臉說:「奚先生,可是那個吳……還在纏著我啊。」

  生平第一次,許副導深恨自己這仗著職權玩女人的毛病,他哪裡知道吳朋玲看著那麼性感火辣的美女,竟然是什麼吸引鬼物的天生陰體,害得他只要和她接近一點,就會有鬼物出來攻擊他,讓他昨晚差點沒被嚇得半死。

  他發誓,只要渡過這個劫,以後他再也不玩女人了,只守著家裡的黃臉婆過日子!

  從許副導的話中,郁齡和奚辭方才知道昨晚的溫泉事件後,雖然他們走了,但是還有後續呢。許副導雖然巴不得離吳朋玲遠遠的,可吳朋玲還要利用許副導,哪裡允許許副導抽身?

  吳朋玲醒來後,壓根兒沒有那時候的記憶,雖然知道有一隻鬼物控制妖物的屍體和她那啥了,只驚悚了下便又放開了——沒有記憶嘛,所以感觸不深。醒來後,自然是第一時間去找許副導了。

  又是一翻親密接觸,然後晚上睡覺時,許副導的房間再次被憤怒的鬼物登門拜訪了。雖然他看不到那些鬼物,可是光是鬼物製造出來的恐怖氣氛就讓他幾乎嚇破膽了。

  一時間,郁齡看向許副導的眼神有點同情,不過只是一點,許副導這樣都是他自己作的,只能說句活該。

  當下她也不再留在這裡聽鬼物昨晚怎麼嚇許副導的事情,直接往遮雨棚那邊去了。

  俞荔已經畫好妝了,見郁齡過來,開心地朝她笑。

  俞荔旁邊坐著吳朋玲,她也在畫妝。

  看到她,郁齡頓了下,有點不能直視她的臉,淡定地移開了目光。

  「你們今天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進山?下午在山裡有一場。」俞荔問道。

  「看情況。」郁齡保守地說,又隱晦地看了一眼吳朋玲,她可沒忘記吳朋玲身體裡的那只厲鬼想謀害俞荔的事情。

  俞荔也不勉強她,和她聊了會兒,吳朋玲的妝也畫好了,她睜開眼睛,看到和俞荔坐在一起說話的郁齡時,神色微怔,然後用一種讓郁齡說不出的怪異眼神看了她一會兒,看得她汗毛都豎起來了,要不是她面上端得住,她可能在這種視線下破功。

  她可是還記得這位小姐身體裡附著一個厲鬼呢。

  幸好,很快地鐘導發話,一群人開始忙碌起來。

  奚辭已經擺脫了許副導,和郁齡一起坐在遮雨棚裡看他們拍廣告。

  看了會兒,奚辭看了看天上的雨水,對郁齡道:「你們拍戲,都是這麼辛苦的嗎?」

  「還好吧,看是拍什麼場景的戲了。」郁齡隨意地答道,目光落在站在雨中、穿著一身淡綠色長裙的俞荔身上。

  可能是不符合鐘導的要求,俞荔重複地從這頭走到那頭,重複了許多次,不僅要在這種泥濘的地方,保持步伐輕靈歡快,看面上也要保持微笑,讓人一看就有一種美好的感覺之類的。

  先拍俞荔的戲份,吳朋玲站在一旁觀看,有一個小助手給她撐傘。

  郁齡看了看,發現吳朋玲的神色不太好,看向俞荔的目光依然是不掩飾的惡意,不過她時不時地在人群中看來看去,也不知道她在找什麼,這讓郁齡心裡警惕起來,直覺吳朋玲是不是在那只厲鬼的指示下要做什麼壞事。

  吳朋玲找了一圈,最後有點納悶地在心裡道:「鬼大仙,沒看到你說的妖啊。」

  在她看來,這裡的人類中最漂亮的要數俞荔了,接著才是俞荔的好友那個叫江郁齡的。鬼大仙既然肯定俞荔不是妖,那個江郁齡倒是比較有可能,至於和江郁齡一起過來的男人,只消一眼,吳朋玲便將他排除出去了。

  因為這個青年看起來就像個在校大學生,斯文俊秀,氣質更是乾淨明晰,給人的感覺非常舒服,哪有狡猾冷血的妖是長這模樣的?就算妖封禁妖力扮成人類,也不可能完全將本性收斂變成這種無害的模樣吧?

  吳朋玲一時間也不知道哪個是變成人類的妖,打算等中午休息時,去山莊的登記處看看這山莊還有多少客人,順便查一查。

  上午的拍攝並不順利,雖然鐘導選擇拍雨景,卻好像不太符合他的要求,一群人被他虐得不要不要的,卻不敢吭聲,等到了午餐時間,得到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劇組的人簡直是痛哭流涕。

  郁齡和奚辭先回去吃午餐了,午餐自然是奚辭借山莊的廚房做的,比山莊廚師做的要好吃多了。

  吃完後,郁齡給俞荔打包了一份,拎過去給她。

  俞荔接過便當,先是眼巴巴地問:「你老公做的?」得到郁齡點頭,她伸手摟了她一下,一臉「愛死你了」的表情,然後歡快地打開飯盒吃飯。

  其他人在一旁或坐或蹲解決午餐。

  郁齡的目光落在同樣在吃午餐的吳朋玲身上,她似乎有些不喜歡山莊廚師做的飯盒,皺著眉頭吃了一點就放下了,然後直接朝許副導走去。

  許副導看著她走過來,一雙眼睛佈滿了恐懼,簡直就像個驚弓之鳥,差點沒嚇得蹦走,可是他還得硬著頭皮應付吳朋玲,不能讓她發現異樣。

  終於應付吳朋玲完後,許副導趁著尿遁的功夫,火燒屁股一樣去找奚辭了。

  郁齡心中一動,和俞荔說一聲,也跟著過去。

  奚辭坐在通往山莊門口的那條風雨長廊,聽完許副導的話,面上依然是溫和俊秀的,對他道:「她要你找的東西,你隨便找個相似的東西代替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許副導對奚辭其實還是抱著某種懷疑的,猶豫道:「會不會……被她發現?」

  奚辭沒有回答,突然看向山莊門口。

  許副導下意識地看過去,恰好看到山莊的圍牆上探出一個……鬼物?一個黑黝黝的腦袋,看起來就像是鬼啊!!

  許副導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他再仔細看去時,那裡好像什麼都沒有了,他又看向身邊的這個看起來年歲不大的青年,一時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那種能捉鬼收妖的高人,值不值得相信。

  奚辭看了一眼山莊門口,倏地站起身,突然轉頭看向長廊另一處,見郁齡過來了,對她道:「你在山莊裡別亂跑,我出去一趟。」

  「怎麼了?」她趕緊拉住他的衣服。

  「有妖物往這兒來了,我得處理。」奚辭摸摸她的臉,又親了她一下,便離開了。

  奚辭的動作太快,郁齡根本抓不住,只得放下手,低頭看向跌坐在地上的許副導。

  許副導吞咽了口口水,顫聲道:「江、江小姐,奚先生這是要去哪裡?」

  「捉鬼吧。」郁齡隨意地道。

  許副導頓時一口氣仿佛喘不上來,臉都憋紅了。

  郁齡沒有理他,撐著傘走到山莊門口,探頭往外看了看,除了朦朦細雨,果然沒有看到奚辭的身影,她已經清楚地認識到奚辭的速度有多快。

  正想著,突然看到通往山下的路上,一個白色的身影若隱若現地飄上來……

  郁齡僵硬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7 11:20 AM

第45章

  一聲非常誇張的抽氣聲響起,給人的感覺就像要抽斷氣一樣。

  郁齡僵硬地扭過頭,就像看同樣探頭往山莊門口張望的許副導驚恐的臉,胖乎乎的身體抖得像篩糠,看著十分有喜感。

  「江、江、江小姐,那、那是什麼?」他一邊用顫抖的小嗓音問,一邊抓住她撐著傘的臂。

  人在恐怖之下,一般會力量大增,郁齡被他用力一拽,差點跟著他一起抖了。不過也因為如此,倒是讓她回過神來,她不認為這個胖子能看得到鬼這種不在同一個次元的生物,除非是一些特殊的人類。

  所以,那飄上來的白影壓根兒不是鬼。

  郁齡馬上淡定了,說了聲「放手」,發現許副導這會兒眼睛都發直了,根本聽不到她說什麼,深吸了口氣,握起拳頭,一拳往許副導眼窩揮去。

  許副導嗷的一聲,雙手捂住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仿佛不明白為毛好好一個美女,竟然一言不合就揮拳相向,偏偏這拳頭還十分給力。

  娘的,真是疼死爹了!果然美人都是可怕的!

  郁齡沒理他,因為那個從山下飄上來的白影已經進入視線可以看清楚的範圍,可以看到對方其實是用一種輕盈的步伐走上來的,等他越來越近時,甚至可以看到對方那張清俊非凡的面容,比娛樂圈那些帥哥絲毫不差,氣質更是出類拔萃。

  只一眼,郁齡便認出對方是誰了,雖然兩次見面都是在晚上,可帥哥嘛,五官的辯識度比較高,也是很容易讓人記住的。

  那人徒步來到山莊門口,看到他們並沒有流露出什麼異樣的神色,冷冷地道:「奚展王呢?」

  郁齡沒回答,而許副導已經看清楚對方是個穿著白色唐裝的人類,留著中長髮,比奚辭看起來更像那種會捉鬼的高人,頓時覺得眼睛也不是那麼痛了,忙叫道:「這位大師,你是特地上山來抓鬼的麼?太好了,人間太危險了,就是需要像你這樣的好人……」

  雲修然微微皺了下眉,沒有理他,依然看著郁齡。

  「他有事。」郁齡回答道,將他上下掃了兩眼,還是憋不住心裡的疑惑,「雲天師,你是走上來的?」要不是他徒步走上來,連傘都不撐一下,在這細雨中看起來就像飄上來的一樣,也不會讓她誤會了。

  好像每次雲修然出現,那一身白衣都能將她嚇到。

  雲修然沉默了下,方才如實地道:「車子在半山中拋錨了,我只好走上來。」

  郁齡頓時覺得這位天師的運氣真的不咋樣,明明看起來人挺可靠的,可這運氣好像比米天師更不可靠的樣子。心裡想著,面上卻沒顯分毫,問道:「雲天師,你要怎麼辦?」

  雲修然原本不想回答的,不過想起這女人身邊還有一隻大妖,花羅山中既有厲鬼出世,少不得要攪動這山中的天地之氣,只怕這山裡的妖妖鬼鬼也跟著不安份,怕是要奚辭出面鎮壓,倒是不好不給她面子。

  當下便道:「這裡的事情米天師已經上報給組織了,我在的地方距離這裡最近,被派過來。早上我就過來了,不過現在時間還早,需要再等等。」

  郁齡聽後用有些詭異的眼神看他,一大早就過來了,直到現在才到,那他到底在路上耽擱了多少時間才爬上來的?不過看他被淋得渾身濕嗒嗒的,卻沒有多少疲憊的樣子,顯然也沒有走多久,最多也只是兩三個小時左右。

  隨他一起進了山莊,郁齡突然想起什麼,又問道:「米天師呢?」

  「他被派到東北了,在那邊趕不回來。」

  如果不是米天師趕不過來,雲修然也不會走這一趟。要知道,米天師是天師中的另類,竟然能和一隻大妖和平相處,一直保持著長久的合作,這讓異聞組裡的很多人對他算是服氣了。所以比起其他人,米天師和奚辭的合作是最成功的,完成任務率也是最高的——雖然他的修為其實還沒有雲修然高。

  雲修然因雲家庭訓理念,對妖沒有好感,根本從來沒想過和妖合作。但在現實面前,他也不是全然不知變通,只是心裡總有點不得勁。

  不得勁的雲天師冷著張臉在山莊工作人員的引路下去櫃檯登記住宿。

  許副導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們身後,雖然雲修然的話並不避他,但是他依然聽得一知半解的,不過他可以確定,這位能解決他現在遇到的問題就行了。

  所以等雲天師登記好拎著行李入住,許副導已經完全不務正業,屁顛屁顛地跟著雲修然去了。

  郁齡站在風雨長廊往門口看,因為雲修然的到來,讓她心裡多了幾分底氣。倒不是她不信任奚辭,而是奚辭到底是「天師輔助師」,不是真正的天師,對付厲鬼,還是得天師出馬才行,估計這也是異聞組讓雲修然過來的原因吧。

  她總覺得,奚辭好像比較擅長對付妖物,對付鬼怪的話,不太有興趣的樣子。

  是錯覺吧。

  等了會兒仍不見奚辭回來,郁齡只好撐傘去劇組那邊,與其一個人在房間裡,她現在寧願和人混在一起,這樣比較有安全感。

  恰好劇組的人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鐘導和一些人員已經前往另一個拍攝地點去安排了,俞荔和吳朋玲等人也收拾東西準備過去。

  見郁齡過來,俞荔忙叫她一起走。

  剛出發時,就見許副導氣喘吁吁地過來了。

  「許導,你去哪裡了?」吳朋玲嬌嗔一聲,鮮紅的嘴唇嘟起,性感極了。

  許副導現在很悚她,卻又不能拒絕,只能乾乾地笑著:「肚子有點不舒服,所以花了點時間。」

  吳朋玲懷疑地看著他,小聲問道:「東西拿來了嗎?」

  許副導的冷汗刷的一下出來了,吞咽了口唾沫,小聲道:「放心,已經帶來了。」

  吳朋玲滿意了,勾起紅唇朝許副導笑了笑,便跟著大部隊走了。

  郁齡回頭看了一眼,恰好對上吳朋玲的目光,她朝她露出和善的表情,讓郁齡有些摸不著頭腦。按理說,她現在和俞荔是一夥的,既然吳朋玲想要謀害俞荔,那應該恨屋及烏才對啊,怎麼感覺她好像對自己努力釋放善意似的?

  絲毫不知道對方將自己當成裝扮成人類的妖,因為不敢惹只能儘量釋放善意的江姑娘百思不得其解,等到了目的地,其他人都忙開後,她撐著傘,走到頻頻擦汗的許副導身邊,問道:「雲修然呢?」

  許副導一時間不知道她在問誰,等知道雲修然是剛才那位天師的名字時,他趕緊小聲地道:「他讓我們先過來,就沒有說什麼了。」許副導這幾天擔驚受怕,現在好不容易遇到個知道內情的人,這嘴巴一時管不住,問道:「江小姐,你說雲天師和奚先生真的能解決這山裡的東西嗎?」

  郁齡淡淡地應了一聲,看了看許副導,他恐怕並不知道吳朋玲其實不僅是天生陰體這回事,身上還附了一隻厲鬼呢,如果知道的話,恐怕他現在根本不敢和吳朋玲虛與委蛇。不過,她也不想提醒他就是了。

  下午的拍攝依然不太順利,折騰到五點多才拍完。

  大概是因為下雨的緣故,山裡的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了,四周都是濕漉漉的林木,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幸好人比較多,陽氣較旺,倒也驅散了些許山中的陰森。

  一群人正收拾東西準備回山莊,突然一道尖叫聲響起,就聽到有人叫道:「小陳滑下去了,快救人。」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群人都圍在一處濃密的草叢前,那邊是一個斜坡,生長著不規律的樹。眾人探著身朝下面叫,一會兒後,小陳的聲音才傳來,雖然沒事,但好像扭到腳了,自己根本爬不上來。

  這山裡下著雨,到處都是濕嗒嗒的,而且地面非常濕滑,想要下去救人有點困難,說不定還會將人搭上。

  鐘導見狀,當機立斷道:「去叫山莊的工作人員過來幫忙,他們對這裡比較熟悉。」

  郁齡和俞荔被助理護著站在靠裡邊的地方,俞荔一臉擔憂的表情,郁齡卻沒有細看,而是盯著吳朋玲,從變故開始時,就發現她面上一閃而逝的笑意,不用猜也知道這是她故意做的,目的應該是想將他們都留在這裡。

  至於留在這裡要做什麼,還真是讓人頭皮發麻。

  山莊的工作人員來得很快,並且帶了工具過來,很快便將摔下去的人救上來了。

  這一折騰,天色更昏暗了,加上頭頂的樹木遮擋光線,四周變得更暗,只能開著燈前行。眾人埋頭走路,幾乎都不說話,一時間氣氛變得更壓抑了。

  就在這時,變故又起,好像有什麼動物跑出來了,有人被嚇得驚叫一聲。

  工作人員很有經驗地叫道:「大家不要慌,這是山裡的小動物,一般不傷人的,大家不去管它們,也別亂跑,小心迷路了。」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依然有人因為心慌而不小心掉隊了。

  俞荔緊緊地捉著郁齡的手,她沉著臉,心裡有種很慌的感覺,明明大家都在一起,就要回到山莊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慌,讓她憋著股氣,緊緊地抓著身邊的好友。

  郁齡臉都白了,目光僵直地看著那群隱在暗處的所謂「動物」,別人可能會將它們當成動物,但是她被米天師科普過,這些躲在暗處搔擾人類的分明就是一種低級的妖物,對他們是滿滿的惡意。

  突然腳上被什麼濕滑冰冷的東西扯住,郁齡的身體一晃,就倒退著被拖走了。

  「郁齡!」俞荔尖叫一聲,忙朝郁齡被拖走的方向跑去。

  助理小鄭也驚叫一聲,生怕她出什麼意外,忙跟上去。

  仿佛一轉眼間,就看不到人了,郁齡感覺到自己的四肢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捆住,耳邊傳來一陣低沉的吼聲,有什麼油膩的東西滴到了她的脖子上,讓她渾身都激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呯的一下,她摔到滿是枯葉雜草的地上。

  四周很暗,根本看不清楚有什麼,她快速地翻身坐了起來,聽聲辯位,一拳朝揮過去。

  「嗷——」的一聲怒吼,好像砸到什麼了。

  郁齡看不清楚,不過不妨礙她在黑暗中繼續觀察,又是一陣腥風撲面而來,她繼續揮出一拳,接著被一股巨力震飛了出去,雙手下意識地護住腦袋。

  「唔……」

  她悶哼一聲,摔得有點疼,半邊身體都麻了。還沒有緩過來,這時有什麼滑膩冰冷的東西已經摸到她的手臂上,她一陣噁心,想也不想地揮起左手拍過去,拍到了一個肉乎乎的東西,還沒反應過來,那東西已經發出一陣尖銳的慘叫聲……

  手掌心突然湧上一股又熱又脹的麻痛感,那種酸爽的滋味讓她幾乎想要使勁地摳弄手掌心。很快的,麻痛感開始加劇,變成了一種痛楚,讓她的身體都不受控制地輕顫著,儼然已經忘記周圍的環境和自己的處境,被手心中的異樣弄得痛楚難當。

  那種感覺,就仿佛手心好像被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燙著一樣,她疼得滿頭大汗,顫抖地伸手到面前,模糊地看到左手手掌心處正在發光,那裡好像有一枚紫色的不規則印記,在黑暗中綻放著一種柔和的紫芒。

  汗珠沿著眉眼滑下,讓她的視線有幾分模糊。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一樣,不然自己的手掌心怎麼會有一枚發光的印記呢?這真是太不科學了!想要仔細再看,可它的紫芒色澤很柔和,暈染在手心,根本看不清楚這是什麼東西。

  右手用力地抓著左手手腕,過大的力道卻沒辦法分散一點疼痛,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一樣。

  然而,就著這道朦朧的紫芒,她同時也看清楚了四周那些噁心的妖物,它們確實像山裡的小動物一般的體型,如果不細看,會以為是松鼠一類的動物,可是就著光線,可以看到它們身上那堆疊著的一層又一層的黑皮疙瘩,滑膩膩的,十分噁心。

  這些妖物圍在她身邊,一邊用垂涎的眼神盯著她,仿佛恨不得將她吞吃入腹,一邊又畏懼她手掌上發光的印記,不敢再靠近……

  那些矮小如松鼠的妖物猙獰的模樣讓她清醒了幾分,雖然疼痛難當,卻也期盼這印記不要消失,最好能震懾這些妖物幾分。

  可是手心的痛楚好像在慢慢的減退,讓她瞬間提起一顆心來。很快地,她發現這不是她的錯覺,手心處的印記好像在變淡了,光華漸漸地泯滅,隨著它的泯滅,疼痛也漸漸地減小了,一股清涼之感從手掌心處漫開。

  她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印記快要消失時,那些妖物又開始蠢蠢欲動。

  郁齡按著手心,隨著印記的光芒消失,四周再次變得黑暗,雙眼失去視物的功能,看不清周圍的妖物。就在她深吸口氣,準備暴起沖出去時,不遠處亮起了一團橘黃色的光,迅速地朝這邊飄來。

  乍然一看,有點像鬼火,不過很快地,郁齡就想起了米天師點燃符紙的樣子,當那團橘火疾飛過來時,也印證了她的猜測,確實是一張正在燃燒中的黃符。

  那些妖物尖嘯一聲,用兇狠猙獰的目光盯著來人。

  可對方還沒有走過來,這些妖物又尖叫起來,開始四處躥逃,卻被疾飛過來的紅繩擋住了去路。每一個撞到紅繩的妖物,紅繩會亮起一道淺淺的紅光,然後那妖物像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摔在地上一邊尖叫一邊痛苦地打滾。

  一個黑影朝她奔來,郁齡想也不想地揮拳過去,然後拳頭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抓住了。

  「郁齡?」

  聽到熟悉的聲音,郁齡頓了頓,整個人都有些木木的,反應有幾分遲鈍,直到感覺到聽到熟悉的聲音,郁齡頓了頓,整個人都有些木木的,反應有幾分遲鈍,直到感覺到那人熟悉的氣息,然後非常用力地蹦到他懷裡,緊緊地摟著他,恨不得再次成為他身上的一個掛件才好。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7 01:29 PM

第46章

  人體的溫度隔著衣服浸透過來,在這樣陰森黑暗的地方,終於驅除了那種無法克制的恐怖感,也讓她緊繃著的心弦鬆懈下來。

  比起自己一個人面對這麼多妖物,這個男人一出現,總能讓她感覺到極大的安心。

  郁齡緊緊地摟著他,覺得怎麼貼著他都不夠,一時間差點忘記周圍的存在了,直到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奚展王,時間很緊,可以走了嗎?」

  這突兀的聲音,乍然一聽,實在是討厭。

  「既然你急,請便。」奚辭的聲音依然是那種好聽的清潤柔和,卻又多了某種凜冽之意。

  雲修然頓時不吭聲了。

  郁齡雙摟著他蹭了蹭,這才轉頭看去,正好看到站在遠處手托一盞引魂燈的雲修然。

  引魂燈中一縷暖黃色的火光幽幽燃燒著,淺黃色的暖光柔和了托著燈的人的面容,讓那白衣出塵,在這陰森黑暗的山林裡,恍若仙人一般,無端地讓人生出幾分信賴感。

  顯然先前燃燒的黃符就是他所為了。

  奚辭低頭,一隻手攬著她的腰,一隻手輕輕地拍撫著她的背,仿佛在安慰她剛才受創的心。

  不可否認,在這有節奏的溫柔拍撫下,她慢慢地恢復過來,然後問了一個蠢問題,「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雲修然站在距離他們有二十來米遠的地方,手托引魂燈,一臉漠然,沒有解釋的意思。

  奚辭又拍了拍她,對雲修然道:「我先送她回山莊。」

  雲修然緊繃的臉變了變,壓抑著聲音道:「恐怕不行,如果不儘快破壞厲鬼棲息的陰穴,一旦讓它吞噬天生陰體,只怕那厲鬼更厲害,以我一人之力,只怕難以壓制它。」

  雖然有點兒不甘願,但雲修然不得不承認,這只大妖的強大。如果沒有他出手,光是今日因厲鬼出世而引起山裡的妖鬼暴動就讓他疲於奔命,根本騰不出時間對付那只厲鬼。這也是厲鬼難對付的原因,它不用做什麼,光是出世時陰氣大熾,引動天地之氣,就能給天師們增加很多麻煩。

  也是因為如此,異聞組才會選擇和一些大妖們和平共處,簽訂協議。畢竟大妖們也是需要天地之氣來修練己身,一旦天地之氣受到穢氣污染,對妖本身也是非常不利的,甚至可能會淪為那種邪惡的妖物。

  不過雲修然的苦口婆心顯然沒有打動奚辭,他已經一把抱起郁齡,準備回山莊了。

  雲修然神色一冷,將手中的引魂燈拋到半空中,倏然間抽出一柄桃木劍,擋住子他的去路。

  「讓開!」奚辭同樣冷冷地道。

  「奚展王,別忘記了協議中的第七條。」雲修然冷聲道,接著又加了一句,「我可以付你報酬。」

  郁齡聽到這裡,不禁又有點兒想笑了。原來米天師那句「報酬好商量」並非他的口頭禪,而是天師們的協議?她發現,奚辭估計在這些天師眼中是十分厲害的,不然連那麼厲害的雲修然也不會一邊不情不願,一邊又想要以重金請奚辭出手幫忙了。

  只是,原來天師輔助戰鬥師是可以選擇幫或不幫的麼?她有點不太明白異聞組的行事準則。

  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了,郁齡拉拉奚辭的衣服,對他道:「算了,時間緊的話,就先和雲天師走一趟吧,我不要緊的。」

  厲鬼還要害俞荔呢,雲修然說得有點嚴重,她擔心去遲了,會不會讓厲鬼得手了。況且作為一個人類,對於厲鬼這種傷害性比妖物更可怕的非人類生物,也是想要第一時間解決了的,免得到時候自己遭殃就不好了。

  聽到她的話,奚辭有些驚訝,沒想到她竟然主動去看捉鬼,明明她特別害怕這東西。

  郁齡有些無奈地道:「吳朋玲既然想要害俞荔,我總得去看看,怕也沒辦法。」

  奚辭就知道會是這樣,覺得她並不是膽小,只是怕鬼罷了。和那些真正膽小的人不同,她就是這樣,怕鬼不代表膽小。

  猶豫了下,到底沒有再堅持送她回山莊了,奚辭朝雲修然道:「行,你帶路。」

  雲修然暗暗鬆了口氣,如果這位真的要走,他還真是攔不住,用人類和妖族的協議要脅,某些時候根本沒有多大的用處。

  當下雲修然手托引魂燈,一馬當先,在黑暗的山林中穿行,身姿非常矯健,顯然是特地鍛煉過的,這樣的環境對他的干擾雖然有,卻也不會難以前行。

  奚辭跟在後面,即便懷裡還抱著個人,動作依然非常迅速,甚至比起雲修然,他顯得格外的輕鬆,仿佛這夜間的山林就是他家後院一樣。

  郁齡窩在他懷裡,就是有這樣的感覺,覺得不愧是天師輔助戰鬥師。

  見他那麼輕鬆,她也安心窩他懷裡了,沒有堅持自己走。主要是四周太黑了,甚至周圍根本沒有路,他們是直接攀沿著山道前進的,若是讓她自己走,估計她會成為他們的累贅,她很明白這點。

  天空還在下著毛毛細雨,而山中的天色完全黑下來,除了那盞無論如何都不會燈滅的引魂燈外,天地之間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光亮。

  雨飄在臉上,黏黏的不舒服。郁齡原本是有帶傘的,不過先前被拖走時,傘不知道掉在哪裡了,奚辭雖然塞了把傘給她,可是這周圍不是樹就是高大的雜草,撐傘反而不方便,只好繼續淋著了。

  不知道多少點了,郁齡從口袋裡摸出沒有遺失的手機,打開屏幕一看,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可是身在這山林中,給人的感覺卻像已經到了午夜一樣,這天黑的速度非常詭異。

  算了,厲鬼都出現了,詭異也沒有什麼。

  「在陰氣重的地方,最好別開手機。」雲修然的聲音響起,他沒有回頭,卻仿佛看到了一樣,「光線會吸引附近的非人類生物,會很麻煩。」

  郁齡頓了下,她的記憶力並不差,很快就想起那晚第一次遇到妖物襲擊時,米天師也說過一樣的話,當下趕緊將屏幕關了。現在倒是有些明白了,怨不得明明這麼黑,他們為什麼不開手電筒,只用引魂燈來照明。

  只是……

  看著以一種不科學的情況在雨中依然綻放暖黃色光芒的引魂燈,郁齡暗暗吞咽了口口水,她已經看到那些被引魂燈吸引而來的鬼魂了,大多是一些遊魂,慘白慘白的臉,半飄在空中,看著就磣人。

  她小心地在奚辭懷裡縮了縮。

  奚辭雙手抱著她,沒辦法安慰她,只好將她抱緊了一些。

  不知道走了多久,郁齡感覺他們好像走了很多地方,特別是這附近的路越來越難走,他們幾乎是在密林裡穿行,也虧得雲修然一邊走一邊拿一把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劍開路,引魂燈飄在他們頭上,照亮了這方寸之地。

  突然,雲修然開口道:「就要到了,這裡的鬼氣很重,那只厲鬼應該就要回來了。」

  奚辭沒有說話。

  郁齡卻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不過依然不吭一聲,淡定地窩在他懷裡。

  現在看來,她還是挺安全的。

  雲修然又劈開了一些擋路的雜草,終於面前豁然開朗,出現一塊平地,周圍只長生了一些高及大腿的雜草,前方的山壁間有一個裂縫,周圍生長著兩顆棗樹斜斜地生長著,擋住了那裂縫口。

  雲修然用劍挑開擋在裂縫口的樹,一股陰氣撲面而來,他面不改色地側首避開了。

  奚辭站在他身後三步的距離,見陰氣撲來,一手攬住懷裡的人,一手伸出,隨意地一揮,那陰氣便消散了。

  周圍太黑,郁齡看不到那陰氣,不過乍然陰冷的空氣,仍是讓她注意到了,不用說也知道那是什麼,繼續保持安靜如雞。

  除了安靜如雞,她這個普通人好像也幹不了什麼,還是別惹麻煩了。

  雲修然將周圍的樹都清理了,露出一個類似洞口的東西。

  這便是那只陰鬼棲息的陰穴。

  陰穴聚陰,滋生厲鬼,一旦成氣候,厲鬼出世是必然之事。

  雲修然看了看四周,歎了口氣,冰冷的聲音多了幾分喟歎,「這陰穴沒有百年時間無法形成,想必當初送葬的人為先人選墓地時,原是選了一個風水寶地,讓先人死後為安的,可惜應該有不孝子弟壞了它的風水,甚至將上好的風水寶地變成了一塊聚陰凶地,方才令葬在此中的屍骸經由陰氣滋養,化作厲鬼出世。」

  郁齡聽得一知半解,對於風水這塊,她壓根兒就沒接觸過,不過聽起來好像也能明白幾分。

  奚辭則是完全漠不關心,甚至根本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周圍太黑暗,一時間郁齡也沒有看清楚他臉上那種涼薄的神色,和他俊秀雅致的面容截然不相符。

  雲修然也只是喟歎一聲,接著便托著引魂燈進入陰穴。

  奚辭抱著郁齡跟在其後。

  進入陰穴後,果然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寒意,要不是奚辭還抱著她,她幾乎要凍得渾身顫抖了。奚辭身上溫暖的氣息暖暖地包圍著她,驅散了周圍的寒意,讓她才沒有那麼難受。

  雲修然燃起一張黃符,黃符飄到半空中,緩緩飄行,暖黃色的火光驅散了四周的陰寒。

  郁齡發現,黃符確實是在驅散這洞裡的寒氣,或者稱之為陰氣比較合適。

  黃符的光線並不明亮,卻能讓她大概看清楚這山洞的模樣,看著不過是十來米深、五米寬左右,地上非常泥濘潮濕,四周的山壁佈滿了濕漉漉的水漬,如果不看最裡面擺著的那口被腐蝕得破破爛爛的棺材,這幾乎就是個挺平常的山洞。

  是的,最裡面擺著一口破爛的棺材,這才是要人命的。

  那口棺材上的漆已經脫了,棺材板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給人的感覺就是在土裡埋了很久,飽受歲月侵蝕。事實上,要不是這棺木的材質比較好,只怕過了百年,這棺材根本不復存在了。當然,也是這口棺材保持得這麼好,才能讓棺材中的屍骸在陰氣經年不斷的滋潤下,方才化為厲鬼。

  雲修然走到棺材前看了看,對奚辭道,「我現在要焚燒這具棺材和棺材裡的屍骸,厲鬼感覺到屍骨被焚毀時會趕回來,到時候就要麻煩你了。」

  奚辭將郁齡放下,漠然地點頭,說道:「我會幫你看火。」

  郁齡:=口=!為毛她覺得奚辭這話不太對?

  雲修然卻好像對他的答案並沒有覺得不對,開始佈置起來。

  接著,郁齡有幸能看到天師的手段,他先是將繫著銅錢的紅線圍著山洞繞了一周,然後在山洞口灑了一層糯米,接著在四周貼上黃符,最後拿出一個瓶子,打開瓶口時,一股刺鼻的味道彌漫開來,雲修然將那瓶子裡的液體倒在棺材上。

  花了大概半小時,雲修然終於佈置好了,他看向奚辭。

  奚辭從隨身攜帶的挎包裡拿出兩支香,輕晃了下,香便燃了,然後將它插在洞口處。嫋嫋的煙霧騰升,不一會兒,空氣中便飄蕩著一股似檀非檀、似花非花的味道,混合著一種清雅安寧的味道,倒不算太難聞。

  「安魂香。」雲修然一眼便認出這是上好的安魂香,有驅鬼逐妖、混淆自然之力的功效,在市面上非常難尋,就連雲家,每年也不過只得那麼百來支罷了。

  奚辭沒有說話,點好香後,便對他道:「可以了。」

  雲修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直到時辰差不多,開始引火焚棺。

  火轟的一下便燃了,整個棺材瞬間被火舌吞沒。而且非常神奇的是,那火在焚燒棺材時,縱使火勢沖天,但是山洞裡的人並不感覺到悶熱或呼吸不順,仿佛火勢被控制在那方寸之地,被什麼東西無形地隔開。

  這和先前雲修然在棺材周圍布下的符有關。

  郁齡再一次見識到玄門的神奇,對於天師這種捉鬼降妖驅魔的群體,越發的心生敬仰,感覺自己的人生安全,就繫在這群能捉鬼的天師身上了。

  棺材燃燒了一會兒時,雲修然的神色一凜,說道:「來了!」

  什麼來了?

  自然是厲鬼來了。

  郁齡下意識地捉住身邊奚辭的手臂,緊張地看著山洞門口。

  很快地,便感覺一陣陰風從洞口狂嘯而來,接著是一道淒厲的慘叫聲由遠及近,在這黑暗的寂靜深山中,尤其磣人,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郁齡的腦袋空白了下,僵硬地倚到奚辭身邊,被他環住身體都沒有感覺,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洞口。明知道自己這行為挺犯賤的,可是就是管不住眼睛腫麼辦?

  隨著陰風狂舞,山洞裡貼著的黃符仿佛要脫離控制飛出去一般,那棺材上燃燒的火舌也搖曳不休,時弱時旺,仿佛不再受控制。終於,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朝著山洞一步一步地走來。

  烈烈的火光中,郁齡看到那拖著僵硬的步伐走進來的……鬼。

  只看一眼,她再次被嚇得不要不要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概是因為現在山洞裡不僅有引魂燈,還有燃燒的符紙,更有一具正在焚燒的棺材,火光中,整個山洞纖毫畢現,因此也讓她看清楚從洞口走來的鬼,而且是被一股翻騰著的緋紅色的鬼氣挾裹著進來的鬼。

  神話故事裡,仙人臨世時,騰雲駕霧,仙樂飄飄,如夢似幻。

  而這只鬼出現時,那是鬼氣翻騰,如魔似妖,簡直不能更可怕了。那翻騰的鬼氣不是想像中的黑色,而是一種非常淩厲的緋紅色,給人的感覺仿佛沾上一點就要窒息一般,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覺到它實在不好惹。

  接著,更可怕的一幕出現了,一張臉在翻騰的鬼氣中出現,仔細一看,竟然是吳朋玲的臉!

  此時吳朋玲看起來根本不像個人,並非是說她身上纏繞著的那些鬼氣,而是此時她的模樣,眼睛是一種渾濁的血紅色,嘴唇紅得似要滴血一般,頭髮在陰風中張牙舞爪地飛舞著,就算身上沒有翻騰的鬼氣,此時她看起來也十足地像個鬼。

  郁齡整個人都不好了。

  雖然她對現在的情況不太明白,但從吳朋玲的狀態來看,也知道她此時已經不是吳朋玲,而是真的被那只厲鬼主宰了身體。

  大概是厲鬼還不能完全控制吳朋玲的身體,所以走路的樣子十分僵硬,有點僵屍的感覺。然而她的速度卻非常快,走進山洞後,當看清楚山洞裡的情況時,她的一雙紅眸頓時鮮豔的得仿佛要淌血淚一般。

  「你……們……竟然……敢……毀我……屍骸……」吳朋玲的嘴一開一合,聲音仿佛從肺腑中吶喊出來的一般,雖然斷斷續續的,給人的感覺卻不是結巴,反而因為那種陰寒的顫意,聽在耳裡十分不舒服。

  然而,不管是雲修然和奚辭,神色都未變,冷眼看著走進來的厲鬼。

  「啊啊啊——你們快來救我啊——我要死了——哪個好心人快來救命啊————」

  一道更淒厲的聲音帶著破音叫著,郁齡這才看清楚了那翻騰的鬼氣中還有一個胖子,而且是被人五花大綁拖進來的胖子,因為先前洞口的鬼氣太濃,一時間倒是沒有看清楚他竟然被吳朋玲拖著進來。

  郁齡馬上想起,剛才聽到的慘叫聲,其實是這人發出來的吧?只是沒想到他這麼倒黴,這麼得吳朋玲的關照,吳朋玲走時都要拖上他。

  此時她哪裡不明白先前在回山莊時一連串的事情應該是厲鬼指示吳朋玲幹的,那些突然跑出來作亂的妖物,不必說也是厲鬼控制什麼東西引出來的,以此來嚇唬眾人,吳朋玲才好趁機脫身。

  此時許副導渾身濕漉漉的,一臉痛哭流涕,眼巴巴地看著在場的人救命。

  看他還能如此有生氣地叫救命,顯然生命力還算不錯,所以一時間不管是雲修然還是奚辭都沒有理他。

  地上突然發出滋滋的聲響,灑在洞口的糯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了,被厲鬼身上的鬼氣污染,瞬間變成一堆焦黑的糯米,散發腐爛的味道。

  雲修然臉色沉了沉,糯米一向能起識別鬼跡的東西,鬼一旦沾上糯米,便無可遁形。不過這只厲鬼是附身在人身上,並不需要迫使厲鬼現形,只起了一點辯識的作用,糯米在鬼氣中瞬間變黑,由此可見這只厲鬼的實力,比較難纏。

  種種想法一閃而過,雲修然在厲鬼進來時,雙手一合,翻手而起時,一條紅繩朝厲鬼招呼而去,在半空中化為一個密集的蛛網,網的另一頭抓在雲修然手中,幻化出一道道紅光,往厲鬼身上罩去。

  厲鬼眼中紅光大熾,一把扛起拖著的許副導。

  不得不說,厲鬼此時用吳朋玲的身體做出這種動作來非常地搞笑,那畫風仿佛從一個纖纖弱質的美女一秒變成女金剛一樣,扛起一個胖子絲毫不費力。而可憐的許副導被這麼一舉起來時,就成了厲鬼的盾牌,幫它擋住了那飛來的紅繩網。

  紅繩網捆住了許副導,接著被厲鬼趁機砸向正在燃燒著的棺材。

  雲修然不想傷人的性命,只得一抖手中的紅繩,接著將被捆著的許副導甩到一旁,避開了正在燃燒的棺材,使得許副導整個人砸到地上,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厲鬼趁機撲上前,身上的鬼氣洶湧而出,朝燃燒的棺材而去。

  那緋紅色的鬼氣一沾到棺材的火時,竟然會吞噬火,不過每吞噬一口,它的顏色就弱了幾分,顯然鬼氣雖然能滅火,卻也會消耗它的能量。

  奚辭既然答應幫看火,自然不允許厲鬼趁機滅了火,他幾步上前,抓起一根剛才進山洞時順手折的棗樹枝,朝厲鬼掃去,竟然將厲鬼逼退了幾步。

  厲鬼轉過頭,一雙眼睛死死地看著他,雙手舉起來,十根手指的指甲此時已經變成了如血般豔紅的色澤,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長,變成十根鮮紅的利爪,朝奚辭揮了過去。

  奚辭躍起身,避開那森然的利爪,同時一腳朝她的胸口踹去。

  厲鬼被狠狠地踹到山壁上,身體恰好沾到了牆壁上貼的黃符,黃符無風自燃,在吳朋玲身上燃燒,奇異的是,那黃符明明燒到了什麼發出滋滋的聲音,仿可是吳朋玲的身體卻沒有絲毫被燒傷的痕跡。

  黃符其實燒的是吳朋玲附身的厲鬼,這黃符的目的是為了將厲鬼從吳朋玲身體逼出來,如果不逼出來,除非將吳朋玲一起殺死,否則根本無法殺死厲鬼。作為天師,不草菅人命是他們的行事準則,雲修然自然也不會在吳朋玲沒有死時,不管不顧地殺死她。

  厲鬼淒厲的慘嚎著,那黃符對它的傷害非常大。

  雲修然繼續一抖紅繩,紅繩朝厲鬼疾飛而去,束縛吳朋玲的身體時,紅繩亮起一道紅色的芒光。

  雲修然抓著紅繩,另一隻手迅速地掏出一張黃符貼到吳朋玲頭上,按著她的額頭,喝斥道:「還不速速顯形!」

  那聲音清亮高吭,宛若有靈一般,一遍遍震盪開。

  吳朋玲發出淒厲的慘叫聲,美麗的臉龐扭曲如惡鬼,一會兒痛苦難當,哭叫連連地求饒,一會兒又森然以對,兩行血淚從她的眼角流下,怨毒非常。

  角落裡安靜的郁齡和被綁得像粽子一樣的許副導都看呆了。

  這特麼的真是捉鬼啊,他們漲見識了。

  不過比起已經有過圍觀捉鬼經驗的郁齡,許副導第一次見到這陣勢,真的嚇尿了,整個人都哆嗦起來,然後眼睛一閉,就這麼昏了過去。

  陰風再次從洞口吹進來,郁齡離洞口比較近,首當其衝地被糊了一臉陰風,然後就聽到一陣如怨如泣的聲音從洞口傳來,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見到一群面目猙獰的惡鬼游魂要擠著洞口進來,不過才剛接近,突然像被什麼嚇住了,尖叫著逃了。

  郁齡的目光落到洞口那兩支青煙嫋嫋騰升的安魂香上。

  有那兩支安神香鎮著,山洞外被厲鬼召喚來的那些惡鬼游魂根本進不來,也沒辦法援救這只厲鬼。

  終於厲鬼被雲修然生生從吳朋玲身上拽了出來。

  厲鬼一脫離吳朋玲的身體時,吳朋玲的氣息馬上萎頓下來,整個人像個破布娃娃一樣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唇色不再是鮮紅色,恢復了自然的肉色,甚至有點青黑,雙眼閉著,氣息奄奄,仿佛隨時可能會嗝屁。

  郁齡的目光落到那只被紅繩束縛著的厲鬼身上。

  厲鬼被雲修然生生拽出來時,原本縛在吳朋玲身上的紅繩很奇特地直接縛到它身上,這不科學的一幕自然不用深究了,郁齡仔細打量厲鬼,發現只要這只厲鬼如果眼睛和嘴巴不要這麼紅,臉上鬼氣不要那麼森然,其實是個挺漂亮的民國時期的妹子呢。

  這時,棺材也被燒得差不多了。

  厲鬼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眼睛死死地看著自己的骸骨被焚燒盡殆,身上的沖天鬼氣開始變淡,彌漫著的緋紅色漸漸地變成淡紅色,然後是淺紅色,接著近灰白色……

  雲修然神色冰冷,絲毫不為所動,雙手結印,一排黃符飛在半空中,結成了一個陣,圍著那只被束縛在正中央的厲鬼旋轉。

  隨著棺材和骨骸的焚化,厲鬼臉上猙獰的神色慢慢地退去,直到最後一點火星熄滅,厲鬼身上的鬼氣已然消失,整個人就像個安靜漂亮的美少女,一雙眼睛變成了黑色,水盈盈地朝奚辭望去。

  喂,你看我老公做什麼?

  郁齡憋了憋,到底沒有憋出這句話來。

  【……既成厲鬼,本不是所願,多謝……這位大人……】厲鬼朝奚辭說道,雙眼淚漣漣,眼淚滴到地上,化作虛無消失。

  奚辭神色冷淡,他腳邊便是已經焚燒成灰的棺材和骨灰。

  雲修然托著引魂燈過來,問道,「你還有什麼心願?」

  厲鬼歎息一聲,輕聲道:【只願屍骨能安葬在家人墓邊,再無所求……當年小女不幸染病身亡,家父本為小女擇好風水寶地下葬,卻不料不孝子孫移了小女之墓……】

  聽著她文縐縐的解說,郁齡一時間想起,這位可是百年前的鬼,近期才成為厲鬼出世,怨不得現在恢復神智後,說話這般古風。

  雲修然點頭,同意了厲鬼的請求,拋出引魂燈,接著就見那只厲鬼回頭看了奚辭一眼,接著投身入引魂燈中,進入打開的黃泉路,投胎去了。

  厲鬼消失後,山洞裡的陰氣一散而去,不僅如此,持續了幾天的陰雨也停了。

  奚辭走到郁齡身邊,看了看她的神色,見她還算鎮定,沒有被嚇著。

  其實這次對付厲鬼,奚辭除了鎮在棺材邊等它燒完外,就沒有做什麼了,一切都是雲修然親力親為。郁齡作為一個旁觀者,雖然也被嚇到,不過因為雲修然和奚辭都夠給力,倒也沒有太過害怕。

  雲修然收起引魂燈,去檢查地上的吳朋玲和許副導,檢查到吳朋玲時,他的臉色十分嚴肅。

  「她怎麼了?」郁齡問了聲。

  「她被厲鬼附身,雖然只有幾天時間,不過厲鬼本來就霸道,又拿她的身體當陰宅使用,過多地抽取她的元氣,這對人體的傷害自然是極大的,元氣大損,只怕要養個幾年才能恢復了。」

  雲修然說著,想了想,從旁邊的挎包中翻出一個紙杯,倒了點水,然後燒了一張符到杯子裡,捏著朋玲的嘴巴,將泡著符紙的水灌進她嘴裡。

  這一幕怎麼看起來有種神棍的感覺?

  郁齡有點囧,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這次她引厲鬼附身,厲鬼傷了她的身體,使她的天生陰體也受到隕害,雖然以後可能養回來,但是女子天生陰體到底弊多利少,這符水可以暫時毀了她的天生陰體,幾年內不用擔心她的體質再招來鬼物,至於以後就看她自己的選擇了。」雲修然回答得很仔細。

  好奇心得到滿足,郁齡不再問了。

  接著又檢查了一下許副導,發現他只是嚇暈過去罷了,雲修然也不再理會,開始找工具將地上的骨灰收集起來。

  既然答應那只厲鬼將她的骨灰埋到家人身邊,雲修然自然會做到。

  看到這一幕,郁齡又好奇了,問奚辭,「她是百年前的人,怎麼找得到她的家人埋骨之地?」

  「不用擔心,玄門有一種術可以根據留下的骨灰指引親緣,很快能找到的。」奚辭溫聲回答。

  剛收好骨灰,許副導就醒來了。

  醒來的瞬間,許副導害怕地看著四周,發現仍在那個山洞內,又嚇得快要昏死過去,不過很快的,他就看到倒在一旁的吳朋玲,轉頭一看,又看到奚辭和雲修然等人,而且周圍放著兩個照明電筒,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可能、應該已經結束了。

  「雲、雲、雲天師,厲鬼呢?」

  「進黃泉路投胎了。」雲修然冷冷地答道。

  許副導鬆了口氣,下意識地想要起身,發現自己還被捆著呢,頓時忙叫道:「雲大師,奚先生,江小姐,麻煩幫我解開身上的繩子。」

  解開繩子後,許副導整個人都活過來了,雖然看到地上昏迷的吳朋玲還有些害怕,不過有雲修然等人在,就算置身深山老林中,他也很有底氣。

  當下一邊活絡身體一邊和雲修然道:「雲大師,你不知道那只厲鬼有多可怕,明明吳朋玲一個女人,可力氣大得驚人,我就是被她直接拖走的,還一路拖上山來,她簡直不是女人……」

  「厲鬼附身的人都是力大無窮。」雲修然淡淡地說,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看向許副導,冷然地道:「今天的事情,你們普通人實在不宜知道太多,我會幫你將記憶消除。」

  「消、消除?」許副導有些結巴,「不消除行不行?」他怕今天的記憶消除了,沒有這些記憶作警告,以後他又會管不住自己,然後無知地被吳朋玲那女人勾引,那還不是又要被鬼物嚇個半死?

  雲修然奇怪地看他,一般的普通人看到這種事情,會嚇得精神失常,所以他們才不得不消除關於這些的記憶。不過如果對方不想消除的話,倒也不會強行消除,只讓他們守口如瓶,不到外面亂說便可。

  聽到不用消除記憶了,許副導終於安心了,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該下山了。」奚辭開口道,皺眉拉著郁齡的手,心情好像有點不太好。

  雲修然點頭,看向還昏迷中的吳朋玲,對許副導道:「你背她下山。」

  「我、我、我、我背?」許副導嚇得連連搖頭,他現在對這女人避之不及,怎麼可能背她?為了不背這個可怕的女人,許副導豁出去地說:「雲大師,我的體力不行啊,胖子都是虛的,走幾步就不行了,要知道上山時我是被她拖上來的……」

  雲修然也皺眉了,想了想,拿出一張符紙,咬破手指將血在符紙上一抹,符紙往前一飄,接著一個臉色白慘慘的鬼突然出現在面前。

  許副導和郁齡又僵硬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7 02:37 PM

第47章

  這是一隻高大健壯的男鬼,至於為什麼會讓人一眼就能認出這是鬼,實在是因為它身上的鬼的特症太明顯了好嗎!

  白慘慘的臉,半透明的身體,雙腳甚至沒有著地,周圍鬼氣森森的,連手電筒的光都驅不散,這不是鬼是什麼?

  而且非常特別的是,天師養的鬼奴,連普通人都能看到的,所以許副導又嚇傻了。

  比起先前附在人身上的厲鬼,這種近距離直面鬼的事情,也是一樣嚇人的。

  「鬼、鬼、鬼、鬼……」許副導一副快要暈厥過去的模樣。

  至於他為什麼沒暈,因為這鬼是雲修然這位天師用符弄出來的,至少還有點理智知道,估計不會傷人。某些方面來說,許副導其實還是挺堅韌耐操的,被折騰了這麼久,還能這麼有精神。

  郁齡也被嚇得渾身僵硬,不過她從小到大已經習慣面對這種非正常情況了,所以面上很鎮得住,看起來好像挺淡定的樣子,和許副導比起來,她看起來就像個淡定姐,仿佛鬼什麼的沒啥了不起的。

  不過奚辭此時正拉著她的手,自然能感覺到她的手又冰冷了幾分,指尖都僵了。

  奚辭有些好笑,直接將她摟到懷裡。

  郁齡也……就很溫馴地窩到他懷裡了。

  「這是我養的鬼奴,不會傷人。」雲修然解釋道,然後讓那鬼奴扛起昏迷中的吳朋玲,率先出了山洞。

  天師養鬼奴,很多時候不僅是為了輔助戰鬥,還幫忙處理一些事情,例如現在這種。

  奚辭也拉著郁齡跟著離開。

  許副導僵硬地站了會兒,見所有人都走了,自己變成了最後,只覺得這山洞冷嗖嗖的,分外磣人,哪裡還待得住,忙跌跌撞撞地跟上去。

  他先前說背不動吳朋玲,其實也不是騙人的,先前被吳朋玲一路捆著拖上山時,是用來當厲鬼吸精氣的對象,反正都是要死的,別想吳朋玲對他這個濫用職權玩女人的死胖子有什麼好感,能拖著他上山都不錯了,而山路難走,這麼一路拖曳,人的肉體受到的傷害可想而知,他的身上有大大小小不同的擦傷,一動就疼得厲害。

  出了山洞,一陣涼爽的夜風吹來,夜空中星子閃爍,預示著明天定會是個晴朗的天氣。

  陰氣散去,陰雨停歇,整個山中的空氣仿佛為之一淨,變得清新宜人起來。

  一行人摸索著下山。

  雖然山莊是建在山頂上,但是花羅山只是這附近的山勢中較為平緩的一座,往裡頭走,還有一些地勢更高的山,先前厲鬼棲息的陰穴便是過了一個山頭。爬上來時,就算雲修然和奚辭的速度比普通人的快,依然花了一個小時。

  許副導的速度實在慢,縱使他已經努力地跟在後頭了,可仍是走不過這兩個大男人,拖在後頭像烏龜爬一樣。雲修然見狀,又用符召喚出一個鬼奴,讓鬼奴扛起許副導。

  許副導看起來好像要暈過去了。

  鬼奴面無表情地扛著他,鬼的身體體溫偏低,像冰一樣的陰冷,凍得他直打哆嗦。即便這是天師養的鬼奴,並不會主動害人,可是鬼和人是不一樣的,和鬼離得太近,多少會被鬼身上的鬼氣弄得不舒服,長時間待在一起,甚至會損害人類的精氣。

  不過沒有人管他就是了。

  下山的速度相對快一些,用了四十分鐘左右,他們終於回到山莊。

  還沒到山莊,奚辭便提醒道:「有人過來了。」

  過來的自然是山莊裡搜救的工作人員。

  郁齡、許副導、吳朋玲一起在山裡失蹤,山莊裡的負責人自然是不能不管的,當下便派了對這山裡比較熟悉的工作人員去找,而劇組的人先送回去了。

  在工作人員過來時,為了不嚇著人,雲修然將兩隻鬼奴收回符裡。

  等工作人員過來,一行人方回到山莊。

  山莊的負責人員和劇組裡的人都在等著他們,看到幾人完好地回來了,終於鬆了口氣,只是當看到吳朋玲昏迷不醒,吳朋玲的助理不禁擔心地問道:「吳姐這是怎麼了?」

  回答的自然是許副導,將回來時想好的藉口說了,「先前我和吳朋玲一起在山裡迷路了,山路又黑,吳朋玲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腦袋昏過去了。幸好這位雲先生和奚先生一起進山找我們,不然我們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許副導說著,又朝奚辭和雲修然討好地笑了笑。

  「奚先生,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鐘導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目光一轉,落在穿著白色唐裝的雲修然身上,心神又是一震。

  不說鐘導,在場很多人看到雲修然的打扮,都有點兒詫異。

  現在這種年代了,很少會有人像他這樣穿這種傳統唐裝的,而且還是白色的唐裝,看起來挺裝逼的。這會兒那身唐裝還沾了東一塊泥西一片草色,實在是看起來不太乾淨。不過他本人冷冰冰的,看著高冷極了,加上那種與眾不同的氣勢及氣質,倒也沒有人敢多嘴地問。

  天師因為和非人類生物打交道多了,某些行為舉止和普通人不太一樣,很容易便能讓人區分出來。當然,不知道天師身份的人,只會覺得他們有些怪異,又有點特別,再多的便說不出來了。

  比起其他好奇的人,鐘導知道得多點,頓時看向雲修然的目光又有些不同了,甚至隱隱透著一種尊敬。

  確實,比起其他的小年輕,鐘導時常為了拍電影跑過很多地方,也遇到過很多奇事怪事,比普通人知道的東西更多。昨天在山裡,要不是奚辭,他真的差點回不來了,甚至也看到了將他拖走的那隻怪物,可不是什麼山裡的動物。

  鐘導知道,雲修然應該是一位天師。

  接著,山莊裡的人安排了車送吳朋玲下山到城裡的醫院,原本也要將許副導一起送去的,不過因為許副導今晚已經被嚇怕了,他根本不敢和吳朋玲待在同一個地方,寧願忍著身上的傷留在山莊裡,讓山莊裡駐守的醫生處理。

  這時,一個人擠開了眾人撲過來,「郁齡!」

  是俞荔,她身上隨便披著一件大外套,散亂著頭髮,臉色有些蒼白,仿佛剛從床上下來一樣。此時她一臉高興,撲過來抓住郁齡的手,又笑又叫的,行為有些失常。

  不過此時倒是沒有人會介意她這種不女神的行為。

  鐘導的一個助理笑道:「你們能回來真是太好了,先前在山裡,江小姐和許副導、吳小姐一起不見了,大家都很著急。」

  郁齡看到俞荔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不禁有些奇怪,「你怎麼了?」

  一旁的助理小鄭一臉驚魂未定地答道:「先前在山裡,俞姐為了找你摔著了,當場就沒了意識,山莊裡的醫生說只是受到驚嚇昏迷,不然我們就要將她送到山下的醫院了,幸好俞姐後來很快就醒了。」

  可俞荔這模樣看起來不像是受驚嚇昏迷的樣子啊。

  郁齡心裡有些詫異,爾後又想起了吳朋玲要害俞荔的事情,難道是和這有關?想到這裡,她看向雲修然和奚辭,決定等會兒讓雲修然給俞荔看看是不是她身上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終於還是奚辭不耐煩了,壓抑著聲音道:「你們讓讓。」

  鐘導見他面上有不悅,視線落到他身邊的郁齡身上時,發現她看起來並不好,衣服皺巴巴的,臉色也異常蒼白,生怕惹惱了奚辭,忙開口讓人散開。

  俞荔只激動了下,也發現郁齡看起來不好,想到先前山裡一直下雨,應該是淋了不久,忙道:「好了,你們快回房去洗洗。」

  郁齡朝她點了下頭,就被奚辭拉走了。

  奚辭手長腿長的,走得很快,走了幾步時,回頭看她一眼,索性一把將郁齡抱了起來。

  郁齡有些懵逼了,說道:「我可以自己走。」

  奚辭沒理她,很快抱著她回房,將她一路抱進浴室,放水給她洗澡。

  浴室的燈開著,郁齡臉色慘白地坐在一旁,精神放鬆下來後,終於覺得身體很不好受。

  身上的衣服其實在回來的路上一路吹著山風,都吹得差不多乾了,頭髮還有點濕,黏在臉上,看起來可憐巴巴的,要不是一路上奚辭都抱著她,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只怕她現在更不好受。

  饒是如此,放鬆下來時,郁齡開始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不僅是先前被那些妖物拖走時在山林裡跌跌撞撞鬧的,還有腹部隱隱的悶痛,這陌生的感覺,讓她一陣陣難受。

  奚辭放好水了,就蹲在她面前,看著她道:「你先洗澡,有什麼需要叫我。」

  看她的臉色實在不好,奚辭心裡挺擔心的。

  從他們在厲鬼的陰穴時,他就注意到她的情況不好了,只是那時候在外面,她表現得很鎮定,好像沒有什麼異常,倒也沒有問。雖然想留下來幫她,不過奚辭知道在燈光太亮的地方,她不太好意思在洗澡的時候讓人站在一旁看。

  郁齡嗯了一聲,直到他出去了,才慢吞吞地開始解衣服。

  身上不意外地多了很多細碎的擦傷和磕磕碰碰的瘀青,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等她脫掉褲子,脫下內褲時,郁齡傻眼了。

  她木木地看著褲子那一灘血,終於明白為毛一直覺得下身濕黏黏的,原本以為是淋了雨的原因,原來……

  奚辭從行李袋中拿出郁齡待會要換的衣服,從外面穿的到裡面的小內都疊好,放到一旁,正準備去叫人送壺去寒的薑糖水來,突然聽到浴室裡傳來郁齡低低的叫聲。

  「奚辭,你……來一下。」

  以為她有什麼需要,奚辭忙過去,來到依然緊閉著的浴室門前,敲了敲門,問道:「郁齡,怎麼了?」

  裡面沒有聲音,正在他有點擔心時,才傳出一道悶悶的聲音:「奚辭……我那個東西來了。」

  哪個東西?

  奚辭一臉莫名其妙。

  「咳,我沒帶衛生巾……你能不能幫我去山莊看看有沒有賣。」

  「……………」

  原諒一個從來不怎麼關心人類生活需求的大妖,一時間真的懵住了。直到浴室裡同樣窘迫得臉都埋在胸前的郁齡奇怪地叫了一聲「奚辭」,他才回過神來,鎮定地道:「我知道了,我去問問。」

  「麻煩你了。」

  奚辭嗯了一聲,盯著緊閉的浴室門,幻想了下裡面的人現在可能滿臉通紅的樣子,不知怎麼的,他的臉也紅了,輕咳一聲,便出門了。

  **

  俞荔捧著薑糖水抿了一口,實在討厭那股子薑味,不過她今天為了拍攝,淋了一天的雨,加上後來又摔了一跤,此時感覺頭暈暈的,有點生病的預兆,倒也不敢馬虎大意,只能捧著這東西努力地喝。

  助理小鄭陪著她,見她的臉色依然不好,問道:「俞姐,要不是叫醫生來看看?」

  「不用了。」俞荔有氣無力地道,「現在雨停了,按鐘導的習慣,只怕明天如果出太陽,他又要多留一天了,估計會繼續拍到他滿意的為止。加上吳朋玲變成這樣子,鐘導大多會刪她的鏡頭,到時候我出鏡的地方就多了。」

  小鄭也聽說過鐘導的一些拍攝習慣,沒法反駁,只希望俞荔今晚睡一覺就好了。

  演員外表看著光鮮亮麗,實際上卻十分辛苦,特別是那種敬業的演員,某些時候為了拍好一個危險的鏡頭,所受到的痛苦非常人所想像。例如某些雨景,淋個幾天的雨直接躺進醫院都有可能。有時候就算生病了,為了不拖累拍攝的進程,生病也要咬牙撐著。

  兩人說著話,突然敲門聲響起,小鄭起身去開門,然後一臉古怪地進來。

  俞荔看到依然穿著那身有些髒的衣服進來的奚辭時,不禁有些奇怪,不過這男人就算穿著一套乞丐裝,只怕那身氣質也能撐得像個優雅的校園王子,有些人天生就是有這種魅力。

  看到他,俞荔笑道:「你有什麼事嗎?還是郁齡怎麼了?」

  不得不說,俞荔某些時候挺懂人情世故的,說的話也挺戳重點。

  奚辭又輕咳了一聲,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說道:「郁齡的生理期來了,山莊裡沒有衛生巾賣,不知道你這裡有沒有備用的?」

  俞荔:「……」

  小鄭:「……」

  兩個女的都被他這副正經嚴肅的模樣給震了下,然後滿臉古怪。這種幫來大姨媽的老婆買衛生巾的即視感……其實也挺可樂的。

  俞荔眼睛轉了轉,對他一笑,說道:「有啊,小鄭,去將我的行李箱拿過來。」

  等小鄭將行李箱拿過來,奚辭有幸見到人類的女性在使用某些必須用品時的種類有多講究。

  「這是日用型的,這是夜用型的,這是加厚型的,這是乾爽網面的,這是親膚棉柔面的,這是……」

  奚辭懵逼了。

  等奚辭拎著一袋子衛生巾離開後,俞荔和小鄭目送他離開的背影,關上門後,終於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

  「俞姐,江小姐的老公挺好的。」小鄭感概道,不僅長得好看,會做菜,還體貼人,這種男人實在是太少見了。明明自己都窘迫得要死,還硬著頭皮過來借衛生巾,並且在知道還有這麼多的種類和講究時,那一臉的驚奇愕然,實在是讓人忍不住想要給他細細講解。

  特別是他最後那副認真的模樣,小鄭都有些嫉妒了,嫉妒江郁齡得個這麼個好男人。

  至少,這男人現在看起來真的挺好的。

  俞荔笑了笑,又喝了口薑糖水,直到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不用再擔心什麼了。

  當然,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雖然人心並不是一直不變的,但她還是希望,人啊,能一直保持初心不變。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7 03:01 PM

第48章

  大姨媽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

  郁齡從來不知道,原來痛經是這種感覺,好像有個小錘子在她腹部一下一下地錘著,並不算得有多痛,但那種鈍鈍的痛感,捉摸不透,反而讓人難以忍受。

  要知道,以前她就是個健康寶寶,從來沒有痛經這種一般女孩子會有的困擾。可能是這次淋了大半夜的雨,又在進陰穴時被陰氣凍了下,陰氣對人體的傷害才是最大的,所以不僅讓她的大姨媽提前來了,甚至還引起了後遺症。

  就算身體再健康的女孩子,在經期時,也是經不起這樣折騰的。以前她有生活助理看著,安茹又對她非常關心,壓根兒不用擔心什麼就有人提醒了,身體養得非常好,不像這次,真是可著勁兒地折騰了。

  奚辭坐在床前,擔心地看著床上露出生無可戀神色的郁齡,這還是他認識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麼脆弱的模樣,心裡止不住的擔心,要不是郁齡反對,他現在都想連夜開車送她到城裡的醫院看病了。

  當然,如果真的送了,那就要笑死人了。

  「很疼麼?」

  郁齡不想開口說話,氣息奄奄地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的燈。

  奚辭有些不安,他從來不知道女孩子那個的時候會這麼脆弱,著實將他嚇到了。想了想,他端來一杯向工作人員要的紅糖水餵她喝下,摸摸她流著冷汗的額頭,幫她將汗擦去後,便起身出門。

  三更半夜,山莊裡的醫生剛送走了渾身都是傷的許副導,才剛躺下休息不久,又被敲門聲弄醒了。等瞭解了上門打擾的青年的問題時,醫生說道:「女人經期時確實要注意……」

  話還沒說完,奚辭已經不恥下問了,「要注意什麼?」

  醫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這才注意到這是一個非常俊秀的年輕人,一臉嚴肅地詢問這種女性的事情,如果不是為了家中的女性問的,就是為了女朋友之類問的,能過來詢問,顯然是一個非常體貼的男人。

  當下醫生為無知的奚展王簡單地說了些女性經期需要注意的事項,然後給他一顆止痛藥。

  郁齡見他出去了,很快又回來,只瞥了他一眼,依然是沒什麼精神。

  奚辭倒了杯溫水,將止痛藥拿過來,說道:「這是止痛藥,不過醫生建議這種藥不要多吃,以免以後都要依賴它。」

  郁齡乖乖地將止痛藥吃了,有氣無力地道:「我以前都不會痛的。」

  誰知奚辭聽到這話,反而愧疚了,過了會兒,輕輕地道:「郁齡,對不起。」

  「嗯?」郁齡奇怪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一臉愧疚的樣子。

  「要不是我,你也不會上山,而且今天我在外面耽擱太久了……」說到這裡,奚辭臉色有些不好。

  這次厲鬼出世,攪動山中天地之氣,一些妖物和妖都跑出來趁機作亂,為了鎮壓它們,他花了點時間,沒想到再回山莊,就聽說她跟著劇組的人進山了,自然明白她並不放心俞荔,跟著過去盯著,卻沒想到附身在吳朋玲身上的厲鬼因為有吳朋玲這天然陰宅提供陰氣,能力更大一些,能溝通這山中的妖物一起作亂。

  郁齡看了他一眼,伸手抓住他的手。

  他的手非常好看,甚至可以說是藝術品也不為過,十指修長秀頎,骨節分明,皮膚白晳無瑕,就像一雙鋼琴家的手,而且它非常溫暖乾淨,握著就讓人不想放開的那種。

  她喜歡他的手。

  或者說,她不僅喜歡他的手,更喜歡這個人的懷抱。

  她和他認識的時間太短了,結婚到現在還沒滿一個月呢,還產生不了多深厚的感情,可是她覺得自己好像慢慢地喜歡上他了,只要他在身邊,不管遇到什麼妖魔鬼怪都會感覺到安心,只要看到他,心裡就高興。

  「關你什麼事?我是自己要來的,今天晚上也是我跟著俞荔一起進山的。」她輕輕地說道,並沒有怪他的意思。

  她從小就能看到一些可怕的非人類生物,長大後才明白自己這種情況是不正常的,方才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同。後來也習慣了自己不管去哪裡,總會遇到那些非人類生物,儘量無視它們。這和她自己的體質有關,怨不得別人,所以她也不會因為別人來不及救她而心生怨懟。

  人活著嘛,哪裡能時時刻刻地期盼一個救世主來拯救自己的?

  奚辭看她微笑的臉,反手握住她指尖泛著涼意的手。

  想起剛才醫生的話,他索性直接爬上床,將她攬到懷裡,將手放到她的腹部上,輕輕地揉著。聽說這樣能緩解經痛,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奚辭覺得自己必須要試一試。

  生平第一次,奚辭覺得,自己應該主動地去瞭解一下人類的東西了。

  「好點了嗎?」奚辭揉了會兒,小聲問道。

  郁齡原本閉著眼睛假寐的,聽到他的話,睜開眼睛對他笑了笑,說道:「好一點了。」其實壓根兒沒太大的感覺,但是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她又不想讓他失望。

  奚辭聽後果然很高興,繼續維持著一定的節奏給她捂肚子。

  郁齡雖然痛,不過仍是惦記著事情,問道:「對了,回來時,我見俞荔好像有點不對,她沒有被……那厲鬼傷著吧?」

  「沒事,算是有驚無險吧。」奚辭漫不經心地回答,「吳朋玲指使那個胖子拿她的一件貼身衣物給厲鬼害她,不過胖子害怕,所以沒有拿,隨便拿了件她不常穿的戲服代替。先前她在山中之所以暈迷,是厲鬼在那戲服作手腳的原因,不過因為威力不大,所以她清醒得很快,最多身體虛弱一點,其他的沒什麼大礙。」

  聽到他的解說,郁齡便明白了吳朋玲為什麼這麼生氣地將許副導拽上山了,只怕也是生氣他愚弄自己吧。

  「真的沒大礙嗎?」郁齡還是擔心,「沒有什麼髒東西附到她身上吧?」

  「沒有,最多是生場病,然後就好了。」

  「生病?」郁齡的聲音拉高一些。

  奚辭看她一瞬間好像又恢復活力的樣子,不禁有些納悶,發現自己好像弄不懂人類的女性。不過她能恢復活力,他心裡也是開心的。

  然而,郁齡用事實告訴他,人類的女性不是那麼好懂的,一瞬間的活力就像迴光返照一樣,很快她又蔫了,繼續躺床上挺屍,慢慢地睡著了。

  大概是前天晚上折騰得太辛苦,加上大姨媽太彪悍了,郁齡第二天快到十點才起來。

  臉色依然不好,整個人都沒精神。

  因為大姨媽繼續發揮它的威力,讓第一次知道大姨媽威力如此可怕的郁齡覺得日子是如此難熬,分外懷念自己以前那些活蹦亂跳的歲月。

  奚辭看到她的樣子,差點恨不得將她抱在懷裡兜著了。

  作為一隻清高又涼薄的大妖,他除了管妖的事情外,一向是不關心其他生物如何的,哪知道有一天會和一個人類結婚,然後發現人類好多問題……

  早餐是香噴噴的肉糜粥,煮得很稠,喝進胃裡,仿佛肚子都暖洋洋起來,讓郁齡好過了點兒。然後吃完早餐後,繼續窩著不想動了。

  奚辭自然也陪在她身邊,其間來了好幾撥人。

  俞荔的助理小鄭是第一個過來的,原本是代俞荔來探望郁齡的,卻沒想到被江姑娘窩在房裡要死不活的樣子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

  「肚子痛。」郁齡淡淡地說,在外人面前,再要死不活,她也習慣地端著。

  小鄭馬上秒懂,看她沒什麼精神的樣子,也不能分擔她的痛苦,只好道:「那你好好休息吧,等中午俞姐忙完了過來看你。」

  郁齡點頭,問道:「荔枝現在在做什麼?她的身體沒事吧?」

  小鄭有些驚訝,不知道她怎麼知道俞荔生病的,老實地道:「今天早上太陽出來了,鐘導說補拍一些,所以今天一早又開工,俞姐可能是昨天淋了雨,今天有點低燒,不過你也是知道的,這支廣告已經不能拖了。」

  所以俞荔這是撐病上場了。

  郁齡雖然心裡擔心,但也知道俞荔是個敬業的,吩咐小鄭仔細照顧她,便讓她離開了。

  接著,雲修然過來了。

  一進門,雲修然就對奚辭道:「這次的事情謝謝你,過兩天我會將報酬打到你的賬戶上。」

  奚辭給郁齡泡了一杯紅棗茶,隨意地應了一聲。

  雲修然自認為和一隻妖也沒什麼好說的,過來不過是同他說一聲,當下就準備要走,被郁齡叫住了。

  「雲天師,妖物一般怕什麼?」

  雲修然頓了下,詫異地看著她,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郁齡也是看到他時,突然想起昨晚被妖物襲擊時,她手掌心發光的印記,後來因為一連串的事情,加上來勢洶洶的大姨媽,讓她忘記了這事,直到見到雲修然這個正宗的天師,才想起這事來,就順口問了一句。

  「就是昨晚遇到的那些妖物。」郁齡慢條斯理地道,「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我的體質特別招妖物,我總不能每次都等著人來救,所以……」

  雲修然瞥了眼她旁邊坐著的奚辭,見他神色未變,心裡並不想管閒事,當下便道:「正常的妖物懼火,如果想要消滅它們,天師的術法和大妖的妖力都可以。」不過她只是個普通人,不管是和天師學術法或是妖力什麼的,都是不現實。「當然,這只是針對一些弱小的妖物,如果遇到厲害的妖物,人間的火對妖物無效。」

  郁齡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那裡什麼都沒有,仿佛昨晚那道發光的印記是她的錯覺。

  等雲修然離開後,奚辭拉住她的手,問道:「你看什麼?」

  郁齡也不瞞他,說道:「奚辭,昨天你們來之前,我的手好像在發光,就是這裡,有一個奇怪的印記……」她按著左手手掌心,和他詳細地說了自己昨天在山裡遇到的事情。

  奚辭安靜地聽著,直到她說完了,抬頭看著自己,微微僵硬了下,方才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不過它顯然能保護你。」

  郁齡聽後,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既然能保護自己的東西,就算不清楚又有什麼關係,說不定以後就能搞清楚了。

  正研究著自己的手時,許副導過來了。

  看著一晚上就恢復了大半精力的胖子,郁齡再次感概他的生命力之頑強,就像一隻打不死的小強一樣。

  許副導臉上黏著一塊醫藥膠布,滾了進來,搓著手對奚辭道:「奚先生,打擾了,不知道你有沒有雲先生的聯絡方式?」

  「沒有。」奚辭冷淡地說。

  許副導厚著臉皮道:「奚先生,別這樣,我雖然是普通人,但是一定不會將你們的身份洩露出去的。這世界太危險了,正是需要你們這種降妖除魔的衛道士,你們都是大好人吶……」

  郁齡嘴角微抽,這胖子拍起馬屁來可真是讓人消受不住,怨不得他可以跑來鐘導的劇組插一腳,這麼會鑽營,哪裡混不得。就是有濫用職權勾搭女星的壞毛病,風評不太好,不過經歷這次的事情,想必以後他應該不敢再做這種事情了。

  「我和他並不熟,沒有他的聯絡方式。」奚辭打斷了他的話。

  許副導見他並不是說謊,當下失望極了,一副天要塌下來的表情。

  看來他這幾天被鬼嚇得夠嗆,才會這麼想要扒上一位天師。

  這時,郁齡開口道:「許副導,不知道吳朋玲現在怎麼樣了?」

  許副導臉上有些不自在,雖然吳朋玲身上的厲鬼已經除去了,但只要想到這女人的招鬼體質,他就恨不得躲她遠遠的。不過郁齡的問話,他也不敢不答,當下道:「聽她的助理說,今天早上她醒來了,不過身體很虛弱,需要休養,而且她好像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上山的了。」

  不記得,那就是當時她已經被厲鬼控制身體,壓制了她的神智。

  「那她還記得自己身上發生什麼事麼?」

  「當然記得。」許副導激動地說,「原本她不想說的,但我在電話裡詐了她一下,她才說了,這女人真是……」許副導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評價吳朋玲這樣的女人。

  郁齡沒有再問了。

  不過等到下午時,她終於挪窩到山莊裡曬太陽,許副導又神神秘秘地過來和她道:「江小姐,你知道麼,剛才吳朋玲的助理打電話過來,說今天有個人去醫院看望她,然後吳朋玲就忘記關於這陣子她幹的事情了,真是太神奇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17 03:25 PM

第49章

  下午劇組收工後,鐘導等人便火速離開了山莊。

  俞荔倒是留下來了,主要她原本就生病了,然後加上一天的緊張拍攝,沒得到充分休息,更是雪上加霜,結果毫無意外地倒下了,只好留在這裡休息養病。

  當然,所謂的養病其實也是知道郁齡還要在山莊裡再待一晚,她硬是抗住經紀人的催捉堅持要留下來。不然這種時候,她應該和劇組的人一起下山,到附近的醫院打支退燒針就行了。

  劇組一收工,俞荔就跑到郁齡的房裡窩著了,吃了退燒藥後,一邊懨懨地吃水果,一邊道:「我們倆真是難姐難妹,生病都紮堆地生……哦,你不算是生病,大姨媽病從來不是病,不過也差不多了……對了,這水果味道真好,是在哪裡買的……」

  郁齡被她弄得十分無語,「你到底是在吃呢,還是在說話?就不能吃完了再說,或者說了再吃?真是太不女神了。」

  俞荔終於吞完一串葡萄,拿紙巾擦手,一臉誠懇地道:「好吧,我聽你的,以後不這麼幹了,一定要非常優雅女神。」

  說來,俞荔的禮儀還是跟郁齡學的。當年兩人相遇時,郁齡就是個去哪裡都帶著一群保鏢、拉風無比的千金小姐,俞荔是個憑著美貌剛進娛樂圈打滾的新人,跌跌撞撞地一路前行,除了一張臉外,沒家世沒後門沒才藝沒氣質沒禮儀,郁齡知道她想當明星,就讓自己的禮儀老師一併教她了。

  那時候,俞荔每次見到郁齡,都要被她一臉冷淡地糾正各種不好的習慣,久而久之,她的禮儀也像模像樣起來,氣質更是變得優雅從容,這也是她能在娛樂圈穩穩地當女神的原因,有顏有氣質,想不女神也難。

  「你喜歡的話,明天我讓奚辭給你帶幾斤回去。」郁齡見她坐好了,終於開口道。

  「才幾斤?難道這種水果很難弄?」俞荔好奇地問,雖然生病中,但不知道為什麼,吃了這些水果後,只覺得唇齒留香,壓根兒不影響胃口。

  難道她其實真的是個吃貨?

  郁齡淡淡地應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時間差不多時,奚辭和助埋小鄭拎著今晚的晚餐進來。

  俞荔一看,雙眼頓時晶亮。

  這位女神骨子裡是個吃貨,口頭禪是民以食為天,不吃天打雷劈,至於減肥?吃飽了再減。

  郁齡瞥了她一眼,再次得到一個結論:果然這些水果的來歷很奇怪,效果也很奇怪。當然,不會害人就是了,而且效果非常地好,也不知道那間花店是在哪裡進的水果。

  晚餐自然是奚辭親手做的,借了山莊的廚房,小鄭幫忙打下手,一路看過來,她對奚辭佩服得五體投地,覺得他不去當廚師真是太可惜了。

  解決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後,俞荔吃了藥,便和助理回房去休息了,養足精神,明天要坐飛機回B市。

  相比之下,現在待業中的郁齡就輕鬆多了。

  到了晚上,肚子已經沒有那種讓人抓狂的悶痛感了,加上她以前身體養得好,現在基本上已經沒啥感覺。身體一好,心情也好,見山上的天空星光璀璨,對奚辭道:「我們去看星星。」

  奚辭自然是說好。

  奚辭順手拿了一件外套,兩人就出門了。

  看星星的地方是山莊的後山一個坡地,白天時劇組拍攝的地方,那裡還有山莊特地準備的石桌石椅之類的東西,方便客人夜晚看夜景,不僅能看到滿天星河,還能看到山下的村鎮星星點點的燈光,就像平地上瑩亮的螢火蟲。

  夜風有些大,奚辭將帶出來的外套披在郁齡身上。

  郁齡往他身邊湊了湊,被夜風一吹,先前有點兒被浪漫沖昏頭的腦袋馬上理智歸位,終於想起山上的星光是很美,但表忘記了這種地方還有妖鬼之類的東西呢,雖然厲鬼除了,但不代表那些妖妖鬼鬼的沒有。

  「奚辭,這裡……不會還有鬼怪之類的吧?」她低聲問,聲音有點虛,就怕一個不注意,有一隻噁心的妖物或鬼怪跳出來。

  奚辭將她往身邊攬,隨意掃了一眼四周,睜眼說瞎話,「沒有的,放心吧,一般有人氣的地方,那些鬼怪是不會輕易出現的,除非有什麼東西吸引它們。」

  郁齡終於鬆了口氣,安心欣賞起山上的夜景。

  今晚只有星星沒有月亮,做不到看星星看月亮談人生,不過在郁齡看來,依然是很不錯的。她抱著奚辭一邊手臂,倚到他身側,男人溫暖的氣息包圍著她,就算在這樣人跡寥寥的山上,也不用太過害怕。

  奚辭低頭看她沐浴在夜光燈中明滅不定的臉,因為摟著她,甚至能聞到她身上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兒,這種味道對於他這樣的妖而言,並不算好聞,甚至可以稱之為污穢,讓他們避之不及的那種,不過他卻沒有一點兒嫌棄,坦然地接受了,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看著她漂亮的側臉,忍不住低頭在她臉蛋上親了下,在她仰頭看過來時,又有點靦腆地移開臉。

  郁齡看得好笑,也湊過臉去親他,發現他身上的體溫高了許多,不僅沒滿足,反而想要繼續欺負他,摟著他親個不停,想看看他這種時候能害羞到什麼程度。

  果然是個任性的。

  ***

  第二天,吃過早餐後,一行人終於下山。

  到了山下的路口,俞荔便和他們分開。

  「郁齡,什麼時候回B市?」俞荔從車窗探出頭看她,「要不將外婆接到B市去吧。」

  郁齡搖頭,「我阿婆的性子你知道的,過段時間再看看吧。」

  俞荔知道她放下不郁外婆,只得點頭道:「那好吧,我在B市等你,什麼時候回去了通知我一聲。」

  郁齡朝她揮了揮手。

  分手後,一個往市裡行去,一個回縣城。

  終於回到家後,一進門紫藍色的金剛鸚鵡就飛過來,張嘴就道:「美女,奚展王,歡迎回家,辛苦啦!」然後很勤快地飛進廚房,將外婆早上煮好的茶用雙爪子提出來。

  郁齡癱在沙發上,看到這只忙來忙去的鳥妖,不免有幾分笑意,問道:「你知道我們在山裡遇到什麼?」

  「鳥不知道。」金剛鸚鵡很誠實地說,扇了扇翅膀,「不過你們去了三天,那裡一定有事情,不然不會逗留這麼久,應該昨天就回來啦。對了,這次有哪個天師過去?」

  「雲修然。」郁齡回答,奇怪地看它,「你怎麼知道有天師過去?」

  「當然是……」金剛鸚鵡嘴快地接口,突然意識到什麼,吱吱唔唔幾聲,最後道:「你們耽擱那麼久,一定不只妖物作亂,應該還有鬼啦,捉鬼是天師的拿手本領,奚展王不在行,鳥說得對不對?」

  金剛鸚鵡的分析,讓人感覺到它其實有著和成年人差不多的智商了。郁齡笑了笑,也不好說要不是自己耽擱了一天,昨天他們就回來了。又問道:「我阿婆呢?」

  「老太太去郁六叔家啦,這兩天老太太都去那兒玩,看起來精神不錯,你們不用擔心。」金剛鸚鵡盡職地報告,它留在家裡不僅是看家的,還負責照看老太太。

  和奚辭一起喝了杯茶,兩人去郁六叔家接外婆。

  沒想到到了郁六叔家,並不見外婆,連六嬸一家也不見,幫忙看店的是六嬸娘家的一個親戚。

  「他們去挑喜糖喜餅了。」六嬸的親戚說道,「宋家過兩天要來提親,你六嬸和你阿婆、官珊一起去新街那邊買東西,等會就回來啦。」

  縣城這兒有提親的習俗,自然比不得古時代的講究,不過也頗為隆重,那天男方的家裡人會帶聘禮、聘金之類的東西上門,女方要殺雞殺鴨整治一桌好菜接待,兩家方才算是正式見面,等男方走後,再帶走女方家準備的喜結良緣的果餅一類的東西,算是接受了對方的提親。

  郁齡聽後,暫時不想回家,就和奚辭在老街附近逛了下,逛了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再去六嬸的店,果然見外婆她們都回來了,桌上堆著她們剛挑的喜糖喜餅一類的東西。

  「哎喲,你們回來了。」六嬸看到他們,熱情地招呼著,說道:「奚辭,郁齡,來幫六嬸挑喜餅喜糖,宋家提親那天要用。」

  在老街的大媽們心裡,奚辭一直是個細緻人,挑個喜糖喜餅完全不二話。

  郁官珊見狀,扭頭悶笑了下,陪在一旁幫著挑,雖說這是她的終身大事,但是在這些禮俗方面,她沒有長輩們懂得多。

  奚辭笑盈盈地上前去幫忙挑,郁齡則坐到外婆身邊,摟著她一邊手臂,有點兒撒嬌地問,「阿婆,你這幾天在家裡怎麼樣?頭還暈麼?明天我們帶你去醫院複檢。」

  外婆笑呵呵地道:「也就早上起床暈會兒,其他的不礙事,我還能幫你六嬸看店呢,身體好著。你們這幾天在山上玩得怎麼樣?好不好玩啊?」

  「挺好玩的。」郁齡暗忖,撇除山中驚魂和山上捉鬼的事情,其他的還不錯,「可惜阿婆你沒去,那裡的溫泉真的很不錯,老人家也可以泡的。」

  外婆沒接她的話,轉而問道:「過兩天宋家來提親後,官珊和宋家的婚禮很快就定了,你和奚辭呢?要不要也將婚禮一起辦了?」

  郁齡無所謂地道:「阿婆你如果想要熱鬧的話,就一起辦唄。」

  「哪是我要熱鬧,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你想辦就辦,別推到我一個老婆子身上。」說到這裡,外婆突然想到什麼,問道:「對了,你結婚的事情,告訴江禹城了麼?」

  「還沒有。」郁齡在外婆開口之前道,「等我哪天去B市了,就告訴他。」

  外婆聽後,一時間覺得有點兒快意,又有點兒擔心,最後拍拍她的手道:「那行,到時候如果他罵你,你跟我說,我打電話去罵他。」說到底,外婆心裡其實也明白,自己滿意奚辭不代表江家的人滿意,指不定到時候江家的人要說點什麼混帳話呢。

  「好的,一定打給你。」郁齡眯起眼睛笑了。

  爸爸一定不會罵她,而且爸爸特別地怕外婆,在外婆面前十足理虧,外婆說的話簡直就是聖旨,所以她才能這麼熊。

  祖孫倆說完,那邊奚辭已經幫六嬸挑好喜糖喜餅了,又說起了其他的婚禮習俗。等說完這事情,他們被六嬸熱情地留晚飯,推辭不過,只好留下來。

  郁六叔見奚辭在,又勾著奚辭一起喝酒吃肉,說道:「宋家來提親那天,你們沒事也一起過來湊湊熱鬧,給你表姐撐場面。」

  男方來提親,女方的家人是越多越好,也是向男方家表明咱們家人多勢大,不是好欺負的,娶了咱們家女兒回去,就要好生對待。

  奚辭一邊不著痕跡地將面前的那盤雞肉推開一邊道:「六叔放心,我們那天一定過來湊熱鬧。」正說著,就見郁齡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盯著他手裡的酒。

  奚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頓時尷尬了,只好將手中的酒杯放下,伸筷子去夾了片面前的雞肉放到碗裡,見她繼續盯著,頓時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真煎熬。

  偏偏郁六叔一點也不懂這位郁家阿郎的糾結,一個勁地勸他喝酒吃肉,簡直不能更虐。

  一頓飯在奚辭的心塞中終於吃完了,郁齡和外婆的心情都不錯,吃得也合胃口,只有奚辭這位郁家的阿郎,根本沒吃多少,光是應付郁六叔的熱情去了。

  回到家,外婆歇了會兒,就回房休息了。

  郁齡的大姨媽還沒有走乾淨,也覺得挺累的,回房洗了個澡就準備窩床上玩遊戲。

  直到睡覺時,她突然扭頭看奚辭,打量他的臉色。

  「怎麼了?」奚辭柔聲問道。

  郁齡慢吞吞地放好手機,將被子拉到胸前,說道:「你今天喝了多少酒?」

  奚辭:「……」

  見她一雙眼睛盈盈地望來,實在是勾人,明明今天沒有吃什麼肉類食物,可他的身體就莫名地有點亢奮了,精氣在血脈中流躥,頓時有點臉紅地調開視線,說道:「喝了點,沒事的。」

  郁齡又多瞅了他兩眼,見他沒有像那晚一樣衝動亢奮地壓上來,便安心了。她現在還在非常時期,可不想掉節操地來個碧血洗銀槍什麼的,那實在是……太掉下限了。

  等她睡著後,奚辭還是起身了,去陽臺打坐,散去積贊的精氣,方才清心寡欲地回來摟著她繼續睡。

  從山莊回來的翌日,便是外婆回醫院複檢的日子。

  一大早,奚辭便開車送兩個女人一起去醫院。

  外婆不喜歡醫院,就算是去複檢,也是拉長著一張臉。

  為了轉移注意力,外婆問道:「對了,阿辭你的婚假休多久啊?」

  奚辭頓了下,微笑著答道:「老闆說隨便我休,公司的老闆和我爸是朋友,比較照顧我。」

  外婆聽了,放下心來。

  倒是郁齡忍不住多瞅了他兩眼,還記得那晚問的話,他好像沒有告訴她,這個快遞的工作到底是為了掩飾什麼,難道是方便他捉鬼的職業?

  到了醫院,在外婆去檢查時,兩人站在門外等候,郁齡便問了。

  奚辭想了想,說道:「你知道的,一些妖魔鬼怪其實很多普通人是看不到的,很多時候一不注意,就會有人遭殃。其實很多新聞報導的意外事故其實並不是不小心發生,而是鬼怪妖魔作亂。送快遞這個工作可以走很多地方,在人類中比較好的掩飾,我覺得挺不錯的。」

  郁齡覺得這個理由還算可以,雖然有點兒牽強,但是看他微笑的樣子,又不想質疑他了。接著問道:「就像這次花羅山的事情,如果你發現,需要及時通知天師過來處理麼?」

  「嗯。」

  「如果不及時處理,真的會死人的麼?」

  「會的,而且若是放著不管,花羅山會變成那些污穢的妖鬼的天堂,屆時天地之氣會受到污染,附近的人類會開始生病,然後死亡,徒增怨氣,增加更多的穢氣,漸漸波及其他地方,整個世界都會遭殃。」

  聽起來很恐怖的樣子,郁齡頓時覺得,天師們的存在真是非常必要,而她家老公幹這個雖然危險了點兒,但到底算是維護人間和平,值得表揚的。

  郁齡自以為瞭解了,拉著他的手繼續等外婆,不再問了。

  奚辭看了她一眼,再一次忍住了對她坦白的衝動,安慰自己,沒關係,他會對她繼續好的,等他們感情更深後,他會和她坦白的,到時候她應該不會衝動地離婚吧?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1 01:46 PM

第50章

  複檢的結果自然是往好的方面發展的,醫生又開了一些療養的藥,便讓他們回去了。

  外婆很高興地說道:「你們看,我的身體好了吧?再過段日子,身體養得有生氣了,也就好了,不會再頭暈,省得你們天天都想將我送來醫院。」

  「阿婆!」郁齡簡直想歎氣。

  現在外婆的身體主要問題是早上或晚上某個時間段,時不時地頭暈一下,據說是大腦不供血引起的症狀,只要注意一點,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了。

  郁齡很不放心,又問了醫生幾次,反復確定了不用住院只要注意點就行了後,才拎著藥扶外婆上車回家。

  外婆就像打了場勝仗一樣,高興極了,回到家,都不休息一下,就興致勃勃地往六嬸家跑,幫著六嬸一起準備明天宋家來提親時需要用的喜糖喜餅和喜果等東西。

  六嬸也是知道她身體情況的,哪裡敢讓她幫忙,勸她回去休息,哪知外婆反而生氣,只好由著她了。

  「阿婆這樣真的沒事嗎?」郁齡有點擔心地問。

  奚辭笑道:「至少阿婆現在很高興,而且我聽人說,老人家是需要有事情忙碌的,特別是那些忙碌了一輩子的老太太,如果讓她什麼事情都不幹享清福反而享不住。」

  外婆前半輩子一直住在山村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侍弄著一畝三分地,自給自足,確實不是個閑得下來的人,就算閑了,她也能找點事情來做。

  郁齡歎了口氣,也拉著奚辭一起去六嬸家幫忙了。

  雖然她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湊湊熱鬧也是可以的啦,而且這樣的熱鬧,在城裡也很少見了,唯有農村裡的長輩們才會堅持這些熱鬧的習俗,倒是讓她覺得有趣。

  不僅她覺得有趣,現在打算多瞭解一下人類的奚辭也覺得有趣,夫妻倆的興致都挺好的。

  為了宋家提親的事情,郁六叔家從前一天就開始忙碌準備了,買這買那,食材在前一天就準備了一堆,甚至請了幾個專門整治席宴的廚師來家裡做菜,可見對宋家提親之事非常看重。

  宋家來提親的這一天,不管是縣城的還是村裡的親朋好友都過來了,人一多,為此還特地借了郁六叔隔壁鄰居家的院子擺桌子,反正大家都是十來年的鄰居了,也不講究這些。

  郁齡和奚辭因為住得近,來得比較早,所以負責幫忙招呼客人。

  「哎喲,這小夥子是誰家的?長得真好看,官珊啊,這是哪家的親戚?」一個大嬸看到奚辭,便笑著朝郁官珊問。

  「大姨,這是表妹夫呢,我們七奶奶家的外阿郎。」郁官珊笑著回答。

  那大嬸一聽原來已經結婚了的,雖然熱情,但也不再關注了。

  不過今兒來的很多長輩,但凡見到奚辭和郁齡的,都要問一問誰家的小夥子或小閨女、有沒有結婚之類的話。沒辦法,老一輩的人一般對哪家有多少個小輩都能數得出來,每次見面閒聊時都能問哪家的孩子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結婚,要是沒結婚,就幫介紹個對象之類的話。

  郁齡和奚辭長得太好看了,而且那氣質擺在這裡,和現場格格不入,也不怨得大媽們第一時間看到,然後就開口問了。當然,如果結婚了的,就不用再費心思什麼的,自然不會再多問。

  總之,因為有一群大媽們七嘴八舌的問,場面很熱鬧。

  烏莫村的人也來了,他們見到奚辭時,但凡以前和他接觸過的,都紛紛熱情地打招呼,心裡卻是有點奇怪奚辭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還幫著主人招呼客人,感覺有點兒不太對勁兒啊。

  「郁齡姐。」郁官香高興地跑過來,又對郁官珊道:「官珊姐,恭喜你啦,官蘋姐他們回來了嗎?」

  郁官珊笑著說了一聲謝謝,「她沒時間回來,不過等我婚禮時,她會回來的。」

  這邊三個女孩聊著,那邊權嬸也和六嬸悄悄道,「你咋讓奚小哥幫你招待客人?」

  郁六嬸聽了,笑道:「哎,你還不知道吧?他現在可是官珊七奶奶的外孫女婿,也是咱們郁家的阿郎,怎麼不能幫我招待客人了?」

  權嬸吃了一驚,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她的目光在奚辭和郁齡身上轉了轉,雖然心裡得承認,這兩個年輕人單是外貌來看極相配的,但是他們的身份不相配啊。當年郁齡的媽媽去世時,就是他們夫妻倆一起送郁外婆去城裡見郁敏敏最後一面的,可惜他們緊趕慢趕,依然沒能見到郁敏敏最後一面。

  當時在郁敏敏的葬禮上,她第一次見識到江家的派頭,襯得他們這些鄉下來的格格不入,也知道江家的財富和地位是他們這些鄉下人幾輩子拼搏都比不上的,聽說在B市,能比得上江家的也少。

  那時才明白,為什麼郁敏敏和江禹城走到這一步,心裡可惜之餘,又忍不住歎氣。

  而郁齡作為江家的第一個孩子,就算江家倆老不待見,但只要江禹城認她,她就是江家獨一無二的大小姐,將來聽說還能繼承江家的財產的,怎麼可能嫁一個縣城裡的普通人?

  權嬸壓根兒沒想過郁齡會隨便嫁哪個窮小子,她應該就像電視裡演的那些豪門千金小姐一樣,嫁給富豪王子才對。也因為如此,得知郁齡和奚辭結婚後,權嬸整個人都有些懵了。

  「你怎麼了?」權叔正在叫老婆進去幫忙,見她恍惚的樣子,奇怪地問道,「難不成你看官珊那孩子要結婚了,擔心官香?」

  「哪裡呢,官香還小,我要留她幾年的。」權嬸說著,將他拉到一旁,小聲道:「阿權,我和你說,郁齡竟然和奚辭結婚了,這……江家那邊要是知道,不知道會怎麼做呢,會不會拆散他們啊?我覺得一定會拆散的!這七嬸子也真是的,怎麼就答應這婚事了呢?要是最後離婚了,到頭來還不是瞎折騰嗎?」

  權叔聽了也吃了一驚,想了想,說道:「應該沒關係的,既然郁齡她阿婆都同意了,想來江禹城也不會不同意的。對了,我聽說敏敏去了後,可是江禹城一人扛起江家,現在江家是他說了算,只要他認了奚辭這女婿,其他人也不算什麼。」

  權嬸半信半疑,心裡還是擔心,覺得郁齡從小沒了媽媽已經夠可憐了,要是連嫁個喜歡的人都沒辦法,她阿婆豈不是要心疼死她。

  真是作孽啊!

  權叔拍拍她,讓她別多想,便拉著她去幫忙了。

  宋家人在午時到來,開了幾輛車,來了十來個人提親,現場更熱鬧了。

  這種熱鬧一直持續到傍晚,將宋家的人和親戚都送回去後,才漸漸歇下來。

  外婆跟著忙裡忙外,眾人知道她身體不好,想讓她歇歇,可是她卻執意不肯,看她沒有哪裡不舒服,大家也就由著她了。

  權嬸一家沒有跟著村人回村,打算在縣城裡過一晚,就住在六嬸家。

  權叔和郁六叔是親兄弟,權叔他們一家要是來縣城裡辦點什麼事,大多時候也是住在六嬸家,都已經成慣例了。

  權嬸借機拉著外婆坐在一起說話,笑道:「他七奶奶,看你身體好了我真高興,先前也想去醫院看你的,沒想到地裡卻開始忙了,加上郁齡這孩子在電話裡說讓我們不用這麼麻煩,所以也就厚著臉皮沒去看你了。」

  「沒事沒事,我好著呢,你們個個都將我當個動不了的老婆子,我才生氣。」

  兩人笑呵呵地說了會兒,權嬸才小聲問道:「他七奶奶,郁齡和奚小哥結婚,郁齡她爸爸那邊的人知道嗎?」

  「不知道。」說到這裡,外婆就想歎氣,因為外孫女結婚時,連她都不知道啊。孩子能熊成這樣,一定是江家教不好,要知道她的敏敏一直以來都是很乖的,從來沒這麼任性過。

  權嬸有種不意外的感覺,問道:「要是以後江家反對,那可怎麼辦?」

  「到時候就看江禹城怎麼做了,如果連他也反對,我這老婆子就去B市找他,問問他當年敏敏去世時和他說的話,他還記得嗎?」外婆一臉怒氣衝衝,仿佛馬上就要去B市找人算帳一樣。

  權嬸想起在郁敏敏的葬禮上江禹城的樣子,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還對外婆一如既往地敬重。要是敬重的話,倒是不用擔心了。

  這事情一時半會擔心也沒用,只能放到一旁,權嬸問起外婆以後決定住哪裡,「你現在可是有外孫女婿的人了,我瞧著郁齡和奚小哥都是孝順的孩子,你以後就和兩個年輕人享福行了,應該不回村了吧?對了,奚小哥在市裡和縣城都有房子,你們以後要住哪裡啊?還是和郁齡一起去B市住?」

  外婆卻搖頭,歎氣道:「我大半輩子都住村裡了,習慣了那兒,可捨不得走。等我身體好些,我就回村,讓他們兩個年輕人去幹自己的事情,可不能因為我這老婆子耽擱了他們。」

  對外婆的決定,權嬸其實也不奇怪,她向來是個固執的,又不想拖累人,所以這輩子才活得這麼累。

  等郁齡和奚辭一起來接外婆回家時,權嬸看了看這兩個年輕人,心裡忍不住歎了聲,心裡仍是覺得他們以後可能會被江家拆散。

  「權叔、權嬸,你們不如在縣城多玩幾天,也來我們家坐坐。」郁齡說道。

  權嬸笑著應道:「哎,有空就去。」

  等三人離開了,郁官香湊到她身邊,問道:「媽,郁齡姐真的和奚先生結婚啦?」

  權嬸回頭,看她一臉羨慕失落的樣子,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還有假的嗎?你擺這模樣做什麼?」

  郁官香摸摸腦袋,嘟嚷了句趕緊跑開了。

  她原本覺得奚辭長得好看,心裡也有點萌動的,誰知道轉眼間就成了表姐夫,這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算了,想那麼多也沒用,果然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

  回到家,郁齡見外婆盯著自己歎氣,不禁有些奇怪地問,「阿婆,你幹嘛看著我歎氣?我難道長得一副讓人看到就想歎氣的嘴臉?明明我長得挺像媽媽的。」

  外婆被她的話弄得哭笑不得,伸手拍了她一下,「你這小閨女,胡說什麼?我是被你這不知道像誰的性子給鬧的,也不知道你這性子怎麼養成的……」然後心裡補充一句,一定是江家沒養好,都怪江禹城,一定是他不會養孩子。

  郁齡聳聳肩膀,見時間還早,就去院子裡逛了。

  奚辭正在澆花。

  一般他在家時,並且有時間的話,都是他親自照顧這些花草,只有忙碌時,才交給金剛鸚鵡幫忙澆花,至於捉蟲什麼的,有奚展王在,哪裡有蟲子敢來啃這些花草?

  金剛鸚鵡站在廊下的架子上,看到郁齡,開口道:「美女,今天提親怎麼樣?成功麼?熱鬧麼?你喜歡什麼款式的提親,讓奚展王也去你家提親。」

  郁齡原本不想笑的,但總是被這只聒噪的鳥妖給逗笑了,「我們都結婚了,還提什麼親?」

  「有什麼要緊?你們這叫先上車,後補票。」金剛鸚鵡說得頭頭是道,「補票也很講究形式的,要是補票的方式不好看,還會被人嘲笑呢。不過你放心,奚展王財大氣粗,絕逼能補一張非常感人熱淚的票。」

  郁齡:「……」

  「胡說什麼?」奚辭走過來,拿水管朝金剛鸚鵡噴了下,噴得它嘎嘎亂飛後,才看向郁齡。

  郁齡卻笑得很開心。

  不是平時那種冷淡沉默,也不是被鬼嚇時的僵硬木然,更不是在人前端著模樣的高冷,而是一種格外歡快的笑容,在夕陽中整張臉都明亮起來,讓他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金剛鸚鵡拍拍翅膀上的水珠,繼續聒噪,「奚展王,鳥可是在人類社會中生活很久的,知道的比你多了,人類有很多劣根性——美女,鳥不是說你——而且他們非常講究派頭,雖然說錢不是萬能的,但是很多時候,錢卻是能解決一切的,所以從現在開始,你要努力賺錢,不僅要養家糊口,還要給你老婆撐場面。」

  「撐場面?」奚辭疑聲問道。

  「是的……」金剛鸚鵡更來勁了,決定給清高自傲、從來不關注人類習性的奚展王來一次別開生面的課堂,讓他當一個盡職合格的好妖王。

  郁齡靠著一根廊柱,雙手抱臂,饒有興趣地看著,突然覺得,好像妖也不是那麼讓人恐怖的,至少這隻鳥妖就挺可愛的嘛。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1 01:57 PM

第51章

  宋家來提親後,過了兩天,第一次這樣干擾郁齡的大姨媽走乾淨了,頓時覺得自己棒棒噠,整個世界都是美好的。

  大概是太開心了,不小心給外婆看出了異樣。

  當外婆得知她這次經痛的經歷,頓時又嘮叨起來,說她不愛惜身體之類的,嘮叨得郁齡捂住耳朵,索性跑去有間花店找花了。

  自從奚辭在這裡帶走的那盆綠蘿幫她趕走過噬陰鬼後,她就覺得這間花店特別地神奇,要不是無跡可尋,她還真的覺得這間花店其實不是普通人開的,說不定是什麼能人異士所開,不然也解釋不了花店裡的花草和那些只固定銷售給老顧客的水果的神奇。

  反正,現在這間花店在她眼裡已經多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就算它很格格不入地還賣水果,也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至於那盆綠蘿,在外婆出院後,郁齡就將它帶回奚辭家裡養了,放在一堆奇花異草之間,這盆綠蘿顯得太過普通平凡,不過因為是郁齡帶回來的,奚辭和金剛鸚鵡都沒說什麼。而且綠蘿帶回來後,現在長得越發的精神了,仿佛這個院子裡有什麼神奇的力量,能促使它長得越來越好。

  反正,自從認識奚辭和米天師後,郁齡覺得遇到再奇怪的事情,也不用奇怪了,因為天師本身就是一種奇怪的群體嘛。

  郁齡現在挺喜歡這間有間花店的,來得多了,也和看店的胖少年認識了。

  胖少年名叫林次,聽說是霞山村來的,算是奚辭的老鄉,初中畢業後就不讀書了,直接來有間花店當店員。

  對了,有間花店的老闆也是霞山村人,都是奚辭的老鄉。

  確定了這點後,郁齡覺得,這間花店一定不是正常人開的。

  雖然認識奚辭並不久,但是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也讓她知道奚辭身邊出現的好像從來沒有什麼普通人,都是一些能人異士,甚至讓她有種感覺,說不定霞山村的人也不是普通人。當然,這些都只是她的猜測,作不得准。

  而奚辭也沒有帶她去霞山村的想法,畢竟他父母都不在了,聽說霞山村裡已經沒有什麼親人,回不回都不要緊。

  林次見她過來了,很熱情地打招呼,「美女,你來啦,我今天給你留了一些櫻桃和荔枝,剛摘的,很新鮮呢。櫻桃營養價值高,老人家吃最好了。」這還是奚辭特地打招呼要的,林次誰都沒給,都留著呢。

  郁齡感覺到林次的善意,朝他微微笑了下,說了聲謝謝。

  「對了,奚老大呢?」

  「他回去工作了。」郁齡答道,在花店裡悠轉起來。

  林次一邊幫她裝新鮮的荔枝和櫻桃,一邊好奇地看她,發現她身上的穢氣已經乾淨了,頓時鬆了口氣,覺得奚展王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個伴,對象卻是個每月都要排穢血的人類女性,如果找個同類,根本不會有這種煩惱啦。

  當然,這話他可不敢和奚老大說,會被揍的。

  奚老大做事從來都是不同凡響,不走正常路,說不定裡面有什麼深意呢。

  郁齡不知道林次少年此時心裡的想法,在花店裡悠轉了一圈,呼吸了口讓人喜愛的清新綠意的空氣後,拂去了外面帶來的炎熱,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她發現,在奚辭家住久了,習慣了他家裡的那種充盈著清新自然的空氣,外面的空氣浮躁得讓人難以忍受,甚至讓她覺得連山上的空氣還沒有奚辭家的好,這大概和那一院子的花草有關。

  能及得上奚辭家的,也就是這間花店了,不過仍是稍有不足,這讓她越發的覺得奚辭家神奇。

  買了盆朱頂紅,付了款後,郁齡拎著水果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就見外婆正在廚房裡煮什麼東西,探頭看了看,聞到一股子的豆類和藥味,不用說也知道,外婆這是要給她補身體了。

  她的身體能養這麼好,除了生活助理和安茹盯著外,還有外婆的功勞。從小外婆就告訴她,女孩子家的身體矜貴,需要好好保護,簡直將她當成民國時期的那種千金小姐來養,也不怨得就算她小時候在農村待過一段時間,依然白白嫩嫩的,不比城裡的小孩差。

  郁齡洗了一盤櫻桃,等外婆煮好後,叫她過來吃。

  外婆端了一碗煮好的東西過來給她。

  郁齡一臉生無可戀臉,慢吞吞地吃著,還要聽外婆嘮叨,「女人的身體矜貴,平時要注意保養愛護,不然月事來時,你就知道厲害了。這次疼慘了吧?叫你去淋雨,該!」嘴裡罵得凶,眼睛卻緊緊地盯著她,一口都不能剩。

  金剛鸚鵡站在窗口前的架子上,好奇地看著,突然見奚辭下班回來了,飛過去嘎嘎地說:「奚展王,你老婆在吃藥呢,她看起來好像很不喜歡的樣子。」

  奚辭快步進去,剛進門就聞到空氣中的味道,略一分析就知道郁齡吃的是什麼東西了,倒也沒有太過緊張。

  外婆聽到聲音,轉頭見奚辭拎著菜回來,笑道:「阿辭回來了,怎麼去買菜了?」

  「今天下班比較早,順便去買了。」奚辭笑著說。

  奚辭今天開始回去工作了——實則是某些地方又出現妖物作亂他去處理了,事情處理得快,所以回來得比較早,順便去買菜了。原本外婆覺得他工作辛苦了,自己在家也沒事,便幫著分擔家務的,可誰知奚辭太能幹了,倒是襯得她們兩個女的養尊處憂,啥都不用幹。

  相比之下,郁齡真的很坦然地等著人伺候。

  奚辭進廚房放好菜,過來和她們一起坐,郁齡看了看他,去給他倒了杯茶,外婆暗暗點頭,外孫女還是很體貼人的。

  才坐著剛說了會兒話,手機便響了,奚辭看是米天師打來的電話,心中微動,起身去了院子裡接電話。

  「奚老大,最近怎麼樣?」米天師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虛,不若平時那般中氣十足,也不等奚辭回答,他自己就開始喋喋不休地說了,「我最近可不好,原本是去東北探查遊客神秘失蹤事件的,哪裡想到會遇到一隻魔物!奚老大,真的是魔物啊,西方的魔物竟然越界了,就算只是一隻低等的魔物,也不能忍……」

  奚辭微微皺眉,聽著米天師在那邊譴責西方的教堂不幹正事之類的後,方問道:「然後呢?」

  「哪有什麼然後?遊客失蹤的事情雖然不是那隻魔物幹的,但和魔有關,異聞組的老大現在已經聯繫西方的教堂,正和他們扯皮呢。所以我就回來了,終於可以輕鬆地睡個好覺了……」

  「說重點。」

  「哦哦哦,對了,這次找你,是你上次讓我查徐大師去烏莫村的事情有著落了,這事情是一個叫錢昆的人有關。」

  「錢昆?」

  「嗯,錢昆是Y市錢家的人……」

  這件事情說來也挺狗血的,錢家在Y市確實算得上是個大家族,生意做得挺大的,在Y市可以排上前三名,是這裡的地頭蛇,偏偏錢家內部卻是一團亂,從現在的掌權人錢父那製造私生子的速度就可以知道了。

  錢父從年輕時開始,就是個風流的,第一任妻子懷著孩子呢,就是被他生生氣死,最後只留了個兒子就去了。

  錢昆是錢父第二任妻子生的孩子,能力平平,不過因為長得好,嘴巴又討巧,倒是能得到錢父的幾分喜歡,在一堆孩子裡很是護著他,將他的心漸漸地養大了。可在錢老爺子眼裡,除了大孫子外,不管是錢昆還是那些私生子,都是不堪大用的,錢家要是交到他們手裡,離敗落也不遠了。

  錢老爺子打算讓大孫子當繼承人,這個打算被錢昆和一干私生子知道後,所有人都炸了。就在這時候,錢昆結識了一個能人異士,也不知道對方和他說了什麼,錢昆就派人去烏莫村借著看風水建別墅之名,實則是特地去探查烏莫村的情況。

  那位徐大師,其實是錢昆派去打頭陣的人,他知曉一點天師的皮毛,卻沒有什麼手段,天師的術法也平平,仗著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一雙陰陽雙磁球,倒是能唬住一些外行人。不過那次奚辭不僅奪了他的陰陽雙磁球,還讓他因為術法反噬傷了自己,將他嚇跑了。

  徐大師回去後,將烏莫村中有一個大妖的事情如實地告訴錢昆背後的那個能人異士,那人估計也是知道大妖不好對付,所以沒有出手,不過最近那人好像又開始打烏莫村的主意了,這才讓米天師揪出這人來。

  錢昆認識的那個人算得上是個很厲害的天師,叫申濤,他所在的家族在百年前也是天師家族,可惜半個世紀前就沒落了,申家當時沒有可以修習天師術法的好苗子,就這麼斷了傳承。現在的申家人根本不知道有天師這個群體,也儼然忘記了祖上曾經還是天師。

  好像是幾年前申濤從祖傳的東西中得到了個什麼法器認主後,就開始修習天師術法,成為一個野路子的天師。他的天賦不錯,可惜心術不正,修的都是害人的法子,所奉行的天師準則和異聞組的截然不同。

  申濤和錢昆是在一個紈絝子弟舉辦的聚會上認識的,他知道錢昆的身份,得知錢昆想要錢家的繼承權,正好他也有所求,於是露了點手段讓錢昆相信他是天師後,就順水推舟地在錢昆的請求下幫他,接著就盯上烏莫村。

  烏莫村雖然是一個閉塞的村子,但只要有點兒眼力的人,都能感覺到烏莫村一帶的異樣,一般的天師都不會想要跑來烏莫村來幹點什麼捉鬼收妖的事情,也只有那些野路子出身的天師不知曉內情,才會無知地跑來烏莫村。

  申濤成為天師的時間太短了,加上沒有長輩教導,都是自己摸索的,能用得上手的工具不多,按他的意思,他想要捕捉幾個妖僕好辦事,畢竟不管是鬼還是妖,想要害人的話,手法能層出不窮。

  申濤是個謹慎的人,知道烏莫村中妖類極多,也怕會不會有他不能對付的大妖,他不可能自己親自進去,所以才會讓錢昆先用錢叫一個人過去探查情況,徐大師就是這個倒黴催的探路人。

  原本的計劃裡,申濤是想要借錢昆開路,捕捉幾個妖,然後幫錢昆將錢老爺子看好的繼承人弄死了,可誰知徐大師這麼沒用,才一天罷了,就躺著出來了。

  「奚老大,事情就是這樣了,我聽說申濤最近好像得到了什麼厲害的法器,準備親自去烏莫村一趟,你自己小心。」米天師叮囑道。

  奚辭嗯了一聲,沒有對這事評價什麼。

  米天師心頭有點懸,忍不住道:「奚老大,這申濤其實也算是個人才,你到時候能不能不要弄死他,將他交給組織?哎,上頭的人其實也不是為了保他,而是想要揪出他身後的人,你知道的,申濤雖然是得了祖傳才成為天師,但他成為天師後所用的手段太過不尋常了,組織懷疑他身後還有個勢力,想揪出這個勢力。」

  「我不保證。」奚辭的聲音聽起來依然是溫潤柔和的,眉宇間卻是一片涼薄淡漠,「你們人類都欺到我的地盤來了,還想讓我放過?」

  用那麼溫潤的聲音說出這麼殺氣騰騰的話,米天師都有點兒犯悚,最後只得道,「那好吧,如果能不弄死的話,儘量不弄死,要不要我過去一趟?」

  「隨你。」

  丟下這句話,奚辭就掛斷電話了。

  ***

  米天師盯著被掛斷的手機,然後疲憊地抹了把臉,轉頭看向坐在辦公桌前的一個中年女人,歎了口氣道:「何組長,你聽到了吧?奚展王就是這樣的態度,我在他面前能說的話不多,所以真不能保證什麼。」

  中年女人朝他微微地笑了下,她保養得很好,皮膚緊致細膩,風姿綽約,頭髮整整齊齊地綰成一個髻束在腦後,明明看起來並不如何的美麗,但身上卻有一種歲月沉澱的味道,就像一本有故事的書,不由自主地吸引人去翻閱。

  「妖一向自私涼薄,奸滑詭詐,沒有什麼道德是非觀,這沒什麼。米天師,你這段時間既然沒事做,就走一趟吧。」何組長很是溫和地說,看米天師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孩子,充滿了慈愛。

  米天師朝她翻了個白眼,「我才從東北回來,累都累死了,正想休息一陣呢。」

  「嗯,就當去烏莫村休息吧,聽說那裡都是妖類,沒有被開發過,空氣清新,人也樸實,很適合渡假。」

  這話聽得米天師齜牙裂嘴的,有種反胃的感覺。不過他也不太敢反駁這女人,只得乖乖地道:「我知道了,我會儘量保下申濤,不過別想指望我去查申濤背後的人,我可不想再摻和這種事情了,怪累的。」

  「我也不想你去摻和。」何局長笑得越發的溫柔了,「你的性子大大咧咧的,這種細膩的活,一向不適合你。」

  米天師又齜了齜牙,將任務報告一交,就準備走了。

  沒想到剛開門,卻見一身白色唐裝的雲修然走過來,臉色變了變,喲了一聲說道:「真巧啊,花羅山的厲鬼怎麼樣?」

  「還行,投胎去了。」

  聽他說得輕鬆,米天師撇了撇嘴,轉身走了。

  不過見到雲修然敲門進去,哪裡不明白何組長將查申濤背後的人交給雲修然來負責,他聳聳肩膀,對這事沒啥好意外的。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1 03:58 PM

第52章

  吃完晚飯,見天色還早,外婆散步去六嬸家,金剛鸚鵡一路跟著照顧,以防老太太發生什麼事情。

  「我們也去附近逛逛?」奚辭提議道。

  郁齡回了聲好,便和他一起手牽著手出門了。

  此時天色還沒有真正黑下來,天邊還殘留著燦爛的霞輝,不過老街這邊的一些居民房的大門前的果樹下已經有很多老頭老太們拿著蒲扇坐在門前說話聊天,在這樣將暮未暮的天色中,看起來十分悠閒。

  六月初的縣城白天時已經變得炎熱了,不過到了傍晚時,會有涼風吹來,就算不吹風扇也十分涼爽,這種時候吃過晚飯的居民們一般會出門隨意逛逛,或帶孩子到街上玩,還有一些年輕人牽著寵物去遛噠。

  郁齡和奚辭走在這樣的人群中,依然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俊男美女的組合,一向很惹人眼球,看著就賞心悅目,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何時這兩人不管是從容貌還是氣質上來看,總給人一種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感覺。

  一路上都有認識的人和他們打招呼,奚辭溫溫和和地回了,親切隨和,不管對誰都一樣,很容易獲得人們的好感。

  郁齡則是認認真真地回,再多的就沒有了,不過一路上依然有人閃閃躲躲地看著她。

  奚辭見狀,忍不住好笑,郁齡倒是坦然。

  來到河堤時,他們沿著階梯爬上河堤,這裡的河風比較大,住在附近的人們傍晚時喜歡來這裡散步或者是跑步。

  看著蜿蜒的河流流向遠方的山脈之間,迎著河風,奚辭忍不住側首在她臉上親了親。

  郁齡抬頭看他,雖然沒有說話,但那雙盈盈的大眼睛仿佛在問他為什麼親她。

  奚辭又笑著親了她一下,拉著她繼續走,一邊和她說起今天他去縣城附近的一個鎮裡送快遞時遇到的事情,「……是兩隻低級妖物作亂,這倒是沒什麼,不過那裡我發現有一棟就要成形的陰宅,已經吸引了很多鬼魂過去,如果不處理,過陣日子,那些鬼魂互相吞噬後,會形成一隻新的鬼將……」

  郁齡:「……」

  明明氣氛那麼好,為毛要說鬼的事情呢?可偏偏她的耳朵卻犯賤地忍不住去聽。

  等奚辭說完後,她開口道:「感覺像養蠱一樣。」

  「確實,一群鬼聚在陰宅中,爭奪陰宅的陰氣修煉,就必須吞噬其他和它搶奪陰氣的鬼,不僅可以減少鬼的數量避免陰氣的消耗,還可以提升自己的實力,有一些人就幹過這種事情,專門養出一個鬼王來作亂。」奚辭一臉贊同。

  郁齡默默地看著他,然後被他笑著摟進懷裡狠狠地抱了下,繼續又親了親。

  每次看她怕得要死,卻一臉鎮定的模樣,然後不著痕跡地往他身邊湊,甚至往他懷裡挪的樣子,他就覺得她特別地可愛。不知為何,體內被壓仰的妖類的劣根性會忍不住冒頭,想要繼續嚇她,就為了看她可愛的反應。

  接下來,郁齡是直接挽著他一條手臂走。

  雖然這樣走著很熱,可是比較有安全感。

  奚辭笑眯眯地由著她,不著痕跡地帶著她往光線較黑的地方走。

  天色完全黑下來時,兩人去六嬸家接外婆回家。

  晚上,郁齡準備上床睡覺時,身邊的男人順手將燈關了,只有一盞昏暗的床頭燈,然後翻身覆在她身上。

  兩人的身體貼得極近,近得她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花香。

  「郁齡……」他親了她一口,沙啞地喚著她的名字。

  燈光迷離,卻沒有昏暗到讓她看不清他的樣子,比起白天時的乾淨明晰,夜晚時的奚辭就像個勾人的妖精一樣,眼睛格外地吸引人,微微上挑的模樣,特別地嫵媚多情,一個男人有這樣一雙眼睛,原本應該是格格不入的,但在他身上,好像卻是適合不過。

  於是她果斷地伸手摟住他。

  奚辭親了親她,將她按在懷裡,等到她適應時,格外溫柔地進入她,感受著那炙熱的包圍。明明最近一直沒有碰什麼含有精氣的食物,可是只要碰到她,就自然而然地會產生這樣的衝動,渴望和她結合,他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正常了,卻又格外喜歡和她做這種事情,欲罷不能。

  可能是隔了好些天沒做了,這一晚奚辭的興致很濃,再次將她當條魚一樣煎來煎去,那充滿了男性力量的舉動及性感,和他俊秀的外表一點也不符,體力好得驚人。

  郁齡原本還忍著,直到覺得他太過份了,終於出聲抗議,才制止了他想要繼續做下去的行為。

  她覺得這男人平時看起來溫溫和和的,甚至是個素食主義者,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實則一旦放飛自我,簡直不懂克制。

  意識有點昏沉,她又聞到一股好聞的花香,和他身上的氣息很像,卻不知道是從哪裡散發的。她住在這裡一個月了,可是好像卻找不到花香的來源,甚至不是院子裡的那些花草的味道。

  真是奇怪。

  她嘀咕著奇怪慢慢地閉上眼睛,睡著了。

  奚辭摟著她柔軟的身子,將臉埋進她的頸項間,克制不住身上的妖力,長長的頭髮如綢緞般陳鋪在她身上。

  過了會兒,奚辭坐了起來,親親她睡得紅撲撲的臉,悄然起身出門。

  金剛鸚鵡從籠子裡探出腦袋,對上一雙濃紫妖異的眼睛,嚇了一跳,壓低聲音問道:「奚展王,你要去哪裡?」

  「去錢家的別墅探探,有好東西就搬回來。」

  金剛鸚鵡:「……」

  奚辭撩起頭髮隨便紮起,唇角含笑,眉眼含春,妖精一般勾魂攝魄,在金剛鸚鵡露出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中出了門。等他消失後,金剛鸚鵡被奚展王勾得春心蕩漾的心才平靜下來,頓時一腦袋紮進籠子裡的床上,嘎嘎叫了幾聲。

  慘了,它一個筆直筆直的雄性鳥妖,每次都要被奚展王勾得不要不要的,以後還怎麼找老婆?

  天將亮,奚辭回來了。

  頭髮已經收回去,變回了人類的模樣,坐在床邊看了會兒,伸手扯掉床上的人抱在懷裡的抱枕,然後將自己挪過去,讓她伸手抱著。

  等到天亮,他起床時,又親了她紅撲撲的臉一下,神清氣爽地起床去做早餐了。

  天色大亮,郁齡爬起床時,奚辭已經出門上班去了,外婆正在看新聞重播,見她揉著眼睛頂著頭亂髮下來,忍不住又嘮叨道:「人家阿辭八點就出門了,還給你做了早餐,你呢,睡得像只豬仔一樣,要是在別人家,要被人嘲笑了。」

  郁齡哦了一聲,窩到外婆身邊,腦袋一拱,繼續眯著。

  外婆拿她沒可奈何,揉揉她的腦袋,由她去了。

  吃過早餐,郁齡換了身休閒衣服,脖子上掛著個相機,就出門去逛了。沿途上只要她看得順眼的風景,都拍下來,連兩個光著屁股跑過去的孩子,都被她用相機誠實地將他們的小鳥給拍下來了。

  一天就這這麼過去了。

  下午奚辭回來時,後頭還跟了個人。

  郁齡一見他,忍不住就問道:「難道是附近哪裡鬧鬼了?」

  米天師滿臉黑線,「難道一定要鬧鬼我才能來嗎?我是來渡假的。」

  郁齡嗯了一聲,也不問他為什麼來這邊渡假,去廚房將中午時她親手榨的果汁端出來。

  米天師是個自來熟的,見到外婆還很熱心地和外婆打招呼,說道:「郁婆婆,這次我不是來縣城出差,而是來渡假的,前陣子剛出差完,領導見我辛苦了,所以就讓我放幾天假,正想著縣城的環境不錯,就過來了。」

  外婆是個好客的,而且這是外孫女婿的好朋友,自然沒有不歡迎,笑呵呵地道:「既然如此,就在這兒多住幾天。」說著,又去拿水果招待他。

  米天師看著果盤裡果香濃郁的水果,忍不住視線往奚辭身上飄。

  別人不知道,但他可是清楚,這些水果是妖親手載種的,也只有佔據了那些沒有被工業污染的大好山脈的妖能選一塊靈氣特別濃郁的地方來種蔬果,種出來的水果不僅靈氣充沛,果香濃厚,對人類的身體更是有絕妙的好處,就算是妖吃了,也是好處極多。

  而且,這些水果可是有價無市,有錢人都不一定能吃到。

  可是現在,直接被兩個普通人當成零食一樣隨便吃,如果被那些人看到,只怕要羨慕嫉妒恨了。

  米天師毫不遲疑地伸爪子抓了顆櫻桃塞嘴裡,再次覺得,自己真是來對了。

  米天師一邊吃水果一邊和外婆聊天,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烏莫村,「聽說你們村子的環境特別地好,空氣也清新,還靠著大山,人住在那裡心情都舒暢,絕對能長命百歲,害得我都想去看看了。」

  外婆不疑有他,笑著點頭,「小夥子想去就去,不是我自誇,我們村絕對是好的,雖然路是有點不好,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那好的,我就準備去你們村裡住幾天,到時候就打擾了。」米天師臉皮很厚地作了決定。

  郁齡坐在一旁邊啃水果邊聽,聽到最後已經看出點什麼來了。

  等奚辭去廚房忙晚餐,米天師跑到廊下去逗金剛鸚鵡時,她走過去,問道:「你怎麼突然想去烏莫村?那不成那裡……也不太平?」說到可能會有鬼,她的身體又僵硬了下。

  米天師覺得她已經是自己人了,說道:「烏莫村的環境好,風水好,難免會有一些人惦記它,也不知道會不會使什麼鬼蜮伎倆,我正好有時間,就去看看,能防著點也是好的。」

  郁齡若有所思地點頭,又問,「對方難道也是像你們一樣的能人異士?」

  「對,像我們這樣的天師其實很多,而且有些心術不正的天師,這才是可怕的,要是他們心血來潮,暗中指使個鬼或什麼東西害人,防不勝防,被害了的人看起來就像意外死亡,警察根本查不出來,就算交給特殊部門處理,可是線索大概都已經斷了,更是無跡可查。」

  郁齡悚然而驚,頓時覺得自己以前想得太簡單了。

  她單知道妖魔鬼怪會害人,卻忘記了不是每一個天師都是大公無私奉獻自己維護人間和平的,也有自私自利的那種人。這個社會上,為了一已私利害人的人不少,天師也是人,自然也有自己的私欲。

  深吸了口氣,郁齡對米天師道:「謝謝你走一趟。」

  米天師看著她誠懇的臉,心有些虛,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一聲,笑道:「這是應該的。」

  等郁齡走開,米天師馬上和金剛鸚鵡小聲地道:「鸚鸚啊,你家奚展王還沒有告訴她關於他的真實身份吧?」

  「沒有,美女還當奚展王是天師輔助師,你別去亂說,小心奚展王揍你!」

  米天師奇怪地道:「奚展王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怕自己的身份嚇跑了人家美女?不過也有這個可能……」

  妖封禁妖力變成人類時還好,一旦釋放妖力後,一看就知道不是人了,沒有多少正常人能接受得了的,更沒有多少人能接受自己的枕邊人是個妖的事情。

  吃過晚飯後,米天師藉口有事將叫奚辭叫去書房,郁齡一見米天師拿出一個很眼熟的黑匣子,知道他們可能又要說一些妖妖鬼鬼的事情,糾結了下,決定去陪外婆看電視。

  米天師這次過來,除了要去烏莫村防止奚辭一個不小心弄死了那申濤外,也帶了點古物過來給他淨化穢氣的,「錢家那邊,我托人查了下,那申濤是個奸滑的,根本讓人查不到他的行蹤,每次接觸錢昆時都是挑一些隱秘的地方,想來他應該也怕被正統的天師發現吧,像只老鼠一樣將自己藏得倒是好。」

  這話奚辭認同,說道:「他身上應該有屏蔽他人探尋的法器,連我都找不到。」

  「啊?」米天師吃了一驚,「你去找過了?」

  「嗯,昨天晚上去了一趟。」

  米天師見他竟然承認了,一時間都有點兒不敢置信,他認識這隻妖很久了,知道他是什麼樣的德行,人類的狀態時再溫和乾淨,骨子裡其實清高自傲、不屑理會凡夫俗子,所以也讓他有點兒不太識人間煙火,很多人類的常識他挺無知的。

  可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開始關注除了妖以外的人類了,大概是從他結婚開始吧,原來愛情真的可以改變物種的習性,他現在相信了。

  嗯,應該說,他又相信愛情了!

  對於他的改變,米天師自然是高興的,說道:「既然申濤身上有這東西,那我們得注意一些了。這次的事情,就麻煩你啦。」

  奚辭看了他一眼,冷淡地應了一聲,打開他遞過來的黑匣子,查看裡面的東西,說道:「這些東西……是從哪裡得到的?」

  「上次在東北時得的,你瞧瞧,除了穢氣外,是不是還有魔氣?就是那些魔物留下的,你能清除麼?」米天師眼巴巴地看著他。

  雖然東方修煉得道的大妖不只奚展王一個,但要說這種淨化的天賦,還真只有他是最厲害的,這也是組織對奚辭客客氣氣的原因,畢竟要倚仗他很多。

  「可以。」奚辭並不將這點魔氣放在眼裡。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1 04:23 PM

第53章

  米天師來到縣城的第二天,外婆就決定回村了。

  不得不說,米天師想要鼓動一個人的決定時,那張嘴簡直是舌燦蓮花,甚比八婆,還真是讓人招架不住。

  外婆被他用充滿嚮往的語氣提了提烏莫村,突然發現自己好久沒回去了,還沒有哪次像這次生病一樣,離村子這麼久的,當下便萌生回去的想法。

  這想法一起,怎麼止也止不住,最後直接拍板今天就回。

  「下午就回去吧。」外婆說道,「雖然有你權叔權嬸幫忙照看地裡的東西,我還是擔心,今年三月時,我給你種了西瓜、香瓜,這些應該可以吃了。」

  如果是昨天米天師沒來時,郁齡自然不太願意讓外婆回去的,想讓她在縣城裡生活,有個什麼事情,去醫院也方便。可如今得知有一些黑暗天師看上烏莫村,那裡還有很多親朋好友,郁齡也不能坐視不管,便半推半就地答應了。

  外婆聽了很高興,馬上去收拾東西,順便也去和六叔他們說一聲。

  「他七奶奶,你真要回村啊?怎麼不在縣城裡多住幾天?」六嬸問道,她心裡也覺得老人家現在身體不好,要是再有個什麼,在縣城住著比較方便去醫院。

  「哪裡住著不一樣?村子離縣城近,想來就了坐車上來,方便著呢。」外婆說道。

  六嬸也知道村子裡的一些老人在村裡住了一輩子,已經習慣了那樣的生活,被子女們接到外面一起住,很少能適應的,所以一般老人家能不離開故土就不離開。

  等奚辭下午回來時,奚辭便開車和他們一起回村。

  「阿辭啊,你又請假的話,老闆會不會有意見啊?」外婆挺擔心地問,奚辭得知她想回村時,竟然又請了兩天假,這讓外婆過意不去,覺得自己果然又耽擱了兩個孩子。

  聽到這話,米天師差點噴笑,惹得郁齡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奚辭透過後視鏡看到米天師的表情,微微眯了下眼睛,面上卻十分和氣地道:「沒事的,如果不行,我就換個工作好了,反正這樣的工作,隨便找都有的。」

  外婆想了想,好像也是,便不再問了。

  車抵達進村的路口時,奚辭便將它停在附近一戶農家的院子裡,那裡也是村子裡出來的人建的房子,院子建得非常寬大,一般進村的車子都會停在這兒。

  下了車,外婆去和房子的主人說話,這也是村裡的老人了,都是和外婆一輩的,對方很是關心外婆的身體,問了許久。

  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二太爺從鎮裡回來,一行人便坐二太爺的驢車進村。

  米天師坐城驢車上,一邊好奇地四處張望,一邊和兩個老人家搭話,全程就只聽到他的聲音,給這安靜的山林增添了幾分熱鬧。

  郁齡坐在奚辭身邊,拿手機玩連連看,玩了一會兒,又轉為植物大戰僵屍。這個遊戲明顯吸引了奚辭,他也好奇地湊過來看,看到最後,他自己忍不住拿過郁齡的手機玩了起來,而且非常High的樣子。

  米天師抽空看了他們夫妻一眼,等看清楚了奚辭玩的遊戲,差點又噴了,看他的眼神有點兒詭異。

  郁齡恰好抬頭,看到米天師的神情,微微挑了下眉。

  米天師忙對她笑了下,轉頭繼續熱情地和兩位老人家聊天。

  涼爽的晚風拂過面頰,滿山綠意拂去了白日的炎熱喧囂,整個世界變得安靜。郁齡愜意地看著落到山的那邊的夕陽,大概是身邊的人太多了,她第一次覺得,進山的路是如此熱鬧,甚至山林裡的那些妖妖鬼鬼都安靜下來。

  想到這裡,她又轉頭看了看米天師和奚辭,覺得自己悟了。

  身邊有兩個能捉鬼降妖的人士,那些妖妖鬼鬼自然不敢出來。

  天色稍晚時,他們回到村子。

  得知外婆回村了,村裡的很多人都過來打招呼,看到奚辭和米天師時都愣了下,得知米天師是奚辭這位郁家阿郎的朋友過來遊玩的,得到村民們熱情而善意的笑臉,可比當初徐大師一行人的待遇要好多了。

  米天師也就不客氣地一路回以燦爛的笑容,那自然而起的男性魅力,一群年紀小的姑娘們臉都紅了。

  外婆拒絕了權叔權嬸的晚飯邀請,回自己家忙活了。

  在外婆淘米做飯時,奚辭和郁齡拎著菜籃子,打算去菜地裡摘些自家種的菜,米天師興致勃勃地跟過去,等看到外婆伺弄的那塊菜地,他發出驚歎的聲音。

  「哎喲,這村子裡的環境果然好,人傑地靈,連這些農作物都長得精神,看著挺有靈氣的,怨不得這村裡的老人身體都特別好,長壽的也多。」說著,他率先從田梗跳到菜地裡,摘了幾個農家小青椒,對奚辭道:「奚老大,我今晚想吃青椒炒臘肉,聽說村裡的老人家做的臘肉味道非常地道,外面的酒店可比不上。」

  奚辭連看他一眼都懶。

  倒是郁齡被他說得有點饞,轉頭對奚辭道:「奚辭,我也想吃。」

  奚辭微笑著應下了。

  米天師看了看他們倆,眼睛一亮,又一次Get到了攻略奚展王的方式,當下嘴巴動個不停,但凡是他見到的農作物,他都能說出好幾種吃法,典型的吃貨。而且語言生動,說得郁齡更想吃了。

  最後,他們摘了滿滿一籃子的菜回去。

  吃完飯後,天色已經黑了。

  米天師摸了摸撐得難受的肚子,讚美了一番這鄉下的菜就是天然無污染之類的,然後對外婆道:「郁婆婆,我去附近散步消食。」

  外婆叮囑道:「這天黑了,千萬別往山裡跑,晚上山裡危險。」

  「知道了,謝謝郁婆婆。」

  米天師很瀟灑地走了,郁齡盯著他的背影,轉頭看向奚辭,問道:「他不會要上山吧?」

  「沒事,以他的本事,不會有什麼事的。」奚辭很是淡定,幫外婆將碗洗了,然後去給院子裡的那叢月季和高大的四季桂澆水。

  經他澆水後,原本因為主人不在而有些發蔫的月季分外精神嬌妍,四季桂的味道也更陳厚清雅,暗香浮動,一點也沒有其他農村裡的那種牲畜的異味,有點像理想中的桃源,這也是郁齡喜歡這裡的原因。

  不僅是外婆家,村子裡很多戶人家也是這樣,基本上不會有什麼異味,仿佛大家都很愛乾淨一樣,而且大家都愛在院子裡種些花草果樹,到了開花的時候,整個村子裡花香四溢,人都格外地精神。

  不是所有的農村都能像烏莫村這樣乾淨優美的,很多鄉下的環境其實非常糟糕,城裡的人一定無法習慣。

  吃完飯,外婆自個又忙碌起來,將房間門打開通風,接著去收拾出一間給米天師住的客房,這才坐下來吹吹夜風休息,和一群拿著蒲扇過來的老人們一起說話。

  奚辭幫外婆收拾家務,又給大家倒了茶水,看得那些老人們頻頻發笑,直和外婆說這外孫女婿真是好得沒話說了,讓外婆高興得緊,面上卻一副矜持的樣子。雖然鄉下人純樸,可再純樸,那種骨子裡的攀比之風還是有的,比哪家的孩子有出息之類的總不會少,比完孩子還比女婿孫子之類的。

  奚辭含笑坐在一旁,由著這些村子裡的長輩們打量。

  先前宋家來提親時,去參加的人都是村子裡的青壯人,老人很少。等老人們聽說七奶奶家有外孫女婿了,為她高興的同時,有些沒有見過奚辭的,也想仔細看看小夥子長什麼模樣,是不是個好的,所以這會兒他們一回來,大家也都過來說話了。

  直到夜色沉了,老人們才慢吞吞地走了。

  米天師終於消食回來了,郁齡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和出去一樣,好像沒有什麼異樣,沒有再關注,回房準備洗澡休息。

  等外婆和郁齡都回房了,米天師站在院子裡,忙去扒著奚辭,和他道:「奚老大,這山頭的小妖們真是兇猛,我剛才遇到一隻黑野豬,可猛了,差點追著我下山來。我看這只野豬好像快要成精了,要是讓它成精了,還真是……」以後就難馴服了。

  「揍兩下就聽話了,沒事。」奚辭雲淡風輕地說。

  米天師朝他比了一個大姆指,奚展王你強的!

  郁齡洗完澡回房,就見奚辭窩在房裡的一張小沙發上,繼續用手機玩植物大戰僵屍,他對這遊戲玩上穩了,特別喜歡各種花式虐僵屍,讓她看得也有些好笑,覺得他是不是將僵屍當成了鬼怪的一種,盡情地碾壓。

  郁齡一邊擦頭髮,一邊坐到他身邊,問道:「奚辭,這年代應該沒有僵屍了吧?」

  「說不準,有些年代久遠的古墓都大多會有這種東西。古墓裡有一些屍體保存得比較完好,而且沒有腐爛的話,長年埋在地下,被地底堆積的穢氣和陰氣污染,最後大多數會屍變成僵屍……嗯,一般的盜墓人稱它們為粽子……」

  奚辭頭也不抬地和她科普了一下這些常識,等科普完後,發現她久久沒有出聲,抬頭看去,只見她雙眼發直地看著自己,連擦頭髮的動作也停了。

  不過見他看過來,她又恢復自然,繼續擦頭髮,好像剛才只是聽了一句類似于明天天氣會很好的話一樣。

  奚辭暗暗笑了下,終於放下手機,幫她擦頭髮,然後找衣服去洗澡。

  等奚辭一走,郁齡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看了眼窗外的夜色,一片黑魆魆的,遠方暗影幢幢,仿佛一隻凝望而來的鬼怪一般,只覺得這山裡的夜晚說不出的陰冷,手指囉嗦了下,正準備爬上床裹被子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將她嚇了一跳。

  「誰?」

  「是我啦。」米天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基於禮貌,他並沒有進來,隔著虛掩的門道:「美女,我渴了,你家燒水的東西是哪個?」

  「在廚房裡有一個熱水壺,我阿婆已經燒了一壺開水,你自個去倒就行了。」郁齡冷靜地道。

  「知道了,不打擾你們了。」

  米天師走後,郁齡繼續坐了會兒,拿手機接著玩奚辭剛才玩的植物大戰僵屍的遊戲,只是看著遊戲裡的僵屍,她忍不住又開始腦補那些古墓裡的僵屍,然後……

  奚辭洗澡回來,擦乾淨頭髮,就見她坐在床上專心致志地玩植物大戰僵屍的遊戲,發現她能如此淡定,不禁挑了下眉。直到他躺到床上,她乾脆利落地滾到他懷裡緊緊趴著的行為讓他知道,她其實還是怕的。

  只是面上的偽裝太好了,越來越讓人難以看出來。

  奚辭笑著將她攬進懷裡,拍拍她的背,見她乖巧得不行,心裡又有些癢癢的,像有只奶貓的爪子一直在撓著,仿佛在質疑他還在克制什麼?

  於是,奚辭將她往懷裡按著揉了下,開始親她。

  郁齡並不反對,世界太安靜了,加上剛才又被他科普了下古墓僵屍什麼的,腦補得不要不要的,簡直難以成眠,不如做點會流汗的運動,好轉移注意力。

  有她的配合,這一夜格外地激情四溢,奚辭甚至無師自通地將她的腿架到肩膀上,來了一次更深入的肢體交流,直到她累得睡過去了,還能感覺到他在身體裡沒出來。

  一覺睡到天亮,郁齡睜開眼睛,發現陽光從窗口斜斜照進來,眼皮被刺得有些不舒服。她窩在被子裡,將臉埋在一隻被她抱著的枕頭中,聞到一種屬奚辭身上的花香的味道,發現自己將奚辭的枕頭當成他來抱著了。

  微微有點發窘,可是卻不想放開,感覺那味道真好聞,比人工香水更奢華矜貴,一如他某些時候的樣子。

  懶了會兒床,最後還是奚辭進來叫她起床的。

  奚辭見她犯懶,連人帶被地將她抱了起來放到懷裡,親親她粉紅色的臉蛋,笑道:「起來吧,今天沒事的話,我們一起上山玩……」突然想到什麼,他有些關心地問,「你能走吧?」

  郁齡:「……」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又笑道,「不要緊,到時我背你就行了。」

  郁齡終於破功,兇狠地撲過去咬他,他笑著側了側臉,沒想到她一口啃在了他的喉結上,那小奶貓一樣的啃噬,不僅沒有帶來疼痛感,反而讓他的身體驀地緊繃起來,身下的東西頓時精神抖擻。

  第一次經歷這種仗勢的奚展王僵硬了。

  他滿臉通紅地僵坐著,簡直不敢相信明明昨晚自己已經散去渾身精氣了,現在竟然還會有這種反應……用人類的說法來說,這不科學。

  郁齡也感覺到那頂在屁股上的東西,頓了下,抬頭看向他通紅的臉,一雙墨玉般的眼睛濕漉漉的,突然發現原來喉結是他的敏感點……

  這個發現讓她既高興又有點不好意思,鬼使神差的,湊過去輕輕地舔了一下。

  然後,郁齡差點要再次錯過早餐。

  郁齡努力板著臉,出了房門,左右瞧了瞧,沒有見到外婆也沒有看到米天師,終於鬆了口氣。

  奚辭將溫著的早餐端過來,說道:「阿婆和大米一起去菜地了。」

  郁齡嗯了一聲,拖著還有些酸軟的身體坐下吃早餐。

  吃完早餐,米天師和外婆都回來了,米天師朝奚辭擠眉弄眼的,郁齡不用猜就知道米天師可能又有什麼想法了。

  果然,等他們上山時,米天師悄聲和郁齡道:「不知道那夥人什麼時候進村,我們先到山裡安排一下。」

  郁齡心中微動,淡淡地點頭。

  郁官香也跟著他們上山,她打量米天師和奚辭一會兒,失望地發現,雖然米天師身上有一種特別吸引人的魅力,是個難得一見的極品男人,可好像比奚辭差遠了,小姑娘都愛俏,米天師那種獨特的韻味明顯吸引不了只會看臉的小女生。

  「郁齡姐,你們今天是要上山去玩的麼?如果玩的話,我覺得去西山那邊比較好玩,那邊的山勢高,可以看得更遠。」郁官香說道。

  「官香美女說得挺不錯的,我們就去哪裡吧。」米天師附和道。

  其他人沒有意見,一行人提著零食和水,往西山行去。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2 08:29 AM

第54章

  西山是烏莫村附近村民能活動的山頭中最高的一座山。

  對於世代生活在這裡的村民來說,哪些山頭能走哪些不能走,都是有嚴格規定的,聽說如果有不懂事的年輕人越了界,幸運的最多只會受點小傷或中邪,不幸的話連命也能丟掉,久而久之,就連居住在村裡的小孩子都知道什麼山能爬,什麼不能爬了。

  繞過一條盤山路後,郁齡就有點走不動了,滿臉大汗,而且雙腿特別難受。

  要知道,昨晚她才運動過度呢。

  奚辭原本是拉著她的,見狀便蹲下來,說道:「上來吧,我背你上去。」

  郁齡抬頭看了看山頂的方向,毫不遲疑地撲到他的背上,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趴得穩穩的。

  米天師嗤的一聲笑了下,也不知道是嘲笑什麼。

  倒是郁官香再次羨慕地看了郁齡一眼,心裡歎息著果然有顏值有體力又體貼的男人難找,幸運的是她身邊恰好就有一個,卻偏偏已經是別人老公了,簡直不能再虐。

  接下來的路,郁齡就像個老佛爺一樣被人背上山,簡直不要太享受。

  當然,她也是心疼奚辭的,隔個幾分鐘,就會趴到他耳邊問他累不累,奚辭每次都會笑著說不累,郁齡不信,伸手摸摸他的額頭,發現上面的肌膚在山風的吹拂下,一片光潔柔潤,細膩絲滑,連丁點汗漬都沒有。

  郁齡不信邪,轉頭再看米天師和郁官香。

  米天師好歹是個要時常和妖魔鬼怪鬥智鬥勇的天師,可是練過身手的,郁官香從小滿山遍野撒歡,時不時地上山采藥,也是個耐力十足的,可是這麼一路走來,兩人雖不說是氣喘吁吁,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中,也是滿頭大汗。

  「我的力氣比較大。」奚辭含蓄地答道。

  「有多大?」郁齡知道他的力氣大,但從來沒有直接的認識。

  「可以扛起一頭牛吧。」

  郁齡:「……」

  所以她就是一頭牛了?

  終於到了山頂,站在一棵伸展四枝的茂盛松樹下,一陣涼風吹來,整個人都是清爽的。

  這裡的視野果然非常好,不僅可以看到整個烏莫村,還能看到遠處的山脈的形狀,一個連著一個的山頭,仿佛看不到盡頭。

  海有海的遼闊壯麗,山有山的深沉厚度,彼此各有各的風景,訴說著屬它們的故事。

  郁官香喝了口水,指著遠處一個更高的山頭,說道:「郁齡姐,快看,那裡就是鬼子嶺,以這座山為界限,我爸說我們是不能過去的。」

  郁齡眺望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座比西山更高的山頭。

  米天師也望過去,然後默默地轉頭看向奚辭,朝他擠了擠眼。

  雖然郁官香說得玄乎,不過他哪裡沒感覺到這烏莫村的風水連到那裡就斷了。鬼子嶺過去就是妖的地盤,那裡生活著大大小小的妖類無數,人類若是無意中闖進去,自然是要倒大黴的,遇到個心性不錯的妖類還好,最多只是捉弄一下就將人放回來,但要是那些心性惡劣的妖,一言不合就揍人,沒命是常事。

  再看烏莫村,果然是一片風水寶地,應驗了那句話:地善,苗茂盛;宅吉,人興隆。

  它本就是一片大善之地,又有大妖庇護,天地之氣彙集鬼子嶺時,雖只是甩了個尾巴經過,也能渡幾口靈氣過來,使得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心性純良,身體健康,長命百歲不在話下。

  「奚展王,你的地盤果然好。」米天師悄悄地說了一聲,「怨不得那些人想要跑來烏莫村捉幾隻妖。」

  奚辭神色淡淡的,坐在樹蔭之下,不知道是不是投影的關係,神色看起來有點兒冷冽。

  郁齡回頭,正好看到他們站在一起說話,奚辭的模樣有點不同。

  想了想,慢吞吞地踱步過去,待得近了,奚辭突然看過來,看她微微一笑,笑容風清水甜,人也格外地溫潤美好,讓人幾乎捨不得移開目光。

  這是一個非常適合大自然的男人。

  奚辭將保溫瓶擰開,遞給她。

  裡面是外婆一早煮的消暑涼茶,爬山爬了一身汗,喝一口對身體有無窮好處。

  郁齡喝了幾口,解決了渴意後,又跑去和米天師商量了,「你有什麼打算?」

  米天師從兜裡掏出幾枚玉飾,玉飾很小巧,看起來就像女人的首飾一樣,在米天師手裡靈活地轉動著,瞬間玉飾仿佛有靈一般。

  米天師朝她笑了下,「先布個陣吧,也省得到時候他們需什麼陰邪手段將這山裡的妖妖鬼鬼都召喚來。」

  郁齡:「……嗯,你請便。」

  她果斷地挪到奚辭身邊窩著了。

  米天師去佈置了,郁官香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神神叨叨的。她看了看,跑到一旁的林子裡,很快便摘了一些郁齡認不出的野果過來,其中有一種比姆指還小一點的野果,外表看起來像縮小版的黃梨的樣子,可是吃下去時,先是有點澀,澀過後便是甘甘甜甜的,一直甜到胃裡。

  郁齡塞了兩個進嘴裡,然後又給奚辭塞了兩個。

  對於從小到大從來不缺吃的人來說,這種野果其實也沒什麼好吃的,但是在這山中,偶爾吃吃,別有一番獨特的味道。

  「吃什麼?我也要。」米天師忙得差不多了,見兩人坐著樹蔭下吃東西吹涼風,別提有多愜意,直接滾過來當電燈泡,就算被這兩隻虐狗,也繼續堅挺地受虐。

  郁齡手裡抓了幾顆,聽到他的話,準備遞給他時,奚辭已經抓著她的手腕將那手移到自己面前低頭啊嗚一口吃了,然後折了一串丟給他。

  米天師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了他一會兒,一邊自己擼果子吃一邊道:「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奚展王!我算是認識了。」

  在西山頂坐了大概一個小時後,就下山了。

  下山的時候,郁齡雖然很想有骨氣地不讓奚辭背,可是走到一半的時候,她依然沒有骨氣地趴到奚辭背上了,因為兩條腿更酸軟了,如果真靠自己走下去,走個幾個小時她都走不下去。

  一定是昨晚被他折騰的!!那種高難度的動作——想想就考驗人的雙腿承受力好嗎?

  她面上很平靜,趁著郁官香和米天師不注意的時候,恨恨地趴在他背上咬了他一口。

  偏偏被她生氣咬的人還不明所以,問道:「怎麼了?」

  「沒事。」她格外平靜地回答,見米天師他們看過來,一臉冷漠地回視。

  米天師再次嗤了一聲。

  接著,郁官香因為還要去采山裡長出來的菌菇,拎著放在半路中的背簍先走了,米天師對奚辭道:「我要去會會那只野豬,你們呢?」

  「野豬?」郁齡想起了上個月在山裡對她流口水的那只野豬,遲疑了下,說道:「我們也去看看吧。」她就不相信身邊有這兩個人,還有野豬敢對她流口水,到時候讓奚辭揍它丫的!

  奚辭自然是沒意見的。

  等終於見到那只從茂盛的樹叢中紮出腦袋的黑色野豬時,郁齡一眼就認出它正是那頭,因為沒有哪只野豬有它那身油光水滑的毛皮,那高大健壯的身軀,簡直超過了一般野豬的正常體態。

  不會又是只沒成精的妖吧?

  一見到黑野豬,米天師就笑得像狼外婆一樣招手,「喲,豬黑黑,過來,哥哥有話和你說。」

  野豬:「……」你他娘的是誰的哥哥呢!

  郁齡:「……」

  「豬黑黑,來呀,哥哥給你好東西。」米天師說著,手一揚,就見他手心裡繫著一根白繩,繩子下繫著一顆青色的珠子。

  野豬看到那顆珠子,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只是……它有些畏懼地看了一眼奚辭,再看奚辭背上比青色珠子更美味可口的人類,決定為了小命,乖乖地窩著不動吧。

  郁齡趴在奚辭背上,新仇舊恨湧上來,深沉地問:「我可以揍它麼?」還不等他們回答,又問,「這只豬……還沒成精吧?」

  野豬一張猙獰彪悍的豬臉看著她。

  奚辭說:「可以。」

  野豬驚悚地看著他,四蹄往後退了退,奚展王這是又要揍它?就算它再皮粗肉厚,也不耐被只大妖這麼揍!

  「對,就和鸚鸚一樣,都是沒成精的。」米天師很熱情地為她科普,「這山裡有很多像這種沒有成精的小妖。」

  米天師很快便去和小妖們交流了,奚辭見沒什麼事,背著郁齡下山。

  郁齡靠在他溫暖的背上,覺得安心無比,說道:「米天師不是專門捉鬼收妖驅魔的天師麼?怎麼看他好像和妖挺熟悉的,而且還和妖打交道,是不是有點……」太不務正業了?天師做到他這份上,想必他在異聞組裡,一定是個讓人頭疼的人物。

  奚辭的動作頓了下,說道:「大米的性格比較……外向,不管和什麼非人類的生物都合得來。而且,妖也有好或者壞的,和人類一樣。」

  郁齡肯定了他的話,「這是自然啊,很多神話故事或者是古代的志怪故事中,也有讚美妖的,妖和人類一樣,都是有好有壞。」

  他輕輕地鬆了口氣,然後又聽到她說:「可是我還是有點怕哎,大慨是小時候在不懂事的時候,就被那些妖啊鬼的嚇多了,如果讓我遠遠看著還行,但要是天天生活在一起,還是算了。」

  說著,她又幸福地蹭蹭他,幸好這個男人能捉鬼收妖,根本不用怕那些妖鬼繼續像小時候一樣嚇她。

  奚辭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決定還是等他們感情深點再坦白吧。

  至少,到那時,她能不害怕到離婚才行。

  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等到了晚上,郁齡趴在床上直哼哼。

  明明今天她已經儘量讓奚辭背了,可是為毛還是渾身酸疼,特別是雙腿,沉重得像灌了鉛一樣。

  奚辭給她推拿,比起上次被妖物偷襲時撞到樹上那種可怕的撞傷,這種運動過量的酸疼還真是小意思,不過看她趴在床上直哼哼,他心裡多少有些失望,看來今天是不能拉著她排遣體內的精氣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最近十分樂衷於這種事情,只要一碰到她,身體裡就會無端地精氣十足,最後全都彙集在身下某處。

  在奚辭的推拿中,郁齡終於睡著了。

  只是睡到三更半夜,她被精力十足的男人給弄醒了,看他雙眼都綠油油的,讓她嚇了一跳。意識朦朧中,也沒有阻止,摟著他一邊無意識地哼哼,一邊承受著那深沉的貫穿,每一次都讓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是她的了,想要躲開,已經有一隻手牢牢地按著她的臂部不讓她退。

  他在她的身體裡,深深地推進,盯著她嫣紅迷離的臉,越發的欲罷不能。

  然後她就在這種節奏中繼續睡過去。

  等第二天醒來,回想半夢半醒中的事情,差點想要以頭搶地。

  做這麼多,難道他不腎虛嗎?

  奚辭溫溫和和地看著她,用實際行動告訴她,腎虛是什麼?妖是不會腎虛的,只要他們想,身體裡的精氣就源源不斷。

  他們回到村子裡,悠閒地過了兩天,烏莫村終於迎來了客人。

  「郁齡姐,村子今天來了幾個外面的陌生人,聽說和上個月來咱們村裡看風水的徐大師是一夥的,是不是那個有錢人還是想在咱們村建別墅啊?」郁官香第一時間跑過來和她八卦。

  郁齡心不在蔫地應了一聲,忍不住看向山上,早上奚辭和米天師進山了,現在還沒回來呢。

  現在還沒到農忙時節,村子裡留的年輕人其實不多,大多數不是在外面求學就是去打工,留下的都是一些老人和負責照顧老人的幾個青壯,顯得整個村子安靜極了。

  此時村長的家裡,卻是十分熱鬧。

  一個油頭粉面的年輕人笑呵呵地對村長道:「郁村長,聽說你們村的風水很好,今天來看才知道,確實好啊。這幾天,就勞郁村長多多關照了,等我們辦完事,自然是少不了村子裡的好處,給你們修條路都行。」

  進山裡的那路,顛得他們都快要吐了。

  村長郁志達抽了口旱煙,抬起被曬得黑黃的臉,慢悠悠地說:「錢先生客氣了,村子裡這些年都是這樣,我們也不要什麼好處,只希望錢先生別毀了村子裡的風水就行了,其他的請自便。」

  錢昆笑呵呵地應了。

  又說了幾句話,村長帶他們到客房休息。

  到了客房,錢昆讓幾個下屬出去,和另一個穿著長衫的男人坐在一起說話。

  那男人三十左右,一身長衫,面容英武,給人的感覺就像個正直的人,一見便能讓人心生好感。只是眉眼間透著一股鬱氣,破壞了幾分好面相,加上那身文質彬彬的長衫,倒是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的。

  此時男人摸著手中一把玉骨扇,沉著臉不說話。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2 08:37 AM

第55章

  這是一把非常漂亮的玉骨扇,那玉質溫潤通透,仿佛被大善之人佩戴了一輩子,溫養出了靈性,渾身上下散發一種瑩潤的光澤。

  然而,扇柄之處,卻隱約有幾絲血色,悄然延展,漸漸消失在折起的扇脊之處,雖看著渾然天成,卻無端地添了幾分邪異之感,破壞了玉骨扇上的美好。

  男人沉著臉,手中的玉骨扇一下一下地在掌心敲擊著。

  錢昆盯著這把玉骨扇,暗暗吞咽了口唾沫,他可是看過這把玉骨扇的威力,連厲鬼都可以輕易地在它一揮之下魂飛魄散,那彌漫的煞氣,連他一個什麼都看不到的普通人都能清晰地感覺出來,不寒而慄。

  不過,這人實力越強,對自己越是有用的,錢昆也不後悔和他一起幹。

  「申天師,我們幾時動手?」錢昆問道。

  申濤沒有回答,而是沉著臉思索什麼,直到錢昆又大起膽子問了一聲,他才慢慢地道:「不急。」

  怎麼能不急呢?

  錢昆心裡有些抓狂,他看重申濤的手段,最重要的是那種殺人不見血的靈異手段,想必就算出動FBI也不用擔心查出來,可見有多神奇。等到時候他大哥一死,錢家就是他的了。要知道,老爺子知道他們那風流花心的父親不頂用,打算在幾天後的生日宴上就要公開大哥的繼承權了。

  在這之前,一定要將他弄死才行!

  申濤瞥了他一眼,雖說是和錢昆合作,但他還真是看不上一個小小的錢家,要不是錢家是Y市的地頭蛇,有些事情需要錢家幫忙掩護,根本不可能找上錢昆。

  不過現在還要依靠錢家幫遮掩,當下說道:「白天人多眼雜,不好動手。」

  誰知錢昆聽了不以為然,「申天師你神通廣大,用點術法迷惑那些無知的村民不就行了?要不然,到時候直接……」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段。

  也不怪錢昆會這麼說,要知道前陣子申濤確實是在白天時殺了一個目擊者,甚至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對方焚屍了,根本找不出一點蹤跡,最後那人被列為失蹤人員,沒有說是生是死。見識過申濤的手段後,他對他可是信心滿滿,覺得如果烏莫村的這些村民不聽話,直接殺了便是了,反正到時候警察也看不出來他們的死因。

  申濤聽了,簡直被這位少爺弄得無語。

  這錢昆還真以為他們這些擁有術法的能人異士能隨心所欲地殺人不成?殺人不僅會造業果,還後患無窮。殺了一兩個人造成失蹤現象還好,可要是殺得多了,不僅會引起異聞組的注意,還會留下痕跡。

  既然有天師這樣的職業,難道政府沒有相應的督察部門嗎?那種被例為特殊部門的人也不是好對付的,不然他們這些人也不會躲躲藏藏了,現在還要靠一個小小的錢家來掩蔽自己要做的事情。

  「天師鬥法,一般不殃及普通人。」申濤將百年前申家祖宗的訓言拿出來敷衍,雖然他對這種話是不太信的,「而且夜晚陽氣弱,陰氣盛,比較方便行事。」

  聽他這麼說,錢昆只好道:「好吧,那就等晚上吧。」

  說了會兒話,錢昆正想離開時,就聽申濤道,「按徐大師所說的,這村子裡應該還有能人異士,你派人到一個叫郁婆婆的家裡去看看。」

  徐大師上回就是折在居住在郁婆婆家中的一個大妖手上,申濤也擔心那大妖還在。

  錢昆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揮手便派了兩個人過去,而且這兩人還是上個月跟著徐大師一起來的西裝男和那位白領女人。

  西裝男站在欄柵前,看著院子裡開得煌煌赫赫的月季,四季桂的陳香撲鼻而來,心裡忍不住讚歎。原來錢家的祖墳以前是在這裡的,真會選地方。

  然後,西裝男再一次看到站在月季旁的那位神色冷淡的美女,月季在她身後開得如火如荼,襯得她更是美麗如華,和這鄉下地方實在是格格不入。

  「你們找誰?」

  「不、不是……」

  西裝男的話還沒說完,他身邊的白領女人笑眯眯地道:「這位郁小姐,打擾了,我們只是過來看看的。我們是跟著錢家少爺過來的人,聽說錢家的祖墳以前在這邊,錢少爺過來察看,果然烏莫村人傑地靈,是個好地方……」

  白領女人很會挑話說,開口就讚美烏莫村的環境,如果是住在這兒的烏莫村的村民聽了止不住地高興,對她的印象會變得很好。但是此時,任她怎麼說,對方卻只是用那雙清浚浚的眼睛看著她,看得她心中無端生起幾分怯意。

  好像節奏不對啊。

  等白領女人說完,郁齡慢吞吞地哦了一聲,然後頭一轉,看向他們身後的路。

  兩人也轉頭望去,就見通往山上的那條蜿蜒曲折的路上,有兩個人一前一後朝這兒走來。

  待他們走得近了,終於看清楚前面的男人穿著素色的休閒服,身材高挑頎長,有一副衣架子的好身材,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能穿出一種矜貴的氣質,再配上那張俊秀雅致的面容,活脫脫就像瑪麗蘇小說裡的那種校園王子一樣,同樣是一個和這種鄉下地方格格不入的人。

  後面的是一個長相較為平凡的男人,同樣穿著一身休閒運動裝,不過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在明媚的陽光下,身上有一種格外吸引人的氣韻,不知不覺間便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看到最後竟已欲罷不能。

  很快,兩人就走到面前了,近看之下,發現兩個男人都很高,雖然他們看起來都是一副正常人的樣子,但白領女人可是見過那些能人異士的,心中無端地生出一種警惕之心。

  比起她身邊那個什麼都不知情的蠢貨,她可是知道錢昆這次來烏莫村另有隱情,不像是表面說的那樣是過來察看錢家百年前先祖的祖墳的樣子,什麼察看祖墳,縱使真有祖墳,也不會這麼簡單。

  「你們是誰?」

  同樣的話,由這個長相平凡卻笑容燦爛的男人說出來,比剛才那個冷冷淡淡的女人說出來給人的感覺好多了。

  丟下米天師去應付那兩人,奚辭進了門,見郁齡捧著一把青豆站在那裡,便笑問道:「哪來的青豆?」

  「官香剛才送過來的,今兒權嬸家拔了點青豆回來。」郁齡和他一起轉去廚房,將青豆丟在瓷碗裡,給他裝水洗手,問道:「今天進山還好吧?沒有遇到什麼事吧?」

  「還好。」奚辭自己洗了手,又抓著她的手一起洗,補充了一句:「山裡的動物挺安份的。」

  郁齡斜睨了他一眼,不是誰都能像她一樣倒黴,每次進個山就招惹那麼多動物跑出來弄出點動靜來。接著她將村長家來人的事情告訴他,說道:「一共有十個人,一個是Y市錢家二少,一個是叫申濤的風水大師,剩下的都是過來幫忙挖墳的人。」

  奚辭嗯了一聲,看她定定地盯著自己,忍不住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下,然後有些靦腆地紅了臉。

  郁齡:「……」

  這男人白天時這麼愛臉紅,晚上卻能那樣掉節操,還真是……

  米天師恰好進來了,恰好看到這一幕,再次覺得自己被虐成狗了,直接擠過來,拿了水洗手,一邊道:「申濤來了,錢家的意思是要來這裡遷走錢家百年前留在這裡沒遷走的祖墳。騙誰呢,都一百年了,那墳早就成孤墳了,遷走了也不會保佑子孫後代。」

  錢家百年前是附近山裡頭的山民,恰好那時時局動亂,錢家一個年輕人因緣巧合之下走出山裡,經過半個世紀的經營,在外闖出一片天地,接著將錢家一干親人都接走了,祖墳也遷走了幾個,但還有一些年代久遠的沒有遷。

  因為錢家的勢起,在Y市發展,漸漸地遺忘了先祖的居住地,只有一些念古的老人才偶爾提起錢家曾經也是烏莫村附近的山民之一。

  米天師先前和那兩人搭話,不過幾下子就將兩人的底掏得一乾二淨,說道:「申濤的打算下面的人是不知道的,可能就在今晚了。」

  奚辭嗯了聲,反應很平淡。

  郁齡心裡抽了口涼氣,瞬間提高了警惕。

  吃過晚飯,天色稍稍有些暗了,村民們趁著這個時間段,走家串戶地說話,一派悠閒。

  郁齡看著混在一群老太中說話的米天師,視線忍不住往外飄啊飄的,實在很擔心會不會從哪個角落裡就蹦出一隻鬼來,只是她看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下去,村民們都各自回家休息了,世界還是很平靜。

  奚辭看她警惕的樣子,暗暗地悶笑了下,拉著她回房,說道:「現在時間還早,他們不會動手的。」

  「那什麼時候會動手?」郁齡一副好奇寶寶的口吻。

  「一般在午夜時吧,那時天地陰氣最盛之時,才方便行事。」

  郁齡心裡又抽了口氣,面上平靜地嗯了一聲,僵硬地拿衣服準備去洗個澡壓驚。

  快洗好澡時,郁齡不經意抬頭,突然看到窗口處一個像是黏在那裡的奇怪黑影,抓著毛巾的手頓了下,她轉頭看看浴室,終於確定了周圍沒有什麼能造成這樣的投影的東西,抄起一個肥皂砸了過去。

  咣當一聲,那黑影像是受了驚,嚇得縮成一團,然後飄走了。

  黑影飄走了……

  郁齡確定這不是自己的錯覺。

  「郁齡!」

  浴室門被人推開,郁齡直條條地站在那兒,眼睛落到把手上,這種時候,她心裡還有時間想著,明明門是鎖著的,但這男人力氣到底有多大啊,竟然連鎖都能直接掰開,還沒有弄壞它。嗯,或者是農村這種只作裝飾性的鎖太沒用了?

  奚辭推門進來,就見她直條條地站在那兒,在曖昧的光線中,不著寸褸,肌膚溫潤如玉,胸前挺立的櫻桃嬌嫩之極,纖細的腰肢,修長筆直的雙腿,還有雙腿間……

  眼睛都有些發直,臉慢慢地紅了,直到發現她一臉平靜地看著自己,忙抓起一件睡袍裹到她身上,說道:「夜晚有點涼……」

  郁齡嗯了一聲,順勢窩到他懷裡,伸爪子抱住他,暗暗吸了口氣,說道:「剛才這裡有一個奇怪的黑影。」

  奚辭眼神微厲,他也是感覺到這裡的氣息不同尋常,然後聽到動靜才會這麼直接闖進來。再看看懷裡酥胸半掩的人,額角的青筋突突地跳著,將她的腦袋往懷裡一按,不讓她看到自己這副猙獰可怖的樣子。

  「怎麼了,怎麼了?」米天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接著,就見奚辭攬著穿著睡袍的人出來,頓時腦洞大開,以為奚辭已經從一個清心寡欲的妖進化成一個禽獸,和他老婆來個浴室羞恥PLAY什麼的……

  奚辭攬著郁齡回房,經過他身邊時,低聲問道,「剛才的氣息,你感覺到了?」

  米天師馬上甩掉那不靠譜的腦補,愕然地問,「什麼氣息?」

  聽到這話,奚辭懶得再理他,將郁齡送進房裡,等她穿好衣服後,才將在蹲門外無聊得拋石頭玩的米天師叫進來。

  「奚老大,是什麼氣息?」

  「我也不知道,讓人很不舒服的氣息,隱藏得非常好,我差點沒發現。」奚辭沉著臉說,只要想到在那樣的情況下,郁齡可能被看光了,就滿心不高興。

  聽到這話,米天師的神色也變得認真起來。

  他對奚辭的能力無疑是非常信服的,如果連奚辭都難以察覺,可想而知申濤手上的法寶一定非常厲害,原本還以為這次來烏莫村,他只要在關鍵時攔著不讓奚辭弄死申濤,哪知道事情比想像中的要複雜。

  米天師想了想,說道:「那我來蔔一卦吧。」

  奚辭這次倒是沒有拒絕。

  米天師將一塊有些陳舊的紅布鋪到桌上,紅布邊緣以金色滾邊,四四方方的,看著就像古時代的那種新娘紅蓋頭一般。米天師在紅布上灑了點糯米,然後將手中的幾枚銅錢一丟,接著神奇的一幕出現了,那些銅錢滾落在糯米上時,糯米仿佛有生命,開始蠕動起來,接著幻化出一副卦象。

  郁齡看得目瞪口呆,再一次覺得天師們真是神奇,好不科學啊。

  米天師看了會兒,然後歎了口氣,說道:「無解!」

  「嗯?」郁齡疑惑地看他,無解是毛意思?

  「難辯吉凶,要不是另有隱情,就是來者不善,咱們今晚注意一點吧。」

  米天師留下這句話,馬上去準備了。

  郁齡看著他的背影,又瞅瞅奚辭,問道:「米天師的卜卦,一般準確率是多少?」

  奚辭被她的話弄得愣了下,一時間跟不上她的思路,下意識地回答道:「他的卜卦難有人及得上,很多天師出任務時,喜歡來找他蔔一卦。」

  郁齡聽得心頭懸懸的,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說道:「那我要做什麼?」

  「不用做什麼。」奚辭摸摸她的頭髮,朝她笑了笑,給她一種安心的感覺。

  郁齡其實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可是讓她這麼坐著,又坐不下去,便起身去外婆房間裡看看,陪她看了會兒電視,直到夜深了,便被要休息的外婆趕走了。

  「那阿婆你好好休息,今晚風大,別開太大的窗啊。」郁齡叮囑道。

  「知道了,快去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指針快要跳到十二點時,整個天地之氣瞬間風起雲湧。

  郁齡坐在窗口前玩手機裡的遊戲,聽到天邊一個響雷,下意識地抬頭,就看到原本星光璀璨的天幕中,不知哪裡飄來了一朵烏雲,將星光掩去,整個世界更黑暗了。

  她心裡再次有種風雨欲來的不祥預感。

  奚辭突然起身。

  郁齡忙丟開手機,抓著他的手,跟他一起出了門。

  出門時,一陣狂風吹來,吹得人眼睛都要睜不開了,院子裡的花草樹木在狂風中颯颯作響,空氣中沁著一股陰冷之氣,給人的感覺就像颱風來襲一樣,走廊下特地開著的路燈一閃一閃的,好像電路接觸不良,無端地製造出一種更恐怖的氣氛。

  郁齡抹了把臉,她今晚可是看過天氣預報,這會兒沒颱風呢。

  奚辭擋在她面前,為她擋住了迎面吹來的陰風。

  郁齡縮在他背後,揉了揉眼睛,等到舒服點了,正準備再探頭時,就聽到一道劈啦的古怪聲音響起,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就見到他們家門前,米天師正一臉警惕地和一個男人對峙。

  郁齡吃了一驚,那男人穿得真是古怪,如果她沒看錯,他身上穿的衣服應該是那種古時代將軍穿的戰袍吧?手裡還抓著一杆長槍,遠遠望去,威風凜然,教人一望生畏。

  奚辭微微眯起眼睛。

  這時,和米天師對峙的人轉過頭看過來,一張年輕俊朗的臉孔印入眼簾。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2 09:53 AM

第56章

  路燈一閃一閃的,燈光並不算明晰,周遭透著一種陰沉森然的鬼氣,猛一接觸,讓人不禁打了個哆嗦,就連門前的米天師和那男人的模樣也在一閃一閃的燈光中,變幻不定。

  可是郁齡依然看清楚了那男人的面容,僵硬地看著他,吃驚中透著一種不敢置信。

  「郁齡?」奚辭拉著她的手,發現她的手有點冰冷,以為她是看到鬼,所以有些難以克制身體的恐怖,不過很快地,奚辭就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郁齡一腳踩下階梯,就要過去。

  「你們別過來!」米天師厲聲喝道,雙手掐訣,十指間夾了幾枚折疊起來的黃符和玉珠,雙眼緊緊地盯著面前的人——或者是鬼,勢待即發,飛快地道:「這是人間鬼王!」

  被道出鬼王身份的男人夷然不懼,甚至沒有將一個小小的天師放在眼裡,手持長槍,朝前一揮,一股青幽色的陰冷鬼氣升騰,米天師還未出手,便被他一槍揮掃出去,整個人撞飛到旁邊的欄柵上,接著被欄柵上徒然亮起的白光接住,卸去了五成的衝擊。

  雖是如此,但是他仍被這只鬼王的鬼氣傷得難受,捂著胸口呻吟了一聲。

  郁齡被奚辭抓住手臂,制止了她下意識過去的行為,但是卻沒有像平時害怕鬼那樣恨不得撲到他懷裡當他身上的一個掛件,而是緊緊地盯著院子前的鬼王,小心地喚了一聲:「外公?」

  外公?!!!!

  米天師和奚辭都愕然地看著她。

  這只鬼王是郁天競?

  「你是外公吧?」郁齡像個小女孩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你和外公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外婆那兒還有外公年輕時的照片。」

  鬼王一雙森寒的冷目看著她,手中的長槍隨時可能刺過來。

  一時間,氣氛有些凝滯。

  郁齡雙眼依然緊緊盯著他,忍著鬼王身上那傷人的森森鬼氣,繼續道:「我是郁齡,聽阿婆說我出生時,外公還去醫院看過我呢。」

  終於,鬼王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多了幾絲波動,不過仍是僵硬冰冷的,屬鬼的一種特性,他開口道:【原來你長這麼大了,已經過了二十年了吧……】

  米天師捂住胸口,喊了一聲臥槽,還真是那個郁天競!

  只是,郁天競怎麼可能在死後變成一隻鬼王?而且看起來還是被人為煉成鬼王的,難道是申濤背後的人幹的?

  一瞬間,米天師心裡想了很多。

  郁齡聽到那屬鬼的那種空靈陰冷的聲音,第一次沒有那麼害怕,走到欄柵前,隔著半人高的欄柵,儘量平穩地說道:「外公,真的是你,你是回來看阿婆的嗎?你……怎麼變成這樣子?」

  她外公竟然死後恢復年輕時的樣子,而且還變成一隻鬼王,簡直太突破她的腦洞了。

  郁天競不語,目光略過她,穿過院子,望向裡面的一間房間。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知道那是外婆的房間。

  昔年他們是男俊女貌,卻無緣白首;

  如今他是鬼王,她是人類,陰陽相隔;

  他依然年輕俊朗,她卻已紅顏蒼蒼,垂垂老矣。

  眾人看不懂他臉上的神色,卻知道他在很認真地看著生前髮妻所居的房間,只隔著一個院子一扇門。

  突然,郁天競僵硬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手中的長槍毫不遲疑地朝著郁齡的胸口刺去。奚辭將郁齡往身後一攬,徒手接住了那刺來的長槍的槍口,瞬間白晳修長的手被長槍上繚繞的寒氣傷得鮮血淋漓,傷口又慢慢變得焦黑。

  「奚辭!」

  「奚老大!」

  郁齡和米天師驚叫起來。

  奚辭一手握著長槍,雙眼盯著對面的鬼王,開口道:「郁天競,你被誰煉成鬼王?」

  郁天競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困難地答道:【不知……你們小心……我現在受人控制,身不由已……我今晚過來的目的……便是斬殺你們……】

  「外公!」郁齡叫了一聲,面上露出難過的神色。

  郁天競看了她一眼,眼裡有幾分愧疚,然則持槍的手卻抖動不停,顯然是在和奚辭較量,努力想要脫離奚辭的手。

  米天師不再旁觀,一躍而起,一邊念咒,一邊雙手拍合,一組黃符串連成一個北斗七星陣,一聲「疾」後,往郁天競身上疾飛而來,將他困在陣中。接著米天師又一翻手,七顆玉珠一飛沖天,幻化成七星困煞陣,罩在郁天競頭頂上。

  這時,奚辭一抖手,鬆開了那支長槍。

  在奚辭鬆手時,黃符所化的北斗七星陣和七星困煞陣齊齊光芒大亮,符陣疊著靈玉陣,形成一個堅固的白色囚籠將郁天競囚禁在其中,限制了他的行為。

  陣生成,郁天競收回了長槍,不再做出攻擊之舉。

  米天師擦了擦汗,有點脫力地走過來。

  不管是北斗七星陣還是七星困煞陣,都需要極大的法力支持,如果沒有奚辭率先制住鬼王,與他較量,憑他一個人根本沒辦法和一隻鬼王相鬥。由此可想而知,申濤背後的人有多可怕,竟然連鬼王都能煉製支使。

  郁齡抓著奚辭那只皮開肉綻、已經變黑的手,心疼極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被鬼氣所傷,能上醫院麼?

  奚辭卻好像沒有痛感似的,還能笑得出來,安慰地拍了下她,轉頭對郁天競道,「控制你的法器是什麼?」

  米天師也開口道:「對,我們現在就去將控制你的法器搶回來,還你自由。」

  郁天競站在陣法之中,並不掙扎,說道:【沒用的,控制我的法器並不在申濤那兒,而是在一個神秘的地方,是一個寶匣,他日你們若是有幸找到,希望你們能毀去它,屆時我也能脫離掌控。】

  「郁老先生。」米天師朝已經變成鬼王的郁天競咧了咧嘴,「我祖爺爺是米承喆,他告訴過我,被煉製成人間鬼王,如若毀去控制他們的法器,鬼王也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由此可知,將郁天競煉製成鬼王的人有多陰毒。

  郁天競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神色依然僵硬冰冷,默認了他的話。

  郁齡卻聽得有些傷心,「外公,阿婆還說你會在奈何橋等她,她死後會去找你的。」

  以前她不相信人死後有奈何橋上等三年一說,可自從認識了奚辭和米天師、雲修然這些能人異士,見過黃泉路開啟,她越來越相信人死後的盟約其實也可以再續的。

  郁天競沉默了下,方道:【我讓她失望了!】

  「外公……」

  突然,郁天競抬頭望向天空,對他們說道:【你們小心,我並非申濤所控制的鬼奴,不過是有人借我給他護衛,此行他們的目的是這烏莫村中一方風水印鑒,能掌陰陽之路,他手上還有其他厲害的法器,專門刑克天師的邪器。】

  剛說完,就聽到天空中又一道悶雷響起,整個天空再次風雲驟變。

  晴天響雷,想必是有邪煞出世,一如先前郁天競這鬼王現世時,也是晴天響雷,為不吉之兆。

  米天師頓時明白今晚的卜卦為何無解了,原本是大凶,卻多出了郁天競這個意外,所以吉凶各半,端看各人手段。

  此時再次狂風大起,米天師和奚辭皆動了。

  米天師雙手再一拍,一疊黃符朝天空處飛去,而奚辭則是叮囑郁齡不要出來,便翻了出了欄柵,站在郁天競面前,一雙墨眸看向黑暗的天空。

  漆黑的天空烏雲湧動,陰風陣陣,挾裹著一股令人膽寒的煞氣席捲而來,白日時山清水秀的平靜小村莊此時宛如一個凶地,除了急風淒厲外,無一絲聲響,蟲鳴靜止,狗吠壓抑。

  遠處飄來一些遊魂,它們是附近山中無主的孤魂,沒有任何殺傷力,被這裡聚集的陰氣吸引,享受一般地吸收著這片土上乍然增多的陰氣。只是它們還來不及將陰氣納入體內修煉,就被一道鬼哭狼嚎之聲震開,接著被一道可怕的吸力吸進了一個徒然出現在半空中的黑色大洞。

  遊魂悉數被吸進去後,那黑色的不祥洞口裡爬出來一隻鬼嬰。

  鬼嬰有三米高,胖乎乎的,就像一隻放大版的巨嬰,但是那張臉卻不像普通的鸚兒那般幼嫩可愛,而是一張完完全全的鬼臉,兇神惡煞、怒目金剛,雙眼跳動著一縷青幽鬼火。

  米天師倒抽了口氣,驚聲叫道:「這是臼嬰?」

  臼又通九,由九九八十一個枉死的嬰靈煉製而成,是一種非常邪惡的煉鬼術法,向來為正統天師所惡。

  據聞當年創造出這種邪惡煉鬼術法的天師是一個喜好鑽研各種稀奇古怪術法的天師,他本是一個非常有天賦的天師,可惜造化弄人,最後為了一已之私報復師門,創造了煉鬼之術,後來他雖然被正統天師所誅,但他所創的煉鬼之術記錄的本子卻下落不明,不知被誰拿去,正統天師尋了許久,依然沒有尋到。

  此時這只臼嬰出現,米天師不得不懷疑,申濤背後的人,是不是那個天才天師的後人,或者是得了那本煉鬼之術的人。

  臼嬰爬出來時,手裡還拽著一個遊魂,胖乎乎的手將之揉巴揉巴成一團,就塞進嘴裡,吃完後目光轉到了奚辭等人身上,然後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一樣,朝他們咯咯地笑著,繼續爬了過來。

  臼嬰所過之處,陰氣叢生,萬物枯萎,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跡。

  奚辭翻手,手中多了一柄泛著寒光的青銅劍,錯步上前,朝臼嬰刺去。

  米天師見奚辭出手,既高興又糾結,好幾次想說奚展王你快點釋放妖力吧,免得人類的樣子束手束腳的,但是想到奚辭的老婆還在一旁看著,奚辭也說過不准他透露他是妖的身份,只能閉上嘴巴。

  不過很快的,米天師就沒有時間糾結了,因為在奚辭對上那只臼嬰時,旁邊又出現了幾隻鬼物,且都是強大的鬼物,同樣是被人為煉製而成的武器。

  米天師甩了幾張符過去,提起桃木劍,英武無比地上了。

  郁齡緊張地看著他們,眼睛一會兒放在郁天競身上,一會兒又落到奚辭和米天師身上,盯著奚辭那只依然焦黑的手,心裡難受極了,一時間倒是產生些許自厭心情,為什麼自己是個普通人,沒辦法幫他們呢?

  突然聽到一陣豬叫聲,郁齡轉頭,就見一頭皮毛發亮的野豬不知道從哪裡奔了出來,朝著其中一隻鬼物撞去。

  郁齡認出這是被米天師用一顆青色珠子誘上門的野豬精,叫豬黑黑什麼的。

  奚辭和臼嬰纏鬥,與三米高的臼嬰相比,他反而像個孩子一樣。不過臼嬰就算具有高大威猛的身軀,依然有著嬰兒的本能,喜歡爬行,攻擊時也是笨拙地抬手揮過去,每一次手掌砸在地面上,都能砸出一個不淺的坑。

  奚辭手中的青銅劍寒光湛湛,每次劍刃劃過臼嬰的身體時,發出錚錚的金鳴聲,顯然那只臼的身體之堅硬,連這種開過光的古老青銅劍也奈它沒轍,不過同樣的地方攻擊多了,那青銅劍終於在臼嬰的手臂上割了一條血痕,黑色的血泊泊冒出來。

  臼嬰好像疼了,終於哇哇哭了起來。

  那聲音就像某種真正的鬼哭狼嚎,匯成一種聲波,在人的腦海裡響起,形成一種精神攻擊,簡直讓人苦不堪言。

  米天師一個受不住,差點忍不住捂住耳朵,手上的動作僵硬了下,便讓一隻鬼物越過他,朝著院子裡的郁齡奔了過來。

  一道淡淡的白光亮起,那只鬼物被反彈出去。

  郁齡這才明白奚辭為什麼讓她待在院子裡不出去,顯然這兩天,米天師所做的準備中,也有將房子連同院子裡一同用陣法圍了起來。

  郁齡看得心驚膽顫,雙唇緊緊地抿著。

  【郁齡。】

  郁齡反應慢了半拍,才將目光落在門前依然被陣法困著的鬼王身上,對上他佈滿鬼氣的眼睛,乖乖地叫了一聲外公。

  郁天競朝她微微笑了下,雖然依然給人一種很僵硬森然的感覺,但卻能感覺到那種對後輩的慈愛之意。

  他開口道:【郁齡,去你阿婆的房裡,拿……】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2 11:20 AM

第57章

  院子外來自鬼魂的哭號之聲不絕於耳,宛若修羅之地,但是卻絲毫滲不進這棟農家小院。

  郁齡回頭看了一眼戰場上的情況,臼嬰被奚辭所傷後,雖然哭聲具有強大的攻擊性,不過這會兒看來,奚辭仍是遊刃有餘,沒有顯露出疲態。相比之下,米天師那邊卻是險象環生,若非有幾隻沒成精的妖幫忙,只怕現在已經受傷了。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戰場,伸手推開外婆房間的門進去。

  屋內一片漆黑,廊下的燈光從窗口和門口傾泄,驅除了幾分黑暗,能隱看清楚房內的輪廓。

  等眼睛適應了屋子裡的昏暗後,郁齡走到床前,將蚊帳掀開,看著床上外婆安睡的樣子,想了想,伸手輕輕地推著她,叫道:「阿婆,阿婆……」

  外婆睡得很安穩,沒有絲毫動靜。

  郁齡初時叫不醒外婆還有些擔心,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只怕這是天師們的手段,怕驚擾了普通人,所以這個晚上,天師們讓村子裡的普通人都陷入沉眠中,不至於讓他們中途醒來看到那些鬼物,以免被嚇到。

  郁齡心裡有種可惜的感覺,她覺得外婆一定很想見到外公,即便他現在是一個鬼王,而外公雖然沒有說,但她也能感覺到他一定也想見見外婆。二十年的生死相隔,並未消磨掉他們的感情,只是將之壓得更深了,期待死後在奈何橋上再次相見。

  然後她又搖頭,外婆沒有醒也是好的,如果她知道外公死後不僅沒有進入黃泉路,反而被人強行留在人間並且煉製成鬼王,甚至受人控制,這樣的下場,只怕會讓她更傷心。

  心裡湧起一種淡淡的傷感。

  她看著外婆安睡的面容,將蚊帳壓好,走到靠牆的一個古老而陳舊的紅漆櫃子前。

  這紅漆櫃子是上個世紀的老工匠的手藝,雕著各種栩栩如生的花鳥蟲獸,邊緣還有鏤空的花紋,就連最細微之處,都處理得精美生動,如同一件具有極高價值的古老的手工藝品。聽說是外公外婆結婚時置辦的家具,那時代的老匠人們的傳統手藝比現在那些批發生產的家具要好多了,打一件這樣的家具甚至十分不容易。

  打開櫃子,拉開裡面一個小抽屜,郁齡掀起一塊蓋得嚴實的紅布,紅布下面有一個小巧的鎏金鑲百寶寶相花的首飾盒,雖然已經陳舊,但一看便知是古物。

  這樣的東西,小時候她沒少見,每次外婆整理自己的嫁妝時,她就會好奇地貓在一旁觀看,然後外婆會一邊整理一邊笑著和她介紹這些東西是什麼,怎麼來的,每一件都有其歷史和來源,充滿了屬外婆的回憶。

  外婆當年嫁給外公時,家破人亡,孑然一身,這些所謂的嫁妝,是外公給她置辦的,似乎他還親自跑了一趟外婆的娘家,從那破敗的家中挖出外婆的母親特地給她藏起來的嫁妝,其中就有很多具有歷史價值的古物,外婆一直小心地收藏著。

  將首飾盒打開後,就見到裡面放著一串色澤暗啞無光的銀制女式手鏈,整體看起來古拙無華,上面有七顆打造精巧的小鈴鐺,每一顆鈴鐺鑲嵌著貓眼石一樣的圓潤珠子,為它添了幾分雅趣。

  這是一串看起來已經過時的手鏈,連那鑲嵌的貓眼石也有點像十幾塊錢就能買到的那種,實在看不出它有什麼特別之處,拿到外面去,會被人認為是十幾塊錢的貨色。

  不過外公讓她找這東西,郁齡雖然不解,還是將它取出來。

  關上櫃子,郁齡轉頭看了一眼外婆,便掩門出去。

  從離開到回來,也不過是幾分鐘時間,戰局還是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米天師受了點傷。

  郁天競原本是看著奚辭的,見她過來,扭頭看她,問道:「找到了?」

  郁齡嗯了一聲,說道:「阿婆收藏得很好,很多東西都放在老位置,和外公說的一樣,沒有變。」

  外公聽了面上有些懷念,「她一向是個細心的人。」只感概了一句,便對她道:「郁齡,你將它戴上,這算是……外公給你的嫁妝吧。」

  郁齡驚訝地看著他,雖然有些懵懂,不過仍是在他的指示中將這串手鏈戴上。

  手鏈很長,可以在手上繞個幾圈的那種,幸好因為它輕巧,倒是不顯得笨重。按外公的指示,她將一部分纏在姆指、食指、無名指上,每一個手骨節上縣著一顆鈴鐺,隨著手指晃動,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

  「來,看著我的眼睛……」

  外公的聲音依然空靈陰冷,遠遠傳來,郁齡的眼睛卻慢慢地沒有焦矩,嘴巴一張一合,念著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晦澀語言,而且神奇的是,這種晦澀的語言卻在念出來後,深深地刻入腦海裡,明明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卻能輕易地念出來。

  一種有節奏的叮叮噹當的聲音響起,天地之間湧動的氣息驟然一靜。

  米天師愕然地轉頭,就見到院子前一臉空茫的郁齡無意識地動著,手上纏著的一串鈴鐺發出一種極具節奏的聲音,這聲音蘊含著一種力量,能驅厄渡惡,原本因為臼嬰出世而引發的天地陰煞之氣突然凝滯起來,徘徊猶豫。

  臼嬰的號哭聲化成的精神攻擊,也在這鈴聲中壓制一二,雖然依然干擾人的思緒,卻沒有了先前的威力。

  米天師一眼就看出那串看起來古拙無華的女式手鏈其實是一個厲害的法器。

  這是渡厄鈴。

  一個普通的家庭,怎麼可能拿得出這樣厲害的法器?

  米天師的目光掃過正盯著郁齡傳授她驅動渡厄鈴法訣的郁天競,終於明白當年郁天競為何會找上他祖爺爺了,只怕這人根本不是個普通人。

  也是,如果是普通人,怎麼可能會有江郁齡這種具有妖蠱之身的後代?

  種種想法一閃而過,因為渡厄鈴聲的加入,不管是臼嬰還是幾隻鬼物氣勢大跌。

  趁此機會,奚辭一個後空翻,躲過臼嬰嘴中噴來的一股黑煞氣,身手極為靈活,一腳蹬著臼嬰伸出來的手臂,淩空而起,手中的青銅劍毫不遲疑地往前一揮,刺進了臼嬰的一隻鬼眼中。

  鬼眼被刺,臼嬰大聲號哭,一分為二,從三米高的巨嬰變成了兩個兩米高的巨嬰。

  一分為二後,臼嬰的氣勢卻是大跌,甚至每一隻巨嬰都沒有原本臼嬰一半的實力,其中一個臼嬰被青銅劍尖銳的劍光砍斷了一條手臂,泊泊黑血流淌了一地,看起來非常可憐,然而卻沒有人心生憐憫。

  臼嬰是被人用九九八十一個嬰靈強制煉成,嬰靈本是一種因為母體發生意外沒能出生的產物,沒有沾染世俗,純潔而美好,縱使成了嬰靈,也只是下意識地去尋找能再次將它們生下來的母體,不會主動去害人。

  然而當它們被強制煉成臼嬰時,那是八十一個單獨的個體強制融合,就像拿八十一個不同的人將他們的肉體重組一樣,那種痛苦可想而知。煉製的過程中,也導致純潔無瑕的嬰靈終於生出怨懟之氣,煞氣叢生,待臼嬰大成,便成為這等殺傷力巨大的鬼嬰,刀劍難傷,煞氣沖天,常人難以對付。

  被煉製成的臼嬰已經不是純潔的嬰靈,而是一種可怕的人間鬼煞,同情根本沒有必要,只有將之超渡才是根本。

  奚辭從半空中旋身落地,青銅劍拄在地上,給人一種輕盈優雅的感覺,雖然這種彈跳力比不上武俠小說裡的高手,但是在普通人看來已經極為厲害了。

  郁齡從驅使渡厄鈴聲中回過神時,就看到這一幕,心裡頓時產生了幾分異樣,總覺得奚辭厲害得不太像人類了。雲修然也很厲害,身手十分靈活,聽說從小修習雲家的一種功,能益壽延年,身手靈活,使他一舉一動都有幾分靈性優雅,可依然比不上奚辭。

  驚訝只是一下子,郁齡見一分為二的臼嬰已經失去大勢,不如先前難對付,連這種開過光的古老青銅劍都難傷一下,便也不再擔心,而是看向手上的鈴鐺手鏈。

  「外公,這是什麼?」

  「渡厄鈴,我們郁家祖傳的法器之一。」郁天競回答道,「原本我想等你大點再給你,以保你平安,誰知世事難料……」

  郁齡明白他的未竟之意。

  外公在她三歲的時候意外去世的,雖然那時候她年紀小,很多事情已經不記得了,卻仍是記得在突然見不到外公的那段時間,家裡的氣氛非常壓抑,不管是外婆還是媽媽,都非常傷心,外婆甚至幾度崩潰,媽媽為了照顧外婆,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她,導致她沒人看顧,有一次自己走丟了……

  走丟了後呢?發生什麼事了?

  郁齡微微皺眉,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

  外公在她三歲去世,根本等不及她長大將這東西交給她,而他死後沒有進入黃泉路,而是被人捉去煉成人間鬼王,二十餘年才再次回到人間,卻是被控制為惡殺人,所殺還是至親,於他而言是一件痛苦之事。

  就在她琢磨著外公的事情時,突然就見困住外公的陣法上的白光開始變得不穩定,郁天競身上屬鬼王的霸道鬼氣也開始翻騰不休,幾次欲衝擊囚禁他的陣,那張僵硬陰冷的臉上越發的森冷,森冷中又有幾分克制的痛苦。

  他的眼睛漸漸變成血紅色,理智開始流失。

  「郁……齡,別將我……的事……告訴你……阿婆……」郁天競困難地開口,「我……將失去自我意識……到時,你們……攻擊我……」

  「外公!」

  然則已經由不得她再說什麼,郁天競手中的長槍往幻化成白色囚籠的陣上一揮,光芒像水般蕩漾起來,開始變得不穩定。在郁天競的鬼王之氣和長槍的攻擊下,北斗七星符陣和七星囚煞陣開始岌岌可危,光芒明滅不定……

  「不好,他要破開陣了。」米天師一劍斬斷一隻鬼物的腦袋,隨手甩了一張黃符讓它灰飛煙滅後,忙趕過來,意圖再用陣將他困住。

  那邊奚辭將臼嬰一分為八,已經大大地削弱了臼嬰的力量,也忙回身援助。

  他們的速度仍是慢了一步,兩個法陣呯然一聲破滅,白光四濺,郁天競一夕失去陣法束縛,煞氣沖天,手中的長槍一抖,便朝院前的郁齡再次刺去。

  院子裡的陣法並不能擋住鬼王級別的凶煞鬼物,那長槍彌漫著屬鬼王的驚天煞氣,凡人觸之必亡。

  郁齡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長槍刺來,下意識地雙手舉起擋在胸前。

  她以為自己會被那長槍刺穿身體,然則長槍卻刺在了她手上的鈴鐺手鏈上,再也無法更進一步,懸在那兒,輕輕地顫動著。

  接著手掌心開始發熱發脹,一道熾亮的紫芒綻放,光芒如有意識一般彙集在手鏈上,那鑲嵌在鈴鐺上的七顆貓眼石突然被激活了一般,發出一道更燦爛的青色亮光,不僅將這片天地的陰煞之氣一掃而淨,甚至連郁天競身上的鬼王厲氣也受到了影響。

  郁天競一雙血紅色的眼眸終於恢復了幾分黑色,神智回歸幾分,錯愕地看著她,克制著要避開那種幾乎要焚毀一切的可怕潔淨之光,雙眼流出泊泊血淚,整個人變得更猙獰可怖,顯然在這種能淨化凶煞的光芒中,遭到了強烈的反噬。

  「外公!」郁齡驚叫著。

  郁天競卻朝她笑了笑,身後的空間扭曲,出現一個黑色不祥的洞口,快速地將他拽進去,消失在其中。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米天師和奚辭趕過來時,郁天競已經被拽走了。

  郁齡盯著消失的黑洞,回過神來,已經無聲地淚流滿面。

  奚辭翻進欄柵,將她摟進懷裡。

  然而這一切仍未結束,米天師見奚辭為了老婆拋下院子外的臼嬰和鬼物,只得再次任勞任怨地繼續收拾它們。幸運的是,臼嬰被奚辭破了其真身,分裂成八個,凶煞之氣大打折扣,雖然對他這小天師而言仍是有點難應付,卻也不會像剛出世時那般凶煞,危及性命。

  米天師手一撫,星羅盤出現在手中,將它朝天空拋去。

  此時恰好渡厄鈴驅逐天地之間的陰煞之氣,露出天空中的星子,星羅盤在星空之下,吸收星辰之力,化作漫天星河,疾飛向那八隻小臼嬰。

  臼嬰在星羅盤的星辰之光下發出淒厲的號叫,雙眼流出黑色血淚,面上已經沒有了猙獰的鬼面,而是出現一張稚嫩可愛的嬰兒臉,可憐巴巴地看著米天師,仿佛在質問為什麼他要如此狠心地傷害它們,明明它們那麼乖。

  米天師不為所動,繼續驅使星羅盤困住它們,消減它們身上的惡煞之氣。

  突然他側身滾到一旁,朝遠處怒吼一聲:「豬黑黑,快點和你的同伴將這些鬼物撕了,不然別想我給你們好處。」

  黑色野豬身後,還有幾隻動物,黑頸長雉、金貓、狐狸,而且體積看起來都比正常的動物要大幾倍,不必說也知道,這些是山裡已經開了靈智但沒有成精的妖類。

  豬黑黑哼哼一聲,四蹄一蹶,再次沖向一隻鬼物,和小夥伴們一起圍毆。

  沒有鬼物干擾,米天師繼續對付臼嬰。

  郁齡的情緒失控只在一瞬間,很快便冷靜下來,在他懷裡蹭了蹭,蹭掉了淚痕,扭頭繼續看向院子外的情況,聲音沙啞地問,「外公……走了,那邊的人會不會還有後手?」

  「不會。」奚辭很冷靜地說,「他們只來了申濤一人,他的法力不能驅使太多的凶煞鬼物,這些應該是他的極限了。」話落,眼裡滑過一道深幽紫芒,望向村長家的方向。

  郁齡半信半疑,看米天師圍著那幾隻臼嬰又跳又跑的樣子,然後又問,「不需要幫米天師嗎?」

  「……不用,他能解決。」只是要花點時間。

  郁齡不再問了。

  這時,天空中懸浮著的星羅盤已經積贊夠了星辰之力,星光再次湧動,仿佛落了一天幕的流星雨,美得如夢似幻,然則在這樣的美麗中,給予臼嬰的卻是無窮的痛苦。

  幾隻臼嬰發現不管如何示弱,對方都不會放過它,頓時凶性再起,一張嬰兒臉再次變成猙獰的鬼臉,張嘴尖嘯出聲,噴出一股股的煞氣攻擊那星羅盤。

  星羅盤旋轉著,煞氣在星光下被消抵,再度降下一道潔淨的星光,地上那八隻小臼嬰發出一陣尖叫,接著像消融的雪水一般,身體冒出一陣陣黑色霧氣,很快黑氣便遮掩了其中的情形。

  「乾指東坤,疾!」

  米天師雙手掐訣,念了一聲咒語,星羅盤將地上的黑霧悉數吸收後,回到他手中。

  當臼嬰消失的那一刻,村長家的一間客房裡,一個中年男人噗地噴出一口血。

  「申天師!」守在旁邊的錢昆驚叫一聲。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2 01:21 PM

第58章

  錢昆雙眼緊緊地盯著盤腿坐在房間裡特地佈置出來的一個陣中的中年男人,看到他突然吐血,面如金紙,心裡湧起一股不安感。

  「臼嬰……被誅了。」申濤喃喃地道,滿臉不可思議,甚至不敢置信。

  他不相信連續派出了鬼王和臼嬰這樣可怕的鬼煞,竟然被對方滅了,他們到底是何方神聖?

  錢昆有些驚悚地看著他,同樣也是不敢置信。

  申濤今晚打算出手時,錢昆也挺期待的,這種期待是建立在對申濤的實力的信任之上。他見識過申濤的厲害,那種玄之又玄的天師術法,簡直是打破了普通人的正常三觀,覺得只要他出手,沒有誰是他的對手,就算烏莫村是個生活了很多妖類的地方,他們也不用怕。

  所以午夜時分,申濤設壇做法時,他也興致勃勃地留下來了。

  剛開始做法時,雖然他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那瞬間烏莫村天地氣息的改變,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覺得出來,他為此非常興奮,就等著申濤將守在這村子裡的妖都制服了,然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雖說鬼王出世時,整個烏莫村瞬間如墜入陰冷的地獄的感覺讓他有點驚懼,但在申濤說這鬼王是一隻人間鬼王,有人借他為他們一行護衛的時,他便放心了。

  鬼王是什麼概念?就算只是一個人間鬼王,也是鬼煞中的最可怕的凶煞之物,就算再厲害的天師也奈鬼王沒轍,根本沒有能力誅除,只能困住,而且這隻人間鬼王還是為他們所用,不管這烏莫村中還有什麼庇護的大妖或其他,都是不怕的!

  就在他信心滿滿時,誰知申濤說鬼王好像被厲害的陣法困住了,申濤只能派上他近年煉製的一隻臼嬰。

  老實說,當看到那隻臼嬰出現時,錢昆差點就要嚇尿了,不管是視覺上還是心理上的衝擊,都非常可怕。

  直到臼嬰離開,往村東而去,屋子裡依然是一股排遣不散的陰冷之氣,連皮膚都發麻了。

  可是,發現連續派了兩個非常厲害的鬼煞過去,竟然仍是失敗了,錢昆是不敢置信的,然後直覺地感覺到了一種危險。

  錢昆還沒有分清楚這種危險是什麼,就見申濤又噴出一口血,手中捏著的玉骨扇出現了裂痕,骨脊中的那條血色若隱若現,看起來好像被抽取了靈性,突然變得非常虛弱的樣子。

  申濤的臉色更難看了,金中帶青,仿佛隨時都要咽氣的樣子。

  正當錢昆看得頭皮發麻,想著要不要去隔壁叫來助理將他趕緊送去醫院時,申濤突然翻身而起,「不好,快離開這裡!」

  錢昆一臉懵逼地看著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申濤已經跑到門口,開門就要出去時,突然見幾道黑色的蛇影伸了進來,將他卷了出去,接著外面傳來了申濤短促的慘叫聲,就像剛要叫出來,就被什麼堵住,痛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那是什麼?

  錢昆驚恐地看著大開的門,門外黑漆漆一片,屋子裡的燈光仿佛根本照不到一樣,沒有一絲光亮,使得他也看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而申濤先前又是被什麼東西卷出去的。這反常的一幕,不僅無形中放大了人們心中的恐怖,也讓人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

  「啊……」

  又是一陣悶哼傳來,錢昆嚇得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正在這時,一種什麼東西爬過地面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好像有什麼東西朝著這兒爬過來了。

  然後,在他驚恐的目光中,就見條條黑色長影那從窗口和門口出現,它們像惡魔一樣張牙舞爪地揮舞著,在燈影中像條粗壯的蛇類一樣妙曼狂舞。

  「蛇……蛇蛇!!」錢昆驚喘地叫起來,「好、好多蛇……」

  他想跑,但是根本站不起來,眼眶欲裂,宛若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接著,他眼睛一閉,就這麼昏厥了過去,以至於沒有看到那從窗口和門口擠進來的東西,張牙舞爪地拖起他的腿,將他拖出門外,直到腦袋狠狠地磕到那高高的門檻時,將他磕醒了。

  醒來時,他還是暈暈乎乎的,特別是眼前一片漆黑,他根本看不清楚周圍是哪裡,直到又聽到了一道悶痛聲,接著,憑空亮起了一小團的火光。

  是一張燃燒的符紙。

  錢昆下意識地看去,就看到一個吊在半空中的滿臉都是血的吊死鬼,差點又嚇得魂飛魄散,身下突然一熱,嚇得失禁了。

  他剛嚇得失禁,一道怒喝響起,「蠢貨!你竟然用你肮髒的尿液壞了我的陣!」

  錢昆暈暈乎乎地看去,終於發現那吊在半空中滿臉血的其實不是鬼,而是申濤。

  他被吊在半空中,手上的符依然燃燒著,在這種半空中飄搖的火光中,看起來就像一個吊死鬼。

  錢昆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是申濤此時確實要被這豬隊友給氣炸了,他沒想到今晚和他鬥法的天師會這麼厲害,甚至暗地裡還有一個大妖幫助,導致他不僅輸得一敗塗地,現在還要被妖類折辱,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妖之本性自私涼薄,奸滑狡詐,從來不在意人類如何,惹著他們,殺人是常事。

  原本他以為烏莫村附近的妖不會管人類的事情,哪知道這烏莫村卻是特類,那隻大妖竟然真的出手了。

  勒著脖子的藤蔓起來越緊,他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漸漸地流失,手中的黃符漸漸地熄滅,如同他的生命一般……

  「住手,別弄死他,拜託了。」

  意識模糊中,好像聽到有誰說話,可惜下一刻,他完全失去了意識。

  錢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從遠處跑來的一個……天師,他手中拎著一把桃木劍,用劍挑起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申濤,看得他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覺得渾身都疼得厲害。

  米天師檢查完地上申濤的情況,發現他雖然只剩下一口氣但還算是活著,頓時鬆了口氣,再仔細檢查,發現他的魂魄有些不穩,想來是今晚連續受傷失了精血,快要支撐不住了,便拿出一張符貼在他身上,以保他的靈魂不離體。接著又和那一叢張牙舞爪的妖藤交涉,「奚展王已經答應只要這個人不死,就交給我處理。今天麻煩你們啦,你們可以回去了。」

  妖藤迎風飛舞,仿佛在估量他的話,直到得到了來自奚展王的指示,才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退去。

  妖藤退去後,米天師暗暗擦了擦汗,目光看向一旁坐在地上的男人,走得近了,能聞到一股子的尿騷味,頓時明白了什麼,呵呵地笑道:「錢二少爺是吧?你想死還是想活?」

  錢昆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嘴巴哆嗦著,根本說不出話來。

  如果他知道天師鬥法是這麼可怕的事情,他一定不會摻和,也不會想著借這些人的手來除掉他大哥。

  可是現在一切都太遲了。

  今晚的一切,都快要嚇破他的膽了。

  米天師看了他一眼,捏起一張驅鬼符,招來一隻鬼奴。

  當鬼奴出現時,錢昆哼也沒哼一聲,就這麼軟綿綿地倒下了。

  米天師笑呵呵地踹了他一腳,就這米粒大的膽子,也敢生起這等謀財害命的念頭,真是不知死活!

  ***

  奚辭煮了一杯熱騰騰的薑紅糖水,端進屋子裡,就見郁齡窩在沙發上,盯著手上那條手鏈。

  經過今晚一戰,手鏈雖然看起來仍是那副古拙無華的模樣,但是鈴鐺上鑲嵌的貓眼石卻如同洗去了蒙塵的灰,看起來更漂亮了,從幾塊錢的地攤貨進化成幾十塊的精品店貨,不過依然看起來並不怎麼高檔的模樣。

  「郁齡,喝點紅糖水暖暖身體。」奚辭開口道,坐在她身邊,將薑紅糖水遞給她。

  女性屬陰,雖然先前她沒有直接參與到戰鬥,可是那天地陰煞之氣太濃,她就站在旁邊,對她的身體還是有點副作用,喝點薑紅糖水,補充一下元氣。

  郁齡看著端到面前的紅糖水,抬頭看向坐在身邊的男人,頓了下,伸手接過,慢慢地喝起來。

  奚辭臉上露出柔和的微笑,摸摸她的腦袋,清潤的聲音響起,「你別太傷心,外公應該是被那法器收回去了,他日我們找到控制他的法器,總會有辦法恢復他的自由身,讓他進黃泉路投胎。」

  郁齡輕輕地嗯了一聲,盯著他道:「一定會有辦法的。」

  奚辭笑著應了一聲。

  等她喝完一杯紅糖水後,他接過杯子,見她又去研究那條手鏈,說道:「這渡厄鈴是郁家祖傳的東西,只有郁家人才能驅使,以後你隨身帶著,就算遇到妖邪,也有一戰之力。」

  「能達到你們這樣的程度麼?」她問道。

  奚辭失笑,如果可以,他寧願守在她身邊,將所有的傷害都為她擋住。「只要多練習,應該會的。不過這渡厄鈴的作用多是輔助和防禦,並不主攻擊。」

  郁齡想了想,也沒啥失望,說道:「讓我主動去和那些可怕的鬼怪戰鬥,我擔心到時候我會腦袋一片空白,反而成了累贅,在一旁輔助也是很好的。」說著,她盯著它,猶豫了下,問道:「我記得米天師說,普通人是沒辦法修習術法,不能使用法器的,為什麼我卻可以呢?」

  「呃……」奚辭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

  郁齡盯著他,似乎要一個答案。

  「為什麼?」她又問。

  奚辭斟酌了下,方才回答道:「因為,你是特別的……你身上有一種令眾妖親近的東西,它應該是從你出生伊始就伴隨在你身上的東西……我們稱它為妖蠱,擁有這種東西的人的體質,也可以稱為妖蠱之身。」他一邊說著,一邊盯著她,生怕她不能接受這種事情。

  「所以從小到大,那些山裡的妖都垂涎我,恨不得吃了我嗎?」郁齡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每次到山裡,總能鬧出大大小小的事件了。然後忍不住嘀咕一聲,「怎麼感覺就像唐僧肉一樣?」

  「唐僧肉和你不一樣。」奚辭辯解道。

  「怎麼不一樣法?」她問,不是一樣令那些妖覬覦麼?她可是記得那隻豬黑黑總想咬她一口的垂涎模樣。

  奚辭又被她問得啞然無聲,覺得她的反應怎麼這麼怪呢?知道自己是妖蠱之身,她不應該先是害怕才對麼?怎麼這麼平靜地就接受了?

  其實郁齡能這麼平靜,是因為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也讓她見識到一個普通人根本沒法辦接觸的奇幻危險的世界,加上今晚見到已經去世二十年的外公,還有外公雖然沒有說出來,卻明顯對她那種深刻的愧疚,都讓她心有所感。

  所以,現在聽到他說自己是什麼妖蠱之身後,她竟然一點也不奇怪,甚至很平靜地就接受了,連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

  奚辭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正好這時,門外傳來聲音,應該是米天師回來了。

  果然,他們出門,就見米天師穿過院子,對他們說道:「我已經通知異聞組,明天會有人過來將申濤帶走。」

  奚辭聽了,有些冷淡地問:「沒有死?」

  「還有一口氣,我用符鎮著他的魂,沒讓他離魂,接下來的事情丟給異聞組那邊就行了。」米天師無事一身輕地說,不過等他扭頭看到院子外那些坑坑窪窪的地面和被臼嬰的陰煞之氣破壞的植被,又有些鬱悶。

  這些還得他出手恢復,免得明天烏莫村的人發現什麼異樣。

  想著,米天師捏了幾張驅鬼符,將幾個鬼奴叫出來,開始勤勤懇懇地修復現場環境。

  聽到申濤還吊著口氣,奚辭便不怎麼關心了。

  郁齡卻問道:「能從他那裡找到控制我外公的法器嗎?」

  「我們會儘量的。」米天師保證道,「你放心,等回去後,我也會讓人幫忙尋找,如果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就通知你。」

  郁齡鬆了口氣,朝他說了聲謝謝。

  米天師說了一聲不客氣,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去監工了,雖然很想叫奚辭來幫忙恢復地上的植被,但也知道如果他敢在這裡開口,奚辭一定將他拍飛出去。

  原本只是查一個來村裡看風水的徐大師,沒想到最後會扯出這麼多事情,還牽扯出郁齡的外公郁天競,想想米天師就有點頭疼,還不知道回去怎麼和何組長那女人說呢,她可是非常重視申濤背後的勢力,也不知道能不能揪出點什麼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2 01:50 PM

第59章

  米天師苦逼地去監工了,郁齡雖然有心想看看米天師要怎麼將現場復原,不過一看到那些鬼氣森森的鬼奴,就忍不住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決定這種事情,還是算了吧,她繼續當個安靜如雞的旁觀者。

  被奚辭拉進房時,她突然想起什麼,盯著他已經用白繃帶包紮起來的手問道:「你的手怎麼樣了?要不要去醫院?」

  先前戰鬥結束時,米天師去村長家繼續殂擊申濤,而她則幫奚辭處理手上的傷。

  當時看到他整個手不僅皮開肉綻,甚至上面還有一種像是被什麼毒物灼傷的焦色痕跡,看起來猙獰恐怖,完全不復昔日那種剛鋼琴家的白晳秀頎、暖如美玉,眼睛都差點刺疼了。

  後來用從奚辭家帶來的金瘡藥塗了一遍,也不知道效果怎麼樣,上次她被妖物襲擊時的抓傷,不過塗了幾天就好了,甚至連個疤痕都沒留下,可見它的效果是很好的。可是這次奚辭手上的傷太嚴重了,覆蓋了整個手,還有多處裂開的傷痕,郁齡有點擔心是不是要去醫院才行。

  「沒事的,其實並不疼。」他微笑著說。

  郁齡抬頭看他,嚴肅地說:「不用安慰我,傷成這樣怎麼可能不疼?」

  奚辭也低頭看她,半晌眉宇微微蹙起,臉上露出些許克制的神色,溫潤的聲音有些低,「好吧,確實有點疼,不過還能忍受。」

  果然,她聽到這話後,臉上露出了類似於心疼的神色,抿了抿嘴,轉身又去找米天師了。

  奚辭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臉上露出明顯愉悅的神色。

  其實他確實不怎麼疼,鬼王槍上的煞氣陰冷可怖,殺傷力非常強大,只要運轉幾次妖力就能袪除上面殘留的陰煞之氣,很快能痊癒。只是……想到她前天在下山時說的那席話,他寧願辛苦一點,也絕對不要在現在恢復成妖的模樣將她嚇跑,任何一點會讓她起疑的跡象,他此時都不想透露。

  聽清楚了郁齡的問題,米天師目光詭異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正用一種溫和到威脅的表情看著自己的奚辭,肝顫了下,忙道:「其實這種被鬼王的煞氣造成的傷,科學治療是沒用的,如果想要快點好,最好是用糯米來敷,用煮熟的糯米敷幾個小時,上面的焦黑痕跡就會消失,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郁齡一聽,馬上拉著奚辭去廚房,然後翻箱倒櫃地找糯米。

  被她按坐在一旁的奚辭見狀,微微笑了下,開口道:「糯米在第二個櫃子裡。」

  郁齡頓了下,轉頭看了他一眼,打開第二個櫃子,果然看到一小袋的糯米。

  對於奚辭這個才來幾天的人比自己這個生活了很久的主人還要熟悉自家廚房裡的東西,郁齡一點也不覺得羞恥,反正她不愛幹這些嘛,外婆也沒強迫過她,自然不會關心家裡的米缸放在哪裡了。

  淘米下鍋後,在等待糯米熟的時間裡,郁齡拖了一張小凳子坐在奚辭面前,先用淘米水給他泡手,米天師說糯米的淘米水先泡著也有一定的效果。

  繃帶解開後,他手上的傷果然沒有什麼變化,郁齡看了兩眼,忍不住又移開眼睛,總覺得再多看兩眼,她也覺得疼了,心裡一抽一抽的。

  奚辭微笑著由她折騰,只在她問疼不疼時,適時地擺出一副忍耐的模樣就行了,然後她就不會再問什麼,反而很緊張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等糯米煮熟時,外面的幾個鬼奴已經將現場恢復得差不多了,米天師又指揮它們去將田邊挖一些草皮回來鋪上,讓幾個鬼奴繼續勤懇勤懇地工作,就甩手走了。

  經過廚房,看到奚辭像個優雅如玉的貴公子一樣微笑地坐在那兒,向來像個大小姐一樣讓人伺候的女人此時圍著他團團轉,那關懷備致的模樣,是個男人都要酥了。

  米天師忍不住朝奚辭比了個大姆指的手勢,奚展王果然很牛,大小姐都被他圈養馴服了。

  直到折騰到淩晨三點多,郁齡才爬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她克制住趴到奚辭懷裡睡的舉動,對他道:「我睡姿應該還算可以,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如果我不小心弄到你的傷,你記得叫醒我,一定不能忍著。」

  奚辭溫和地應了一聲,眉眼彎彎,如燈下美人,越看越美。

  郁齡雖然看得很心動,不過天快亮了,實在是熬不住,和他說了一聲晚安,很快便呼吸平穩,漸漸地睡著了。

  聽著她綿長的呼吸聲,奚辭無聲地笑了下,伸手直接將她摟到懷裡,在她下意識地伸爪子搭到他身上將他抱住時,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就這樣抱著她進入睡眠中。

  ***

  天色大亮,郁齡迷迷糊糊地醒來。

  突然,她猛地睜眼,左右瞧了瞧,發現奚辭果然已經不在床上了,想也不想地掀開被子蹦下床,趿著室內拖鞋就開門出去。

  屋外晴空萬里,陽光明媚。

  烏莫村依然山明水秀,滿山綠意,田間遠遠地傳來人們的吆喝和狗吠的聲音,一切顯得如此寧靜安然,歲月靜好。

  外婆坐在廊下曬紅豆,佈滿老人斑的手在粒粒圓潤的紅豆上撫過去,挑出一些壞掉的。看到她毛毛躁躁地滾出來,笑駡道:「你這小閨女,都多少點了還不起?現在睡傻了吧?」

  郁齡無意識地應了一聲,轉頭看了看,沒看到奚辭和米天師的身影,便問道:「阿婆,奚辭和米天師呢?」

  「村長家來了客人,村長叫他們過去了。」外婆隨意地答道,對於村長家來人這事情,她老人家並不關心,反正總會有人來告訴她的。

  郁齡頓了下,很快便想起昨晚米天師說的話,說已經通知異聞組的人過來領申濤了。

  申濤原本是個野路子出身的天師,家族早在半個世紀前就沒落了,沒有長輩專門教導天師術法,就算自己照著書摸索個十幾年,也不見得能比得上正統的天師,這就是有家族師門和野路子之間的區別。畢竟天師的術法是一種傳承,沒有傳承,任你是天才,也摸索不出什麼,也因為如此,使得天師們很講究出身。

  昨晚的事情看來,申濤手段顯然比較酷烈,甚至還懂得那等邪惡的煉鬼之術,想必身後的支持他的勢力定然不簡單。

  申濤原本如何郁齡也不關心的,只是昨晚見到被人為煉成鬼王的外公後,她心裡也不平靜起來,甚至恨不得異聞組的人趕緊將申濤背後的勢力扯出來,好弄清楚外公身上是怎麼回事。

  她想救外公。

  郁齡想著,看向坐在廊下撿壞掉的紅豆丟掉的外婆,也不急著回房換衣服,窩坐在外婆身邊的一個小木樁上,說道:「阿婆,我昨晚夢到外公了。」

  外婆驚訝地抬頭看她,然後笑道:「怎麼突然夢到他了?他現在是個老頭子了吧?」

  「不是,外公和相片裡的一樣年輕帥氣,他還問我阿婆好不好呢。」郁齡半真半假地說,看外婆開心的樣子,心裡又有種悶悶難受的感覺。

  外婆聽了很高興,老人家向來相信夢,特別是夢到死去的親人時,覺得是他們特地回來看陽間的人。當下便說道,「我很久沒有夢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好不好,明天就殺只雞供給他,免得他在下面都沒有肉吃……」

  外婆絮絮叨叨地說著,模樣很高興。

  郁齡坐在一旁,聽著外婆的嘮叨,陽光漸漸地變得炙熱,曬得臉頰熱熱的,忍不住伸手擋在眉宇前。

  外婆說了會兒,便將她趕回房去洗漱吃早餐。

  她醒來時,已經快十點了,很快就要吃午飯了,不過仍是得吃一些墊墊肚子。

  「說到你外公,我就想起他以前說過留給你的嫁妝,原本我都收得好好的,準備你哪天要結婚了,就讓你權叔他們送過去給你當壓箱底的嫁妝,哪知道你這小閨女都沒通知一聲,就拉著人去結婚了,膽子也特大。」說到這裡,外婆依然有氣。

  聽到外婆的嘮叨,郁齡先是悶不吭聲,最後才問,「外公真的有留給我嫁妝啊?」

  「難不成還騙你?」外婆白了她一眼,決定等吃過午飯,就將房間裡那些原本留給外孫女的嫁妝整理出來,等哪天她回縣城,再讓他們帶回去。

  吃過早餐,見奚辭他們還沒回來,郁齡到底惦記著奚辭手上的傷,便抓了頂遮陽的帽子戴上,往村長家走去。

  郁齡外婆家在村東,村長家在村北,走過去要十來分鐘左右。

  剛走到村長家門口,郁齡就和一群人遇上了。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迷彩服的男人,身材壯碩,長相周正,一雙眼睛非常犀利,一看就像那種特殊部隊裡的人。事實上,這人確實是部隊出身的,因傷退伍後便轉到了特殊部門,專門負責一些不為人所知的特殊事件,像這次申濤的事情,還有他後面牽扯出來的人命問題,就是屬特殊部門負責的一種。

  他身邊除了幾個同樣穿迷彩服的人外,還有村長、米天師一行人,縮在最後的是那個西裝男和白領女人等人,是錢昆帶來的人,比起昨天的輕鬆,此時這些人看起來非常不安,神色也有幾分憔悴。

  郁齡又往周圍看了看,沒看到奚辭。

  為首的男人看了郁齡一眼,眸色深沉,淡淡一瞥便收回目光,對村長和米天師說了幾句話,便準備離開了。

  隨他們離開的還有一個油頭粉面的年輕人,他被一個穿著迷彩服的女人押著,垂頭喪氣的,看起來很沮喪的樣子。另一個好像在昏迷中,被人扛著,腦袋軟軟地垂下,看不清楚臉,不過想來應該是那個只剩一口氣被符鎮著魂的申濤。

  然後,郁齡注意到,這些人離開後,現場還有兩個眼生的人還在,從他們的氣質打扮來看,像是異聞組的天師。

  天師雖然平時也打扮得像正常人的樣子,但可以從他們的一些行為舉止及衣著打扮等地方看出他們的異樣,給普通人的感覺就是很怪異,很超然的一群人,這也是他們的職業所影響的。

  這兩人是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左右,身材高大,四肢修長,後腦勺留了一根老鼠尾巴似的頭髮,看起來挺潮的,但表情嚴肅,有點古板的樣子。女的二十五左右,身材嬌小玲瓏,青春活沷,一頭烏黑長髮有一半紮在後腦勺,上面插了兩根銀亮的峨眉刺當發簪。

  米天師走過來,朝郁齡笑了下,給他們介紹道:「這位是江郁齡。郁齡,這是井宏博,這是婁悅。」

  介紹很簡單,除了說名字外,什麼都沒提,不過彼此都心知肚明,郁齡感覺到那一男一女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有什麼深意,雖然並不算討厭,可也不舒服。

  她冷冷淡淡地朝他們頷首算是打招呼,便問道:「奚辭呢?」

  「奚老大啊……」米天師拖長了聲音,看向山的方向,「剛才上山了,一會兒就會回來。」

  郁齡嗯了一聲,也沒問他上山做什麼。

  米天師見她沉默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冷冷的,瞬間好像自己做錯子什麼似的,忍不住摸摸鼻子,對她道,「美女,你是這村子裡長大的,這裡你熟悉,不如帶他們到村子裡逛逛。」

  郁齡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一男一女,慢吞吞地說:「其實我對村子也不熟悉,每年也只是假期時回來住段日子罷了,以前對村子也並不怎麼關心。當然,還是懂一些的,你們想去看什麼?」

  「風水寶鑒如何?」說話的人是婁悅,朝郁齡笑眯眯地說。

  郁齡瞅了一眼米天師,米天師朝她攤攤手,一臉無辜的樣子,郁齡便道:「那是什麼東西?如果是我們村裡的東西,那是有主的,你們就別想了。」

  婁悅噎了下,感覺這美女實在冷,不好打交道啊。

  郁齡沒找到奚辭,也不想帶人去逛村子,矜持地說了一聲「有事先走了」,就慢吞吞地離開了,讓婁悅和井宏博只能看著她的背影乾瞪眼。沒想到村子裡還有這麼有個性的美女,倒是讓他們這些原本也挺有個性的天師都有點兒噎著了。

  米天師在一旁毫不客氣地嘲笑,「看吧,你們賴著不走,讓她誤會了。這位可是個大小姐脾氣,不喜歡的直接給你擺臉色看,你們也別以為她好欺負,她爸可是江禹城,她老公是奚展王!」而且她外公現在還是一個鬼王!

  看,後臺硬吧?

  等聽明白了他的話時,婁悅和井宏博再淡定也都抽了口氣,看向已經走遠的那人投以看奇跡的目光,這後臺確實硬啊,怨不得這美女知道他們的身份時,一點也不悚。

  不管是江禹城和奚展王,這兩個名字,他們都不陌生。

  江禹城當年在B市世家中可是個讓人頭疼的紈絝子弟,後來他從一個讓人搖頭歎息的紈絝變成了江家說一不二的掌權者,僅僅也不過是用了十年時間。他能將江氏集團發展到今天的規模,可不是一個幸運可以概括的,手段非常了得,就算不怎麼關注商業的人,也會多多少少聽說江禹城名字。

  至於奚展王,得,這位只要是異聞組的人沒一個不知道的,更是不得了,這可是一個統領一方的大妖啊,而且還是妖類中數一數二的人物,異聞組的人遇到他,也得夾緊尾巴,別輕易地惹著了他。

  聽說他的脾氣不怎麼好也不怎麼壞,清高自傲,不屑與人類打交道,但本事了得,而且還有一干得力手下幹將,混在人類世界中,所在的五花八門的行業都有,聽說經營得還不錯呢,還是讓人類羨慕嫉妒恨的那種。

  妖就算封禁妖力變成人類,本質上還是妖,想在人類世界混並不容易。但是從這一帶走出來的妖卻沒這困難,因為有奚展王在他們身後,只要那些妖不危害人類,異聞組的人也睜隻眼閉隻眼由著他們了。

  所以他們壓根兒沒想到,那個B市讓人仰望的江禹城的女兒竟然會跑來這種山旮旯的村子裡,而且明顯還是這裡的人。更沒想到,奚展王竟然結婚了,話說人類的婚姻法對妖生效麼?

  婁悅和井宏博很快便明白米天師這是警告,讓他們不管打什麼主意,都趁早打消了。

  井宏博抽出一把輕薄的鐵扇,慢悠悠地搖著,對他說道:「來這裡時,何組長告訴我們,烏莫村中有一方風水印鑒,我們也是好奇,想來瞧瞧罷了。」

  「對啊。」婁悅接口道,「風水印鑒可是玄門排第二的至寶,聽說過它的名字,我們還沒有親眼見過呢,這次難得托你的福過來,不飽飽眼福怎麼行?」

  米天師呵呵兩聲,然後翻了個白眼,「得了,你們和我說也沒用,我連風水印鑒在哪裡都不知道,難不成要將這村子裡都翻出來?」

  兩人明顯不太相信他的話。

  米天師擺出一副不信拉倒的模樣,說道:「快到中午了,我要去吃午飯,你們自便。」說著,便晃悠著走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8 03:57 PM

第60章

  郁齡並沒有往外婆家走,而是往上山的路行去。

  站在山腳下的田梗邊,她抬頭往山上張望,一邊尋找著奚辭的身影,一邊思索著所謂的妖蠱之身。

  昨晚,雖然很平靜地接受了所謂的妖蠱之身,卻不代表她對此不疑惑的。

  她可以很肯定自己是個正常的人類,沒有天師的體質,所以根本沒辦法修習天師的術法,只能當個普通人。但是那所謂的妖蠱之身,就像唐僧肉一樣,不僅吸引妖怪,還能讓她使用一些天師才能用的法器。

  那麼,問題來了,她一個正常人,身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呢?難道是人為放上去的?想到自己身上有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妖蠱,郁齡的雞皮疙瘩又要出來了。

  然後她覺得吧,或許,自己身上的妖蠱,應該和外公有關。

  只可惜昨晚時間太緊促,加上一時間面對變成鬼王的外公太過震驚,壓根兒沒想到什麼,加上能和外公說話的時間太緊迫了,讓她沒能多問他一些,整個人還是懵懵的。

  奚辭和米天師應該也知道她身上的異常的,不過他們什麼都沒說過,應該是想要當她當成正常人來保護她,難不成妖蠱之身除了以上的兩點外,還有其他的隱患不成?

  正思索間,就見下山的路上出現一道身影。

  山風很大,郁齡壓著頭頂的帽子不讓它被風吹掉,站在那兒看著從山上走下來的男人。

  「郁齡。」奚辭目光落到她身上,明媚的陽光下,眉眼因為笑意而彎然,乾淨而溫暖。他幾步走到她面前,坐而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樣能將她看得更清楚,笑問道:「剛醒來?吃過早餐了嗎?」

  郁齡嗯了一聲,目光落到他依然包著繃帶的手上,問道:「你的傷怎麼樣了?」

  「昨晚多虧你幫我敷糯米,上面的焦黑色已經退去了,只剩下一些皮肉傷,再過幾天就能好。」奚辭說著,朝她舉起自己包著白色繃帶的手,沒有拆開繃帶,看不清上面的傷勢如何。

  郁齡抓過來瞧了瞧,說道:「等會兒吃完午飯,我幫你敷藥,這樣會好得快一些。」

  奚辭笑著應了一聲好,用沒有受傷的手牽著她的手,兩人吹著山風,慢慢地往外婆家走去。

  路上,郁齡問他,「你今天怎麼上山了?有什麼事嗎?」

  「聽說權叔家種在後山的幾棵果樹出了點問題,不知道被什麼折騰了,我幫忙過去瞧瞧,不是什麼大事,一個不懂事的小妖越界過來,我將它趕走了。」

  聽他說得自然,郁齡卻有點兒不習慣。

  昨晚的事,她也看到有幾隻山裡沒成精的妖幫忙驅趕那些猙獰的鬼物,這讓她意識到其實那些總想咬她一口的妖類也不是那麼討厭的,至少這種時候能幫上忙,算得上是盟友。但不討厭歸不討厭,依然沒辦法將它們當成生活中的一種常態。

  奚辭仿似沒有注意到她的安靜,繼續道:「特殊部隊的人走了嗎?」

  「走了,留了兩個人在,一個叫井宏博,一個叫婁悅,他們應該都是天師。」

  「是婁家和井家的人,這兩個家族和米家、雲家一樣,也是有名的天師家族,這兩家是姻親,關係一向很好。」奚辭為她解釋了下,繼續道:「他們今天過來的目的,應該是為了風水印鑒,風水印鑒能掌陰陽之路,是玄門至寶,也不怪他們心動。」

  郁齡眉頭皺了起來,「那他們會動手搶嗎?」

  「不會,他們不會這麼蠢。」奚辭微笑著說,「他們不會想落得申濤那樣的下場,最多只是查看一下風水印鑒的存在是否屬實,並且這東西為誰所用。如果是落到一些不法份子手上作惡,他們才會出手,異聞組的紀律還算是不錯的,比一些沒有束縛的自由風水師好多了。」

  聽到他這麼說,郁齡便明白了自己先前的態度那麼惡劣,為什麼井宏博和婁悅都沒有生氣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外婆家院子的門扉前,就見米天師也回來了。

  看到他們,米天師笑眯眯地打了聲招呼,說道:「奚老大,我肚子餓了,今天中午咱們吃些什麼好?就吃客家的釀豆腐吧?隔壁權嬸家今天有磨豆腐,剛才我去吃了一碗豆腐腦,味道非常棒,外面可找不到這種好味道,給你們帶了些回來。」

  奚辭還沒開口,郁齡已經冷冷地道:「釀豆腐沒有,白粥配鹹瓜吃不吃?」

  米天師:「……」

  米天師受了很大的驚嚇,要知道這位大小姐只要被人伺候好了,平時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窩在那兒,安靜得像隻貓,懶得搭理人的,說不上脾氣很好,但也不算壞,相處起來算是不錯的。

  可這會兒,怎麼像吃了火藥一樣?

  正糾結著,就見奚辭朝他挑了下眉,然後舉起自己手上的傷,笑得十分愉悅地走了。

  米天師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小姐突然生氣了,頓時覺得自己好冤。昨晚那點傷,以奚展王的本事,早就該好了,偏偏大小姐她不知道啊,以為奚辭仍是傷得很重,不宜沾水的那種,所以米天師這個吃貨還敢當面點菜要他做,這不直接怒上了。

  姑娘她現在也是很護著老公的。

  米天師已經習慣了奚展王的強大厲害,這麼點小傷壓根兒不值一提,早就應該好了的,所以這會兒不就忘記某人還在裝受傷嘛。

  摸摸鼻子,米天師只能硬著頭皮一起跟上。

  午飯是外婆和郁齡一起做的,米天師打下手,奚辭什麼都不用做,坐在廊下喝茶等吃飯就行了。

  對於奚辭手上的傷,米天師是這樣和外婆解釋的——或者是忽悠,「奚老大今兒早上上山時不小心摔了一跤,蹭破了皮,不過也不算嚴重,擦幾天藥就好了。」

  郁齡也適時地道:「我會按時給他換藥的。」

  外婆見他們年輕人上心,覺得不用她嘮叨了,便也沒有再關注。

  吃過午飯,趁外婆出去時,米天師對郁齡說道:「那兩人你不用擔心,他們其實留下來也是查明風水印鑒的真實性,我從他們那兒得到消息,其實申濤背後的人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得知烏莫村中有一方風水印鑒的事,所以才會有這次的事情,烏莫村算是受了無妄之災。」

  奚辭平靜地道:「烏莫村的風水好,但和風水印鑒從來沒有關係。」

  米天師點頭,「如果我沒來烏莫村,我也覺得是風水印鑒的原因,來了後才知道這村子的風水是天然形成的,和什麼法器沒關係。所以,他們也要親自過來瞧瞧才能確定,井博宏和婁悅就是兩個過來察看的,看過了,他們自然會明白。」

  解釋到這裡,已經不用說什麼了。

  郁齡其實對異聞組的人也沒惡感,畢竟他們的職業她還是很欣賞的,比對申濤背後拿魂魄煉成鬼王的那些人的印象好多了。

  見她臉色緩和許多,米天師放下心來,然後疑惑地問,「美女,我今天也在村子裡察看了下,並沒有找到風水印鑒,你對它有印象嗎?」

  村子說大其實並不算大,百來戶人都沒到,但是風水印鑒這東西沒有術法激活時,就是一個死物罷了,埋在土裡都沒人能發現得了。所以他其實挺好奇,或許這風水印鑒,是不是郁齡會知道。

  這種想法,也是建立在昨晚郁天競讓郁齡去取的渡厄鈴上。

  郁家連渡厄鈴都有,說不定也有風水印鑒呢?

  「風水印鑒什麼的我不知道。」郁齡很乾脆地說,反問道:「你覺得我一個普通人,以前連天師都不知道,會關注這種連自己都不會用的東西嗎?」

  米天師噎了下。

  郁齡慢悠悠地走了。

  奚辭看米天師被噎得無話可說的模樣,朝他笑了下,也跟著郁齡一起走了。

  午後的太陽有些烈,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跟著懶洋洋的。

  郁齡給奚辭手上的傷換了藥後,就拿著那串渡厄鈴去找外婆了,雖然外公說這是給她的嫁妝,但是一直是外婆收著的,自己拿了,得和外婆說聲,省得她老人家以為失蹤了,讓她好找。

  剛進外婆的房間,就見外婆將鎖著的紅漆櫃子打開,搬出了幾個很有古韻的方正大箱子,是屬於外婆那一輩人用來裝東西的大木箱子,十分笨重又占地方,但不管用來保存衣物或者書集、首飾之類的,卻又很好用。

  桌上堆了很多東西,一眼望過去,郁齡不禁疑了一聲。

  外婆正在整理東西,見外孫女和奚辭進來,朝他們招呼道:「你們來了正好!阿齡過來,你既然已經結婚了,阿婆就將以前你外公給你準備的嫁妝整理出來,等回縣城時,你們就帶回去。」

  郁齡沒想到早上才和外婆說了這事,她這會兒就開始整理了,看著有些拿出去都可以賣出天價的古董,郁齡有點兒頭疼,說道:「阿婆,不忙這個,先放著吧。」

  「放著做什麼?你嫁人了,我們可不能沒有表示。這些年我沒給你存下什麼,錢也沒有多少,能給你的也只有這些當年你外公置辦給我的嫁妝和他留下的東西,給你就收著。」

  郁齡扁了扁嘴,知道自己再拒絕的話,外婆就要生氣了。

  她湊過去,翻了幾個陳舊的紅漆描金月季花的匣子,見有些東西因為歲月的原因已經失去了當初的光華,變得並不起眼,忍不住拿起一對丹鳳朝陽銜珠釵和一串碧璽石的佛珠手鏈端詳片刻,自然什麼也看不出來。

  她湊近奚辭,趁外婆不注意時,小聲地問他:「你覺得這些東西是法器嗎?」

  奚辭瞥了一眼,頓時哭笑不得,說道:「不是。」

  郁齡有些失望,又抓了一個古硯和一把白面描金川扇,繼續問道:「這些呢?」

  「不是。」

  連續拿了幾樣挺有古韻的東西給奚辭鑒定,發現都不是法器後,郁齡終於死心了,知道外公留下的東西並不是都是法器的,有一個渡厄鈴已經算是不錯的了,這些充其量只算得上是有收藏價值的古董罷了。

  烏莫村生活閉塞,不管外面怎麼亂,也亂不到村裡來,特別是當年的饑荒年代,聽說那時代被毀去的古物古董不知多少,而外婆能保存得好這些,也托賴於烏莫村的與世隔絕,以及外婆對它們的珍視,都收著壓箱底,沒人見著。

  見屋子裡的東西堆得多,奚辭和郁齡幫著外婆一起整理,將要給郁齡的嫁妝堆到一旁。

  郁齡看得歎為觀止,「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們給我留了這麼多嫁妝。」其實這些嫁妝拿到外面去,也是一筆不菲的財富。

  「你外公年輕時是個山匪頭子,悍得很,弄到的好東西多了,這些算什麼?」外婆一臉不屑的樣子,老人家不是不知道這些東西在外面值錢,而是因為出身的原因,壓根兒沒想過用它們換錢什麼的。

  「山匪頭子?」郁齡瞪大眼睛。

  外婆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忙道:「其實他只是偶爾幹點不正經的事情,卻從來不會主動謀財害命,當年我就是這樣被他救的。」

  郁齡:「……」阿婆你不用說了,窩已經明白了。

  奚辭忍不住暗笑,他也沒想到郁天競當年還有這樣的英勇事蹟,看他變成鬼王後如此彪悍,想來生前也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

  終於將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時,郁齡從角落裡扒出一個陳舊的荷包,掂了掂,有點沉,一邊拆一邊問道:「阿婆,還有這東西呢。」

  外婆看了一眼,哎了一聲,說道:「這是你外公送我玩的小印,還以為它丟了,沒想到它塞在這裡了。」

  這時,郁齡已經將荷包裡的東西倒出來了。

  是一個嬰兒手巴掌大的印章,渾身上下黑漆漆的,很不討喜的樣子,以山水入印,下方刻了四個篆字。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8 04:00 PM

第61章

  這四個篆字是小篆。

  郁齡辯認了會兒那四個篆字,有點兒不太能確定上面的字,很快便放棄了辯認,朝外婆問道:「阿婆,這四個篆字是什麼意思?」

  既然是外公送給外婆玩的小印,外婆自然知道它是什麼,隨口說道,「風水陰陽。」

  郁齡哦了一聲,將它塞回荷包裡,遞給外婆,說道:「吶,外公送你的。」

  外婆接過後,直接將它放到整理出來給郁齡的那一堆嫁妝中的一個箱子裡,說道:「這小印雖然不討喜,不過它本身選用的材質不錯,聽用是用上好的玉石雕琢成的,給你當嫁妝吧。」接著對奚辭道:「阿辭,這些嫁妝你先搬到你們房裡,到時候回縣城時再帶過去。」

  奚辭笑著應了一聲好,看了眼那裝著小印的荷包,再看兩個無知無覺的女性,臉上的笑意微深。

  奚辭幫忙搬東西過去了,郁齡想到他手上還有傷,忙過去幫著一起搬,對他道:「你手上的傷還沒好,不要用力,我來搬行了。」

  「不用。」奚辭在她反對之前,用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輕輕鬆鬆地托起一個因為放了東西約莫有五十斤重的大木箱子,對她溫和地笑道,「你知道的,我的力氣很大。」

  郁齡:「……」

  想起他說可以扛起一頭牛的力氣,郁齡無語了下,見他面上沒有任何勉強之色,就將這些重活交給他了——她想幫忙他也不給。

  奚辭忙碌地搬東西時,郁齡膩在外婆身邊,舉著戴著那串渡厄鈴的手,故作好奇地道,「阿婆,你看這條手鏈怎麼樣?外公從哪裡得到的?它有什麼來歷嗎?」

  外婆看了看,搖頭道:「你外公當年從外面弄到的東西多了,我也忘記嘍。」

  好吧,郁齡覺得她對外公的印象要改一改了,外公可不只是相片裡的那個年輕英俊的男人,年輕時可能還做了很多不為人知的輝煌事蹟,縱使現在變成了一個身不由已的鬼王,經歷也是夠奇特的,不管做人做鬼,外公好像都挺讓人神奇的。

  不過她倒是有點兒好奇外公年輕時那麼悍,為什麼會隱居在烏莫村中當一個平凡普通的村民呢?他們在村裡活了大半輩子,直到媽媽長大後考上大學,在城裡工作,他們依然沒有想過要離開村子。

  「阿婆,和我說說外公年輕時的事情吧。」郁齡膩著外婆道。

  外婆起初並不肯,畢竟在她心裡不管丈夫當年是幹什麼的,但是他救了自己,後來帶她回烏莫村,然後他們結婚、一起生兒育女。他們在一起渡過了三十年的歲月,相濡以沫,互相扶持,感情深厚,縱使丈夫去後,他依然在她心裡留下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記。

  她希望在這些晚輩的心裡,丈夫的形象是正面良好的,能起到一個榜樣的作用。

  所以從來沒有和女兒、外孫女提過丈夫年輕時幹過什麼彪悍事,甚至所謂的救命之恩都被外婆美化過了,以至不管是女兒和外孫女,都以為郁天競就是一個普通的烏莫村的村民罷了。

  「阿婆,說嘛~~」

  一向不撒嬌的人撒嬌起來,簡直要人命。

  奚辭搬了一輪過來,就看到膩到外婆身邊撒嬌的郁齡,一改往常懶散的樣子,嬌裡嬌氣的,雙眼氤氳著水汽,撅起紅唇,在他眼裡,簡直可愛到爆,根本沒辦法移開目光。

  於是奚辭也拖了張凳子過來,準備聽外婆講那過去的事情。

  外婆看外孫女和外孫女婿的樣子,壓力有點兒大,只得簡單地挑了點說,「你們知道的,咱們村子這一帶當年可是山多人悍,就像那句話說的,窮山惡水出刁民,雖然山水不惡,可因為民風彪悍,那刁民也多,個個都是悍的。

  沒建國之前,這一帶簡直是土匪窩子,就算是建國後,因為這一帶比較落後,道路又不通,國家很多政策都沒能推行到這裡,導致當時很多人做事仍是講究什麼江湖匪幫義氣,一言不合抄傢伙砍人的都有。」

  然後外婆又舉了幾個例子,「像你權叔、阿光叔他們,別瞧著他們現在老了,在他們年輕時,有一次,隔壁村的人欺負咱們村的一個小閨女,這些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們叫上村裡的一眾青年,抄起傢伙就浩浩蕩蕩地過去打人,聽說都嚇到了隔壁村的村長,還以為是鬼子又進村來搶了,後來聽說隔壁村有幾個都進了醫院。幸好當時交通閉塞,警察也管不到咱們這兒來……」

  「外公呢?年輕時是做什麼的?」發現外婆就要將話帶跑了,郁齡忙將歪掉的樓歪回來。

  外婆白了她一眼,「他能如何?他年輕時就是個山匪頭子,時常在外面浪蕩,好些人都說他是個天生壞胚子,不幹正經事,誰惹著他,下狠手可厲害著,這十里八鄉的人怕他怕得要死,年紀大了,也沒人願意將女兒嫁給他,覺得他愛惹事又沒本事養家,也擔心閨女嫁了他後,要被他給連累了。恰巧那時我家出了事,他路過時將我救了,我當時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命一條,不跟著他能怎麼辦?後來他讓我嫁他,就和他將婚事辦了。」

  「結婚後,他倒是沒有出去外面浪蕩了,跟著村裡的老人學手藝種田,偶爾會去縣城裡打點小工賺錢,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後來有了你媽媽後,他就不怎麼出去了,一心一意供養敏敏讀書……」

  一個午休時間,郁齡和奚辭聽了外婆說起很多長輩們的往事。自從五歲起,因為媽媽的去世後,因為種種原因,郁齡再也沒有聽過長輩曾經事情,這次倒是一次性地瞭解到了母親和外公他們的很多事。

  離開外婆的房間後,郁齡和奚辭回房。

  雖然已經是下午了,但對於沒事幹的年輕夫妻來說,在房裡消耗一個下午其實也是一件很吸引人的事情,況且郁齡還要給奚辭的手上的傷換藥,有點擔心剛才搬東西時,是不是傷口又繃裂了。

  檢查了奚辭手上的傷,上面已經沒有昨晚那種像是被火灼焦的痕跡,但是手掌心仍是有幾條觸目驚心的裂痕,可以看到裡面的血肉,看得她心臟都抽了一下。

  默默地給他敷藥、包紮繃帶後,郁齡抬頭見他俊秀的臉龐除了溫和柔軟的笑容外,沒有其他痛苦的神色,那副安靜恬淡的模樣,幾乎讓人忍不住心動。

  然後她衝動地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他的臉果然又開始紅了,眼睛因為喜悅而有些潤澤,攬過她的身體,同樣給了她一個充滿溫情的吻。

  溫情脈脈片刻後,奚辭將堆放到角落裡裝郁齡嫁妝的一個大木箱子中拿出那個裝小印的荷包,直接遞給她。

  郁齡一臉問號地看他。

  「這是風水印鑒。」

  郁齡:「……」

  郁齡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一時間,臉色有些古怪,甚至是懵逼的。然後將那方黑色的小印倒出來摸了摸,摸來摸去都覺得它看起來就像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忍不住問,「真的?可是它看起來一點也不高大上。」

  從外公那兒得知申濤跑到烏莫村設計了這麼多事是為了風水印鑒,甚至連異聞組的人都為了確認它的真實性而特地走一趟,導致風水印鑒在她心裡,已經變成了一個很高大上的玄門至寶。

  至少不應該是這種被隨隨便便地塞在角落裡發黴的外公送給外婆的玩物之一啊!

  這真是太不高大上了,也太出人意料了。

  這也是她先前沒有懷疑它是風水印鑒的原因,還以為只是個普通小印呢,就算上面的四個篆字「風水陰陽」聽著怪怪的,一時間也沒有往那兒想。

  奚辭忍不住笑了下,「這沒什麼,越是歷史悠久的東西,越容易被做成法器。你看這串渡厄鈴,它確實不起眼,但是它在玄門之人的眼裡,可是無價之寶。」

  不管是渡厄鈴,還是風水印鑒,在玄門人眼裡,它們都具有非常可怕力量的法器,若是落在一些不法之徒手裡,他們能造成的破壞性堪比鬼王,天師在戰鬥中有它們加持,戰鬥力會上升幾成。

  在奚辭的解釋中,郁齡不得不接受了他們家有渡厄鈴和風水印鑒的事情,接著又有些疑惑地說:「外公為什麼會有這兩樣東西,而且還懂得它的用處?難道外公也是玄門中人?」

  至於作為一個普通人類,她除了能看到鬼怪外,壓根兒感覺不到什麼法器之類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可以去問問大米。」奚辭建議道,他雖然是個活了不短時間的大妖,但性格影響,以前很少關注人類社會,很多事自然是沒有放在心上,自然也是不知道的,沒辦法給她答案。

  郁齡覺得,自從見到了變成鬼王的外公後,生活中的迷團一個接著一個襲來,讓她都有點應接不暇,偏偏因為外公已經不見蹤影,也不知道從哪裡去找一個被人操控鬼王,很多答案都尋求不到。

  不得已,兩人只好去找米天師了,誰知卻聽說米天師吃過午飯時,帶井宏博和婁悅去爬西山了。

  「在西山頂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烏莫村的整體面貌和風水,大米應該是借這方式打消他們對風水印鑒與烏莫村風水的疑惑。」奚辭解釋道。

  郁齡聽後,只得先作罷。

  兩人在屋子裡耗到傍晚,直到外面的太陽快要落山了,氣溫沒有那麼炎熱時,才出窩去外面逛逛。

  郁齡主動拎了一個菜籃子,和奚辭一起往自家的菜地走去。

  經過一條小溪時,郁齡看到清澈的溪水裡有魚蝦悠然遊過,突然玩心大起,朝奚辭招招手,將菜籃子交給他,而她脫掉了腳上的平跟涼鞋,踩在溪中的一塊石頭上,然後將菜籃子浸入水中,開始撈魚蝦。

  村子裡有一條小河和兩條溪,還有很多山澗,經過郁齡外婆家門前的這條小溪相對淺一些,水都是從山中流下來的,非常乾淨清澈,沒有受到絲毫的污染,夏天天氣炎熱時,很多孩子都喜歡到河裡溪邊玩水。

  夏天的時候,有很多孩子直接到溪裡捕捉小魚小蝦,然後將這些東西變成餐桌上的一道葷菜,河蝦炒韭菜是一道十分不錯的農家小菜。

  「小心別摔著了。」奚辭笑著叮囑,站在岸邊看著她玩,並不擔心。

  郁齡揮了揮手,一邊撈蝦一邊自信地道:「我小時候經常和表哥表姐他們去河裡撈魚蝦,不會摔的。」

  確實如郁齡所說,小時候經常幹這事,已經是純熟的技術工了,不一會兒,就撈出了一大碗河蝦來,都是一些小蝦米的多。至於那些小魚,她放生了,只留了一條一斤重的草魚,這條倒黴的草魚應該是魚塘那邊漲水時不小心遊到溪裡的,藏在水草中,被郁齡撿了個大便宜。

  有魚有蝦,今晚的菜單已經出來了。

  等奚辭將郁齡撈到的魚蝦送回家裡,兩人繼續歡快地往菜地而去,一邊走一邊悠閒地說一些鄉村裡的趣事,兩人臉上都帶著笑意。

  晚飯是奚辭掌廚、郁齡幫忙打下手,很快幾道色香味全的農家小菜就出窩了,空氣中彌散著一種米飯香和菜香混合的味道,不說味道,光是顏色就讓人食指大動。

  米天師就像聞到肉的狗,準時進門,看到桌上幾道,剛炒好的農家小炒菜,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很積極地幫忙端菜盛飯,又去請外婆上桌,積極得很。

  吃過一頓豐富的晚飯後,天色稍晚,便有鄰居家的老奶奶和大嬸們拿著蒲扇過來納涼閒聊了。

  郁齡和奚辭他們坐在邊上喝茶,米天師小聲地和郁齡道:「井宏博他們傍晚時離開了,不過雖然他們相信了村裡的風水和風水印鑒無關,但是風水印鑒一日沒有下落,我擔心還會有其他人繼續來村裡找,這年代想撿便宜的人可不少。」

  聽到這話,郁齡的神色又有些古怪,看了奚辭一眼,說道:「我找到它了。」

  「啥?什麼?」米天師的聲音瞬間拉高,讓正在和幾個老姐妹們說話的外婆看過來,他趕緊朝那群老人家露出無敵燦爛笑容,直到他們繼續閒話家常後,才小聲地道:「找到了?在哪裡找到的?我能看看麼?」

  最後一句話問得可憐巴巴的。

  那可是傳說中的玄門至寶,而且還有掌陰陽之路的功能,但凡是有眼力見的天師,都會心動的。

  郁齡倒也沒有小氣地不給他看,回房拿出來,隨便地丟給他。

  米天師差點被這位大小姐隨便的動作弄得心臟都跳出來。

  這可是玄門至寶啊,姑娘你腫麼能這麼隨便呢?

  米天師譴責地看了一眼不識貨的大小姐,方才小心翼翼地打開荷包,將風水印鑒拿出來,手托著那黑色的小印,摸著上面雕刻的山水,就差要拿放大鏡來仔細觀察了,那山水其實雕得很好,甚至連細節都栩栩如生。

  將風水印鑒摸來摸去一會兒,米天師方才籲了口氣,將它還回給郁齡,說道:「確實是風水印鑒,我能感覺到它上面的法器波動。」

  郁齡接過後將荷包的帶子繫上,勾在手指間轉了轉,見米天師的眼睛隨著荷包轉來轉去,一副小心肝都顫了的模樣,便問道,「對了,我還不知道它有什麼功能呢。」

  米天師很想說大小姐你別這麼轉了,萬一不小心摔了,就算摔不壞也很考驗人的承受力啊。嘴巴自動地解釋道,「它能掌陰陽之路,換句話來說,不管是陰間陽間的路,它都能掌管,還能和陰差搶鬼魂呢,用途可大了。」

  郁齡想了想,問道:「像雲家的引魂燈一樣?」

  引魂燈是雲家的法器之一,在渡鬼魂是特別方便,能自動打開一條通往黃泉的路,引那些因為執念而滯留在陽間的鬼魂進入黃泉路投胎。

  「它可比引魂燈更厲害。」米天師一副她小瞧了風水印鑒的模樣,不僅為她科普了一下風水印鑒在玄門的地位及用處,還貶了下雲家的引魂燈,可見他依然對雲家不待見。

  郁齡淡淡地聽著,手指一下一下地轉著那方風水印鑒,半晌,終於下了個決定。她看向米天師。

  米天師的眼睛仍黏在那裝著風水印鑒的荷包上,發現她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以為她誤會自己對它有企圖,忙尷尬地笑了下,說道:「你放心,這是你的東西,我這人還算是有底線的,不會輕易搶奪他人寶物。不過這東西,我建議你好好收著,不到萬不得已,別隨便拿出來,你知道的,申濤背後的人還沒有查明,就怕他們會為了搶它不擇手段。」說到這裡,他看看了奚辭一眼,覺得有奚展王在,不長眼地跑過來搶的人估計也是討不了好,不用擔心的。

  郁齡嗯了一聲,看著他道:「米天師,我有個請求……」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8 04:02 PM

第62章

  米天師的注意力仍放在她手指頭勾著的荷包上,聽到她的話,漫不經心地問道:「什麼?」

  這時,郁齡湊近他一些,聲音壓得極低,要不是米天師也是從小就修練,根本聽不清楚她的聲音,只是聽清楚後,他幾乎呆滯了。

  「我想見我媽媽。」

  「……」

  他的視線落到她臉上,在天邊昏暗曖昧的光線下,她的神色格外地認真,認真到他有點頭皮發麻,下意識地又問了一遍,「什麼?」

  「我想見我媽媽,她叫郁敏敏,十八年前去世的。」郁齡盯著他,「你可以幫我的吧?」

  米天師被她的眼神弄得頭皮發麻,下意識地道,「美女,你要知道,伯母既然已經去世十八年了,這時間段太遙遠了,可能已經去投胎了……」

  郁齡仿佛沒有聽到他拒絕似的,繼續道:「如果你答應,以後只要你有困難,需要用到風水印鑒或者渡厄鈴,我可以免費借你使用,甚至如果你需要我幫忙,我也可以幫你。你知道的,我外公昨晚傳了我正確使用渡厄鈴的方法,效果很明顯,我可以輔助你們天師戰鬥。」

  聽到這話,奚辭忍不住看她,心裡歎了口氣。

  他知道郁齡有多害怕直接面對那些非人類生物,可是這會兒,能給出這樣的保證,可見她心裡有多擔心她媽媽,擔心她媽媽像外公一樣,死後不得安生,所以想確認一下。

  沒有接觸過,不會知道死亡其實是另一種生命的伊始,並不算生命的終止。

  米天師雙眼一亮,要知道天師雖然有術法有符籙,但是在遇到厲害的妖魔鬼怪時,如果有厲害的法器加持,勝算也大一些,安全性有保障。否則要是倒黴催地遇到一些自己對付不了的鬼煞妖魔,不說逃命了,小命都被折在那裡,往年天師勢弱,死於強大的妖魔鬼怪中的也不少。

  「這個……美女,我不能保證伯母還在,她已經死了十幾年,如果不是已經投胎了,就可能因為執念還留在陰間等待投胎的機會,除非還有什麼意外。」

  「嗯,我知道,我就是想讓你幫我查查我媽媽現在的情況,我寧願她已經平安去投胎了,可是……」郁齡認真地道,「外公的事情,給了我一個提醒。」

  聽到她的話,米天師馬上嚴肅起來。

  這時,奚辭也道:「大米,這事就交給你了。」

  米天師可恥地被誘惑了,渡厄鈴和風水印鑒的誘惑太大了,就算它已經有了主人,但只要主人答應幫忙,一切都好商量。加上奚辭都開口了,要知道這個大妖很少會有求人的時候,米天師自然要為兄弟兩肋插刀了。

  他想了想,說道:「其實這事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開壇做法,先招魂看看,如果沒辦法招到魂,證明伯母已經不在陽間,那就要找一個陰間的鬼差問下伯母的情況。首先,這得需要至親的血。」

  郁齡馬上道,「用我的。」

  「其次,需要風水印鑒打開陰陽路,不然靠我一個人,我可沒辦法開啟陰陽路找陰差。」

  「沒問題。」

  「最後,先去殺只雞吧,雞用來賄賂陰差,雞血要保持新鮮。」

  郁齡:「……」

  直到那些老太太們離開了,趁著外婆洗完澡回房看電視時,郁齡和奚辭去隔壁權嬸家借了一隻雞——由於外婆身體不好,他們家已經不養雞了,然後進廚房將門關上,殺雞放血,接著將雞拔毛後直接煮了。

  米天師也在屋子裡準備今晚開壇做法事宜,連續畫了好幾張符,心裡暗暗地慶幸著今天婁悅他們離開了,要不然讓他們知道自己竟然要開陰陽路找陰差問魂,可要被罰的。生者不能干預死者的世界,這是天師的守則之一,所以才會有陰陽相隔之說,天師尤其要恪守這規則。

  如果沒有風水印鑒幫忙打開陽陰路,憑他一個人根本沒辦法打開陰陽路,要是強行打開,將會受到反噬,輕則受傷,重則離魂被迫鎖留在陰間。

  也是因為有風水印鑒,所以米天師才決定幫這個忙,這算是一種偷渡吧。

  想到這裡,米天師利落地畫完一張符,忍不住歎了口氣。

  「郁齡啊,你們在廚房做什麼?」

  門外響起外婆的聲音,不說米天師畫符的手抖了下,奚辭也有種做壞事被長輩抓包的尷尬感,他還沒有做過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

  然而,某位大小姐格外地淡定,打開廚房的門,見外婆站在自己的房門口朝這兒看來,面色不變地說道:「阿婆,我們正在煮雞呢,我想吃雞。」

  外婆被她的話弄得無語了,「晚飯沒吃飽?」回想了下,晚飯外孫女好像確實沒吃多少,反倒是米天師吃得很香。

  「嗯,突然很想吃奚辭做的口水雞,可好吃了。」郁齡臉皮很厚地說,「阿婆要不要吃?」

  外婆好笑又好氣,「都要睡覺了,哪裡還能吃?你們自己吃吧,睡前別吃太飽,對身體不好。」

  「哎,知道了。」

  外婆也沒有過來,去洗漱了下,就回房睡覺了。

  米天師從房裡探出個頭來,朝望過來的郁齡比了個大姆指,發現這美女臉皮真厚,忽悠起人來比自己還厲害。

  開壇做法的時間選在午夜,因為午夜時分天地間的陰氣最盛,招魂問鬼問路都很方便。

  趁著時間還沒到,郁齡先是去洗了個澡,打算如果今晚能見到媽媽,要給她一個最好的印象。

  洗澡的時候,她特地看了下窗口,沒有什麼黑影,想來昨晚那個黑影應該是申濤的法器用來偷窺之類的,就不知道是什麼了。

  今天早上特殊部門的人將申濤押走後,好像也將申濤身上的法器帶走了,米天師雖然想留下,但發現申濤的法器太過邪門,以他現在的能力,不足以驅除上面附著的惡靈,只好由他們帶回組織去處理。

  洗好澡後,郁齡穿了一條嫩綠色的連衣裙,腰間繫著編織腰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身,整個人顯得婀娜多姿。當然,手上依然戴著那串渡厄鈴,大概以後如果沒事的話,她都會佩戴著它,畢竟它有防禦、驅厄渡難的作用,戴著沒壞處,說不定關鍵時候還能幫她呢。

  快到午夜時,米天師又用了點手段屏蔽了周圍的感知,接著在院子前的空地上開壇做法。

  將煮熟的雞擺上,中間放著一個香爐,點了兩支香,還有兩根繪上符紋的紅燭,旁邊一個暗紅色的託盤,託盤上放著一些糯米,一個空的白玉碗。

  到了午夜時分,米天師手持桃木劍,開始做法。

  郁齡和奚辭站在一旁觀看。

  周圍漆黑一片,璀璨的星子突然沒入烏雲,整個世界十分安靜,連蟲鳴也蟄伏,雖然沒有像昨晚那般風雲驟變,天地失色,可是這樣安靜的夜裡,這充滿了玄幻色彩的一幕,依然讓郁齡產生不小的壓力,要不是想要確認一下媽媽的情況,她根本不會主動參與這種事情。

  她怕媽媽和外公一樣,死後都不得安寧,所以才會對米天師提出這個要求,想要確認一下。

  突然一條手臂環著她的肩膀,將她攬到熟悉的懷抱,驅散了夜間的涼意,也讓她的心瞬間安定下來。她抬頭看向身旁的男人,暗暗地告訴自己,其實沒有什麼可怕的,因為她身邊還有他。

  這時,米天師已經開始跳大神了——不,在邊跳邊念咒了,看起來挺像跳大神的。

  他跳了兒會,甩出幾張符,符紙在半空中燃起,他用桃木劍指向符紙,念道:「烏莫村郁敏敏,還不速速歸來?」

  風突然吹了下。

  這詭異的風讓郁齡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她忍不住轉頭張望,什麼都沒有看到。

  米天師又念了兩次,依然是每次都有一股陰風吹過,但結果什麼都沒看到。

  符已經燃完了。

  奚辭低頭對郁齡道:「大米招魂三次,她都沒有來,證明她應該不在陽間。」不過,幾次陰風吹過,又有點不同尋常。

  郁齡聽了鬆了口氣,不在陽間,證明就在陰間。

  米天師見招魂不來,眉頭微蹙,和奚辭一樣,那陰風吹了三次,心知有異。接著拿著旁邊那碗新鮮的雞血灑在糯米上,桃木劍向前,戳起一張符,晃動了下符紙便燃了。

  暗紅色的託盤上的糯米被雞血一淋,沾上了黏稠的雞血,接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起來,像有生命的水一樣,最後凝成了兩個手巴掌大的血糯米Q版人,還會揮動四肢,靈活靈現。

  這一幕看起來實在很驚悚,郁齡忍不住又往奚辭身邊湊了下。

  血糯米人生成後,米天師繼續念念有詞,再次拋出幾張符紙,用桃木劍刺穿的瞬間,咬破手指將血抹在風水印鑒上,然後將之拋起來。

  風水印鑒在半空中迅速變大,由一個黑色的不起眼的小印變成了一個臉盆大的山水大印,透過燃燒的符紙的光,甚至可以看到上面的山水變得靈動起來,黑色中透著一股邪異的血紅色,卻又不顯惡意。

  簡直就像在看大片一樣,郁齡目不轉睛地看著,也想看看被玄門推崇的法寶——風水印鑒是怎麼使用的。

  山水印鑒在空中放大後,山水靈動,刮起了一道細細的風,那風很柔和,卻在半空中撕開了一條比周圍的夜色更黑的裂縫,在裂縫生成時,其中一隻血糯米人飛了起來,直接投入了那裂縫之中。

  米天師又念了道咒語。

  裂縫中猛地刮起了一道陰風,吹得眾人的衣服都往後貼去,渾身發寒,但是奇異的是,法壇上的紅燭和嫋嫋騰升的香煙卻是紋絲不動,十分詭異。

  下一刻,一個穿著古怪的衣服的鬼出現在裂縫前,周身陰氣繚繞,森然可怖。

  這個應該就是陰間的陰差了。

  那陰差先是看了一眼頭頂強行開路的山水印鑒,眼中露出些許異樣,接著看向在場的人,陰冷空靈的聲音在眾人腦海響起:【爾等何人,為何開陰陽路?速速招來,否則莫怪本使對爾等不客氣。】

  陰陽素來不相干,陰間不管陽間事,陽間亦不得插手陰間事,界線分明,如果強行插手,守陰間的陰差會不客氣。

  米天師很有禮貌地作了一個揖,說道:「這位陰使,冒然打擾了,如今有信女得知親人逝後不得安寧,想要確認一下親人的安危,方才會以此之法冒然打開陰陽路,還望陰使見諒。」說著,米天師又奉上一隻血糯米人。

  血糯米人飛過去時,陰差伸手接住,便道:「這次就算了,你們要找哪個陰魂?」

  「烏莫村郁敏敏。」米天師說道,然後轉頭朝郁齡看了一眼。

  郁齡忙上前來,用準備好的小刀戳破手指,將流出來的血滴在那空著的白玉碗上。

  米天師端起白玉碗,倒了些乾淨的泉水上去,然後將那血水往前沷去。

  陰差閉著眼睛一會兒,方才道:「陰間沒有烏莫村郁敏敏。」

  「不可能!」郁齡臉色煞白地開口,「她在十八年前的五月三日去世。」

  陰差的目光移向她,嘲諷地道:「你是在懷疑本使?一個和妖類混在一起的……」

  「陰使莫生氣。」米天師滿臉大汗地截斷陰差的話,說道:「陰使,我們並非質疑你的話,而是烏莫村郁敏敏已死十八年,早應該進陰間投胎了,所以……」

  「十八年前烏莫村郁敏敏的魂,陰間所登記的過黃泉路的鬼魂中沒有記錄,應該還滯留在人間,被什麼東西屏蔽了她的鬼魂,陰差雖然負責引魂進陰間,但往往有很多意外導致一些鬼魂沒辦法及時被陰差帶走,以至於成為遊魂。」

  陰差解釋道,接著又看了一眼上方的風水印鑒,眼裡滑過些許異色,便轉身離開了。

  陰差離開後,那由風水印鑒撕開的陰陽路再次合起來,不一會兒,那種森然陰氣也跟著消失,整個世界再次恢復平靜。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8 04:05 PM

第63章

  夜深人靜,郁齡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翻了會兒身,終於被一雙手臂攬進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那帶著特殊花香的味道,清新怡人,不過會份濃烈也不會過於淺淡,恰到好處,儼然成為他身上的一種特色標誌,非常好認。

  默默地伸出爪搭在他身上,她趴在這個熟悉的懷抱裡,將臉埋進他的胸膛間,一直浮躁的心情終於安穩幾分。

  一隻手在她頭上摸了摸,她悶聲道:「別亂摸,你手上的傷還沒好呢。」

  「快好了。」他的聲音蘊著輕淺的笑意,在寂靜的夜色中,如流淌的山泉,乾淨清澈。

  郁齡聽後,便不吭聲了。

  奚辭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說道:「你不用太擔心,媽媽應該沒事的。」

  「可是……」

  「招魂時,有三股陰風吹來,雖然沒有看到她的鬼魂,但這表明她應該在陽間,卻不是一個自由的遊魂,想必是被困在什麼地方了。如果她也像外公一樣被人捉去煉鬼,招魂時,陰風是不會起的。」奚辭慢慢地給她解釋道。

  郁齡抿了抿嘴,先前米天師的意思也是這樣,可她覺得,這兩個男人其實是想讓她寬心罷了。只有一天沒有找到媽媽的魂魄去處,她就不能安心。

  「好了,乖乖睡覺,我們會幫你找她的,只要她還在陽間,總能找到的。」

  郁齡嗯了一聲,將臉又往他懷裡貼了貼,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強迫自己入眠。

  這一折騰,又折騰到淩晨三四點才睡,早上起床時,自然又遲了。

  她揉著有些昏沉的腦袋爬起身,呆呆地坐了會兒,直到門被人打開,明亮的光線浸透進來,滿室變得亮堂。她轉頭望去,就見穿著淺灰色休閒服的奚辭端著一杯水進來。

  「還要再睡會兒嗎?」奚辭坐在床邊,幫她將垂落到臉頰旁的頭髮勾到耳後,露出她漂亮白晳的臉蛋,因為睡眠不足,她的神色看起來有點憔悴,整個人都有點兒傻萌傻萌的。

  連續兩晚都折騰到淩晨三四點才睡,對於向來生物鐘準時又超級愛懶床的郁齡來說,實在是有點兒難受,她呆呆地嗯了一聲,然後反應過來,又搖搖頭,說道:「不睡了,睡多了阿婆會擔心的。」

  奚辭沒說什麼,將泡好的檸檬蜂蜜水端給她喝醒醒神。

  酸甜適中的檸檬蜂蜜水很好地驅散了睡意,她伸了個懶腰,決定不再懶床,爬起身。

  打理好自己後,她和奚辭一起去吃早餐。

  已經九點多了,在習慣早起的村人來說,這個點是太陽曬屁股的時候,就算愛睡懶覺的孩子也不會起這麼遲。所以外婆一看到她,再看看奚辭,就忍不住想歎氣。

  郁齡:「……阿婆你怎麼又對著我歎氣了?我沒長一張讓人看了想歎氣的臉吧?」

  外婆端著一碗剛煮好的紅豆粥出來,白了她一眼說道:「幸虧你已經嫁人了,不然我真擔心以後怎麼嫁得出去喲。你看看,都什麼時候了,還有誰像你這樣的小閨女愛懶床的。」

  那是因為她早上才睡,根本沒睡幾個鐘頭好不好?

  郁齡直接扭頭,不聽外婆的嘮叨。

  吃過早餐,在外婆的眼皮子底下,郁齡也不好回去補眠,只好頂著有些抽痛昏沉的腦袋,跑到桂花樹下的石椅上坐著吹風,看起來一副很沒精神的樣子。

  郁官香從地裡回來,手裡提著一串剛割下來的香蕉,還是青皮的,需要放些天才熟,不過能放得久。經過郁外婆家見到她,過來打了聲招呼,將這串香蕉送給她,問道:「郁齡姐,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去鎮裡看看?今天是集市,大夥都要去趕集呢。」

  郁齡轉頭看她,想了想,說道:「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十點鐘就出發了,二太爺他們的車在村口裡等著。」

  距離烏莫村最近的是容鎮,烏莫村的村民一般將山貨拿出去賣,都會選擇容鎮,那裡會有一些來自縣城或市裡的人過來收購。賣完山貨後,村民會順便在容鎮中買點生活必須品回去。

  容鎮並不算大,每月逢三數是集市日,附近的幾座山中的村民們都會在集市時去鎮裡交易買賣東西,整個鎮裡的幾條街都會非常熱鬧,甚至有很多特色的小吃非常可口。

  郁齡剛想著家裡有些生活用品沒有了不如趁這機會去買些回來,米天師就躥出來了,對郁官香笑得很是親切燦爛,「官香啊,容鎮的集市好不好玩?有什麼好吃的?」

  郁官香已經知道這位有點兒神神叨叨的天師吃貨的本性,笑道:「米大哥,容鎮好吃的東西可多了,都是咱們這邊的特色小吃,你去了絕對不虧。」

  「好,去了!」米天師直接拍板。

  決定去鎮裡趕集,郁齡便振作了下精神,去和外婆說了,「家裡有些生活用品沒有了,我去買些回來。阿婆你去不去?」

  「老了,沒那體力和人擠,你們去就好了。對了,幫我買些納墊用的線頭回來,已經用完了,其他的你們看著辦。」外婆說著,見米天師一副興奮的樣子,笑呵呵地道:「鎮上羅老頭家的炊粉一絕,還有黃記的牛腩粉,那牛腩的滋味可好吃了,阿齡的外公和她媽媽都喜歡吃,還有老街口的那家老面餛飩……」

  米天師默默地抹了下快要流出來的口水,蹭到外婆身邊,笑呵呵地道:「郁婆婆,你們這邊果然是個寶地,連好吃的都這麼多。」

  外婆一副與有榮蔫的樣子,半輩子生活在這裡,已然將之當成自己的故土,雖然貧窮了點,可平安喜樂,沒有什麼不好的。

  奚辭看了看米天師吃貨的樣子,忍不住撐了撐額頭。

  原本米天師決定今天離開烏莫村的,不過看他現在的樣子,只怕還想多賴幾天,恰好躲過異聞組的那些煩心事。

  準備好後,奚辭拎著一個編織的彩色袋子,和郁齡、米天師一起去了村口,然後坐上二太爺的驢車。

  等在村口的驢車有三輛,其中兩輛堆放著用籮筐裝著的各種山貨草藥,一輛坐人。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年輕人是開著摩托車,車子上也放了籮筐。

  等人差不多了,二太爺揚起手中的竹鞭子,吆喝道:「坐好了,出發嘍。」

  霎時間,牲畜的叫聲、摩托車啟動的聲音、車輪輾過地面的聲音交織匯成一片,陽光透過村口那棵高大的老柚樹灑落到人們身上,涼爽的風吹過,整個世界充滿了安靜從容的生活氣息,一種屬鄉村特有的悠然步調。

  郁齡照例是和奚辭坐在一起,米天師這回沒有擠到車轅上和二太爺坐在一起,而是坐在奚辭的另一邊,攀著車沿和其他人搭話。

  奚辭拿手機玩植物大戰僵屍的遊戲,郁齡吹了會兒山風,將身上披著的薄外套攏緊,便靠著奚辭打盹。

  原本只是想要打個盹補充精神的,誰知奚辭將她撈到懷裡,給她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後,腦袋暈暈沉沉的,伴隨著周圍人們談笑的聲音,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不知何時,奚辭收起手機,打開一把太陽傘給她遮擋陽光,一隻手攬住她的腰,低頭看著靠在懷裡睡得香甜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溫暖柔和的笑容。

  其他人依然一邊趕路一邊說笑,看到兩人的模樣,笑了下,幾個長輩心裡也寬慰,覺得奚辭是個懂得疼人的。

  米天師聽了略有些詭異,摸摸心口,發現自己的心臟承受力真是越來越好了。他看了一眼垂頭睡覺的人眼皮底下的青色,湊到奚辭身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耳語道:「她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

  奚辭嗯了一聲。

  「喂,你不覺得,她平時很容易疲憊麼?睡眠時間總比常人多一些。」米天師繼續道。

  自從這兩人結婚後,他這個電燈泡也算是和他們相處了一段不少的時間了,發現這位大小姐每天都要懶床,起床時總是懶洋洋的,她外婆有事沒事總要嘮叨一下,卻從來沒有想過糾正她。

  仿佛在老人家心裡,她懶床的壞習慣雖然不好,卻是理所當然一樣,嘴裡嘮叨得凶,根本捨不得糾正她。

  奚辭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神色變得冷冽幾分。

  米天師搓搓手上的寒意,繼續道:「她這是在提前透支生命。」

  奚辭的神色更冷了,輕輕地摸著懷裡人的背,用一種不緊不慢的力道輕拍撫著。

  米天師肝顫了下,覺得自己真是宇宙超級好基友了,哪裡能找得到他這麼好的基友,冒著生命危險地去撞冰山。

  「奚老大,她是妖蠱之身,短命之相,這種命格很難改啊。」

  奚辭神色有些變幻不定,半晌方道:「我知道。」從她三歲時遇到她,他就知道了。

  米天師糾結了下,決定還是不去嘴賤了,免得到時候自己要倒黴。

  他心裡哀歎一聲,自古以來人和妖的壽命向來不對等。人類的壽命太短暫了,撐死了也只有百年左右,妖則不同,只要不是遇到什麼天罰和人禍,妖擁有漫長的壽命可以揮霍。想像一下,當人類已經垂垂老矣,而與他們結合的妖卻依然年輕貌美,想想就悲劇好麼?

  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人和妖結合向來也沒什麼好結果,不僅在壽命上,還有其他很多方式上。

  奚展王找個人類結婚沒關係,但也不要找個短命的啊?

  奚辭沒理會米天師的哀歎,他低首看著懷裡的人,對自己道,沒關係,他會想辦法改變她的命格,解決她身上的隱患,讓她儘量擁有足夠的壽命陪他。

  想到這裡,他用力攬緊了懷裡的人,直到她不舒服地唔了一聲,方才放鬆手勁。

  快到鎮上時,郁齡迷迷糊糊地醒來,就著奚辭的手喝了幾口保溫瓶裡的苦茶後,終於清醒了,轉頭朝周圍張望,看到很多同樣去鎮上趕集的其他村裡的人,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她已經很久沒有來鎮上逛過了,自從上初中以後,她都待在城裡的多,小鎮倒成了記憶裡一份美好的回憶。

  車子一停下,郁齡等人謝過二太爺後,就一腦袋紮進了熱鬧的大街上。

  恰好已經到了午時,米天師嚷嚷著肚子餓了,他們先去買了黃記粉店的牛腩,直接打包到羅老頭店裡,叫上三碗炊粉,坐在一張小桌子上,就著牛腩吃著又Q又香的炊粉,簡直不能更棒。

  郁齡和米天師都表現出了好胃口,炊粉正是適合炎炎夏天的一道美食,很容易讓人有一個好胃口。

  奚辭依然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只吃素的炊粉和配的青菜,壓根兒沒動牛腩這些東西,郁齡見狀,給他夾了幾塊香噴噴的牛腩。

  奚辭的筷子頓了下,面色不變地吃下。

  米天師看了,不禁有些同情,他知道奚辭的身份,也知道這隻妖是個素食主義者,雖然肉食不會讓他們產生什麼副作用,但是天性使然,並不愛食肉類,以免在他們體內造成過多的精氣。

  可是江大小姐不知道啊。

  米天師覺得吧,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奚展王還不如乾脆地告訴人家姑娘他是只妖,也省得遇到什麼情況總是束手束腳的沒辦法發揮。如果她想要離婚的話,那更簡單了,賴著不就行了,賴到她心軟為止,就不相信她一個人類,還能將只大妖趕走。

  吃過午餐後,奚辭和郁齡去街上購買生活用品,米天師表示他對鎮上的小吃非常感興趣,打算一路吃過去,便和他們約好了集合的時間地點,歡快地一個人跑了。

  「我很久沒來鎮上逛過了,好像變了很多,人也沒以前的多了。」郁齡一邊走一邊和奚辭說道,「現在很多人都搬到縣城住了,留在村子的人越來越少,不過小鎮的味道一直沒有變過。」

  奚辭微笑著傾聽,明白她所說的味道是街上那些小食的味道,還有鎮上佈滿了歷史的房子的味道。

  逛了大概一個小時,將要買的東西都買齊後,奚辭見她神色淡淡的,顯然還有點累,就帶她到路邊的一間涼茶店坐著喝茶休息,然後檢查一遍還有什麼東西沒有買的。

  「還有香皂。」郁齡檢查一遍後說道。

  奚辭聽後,笑道:「我剛才看了,前面就有。你在這裡坐著,我過去買幾塊過來。」

  郁齡嗯了一聲,看著他出了涼茶店,沒入人群中,看了會兒便收回目光,漫不經心地喝著面前的檸檬茶。

  這時,一個人來到身邊,投下一道陰影。

  她以為是奚辭回來了,她抬頭看去,卻見是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朝她笑了笑,還沒等她反應,驀地伸手捏住她的後頸,用力一按,她的身體便軟了下來,毫無反抗力地被她托了起來,然後以一種親密揣扶的姿勢扶出涼茶店。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周圍的人甚至沒有察覺,見她被人親密地扶著,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郁齡的神智是清醒的,可身體卻軟綿綿地沒有丁點力氣,心知有異,不過她並沒有掙扎,無力地抬頭看了看人群,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卻沒有見到什麼熟悉的人。

  離開涼茶店不遠處的街邊,女人將她推到了一輛摩托車上,坐在車上的是一個戴著安全頭盔的男人,看不清面容,等女人扶著郁齡上車時,馬上開車走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9:54 AM

第64章

  摩托車擦著街道旁邊的圍欄疾馳而去,在人群中靈活地穿梭一會兒,很快便離開熱鬧的街道,往鎮外而去。

  郁齡軟綿綿地伏在身後的女人懷裡,幾乎是貼在她高聳的胸脯上,嗯,真的非常有料。而且能聞到她身上一股若有似無的膻腥味,像某種動物特有的騷味,加上現在天氣熱,那味道更是薰人,讓她有些不適地皺起眉頭,手指動了下,發現力氣正在慢慢地恢復。

  她不動聲色地維持著軟綿無力的樣子,眼睛看向前面,發現車子正開在一條並不寬闊的水泥路上,兩邊都是青青水田,綠油油的稻禾迎風招展,偶爾可以看到插在田裡的稻草人。

  摩托車穿過長長的稻田路後,往一個陡峭的斜坡開去。

  遠遠地,郁齡就看到斜坡上的路邊有一個放稻禾的草垛棚,用木頭搭成,現在還沒有到秋收時分,裡面並沒有放新鮮的稻禾,都是一些去年留的老稻禾,紮成了一個個金色的草垛堆在那裡。

  當摩托車即將開過去時,她突然手肘往後擊出,快准狠地擊在身後女人的腰腹上。那女人啊的叫了一聲,一個坐不穩往後仰倒,跌了下去。接著,在那男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她快速地勒住前面開車的男人的脖子,拖著他往旁扭去。

  摩托車瞬間失控,男人被勒得根本控制不住車,車子往旁倒的瞬間,恰好撞到了那草垛的一根木樁上,瞬間兩人都摔到了草垛裡。

  在跌落的瞬間,郁齡眼疾手快地抓住草垛上方垂落下來的一根陳舊的麻繩,下陷在柔軟的乾草中的身體穩住了些許,身體在吊住的瞬間,一腳朝旁邊同樣摔在草垛上的男人的下胯狠狠踹去。

  「啊啊啊——」淒厲的聲音瞬間叫破天了。

  郁齡成功將男人解決後,雙手抓著麻繩,踩著乾草脫離草垛,眼見先前被她撞下車的女人已經頑強地爬起奔過來,趕緊抓著麻繩蹬著旁邊的木樁往上攀,在那女人來到面前時,身體晃了晃,借著力道飛出去,雙腿朝她的胸口蹬去,將她踹得老遠後,她方才鬆開麻繩,跳到地面上。

  單膝著地,很好地卸了落地的衝擊,她站起身,雙手拍了拍。

  嗯,完美!

  發現自己懶散了這麼久,身手還沒有落下,不禁滿意地點點頭。接著走到那被她踹到地上的女人身邊,在她要爬起來時,朝著那胸器一腳踩下去,將她踩得喘了口粗氣後,腳移到她的腰上碾了碾,冷漠地問道:「誰派你們來的?」

  女人雙眼瞪得大大的,一臉驚悚地看著她。

  郁齡微皺眉,覺得節奏有點不對啊,好像不是那種特地綁架她想要找她爸勒索錢的人……

  雖然有些不解,不過她也沒太放在心上,一把扯掉女人身上穿的防曬衣,利落地將她的捆住,接著折回草垛那裡,對上一雙同樣驚恐的眼睛,然後依樣畫葫蘆地將男人的衣服脫了,將他捆了一個結實。

  將兩人都捆好後,她找了個陰涼地方蹲著,先是看了下雙手被麻繩磨得有些紅腫的地方,用嘴巴吹了吹,接著又用手扇了扇臉,扯了扯衣襟,這天氣可真是太熱了。

  過了幾分鐘左右,便聽到摩托車的車聲從遠處傳來。

  郁齡探頭,看到騎著摩托車過來的人,又縮回蔭涼處。

  一會兒後,摩托車上的騎士連車都沒停,就跳下車朝她撲過來,差點讓坐在車後面的人連人帶車一起栽倒,一邊哎喲哎喲地叫著,一邊手忙腳亂地扶著摩托車。

  郁齡蹲在蔭涼處,看到滿臉大汗跑過來的男人,朝他揮了下手,慢吞吞地嗨了一聲。

  奚辭上前將她抱住,緊張地問道:「沒事吧?」

  「脖子有點酸。」她動了動仍是不怎麼靈活的脖子,「那女人在我脖子上捏了一下,我就沒力氣了,真是邪門。」

  奚辭聽罷,神色變了變,有幾分晦澀,將她的頭髮撩起,察看她後頸的地方,果然看到一點紅色的紋痕,像某種動物的爪印,彌漫著淡淡的妖氣,神色微冷,目光如電地掃向那被綁在一起排排蹲著的兩人。

  兩人用更加驚恐的目光看著他,幾乎無法承受那種來自大妖的恐怖壓力,其中的女人終於受不住,屁股後面蹦出了一條灰黃色的大尾巴。

  米天師將車子放好,恰好見到那風騷的毛尾巴顫顫地在女人屁股後抖著,眼角抽搐了下,想也不想地過去一踩住,低聲喝道:「收起來!」

  毛尾巴顫了顫,女人疼得臉都變形了,感覺到這個天師的氣息也很可怕,只得將尾巴小心地收了起來。那男人原本臉上也多了幾道隱忍不住的妖紋,快要繃不住了,可是面對這麼可怕的大妖,還有這個厲害的天師,臉都憋紅了,終於沒有露出什麼異樣。

  米天師看著這兩隻看著就是成精不久的小妖,都要被他們氣笑了。

  就這點本事,還敢光天化日之下幹這種擄人的勾當?果然欠調教!

  等奚辭為她化開脖子上的那紋痕後,將她拉了起來,臉上依然是一副溫柔可親的樣子,帶著些許自責,柔聲道:「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讓你遇到這種事情。」

  「沒什麼。」郁齡一點也不在意,覺得脖子沒有那種凝滯感了,感覺渾身都輕鬆起來,瞥了一眼那排排蹲著的綁架犯,很平淡地說道:「我以前遇到過比他們更高級的綁架犯,他們不算什麼。」

  如果不是先前沒力氣,也不會拖到現在才動手。

  米天師聽後,用瞻仰的眼神看著這位大小姐,覺得她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對她的認知。他一直覺得這位大小姐是嬌滴滴的,需要人照顧的那種,哪知道比想像中的要兇殘多了,看這兩隻小妖都被她嚇到了。

  有奚辭這個更厲害的在身邊,郁齡頓時囂張了。

  她趾高氣揚地走到兩個綁架犯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他們,發現女的長得還挺漂亮的,就是穿衣服沒什麼品味,瞬間讓她看起來就像個沒有品味和氣質的鄉下女人。男的嘛,留著油膩膩的老爺頭,更是不倫不類的,一張臉長得像兔子一樣,可無辜了。

  「你們綁我做什麼?」她納悶地問。

  兩人沒回答,直到米天師踹了他們一腳,才由那女人期期艾艾地答道:「想、想吃你……不,想和你借點東西。」知道米天師不讓他們恢復成妖的樣子,女人很識趣地將話轉到正常上。

  「誰派來的?」

  「沒人派。」男人弱弱地答道。

  郁齡又看了看他們,無趣地說道:「算了,送派出所吧。」

  奚辭聽罷,對米天師道:「你負責搞定他們。」說著,幫她將頭上的枯草弄掉,就拉著她走了。

  米天師眼睜睜地看著奚辭將那輛剛才借來的摩托車開走了,頓時心裡有幾分苦逼,不解氣地再踹了一腳地上的兩個小妖,怒道:「你們也不看看這裡是誰的地盤,竟然敢對奚展王的人下手,不想活了?我這就將你們打回原形!」

  說著,雙手一翻,祭出兩張黃符。

  兩人一見那黃符,渾身發抖,馬上求饒起來,「大師,我們不知道這裡是奚展王的地盤,剛才在街上發現她一個人坐在那裡,突然覺得她聞起來好香,所以才會動了壞心思,如果我們知道她這麼兇殘……我們根本不敢動手啊!」

  兩隻妖都快飆淚了,他們雖然封禁了妖力變成人類的樣子,但是某種天賦還是在的,可卻被一個人類弄成這樣也很可憐啊,更可憐的是,現在竟然落到了天師的手下,那還有活路麼?

  「香也不能吃,那是奚展王罩著的。」米天師語重心長地警告兩隻傻妖。

  兩隻傻妖憋著氣點頭,他們明明給那女人施了點東西,保證她不會反抗地跟他們走,誰知她半途就恢復力氣了,而且還這麼兇猛,簡直太可怕了,如果人類都這樣,還有他們妖類生存的空間麼?

  米天師嗤笑一聲,自然看得出這兩隻妖可能是剛成精,還單純著,所以被妖蠱誘惑後直接擄人就走,根本沒想過對方竟然有妖蠱之身,雖然吸引妖類但也同樣能防禦妖類的傷害攻擊,自然不會讓他們得逞。

  「不管怎麼樣,你們剛成精,應該還沒有登記,我就送你們去登記,到時候順便和你們的一些前輩們學學怎麼在人類社會中做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妖。」說著,米天師鄙視地看了一眼他們身上的衣著,用兩張黃符將他們封在符裡了。

  將兩隻妖收了後,他看了看現場那輛已經散架的摩托車,頓時哀號一聲,不會讓他走回去吧?

  另一邊,郁齡和奚辭已經回到鎮裡的那間涼茶店了。

  他們的東西還在那裡,店員小妹還記得奚辭這個帥哥,很貼心地將它們放到一旁等待主人過來取。

  奚辭感謝了店員小妹,順便再買了幾杯涼茶打包帶走,然後一手提著塞滿了東西的編織袋,一手牽著郁齡,往村民停車的地方走去。

  「你剛才……」奚辭組織語言,「他們是你綁的?」

  郁齡喝了一口涼茶,說道:「嗯,我以前跟著小叔學過。」又喝了一口涼茶,她說道:「小叔是部隊裡的人。」

  奚辭這還是第一次聽她說起江家的人,一時間也有些好奇,「學綁人?」那兩隻妖被綁得挺結實的,如果不使點兒勁,根本掙脫不開。

  「綁人、打架、逃命、躲避追蹤……反正雜七雜八的都有,小叔有空就教我。」郁齡很無所謂地說,「小叔說我是難得一見的天才,可惜我沒韌性,總是沒辦法堅持下來,懶懶散散的,天才也變成庸才,讓他很可惜。」

  聽到她的話,奚辭臉上溫柔的神色宛若透過樹稍灑下的陽光,多了幾分陰翳。

  懶散是因為她的生命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前透支,讓她很難對其他事情提起精神和興趣,所以對什麼都不太熱衷。

  普通人有百年的壽命,漫長的一生中,能讓普通人提前消耗壽命的意外不多,就算提前消耗,最多也是二三十年,至少也能活個六七十年。不像她,活了二十年,就提前消耗掉了五十年的壽命,剩下的三十年壽命,估計不用十年,很快就會消耗掉。

  他心裡有些難過,忍不住伸手將她圈到懷裡。

  郁齡捧著涼茶,眨了下眼睛,誤會了他的意思,說道:「其實這些沒什麼,以前我被綁架過,才會和小叔學些防身的東西。長大後,就很少再經歷這種事情了。」

  奚辭輕輕地嗯了一聲,一時情難自禁,低首在她臉上親了親,又親了下她帶著涼茶味的唇角,方才紅著臉,拉著她繼續前進。

  郁齡再次喝了一大口涼茶,臉上冷淡的神色漸漸被笑容覆蓋。

  驢車停在一株老槐樹下,樹冠密佈,投下一大片清涼的樹蔭。

  二太爺坐在驢車上,一邊呷著白燒酒,一邊聽著收音機裡的革命老歌,見他們回來,咧開嘴笑道:「你們買好東西了?」

  「二太爺,我們買好了。」郁齡乖巧地答道,拉著奚辭上了車後,她從編織袋裡拿出一瓶酒遞給他,「我們也給二太爺買了你常喝的二鍋頭。」

  「小閨女有心了。」二太爺笑呵呵的,「你們家的阿郎也是好的。」

  奚辭抿嘴笑著,斯文俊秀的模樣,就算是坐在簡陋的驢車上,不僅不損他的風姿,反而讓人忍不住凝望。

  兩人坐在驢車上,一邊吃著先前在街上買的小吃,一邊聊天說話,偶爾也和二太爺說一下莊稼的事情,悠閒自在。

  米天師氣喘吁吁地回來了。

  吭哧吭哧地爬上驢車,正要開口時,郁齡已經遞了一杯涼茶過去。他頓了下,接過直接灌進肚子裡,將那股火也一併給灌進去了。

  「辛苦你了。」郁齡又遞了一杯過去。

  米天師伸爪子接過,鬱悶地看了一眼奚辭,突然覺得這位大小姐其實也是挺不錯的。

  等奚辭將一袋小鎮特有的米花遞過去給他後,米天師頓時眉開眼笑,奚展王其實也不錯的。

  「送去派出所了?」郁齡問道。

  「送去了,放心吧。」米天師眼睛不眨地說著謊,作為天師,有時候為了工作問題要忽悠普通人讓道,自然學會了說謊的本事,完全不用怕被人發現。

  郁齡朝他點點頭,沒再關注這事。

  到了下午四點左右,村裡的人再次集合,然後帶著各自買的東西浩浩蕩蕩地回村。

  回到村裡,郁齡和奚辭將買的東西放好後,就提著一些給村中那些年紀大的長輩們買的禮物過去發送。都是一些不算值錢但需要的東西,每一次郁齡回村都會給長輩們送這個送那個,老人們也習慣了這孩子的孝心,如今看她和她老公一起來送,心裡都頗為欣慰。

  等他們回來時,外婆已經做好晚飯了,米天師幫忙打下手,臉上花得像黑貓一樣,看著有些搞笑。

  這一天,過得有驚無險,郁齡壓根兒沒放在心上,就算被綁架一事,也當是人生中的一種意外,正如小時候幾次被綁架時的意外一樣。

  只是奚辭的心情卻有幾分壓抑,這種壓抑恰好是因為她被綁架的事情引起的。

  所以晚上難得沒有其他的事情打擾時,奚辭終於精力充沛地將她壓在床上,架起她的一條腿,深深地挺進那溫暖的地方,看著她在身下神色迷離,越發的激烈,面上染薄薄的紅暈,狂放性感,與白日斯文俊雅的模樣完全不同。

  郁齡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都快軟得沒知覺了,身下某個地方更是開始發麻,實在搞不懂他今晚怎麼興致這麼好,伸著爪子摟住他汗濕的背,終於忍不住張嘴朝著他的脖子咬了上去……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9:56 AM

第65章

  米天師又在烏莫村多待了兩天,要不是異聞組那兒有任務需要他不斷地催他,只怕他都想要繼續在烏莫村多賴段時間。

  沒辦法,烏莫村雖然閉塞,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生活挺枯燥的,但是這裡山清水秀,有它的特色飲食,還有奚辭這個會做菜的人在,滿足了口腹之欲,閒時還能進山裡找那些沒成精的妖交流感情,或者尋龍點穴,不亦樂乎,哪裡想要離開?

  對於天師們而言,烏莫村一帶確實危險的,但同樣也是一個風水寶地,有無數讓他們挖掘的東西。

  可惜又有任務了,米天師想要賴也賴不下去,只能不情不願地和外婆及烏莫村的村人告別,然後揣著眾人送他的一些農家醬菜和特產走了,順便也將趕集那天收的兩隻妖帶走,丟到異聞組那兒登記。

  奚辭知道他將那兩隻妖收了,不過因為兩隻妖不是自己地盤的,他便不怎麼關心了。

  當年建國之時,妖和人類政府私下達成協議,如果有成精的妖,需要到政府特殊部門備案,那裡也有坐鎮的妖類,負責的便是這一塊,也省得一些剛成精的小妖沒定性,做出一些傷害人命的事情。

  米天師離開後,奚辭手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淺淺的疤痕,想必過段日子,痕跡就能消除了。這讓郁齡再一次見識到奚辭家祖傳金瘡藥的珍貴之處,也給外婆備了兩瓶在身邊。

  他們在烏莫村過了幾天平靜日子,郁齡想著外婆要去複檢,打算回縣城。

  「我這段日子已經不太暈了,能吃能睡,應該沒什麼事了,就不用去看了吧。」外婆說道,心裡覺得自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幾天都沒怎麼吃藥,早晚時已經不會暈得太厲害,身體和平時沒什麼不同。

  「那就去檢查一下,看看醫生怎麼說,我才能放心。」郁齡說道,依然堅持要帶外婆去複檢。

  外婆見她堅持,只好答應了。

  翌日,依然是二太爺用驢車送他們出村,驢車上還有兩個大木箱子,裡面裝的是外公給郁齡的嫁妝。郁齡只象徵性地收了兩箱子,其他的仍是留在村裡,沒打算帶走。反正就算她嫁人了,對於她而言,外婆在的地方,依然是她的家,她的東西,放哪裡不是一樣。

  外婆說不過她的歪理,心裡對她的話也頗為受用,便由著她了。

  到了那條黃泥路口,他們感謝了二太爺後,奚辭便去將車子開過來,載著她們回縣城。

  回到縣城時,恰好是中午時分。

  剛進門,就響起了金剛鸚鵡嘹亮的聲音:「中午好,歡迎回家,老太太辛苦了,奚展王辛苦了,美女辛苦了!」

  外婆笑呵呵地和它打了聲招呼,一邊從袋子裡拿出一包東西,一邊說道:「村裡的人炒了點葵瓜子,我記得你喜歡吃,給你帶了一包。」

  老太太惦記著這只精怪的鸚鵡,見隔壁家炒瓜子花生之類的,便裝了點。

  金剛鸚鵡聽了果然高興,歡喜得雙翅亂擺,邊叫邊跳著:「老太太果然是世界上最最心善的好人,謝謝老太太,鸚鸚真高興。」然後殷勤地飛進客廳,落到茶几上,伸出爪子按下茶盤旁連著茶器的燒水的按鈕。

  因為剛從村子出來,沒來得及買菜,所以午餐便簡單地吃了點,外婆便回房休息了,郁齡則去整理那些嫁妝,將它們放好。

  金剛鸚鵡趁著這機會和奚辭說道,「奚展王,你不在家的時候,縣城裡來了幾隻妖,從東北來的,是專門找你的。」

  「找我?」奚辭神色沒什麼變化。

  「對,是羅魄王派他們來給你送信的,信在這裡。」金剛鸚鵡說著,去櫃子裡叼出一封信。

  這年代,人類的科學發展日新月異,甚至發明的一些殺傷性的巨大武器連妖鬼也難敵,要不是妖同樣擁有變幻莫測的自保手段,方才能和人類政府簽定一些和平共處協議,只怕以人類對環境的開發及破壞的程度,這世間根本沒有妖魔鬼怪生存之地,更不用說妖修煉成精時需要的天地靈氣了,只怕早早地不斷破壞環境,靈氣枯竭,漸漸地,妖類沒有賴以修煉的靈氣,無法修煉得道,也會跟著滅絕。

  雖然知道人類已經不同往昔,就算是個普通人,只要手持殺傷性武器,就算是一隻大妖,也拿他們莫可奈何。可是就算如此,對於妖類來說,依然難改本性,同時也學不會人類創造的速度。

  例如人類的通訊發展至今,已經達成了全球通訊的目的,可是很多妖就算知道人類還有這種方便的東西,也不太熱衷,甚至有些妖之間的聯繫,還是喜歡用一種妖術傳訊,或者是用描繪著妖紋的特殊信件之類的,這種保密性更好。

  說到底,妖其實是不相信人類罷了。

  奚辭接過信,並不急著看,而是先打開電視機,收看晚間新聞重播,半晌才打開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後,讓鸚鵡拿去放好。

  「奚展王,羅魄王給你寫信做什麼?」金剛鸚鵡好奇地問。

  「老話重提罷了。」奚辭沒太放在心上,「他今年打算邀請一些實力不錯的大妖到他的地盤商議和人類的協議一事。」

  金剛鸚鵡鳥頭歪了歪,恰好此時新聞播到了M國總統對某某地區的政治態度,突然道:「哎喲,羅魄王如果有魄力,直接去占了M國北部那一帶,聽說那邊地廣人稀,靈氣非常充足呢,和他的地盤隔海相望,其實挺近的,也省得他總是老話重提,盯著其他人的地盤嘰嘰歪歪的。」

  奚辭:「……」

  金剛鸚鵡越想越覺得這主意棒棒噠,不禁開始慫恿奚辭去忽悠羅魄王轉移目標。

  作為一隻在人類社會中生活了很久的鳥妖,金剛鸚鵡自認是個比那些閉門造車的妖類有見識多了,它不僅盯著國內這一片大好河山,連國外的那些靈氣充足、地廣人稀的地方,照樣野心勃勃。

  只可惜,它現在是一隻還沒成精的鸚鵡,不然它一定幫奚展王開疆辟土,統一妖界。

  「去打掃,廚房有些灰塵。」奚辭說道。

  金剛鸚鵡很聽話地用爪子抓著抹布,一邊勤快地工作,一邊暢想著未來的美好願景,只恨不得自己快點成精。

  奚辭無視了這只野心勃勃的秀逗鸚鵡,起身回房,去幫郁齡整理嫁妝。

  第二天早上,奚辭和郁齡一起陪外婆去醫院複檢。

  檢查結果自然是好的,外婆的身體其實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平時除了注意飲食和作息,已經不用再吃藥。

  外婆聽了十分高興,晚上還特地請郁六叔一家過來吃飯。

  「您老人家身體好了,郁齡他們就放心了,你啊,以後就安心享福吧。」六嬸高興地說,接著又說到了郁官珊的婚事,「我們已經和宋家商量好了,國慶節時舉辦婚禮,那時候正好放假,不管有工作沒工作的人都能過來,到時候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哎喲,到時候就熱鬧了。」外婆聽了十分高興,「現在已經是六月了,也就只有四個月,不算太遠。」

  「是啊,他們還要去拍婚紗照,夏天正好,說是想去海邊拍……」

  一老一中的兩個女人高興地說著孩子們的婚事,郁齡也和表姐聊天,郁六叔很熱情地找奚辭喝酒吃肉。

  直到送走客人,外婆泡了壺茶,示意奚辭和郁齡坐下,對他們說道:「我身體好了,你們不用再時時陪著我一個老婆子,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你們幾時回B市?」

  「阿婆……」

  郁齡正要開口,被外婆打斷了,「你既然和奚辭結婚了,不管怎麼說,作女婿總要去拜見岳父的。」

  雖然心裡不待見江禹城,但是外婆很少會在外孫女面前數落他的不好,儘量地維持江禹城在孩子心目中作父親的顏面,只有某些時候急了,才會說那麼一兩句,卻已經極為克制了。

  郁齡結婚這事情,外婆其實也不贊成她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為,熊得連她都想揍這孩子,如果不是知道江家的態度確實不好,外婆根本不會由著郁齡這麼胡來,至於江禹城,誰叫他姓江呢?

  郁齡轉頭看了奚辭一眼,見他朝自己露出溫和的笑容,深吸了口氣,說道:「好吧,聽你的。」

  外婆這才笑起來,「什麼聽我的?你們又不是見不得人,結婚了,自然要堂堂正正地帶著自己選的男人到長輩面前,高高興興地告訴他們你們結婚了。」她看向奚辭,笑道:「阿辭這樣好的小夥子,其實配你也不虧。」

  奚辭面上有些赧然,抿著嘴,高興地道:「阿婆你放心,我以後會對郁齡好的。」

  外婆笑著拍拍他們,「我沒什麼不放心的,只要你們都好,我就高興了。」

  說定了這事後,外婆便問他們打算幾時去B市,到時候有什麼安排。心裡其實是有點兒擔心奚辭的工作,雖說小夥子年輕不愁掙不到錢養家,可是在那些江家人眼裡,不管奚辭有多好,只怕都是看不上眼的。

  外婆心知江家人到時候一定會說難聽的話,一時間又怕兩個孩子傷心,不知道說什麼好。

  「過幾天再說。」郁齡很乾脆地道,對回B市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問道:「阿婆你呢?不如和我們一起去B市吧?我們也好就近照顧你。」

  外婆搖頭,依然堅定自己的想法,「我還沒有老到需要人天天看著,而且我一輩子住在村子裡,已經習慣了村子的生活,到了城裡反而不習慣。你們不用管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有空回來看我就行了。」

  「阿婆!」郁齡心裡有些急,她以前也是以為自己有空回家看看外婆就行,可是這次外婆生病,真的將她嚇到了。

  「行了行了,你不用囉嗦,村子裡那麼多人,難道還照顧不了我一個老太婆麼?」

  外婆沒有和她爭辯,起身走了。

  郁齡是放不下外婆的,自然不可能被她說兩句就放棄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奚辭白天出門工作——既然要陪老婆去B市,自然是要將這邊的一些事情安排好了,所以有些忙碌。

  郁齡和外婆在家裡,只要沒事幹,郁齡就會試圖說服外婆和他們一起去B市,可是顯然外婆已經打定主意了,不論她怎麼說就是不肯鬆口,所以幾天下來,郁齡根本沒能勸到她老人家。

  郁齡很鬱悶。

  明天就要離開了,郁齡依然沒能說服外婆改變主意,鬱悶得蹲到院子裡揪著草坪的草。

  奚辭剛進門就看到她蹲在那兒拔草,看起來有點幼稚,不由得笑了下,將剛買的菜交給金剛鸚鵡提去廚房後,來到她身邊,將她拉到院子裡的秋千上坐著,他在後頭輕輕地推她。

  「還在煩啊?」

  郁齡雙手抓著秋千,雙腿在半空中輕輕地晃著,低低地嗯了一聲,「我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

  奚辭想了想,說道:「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阿婆留在這兒沒什麼不好,村子裡的空氣比城裡的好,對她老人家的身體反而好一些。而且,我們有空回來就看她,又不是不回來,是不是?」

  郁齡沒吭聲。

  「對了,你以後還繼續當演員麼?」奚辭突然轉移了話題。

  「看情況吧。」郁齡興趣缺缺地道,「看安姨那邊怎麼安排,有需要就去,反正我也不靠這個賺錢。」

  奚辭聽她說過安茹這個人,和郁敏敏是大學時的好友,一心想要捧郁齡當明星,可惜郁齡天生受妖蠱限制,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沒啥活力,給人的感覺得過且過一般,更不像俞荔一樣,立志要當影后之類的。

  不過郁齡很感念安茹從小到大對她的照顧,如果安茹對她有什麼安排,她也不會拒絕。

  給人的感覺,簡直就像沒有生活目標一樣。

  他心裡歎息,低頭看著她瓷白漂亮的側臉,唇邊的笑容像天邊的夕陽,美好而不炙人。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聊到最後,話題已經不知道扯到哪裡了,直到被奚辭拉著進屋子,郁齡才猛然想起,心情好像舒暢了很多,自己好像沒有先前那麼糾結鬱悶了。

  這男人簡直就是個天生會安撫人的,他的心靈雞湯讓人喝得心甘情願。

  「來,喝杯檸檬茶。」奚辭將剛泡好的檸檬茶遞給她。

  透明的玻璃杯裡,檸檬片飄浮著,淺黃色的水澄澈漂亮,喝一口微酸的檸檬水,整個人都酸爽起來。

  郁齡抬頭看著面前言笑晏晏的青年,無一不妥,忍不住伸手摟住他,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最近她越來越喜歡和他親近了,只要他這樣淺淺地笑著,用那雙墨玉般的漂亮眸子看著人時,風清水甜,整個世界都是怡人的。

  她喜歡身邊有他。

  奚辭摸摸她的腦袋,在她臉上親了下,見她眉眼舒展,不若這幾天的鬱色,心裡也有些高興。

  吃過晚飯後,奚辭和郁齡提著一袋從有間花店買的水果陪外婆一起去六嬸家。

  看到他們過來,六嬸十分高興,拿出瓜果點心和茶水招待他們。

  「六嬸,我和奚辭明天要回B市了。」郁齡開門見山地說,「可是阿婆不想和我們一起去,所以我們不在的時候,阿婆就勞煩你們多照顧。」

  六嬸聽了沒什麼奇怪的,外婆前幾天私底下就她說過這事了,郁齡和奚辭結婚的事情,是他們兩個孩子自己決定的,根本是一時衝動決定的,當時沒一個長輩知道,當然,現在江家那邊的人也還不知道呢。

  不管怎麼說,江禹城作為父親,這些年對郁齡那是捧在手心裡疼著的,女兒結婚了,不和爸爸說一聲,怎麼樣也說不過去。

  「你們放心吧,我們會幫著照看你阿婆的。倒是你們,到時候如果江家……」六嬸欲言又止,說到底,仍是覺得江家的門第太高了,他們的眼光非常高,可能看不上奚辭。

  奚辭坐在一旁給他們倒茶,仿佛沒有聽出六嬸的言下之意。

  「沒事,他很好。」郁齡拉著奚辭的手,神色平靜。

  奚辭側首朝她笑了笑,同樣沒有擔心之色。

  六嬸心道這兩個孩子的心態真好,見狀也不好說什麼掃興的話,湊趣地和郁齡說一些家常,笑道:「你阿婆如果住縣城裡,和我也有個伴,我才高興呢。他七奶奶,你呢?」說著,又問外婆。

  外婆笑道:「奚辭他們不在,這縣城裡的家就空了,房子太久不住人可不好,我有空就會過來住段時間,不過我還是喜歡村子。」

  「那很好啊,你老人家要是來縣城,我讓郁齡她六叔去接你上來。」

  聊了會兒後,郁齡他們方才告辭離開。

  第二天,郁齡和奚辭乘坐飛機飛往B市。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11:21 AM

第66章

  機場人來人往,不斷地有廣播聲提示音響起。

  奚辭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虛扶著她的手臂,為她避開周圍往來的人群,低聲問道:「你還好吧?」

  郁齡揉揉眼睛,含糊地道:「還好,沒什麼。」

  奚辭看著仍是有點擔心,遞了一張巾紙給她擦臉,看她滿臉疲憊的樣子,眸色微黯。

  「江郁齡!」

  各種混合在一起的吵雜聲音中,一道突兀的聲音傳來。

  郁齡擦了擦臉,慢吞吞地抬頭,然後臉往側轉,看向不遠處一個穿著白色職業套裝、細跟高跟鞋,顯得非常精明幹練的年輕女人。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扭過頭又繼續低頭邊擦臉邊揉眼睛,讓自己儘量精神一些。

  昨晚因為想著要回B市了,心裡擔心外婆以致于睡晚了,今天又起了個大早,導致她睡眠不足,剛才雖然在飛機上眯了會兒,但顯然這一睡沒能睡飽,更累了。

  奚辭依然扶著她的手臂,也看了一眼那白色套裝的女人,她身邊還有一個穿著打扮幹練的女秘書,兩人顯然也是剛下飛機。

  白色套裝的女人見郁齡的反應,臉色僵硬了下。

  因為睡眠不足,此時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導致郁齡的反應也比平時遲疑一些,加上偏淡的唇角,看人時,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無視之感,涵養再好的人,也要被她這種天生拉仇恨的反應弄得火氣直冒。

  白色套裝女人心裡暗暗窩著一股火,當下蹬著十公分的尖細高跟鞋走過來。

  她長得明豔美麗,又因為一身貼身的職業套裝看起來精明幹練,給人一種冷豔禦姐的感覺,氣勢逼人,使得周圍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她來到郁齡面前,雖然穿著高跟鞋,但只堪堪和穿平跟鞋的郁齡齊平,盯著她的眼睛問道:「江郁齡,你今天才回B市?」

  郁齡嗯了一聲,用一雙有些困盹的眼看她一會兒,說道:「叫姐。」

  「……姐。」江郁漪憋著氣叫了一聲,目光轉到一旁的奚辭,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了,顯然將他當成了助理一類的人,一雙眼睛倒映著她的身影,繼續道:「你今天回來怎麼不告訴我們一聲?爸爸很想你。」

  郁齡虛應了一聲,說道:「你可以回去告訴他了,再見。」

  說著,拉著奚辭走了。

  江郁漪僵著臉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直到兩人消失在人群中,她繃著臉,神色也冷得嚇人,讓後頭的女秘書有點兒膽戰心驚的,根本不敢開口。

  女秘書也是知道江郁齡這位隱形的江家大小姐的,雖然可能外界知道這位江家大小姐的人不多,但只要是江氏的高層,都知道這位被江氏掌權人當成眼珠子一樣看待的大小姐。和她打過交道的都知道她很不好惹。

  江郁漪每次對上她,明明那麼精明幹練的人,每每總會被她氣得失控,可偏偏又拿她沒轍。

  「老闆。」女秘書小聲地提醒道,「來接您的車子已經到了。」

  江郁漪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一些,方才帶著秘書離開機場。

  上了車後,江郁漪拿出手機,猶豫了會兒,手指幾次在「邵琛」這名字滑過,最後略了過去,拔響爸爸的手機,說道:「爸,姐回B市了……」

  ***

  上了出租車後,郁齡報了個地址,腦袋往奚辭肩膀上一拱,閉上眼睛繼續睡。

  等到被奚辭叫醒時,車子已經抵達她在B市的住所的小區門口。

  奚辭付了錢後,拖著行李箱,扶著她往公寓行去。

  公寓在頂樓,是一棟裝修精巧簡約的小躍層,面積不大,勝在有一個漂亮的大陽臺,陽臺上種了一些好養活的花花草草。當然,這些絕逼不是郁齡自己種的,而是照顧她的傭人阿姨種的,就算郁齡不在,傭人依然堅持每天過來打掃衛生,給這些花草澆水,所以主人不在的這兩個多月,它們依然長得很茂盛。

  回到家,踢掉鞋子,郁齡趴在沙發上便不想動了。

  奚辭掃了一眼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屋子,從一些擺設中可以看到屬她的氣息。他放好行李箱,便蹲在沙發前,看她眼睛半眯要入睡的樣子,伸手輕輕地摸著她軟軟的臉蛋,柔聲道:「已經中午了,你想吃點什麼?」

  「想睡,不想吃……」她嘀咕著,眼睛快要閉上了。

  奚辭無視了她的話,笑著親親她的臉,進房裡拿了條薄被蓋在她身上,便輕手輕腳地拖著行李箱進主臥室,將行李箱裡的衣物一一擺放好,理所當然地將他自己的東西一起擺到了主臥室裡。

  整理好行李後,他在房裡轉了轉,打開冰箱見裡面除了一些保鮮的水果外沒有其他東西,便拿了鑰匙到小區裡的超市買點糧面和食材。

  直到郁齡睡飽醒來時,便聞到空氣中飄來的食物的香味,肚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忍不住摸了摸肚子,撐著身體爬起來。

  雖然仍有些困盹,但到底沒有先前在路上那種要死不活的樣子了。

  她從小到大就是這樣,如果睡眠不足的話,脾氣會很糟糕,對人愛搭不理的是常事,惹毛了直接動手都有。這種壞習慣只有很親近的人才知道,其他人最多以為她只是愛睡懶覺、不太喜歡搭理人罷了。

  一邊扒著頭髮,一邊回想了下,想起先前在機場遇到江郁漪了,看她那模樣,應該是剛出差回來,好像又將她氣著了。

  想到這裡,她很不負責地將之丟到一旁,光著腳落地,蹭到廚房門口,就看到不算空敞的廚房裡正在攪拌著一鍋湯的男人。細碎的劉海柔軟地覆在那飽滿的額頭上,側臉白晳美好,站在那兒,簡直就像廚房裡的誘惑一樣。

  他轉過頭,看到扒在廚房前的她,溫和地笑道:「醒了,快去洗漱,可以吃飯了。」

  郁齡呆呆地應了一聲,轉身去衛生間洗漱。

  直到水撲到臉上,她才真正地清醒,忍不住又探頭看了一眼餐廳的方向,就見俊秀的青年端著做好的飯菜出來,食物的香氣更濃了,不用看就讓人食指大動。

  快速地洗漱完,她忙坐到餐桌前,奚辭笑著給她盛了碗湯。

  湯是排骨山藥湯,上面飄著幾粒紅棗,湯色澄黃喜人,山藥白□□粉的,也很好吃。

  吃了一碗湯後,奚辭給她裝了一碗米飯,看著低頭努力地吃,臉上的笑意漸深。

  吃飽喝足後,她終於有精神了,端著一杯消食茶窩在沙發上,一邊和他搭話:「奚辭,你是第一次來B市麼?」

  「不是,來過幾次了,不過都沒怎麼停留。」奚辭一邊做水果盤一邊回答道。

  事實上,他其實不太喜歡待在人多的地方,別看他在縣城時和老街的人很熟悉的樣子,其實都是隔著一層,不過是仗著自己在老街那邊有棟房子,那些人覺得是鄰居,鄉里鄉親的,所以才會待他熱情一些,可他和他們相處的時間真的非常少。

  郁齡抓了抓頭髮,「如果你不習慣……」

  「沒事,總會習慣的。」他抬頭朝她露出一個和緩恬淡的微笑。

  郁齡嗯了一聲,盯著他的手,那雙手削水果的姿勢非常純熟,動作不緊不慢的,格外地賞心悅目,手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甚至沒有留下一點疤痕,完美得就像藝術品一樣。

  奚辭做了一個漂亮的水果盤,端到她面前,將她手裡的消食茶拿走了。

  回到住了幾年的房間,郁齡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太習慣,大概是這一個多月,她太過習慣縣城那棟充滿了古意和自然花香的老房子,這會兒看自己住過的地方,總覺得缺了點什麼。自己都這樣,不知道他會不會感覺不太好。

  說到底,如果她以後住在B市,他可能少不得也會跟著她住在這裡。

  一時間,郁齡心裡滑過某種異樣感,不知不覺話就多了起來,「陽臺的花是照顧我的阿姨種的,因為我不會養,所以她種了一些比較好養的花,平時澆點水就行了。對了,你喜歡什麼品種的植物,要不等會兒我們去花店找一些回來。」

  「那就去有間花店吧。」奚辭也不推辭,這陽臺太空了,放著也是浪費。

  郁齡驚訝地看他,「B市也有有間花店?」

  「有的,它是全國連鎖,一個朋友開的,不過不太起眼,所以知道它的人不多。」奚辭微笑著說。

  郁齡卻覺得有點兒不太對,「花店裡的水果很好吃,很多植物都不錯,怎麼會知道的人不多呢?」難道幕後老闆其實是個不善經營的?

  「大概是老闆並不靠它賺錢吧,花店裡的水果不外賣,只用來贈人的,而且因為數量不多,每天都是限量的。」奚辭解釋道,見她深思後並沒有多想,一時間心裡也不知道是失望呢,還是鬆口氣。

  說幹就幹,郁齡吃了幾塊水果後,便回房換了衣服,然後拿了把車鑰匙,就和奚辭一起去找B市的有間花店。

  兩人都不知道路,所以是用導航過去的,直到車子穿過一條不起眼的巷子,郁齡將車停好後,看著那狹小的花店門口,除了一個和縣城相同的招牌外,好像就沒有什麼特別的了,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間全國連鎖的花店不為人知了。

  這種僻靜的地方,沒有什麼宣傳,生意能好才有鬼了。

  花店裡的店員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年,見有人進來馬上招呼,直到看清楚奚辭時,驚得眼睛都要瞪凸出來了,叫道:「奚……」

  郁齡在花店裡張望,聽到聲音,轉頭看去,打量了一眼那店員少年,轉頭對奚辭道:「你們認識?」

  奚辭瞥向那少年,笑道:「嗯,以前見過,林肆,長這麼大了啊。」

  叫林肆的少年趕緊閉上嘴巴,一臉緊張地說,「是、是的,奚老大,好久不見了。」

  奚辭溫和親切地朝他點頭,指明要過來找點盆栽回去,那少年一聽,頓時喜形於色,很是勤快地幫著介紹,一邊偷偷地窺著郁齡,猜測著奚辭王今天帶著進門的人和他是什麼關係。

  兩人挑了好幾盆花,奚辭順便拎了一袋子花店送的彌猴桃,方才和郁齡回家。

  兩人忙著繼續裝飾他們的家時,郁齡的手機響了,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她一點也不意外,神色平靜地接了。

  「郁齡,爸爸聽說你今天回B市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我好讓人去接你?你累了吧?有好好休息麼?別累壞身體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格外有磁性的男聲,語氣十分溫柔。

  「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回來也一樣。」郁齡一邊給花澆水,一邊漫不經心地答道。

  江禹城並不在意她的態度,繼續和氣地問道:「你阿婆的身體沒事了吧?」

  「沒事了。」

  「怎麼不帶她老人家過來?B市的醫療體系比縣城的好多了,她在這邊,有什麼事情也方便……」

  「阿婆說她住得不習慣,不想過來。」

  「……是嗎?她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

  江禹城沉默了下,方才繼續道:「郁齡,什麼時候有空,和爸爸一起吃頓飯?」

  郁齡看向陽臺上忙碌的奚辭,說道:「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比起她這個閒人,她爸才是個大忙人。

  江禹城沒想到她這麼爽快,說道:「什麼時候都有空,今晚好嗎?」

  「太晚了,明天吧,明天中午在山水居中怎麼樣?」

  「都好。」

  郁齡嗯了一聲,很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這時,奚辭將剛才搬回來的花盆都擺好了,洗了手過來,笑問道:「剛才是爸爸打來的?」

  「是的。」郁齡看著他,「我約了他明天中午吃飯,你也一起過去。」

  奚辭的眼眸彎起,笑著說了聲好,眼睛轉了轉,說道:「既然要見岳父,我需要買點見面禮。」說著,便拿起手機,給人發短信。

  郁齡也沒反對,反正明天她只是帶奚辭去給她爸看看女婿,至於爸爸會不會生氣——肯定會生氣的,不過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嗯,姑娘她就是這麼熊!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11:23 AM

第67章

  江郁漪疲憊地回到位於公司附近的一套小別墅,剛進門,就見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扮時尚漂亮的中年女人,不禁怔了下。

  女人坐姿優雅得體,宛如一名出生良好的名緩淑女,身上剪裁合身的裙子沒有一絲皺褶,從坐姿到穿著打扮,挑剔不出一絲不好之處,如同她追求完美的性格一般,完美中透著些許傲慢的矜持。

  見門開了,她的一雙眼睛直直地看過來,當看到江郁漪與江禹城相似的五官,不禁微微笑了下,只是當對上她那雙與自己相似的眼睛,嘴角又耷拉了,垂下眼瞼,用波瀾不興的聲音道:「回來了。」

  江郁漪嗯了一聲,在玄關換上舒服的室內拖鞋,一邊問道:「媽,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自己的女兒也不行麼?」趙馨梨不悅地問道。

  江郁漪聽到她這種帶著質問的聲音就頭疼,並不想和她吵,忍耐地道:「媽,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吃晚飯了麼?」

  「沒有,等你回來一起吃。」

  照顧江郁漪的傭人已經將晚飯煮好了,不過因為趙馨梨在,傭人不好留在客廳裡,佯裝在廚房忙碌,見到江郁漪回來,暗暗鬆了口氣,忙將做好的飯菜端出來。

  「那就一起吃吧。」江郁漪沒什麼表情地說。

  趙馨梨淡淡地嗯了一聲,和女兒一起入坐,不過當看到桌上那簡陋的四菜一湯,保養得緊致年輕的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你平時就是吃這些?」

  傭人給江郁漪盛了一碗湯,聽到這話,頭皮瞬間發麻,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

  「媽,我一個人,這些已經夠吃了。」江郁漪捏著調羹喝湯,儘量心平氣和地說道,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太累了,鮮美的湯喝到嘴裡,感覺說不出的苦澀,只想回房蒙頭大睡一場,什麼也不想。

  「胡說,這樣的東西餵趙家的狗都不吃,你作為江家的小姐,怎麼能吃這種?」趙馨梨不客氣地批道,然後話音一轉,溫聲道:「郁漪,聽媽的,回江家祖宅住,你是江家的小姐,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住在那裡了。」

  江郁漪不為所動,說道:「這裡離公司近,上下班方便,週六週末有空我會回祖宅的。」

  趙馨梨有些惱怒,不過到底將情緒壓下了,沒滋沒味地陪著女兒吃了一頓飯。

  江郁漪同樣也吃得沒滋沒味的,她今天剛出差回來,然後馬上去公司了,片刻都沒有休息,好不容易忙完公事的事情,回到家裡已經華燈初上,整個人都疲憊不堪,這種疲憊不僅是身體上的,還有心靈上的。

  飯後,江郁漪正琢磨著怎麼將母親勸走時,就聽到她說:「你爸最近有沒有空?你和他有多久沒有見過了?有空的話,約他出來吃個飯吧。」

  聽到這話,江郁漪感覺一種難以形容的疲憊從心底蔓開,讓她幾乎累得不想說話。她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說道:「爸很忙,我也很忙,我沒空和他吃飯,我們上個月在公司公議上見過了,也不算得多久。」

  趙馨梨似是沒有聽到一般,繼續道:「聽到沒有,約他出來吃個飯,我也想見見他。」

  「媽!」江郁漪頭疼地叫了一聲。

  「怎麼?難道我支使不動你?」趙馨梨不悅地問。

  江郁漪只覺得腦袋一陣抽痛,明白地道:「爸不會想和你吃飯,也不想見你。媽,你們早就離婚了,不要纏著他了!」

  「閉嘴!」趙馨梨怒得站起來,指著她氣道:「你就是這樣和我說話的?天底下只有盼著父母好的,哪有像你這死孩子盼著父母分開的?你爸這些年一直沒再娶,我還是有機會的。」

  不,二十五年前,你就沒機會了。

  江郁漪看她在面前走來走去,一邊生氣地罵自己,身體累加上心累,讓她幾乎忍不住摔門而去,到底多年的忍耐,讓她努力地克制下來了。

  這時候,她突然很羨慕江郁齡,她雖然沒有媽媽,江家大多數人也不待見她,但是爸爸非常疼她,對她有求必應,沒有人總是逼著她上進,逼著她做自己不愛做的事情,所以她才能活得這麼任性自在,無拘無束,連爺爺奶奶都拿她沒辦法。

  趙馨梨罵了很久,見女兒木木地看著自己,她終於冷靜下來,說道:「總之,不管怎麼樣,近日你一定要約到你爸,到時候咱們一家三口好好吃個飯,聯絡一下感情。」說著,她冷笑一聲,「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幫江家生了個女兒的,江禹城想不認也不行。」

  江郁漪垂下眼瞼,心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直到房間安靜了許久,她才回過神來,發現母親已經走了。

  「小姐……」傭人有些不安地過來。

  江郁漪爬起身,拖著疲憊的身體回房,將自己甩到床上,用手蓋住眼睛。

  ****

  睡到自然醒,郁齡終於慢吞吞地爬起床,精神比昨天好了許多。

  她趿著鞋下樓,恰好聽到門鈴響起,見奚辭原本在廚房裡忙碌,便自動過去開門。

  打開門時,發現門外的人是昨天有家花店裡遇到的那個叫林肆的清秀少年,他懷裡還抱著一個包裝得很華麗的禮品盒。

  看到郁齡,林肆朝她咧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說道:「江小姐,奚老大在麼?他的快遞來了。」

  郁齡目光從少年的臉落到他手上拎著的禮盒上,恍然道:「你們還兼職送快遞。」一雙眼睛不禁探究地看著他。

  林肆覺得這美女的眼神有點兒可怕,暗暗地抖了下,說道:「不是的,是別人寄過來放到我們店裡,我負責幫奚老大送過來的。」

  郁齡沒說什麼,將他請進來。

  林肆有些緊張地跨進門,不過當看到從廚房裡端出一籠灌湯包的奚辭時,又露出昨天剛見到他的那副樣子,眼睛都瞪凸了,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她看了看奚辭,很正常啊。

  看到林肆,奚辭倒是沒有什麼驚訝的樣子,將灌湯包放到桌上,走過來接過禮品盒,皺眉道:「怎麼只有一支?」

  林肆臉皮抽搐了下,說道:「奚老大,這些東西生長期長,這是保存得最好的一支,還有很多沒成熟呢,有一支都算不錯了。」然後又有些緊張地看著他,想說點什麼,礙於還有一個人類在場,到底不敢冒然開口。

  奚辭也沒為難他,收下東西後就讓他走了。

  林肆如蒙大赦,正要走時,見郁齡好心地給他倒了杯水,忙笑道:「謝謝江小姐,就不打擾你們了。」說著,端著那杯水走了。

  郁齡見自己家的杯子被他端走了,倒也沒有開口叫他回來,而是湊到奚辭面前,奇怪地問道:「他怎麼好像很怕你?對了,他叫林肆,和縣城裡的有間花店的林次不會是兄弟吧?」

  「他們是堂兄弟。」奚辭拉著她去吃早餐,一邊回答道:「可能是我以前比較嚴厲,加上他的膽子比較小。」

  郁齡聽罷,就沒放在心上了。

  她坐在餐桌前,接過奚辭遞來的筷子,向剛熱騰騰出爐的灌湯包進發。

  美味的灌湯包吃得她差點不顧燙嘴的溫度,恨不得一口就能咬掉一塊。每次睡了飽飽的一覺醒來,她的肚子總是比平常時候更餓,好像睡覺比平時還消耗了更多的能量,加上食物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壓根兒就淡定不下來。

  「還燙著,別吃那麼快。」奚辭笑著端了一杯放溫的豆漿過來,聽到她突然抽氣的聲音,板起她的臉,捏著她下巴,察看她沾著油汪汪湯汁的嘴唇,透過潔白的牙齒能看到半截紅通通的舌頭,果然燙到了。

  他有些無可奈何,覺得一定是米天師那個吃貨帶壞她了,原本懶懶散散的一個人,對吃什麼的都不挑剔,後來有米天師這個吃貨和她搶食後,明顯開始了護食的舉動,吃東西的動作比以前兇猛多了。

  他湊過去,含著她半開的嘴唇,用自己的舌頭在她紅紅的小舌上舔了舔,察看它沒有那麼紅後,方才將她放開,讓她繼續吃早餐。

  郁齡呆了呆,抬頭看著他自然的樣子,有點懷疑他剛才的行為是不是只是為了給她降溫罷了。舌頭不由自主地在牙床上碰了下,發現剛才被燙到的地方好像不痛了,反而有一種清清涼涼的感覺,不會是他的口水的作用吧……

  她木然了會兒,決定還是別想太多,繼續解決早餐。

  吃過早餐後,她將林肆送來的禮品盒打開,當看到裡面擺放在那支不知道有多少年份的老參時,忍不住吃了一驚。

  這支老參十分粗壯,年頭一定不小,看起來就快要成精了。

  「這是你要送給爸爸的見面禮?」郁齡問道,昨天就見他拿手機發短信,估計這就是他弄來的見面禮,真是——非常昂貴的見面禮。

  奚辭笑著點頭。

  郁齡又看了會兒,方才將它合上,說道:「這東西很難弄到吧?」在江家也不是沒見過年份大的老參,但是沒有這支的年份長,外面基本買不到這種年份的東西,在外面可是有價無市的。

  奚辭想說沒什麼,不過想到人類社會中這種年份大的老參確實很難弄到,一般代表了身份的一種,便含蓄地道:「還好吧,只要岳父高興就好。」

  ——恐怕他不會怎麼高興,說不定到時候會直接將這東西拍到你臉上。

  郁齡在心裡暗忖,不過也沒有說什麼喪氣話打擊他,將它重新包裝起來。

  奚辭想給即將要見面的岳父一個好印象,所以才會讓人快馬加鞭將這東西連夜送到B市來。雖然他面上並沒有什麼表示,其實心裡還是希望今天的見面能給岳父一個好印象,畢竟他是郁齡的父親,既然愛她,自然也要儘量尊重她的親人長輩。

  兩人在家裡磨蹭著,直到快到午時了,方才出門。

  奚辭負責開車,紅燈時,他趁機扭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今天睡足了麼?」知道她因為妖蠱之身,比平常人貪睡一些,所以早上起床,沒什麼事他一般不會吵她,由著她繼續睡到自然醒。

  他想,外婆將她從小看到大,應該也是發現她貪睡的習性,要是睡眠不足,便很沒精神,所以縱使嘴裡嘮叨著睡懶覺是壞習慣,但是卻從來沒有在她睡懶覺時去吵她。

  郁齡聽得有點窘,怕他覺得自己也是個愛睡懶覺不上進的人——現在她有點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了,解釋道:「我有點貧血,每天需要睡夠九個小時,不然就會很沒精神。」

  「原來是這樣。」他笑著順著她的話說,見她抿著嘴鬆了口氣,眼裡滑過笑意。

  中午十二點,車子低達山水居。

  山水居是附近有名的私房菜館,菜色非常不錯,環境也好,更重要的是,它的保密措施很到位,很多有錢人或者明星都喜歡來這裡吃飯,不用擔心被人打擾。

  郁齡和奚辭剛進門,就看到江禹城的秘書李言已經等在那兒了。

  看到她,一身西裝革履、看起來像個精英人士的李秘書忙過來,笑著道:「大小姐,江總已經在包廂裡了,請隨我來。」

  郁齡朝他點頭,挽著奚辭走了。

  兩人走了,沒看到李秘書一臉驚悚地看著他們,目光落在郁齡挽著奚辭的那只手上,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竟然看到這位江大小姐挽著個陌生男人過來參加江總的飯局。

  他已經可以想像,等會兒江總的臉色有多難看。

  李秘書突然有點不太敢進去。

  沒理會李秘書的糾結,郁齡已經挽著奚辭來到一個包廂前,站在包廂前的侍者見到他們,再看了一眼後頭的李秘書,確認是這個包廂的客人,躬身將門打開,請他們進去。

  江禹城提前了半個小時就到了。

  女兒離開B市將近三個月了,三個月不見,江禹城十分想念她,就算有電話聯絡,但是郁齡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不耐煩和人煲電話粥,多說兩句就要掛,所以雖然掛心她,但這三個月內卻和她的電話聯繫並不多。

  好不容易她終於回B市了,回來第二天就答應和他吃頓飯,江禹城心裡無疑是高興的,覺得女兒心裡還是有他這個爸爸的。

  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江禹城馬上坐直身,向來嚴肅深沉的臉上含著柔和的微笑,看著門打開,女兒挽著一個陌生的男人走進來……

  當看清楚女兒真的是挽著一個陌生的男人走進來,江禹城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然後臉色開始發黑。

  李秘書低頭,不敢看老闆從春天般的微笑瞬間變成了隆冬般的冷笑模樣。

  奚辭進門後,一眼便看到坐在包廂裡的男人。

  他今年其實已經四十五歲了,但看起來還沒有到四十,比實際的年齡要年輕許多,平時應該有注重保養和煆練,一張非常英俊的臉龐,氣質沉穩,不怒自威,身上有一種久居上位培養出來的氣勢,充滿了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

  這是一個只需要安靜地坐在那裡,就足以鎮壓全場,吸引所有人目光的男人。

  同時也是一個非常難纏的男人。

  當然,這是對於那些世家和商場上的人而言,江禹城的名字永遠代表了深沉和可怕。可對奚辭來說,他就是一個比起其他的人類而言比較優秀有氣勢的人類男性罷了,要不是這是郁齡的父親,他平時壓根兒不會多看一眼的存在。

  奚辭禮貌性地朝他微笑,當作沒有看到他發黑僵硬的臉色。

  郁齡更乾脆,挽著奚辭朝江禹城叫了一聲爸,然後就拉著他坐下了,自在得很。

  江禹城:「……」

  李秘書:=口=!大小姐你這麼淡定真的好麼?話說這個野男人是誰?

  江禹城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著平靜一些,難得和女兒吃頓飯,並不想一開始就將氣氛弄得太僵硬,問道:「郁齡,這位先生是?」心裡勃然大怒,哪裡來的野小子?竟然敢勾引他女兒!

  江禹城目光犀利地打量挨著他女兒坐的野小子,發現他一臉從容,保持著應有的禮貌儀度,甚至還能朝他微笑,並沒有任何局促不安之態,看起來更像小白臉,心裡更不悅了。

  「爸,他叫奚辭。」郁齡一臉鄭重,並不走什麼曲線道路,而是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是我老公,我們結婚了。」

  江禹城:「……」

  李秘書:「……」

  江禹城和李秘書果然被她扔的炸彈炸得頭暈眼花。

  這種一言不合就結婚的行為算什麼?大小姐你別這麼熊啊!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11:29 AM

第68章

  現場的氣氛瞬間變得凝滯,江禹城的臉色猶為難看,氣勢駭人。

  江禹城這些年掌管江氏集團,行事越發教人難以揣摩,深沉內斂,氣勢更是逼人。若是普通人,這會兒早就吃不消了,連時常與他接觸的李秘書都暗暗叫苦,偏偏兩個讓他變臉的當事人一個比一個像個沒事人,自在得很。

  李秘書暗暗覷了奚辭一眼,覺得這位在BOSS面前依然從容淡定,絕逼是個能人。

  也是,如果不是能人的話,怎麼能悶不吭聲的就將江家的大小姐給娶了,要知道邵家大少這些年追著她跑,費了多少心思,到現在依然沒有追上,哪知離開了三個月,回來就宣佈已經登記結婚了。

  說實在的,對於江郁齡結婚一事,連他也是吃驚的,雖然以前就覺得這位大小姐任性起來很氣人,可從來沒想到她連終生大事都能如此輕率地決定,甚至瞞著家人將結婚證領了,然後再領個男人過來,告訴別人這是她老公,有這麼任性的麼?放眼整個B市,哪家的千金小姐像她這樣的?

  江大小姐再一次刷新了李秘書對她的印象。

  只是,不知道這奚辭是哪裡人……好像B市沒有哪個豪門世家是姓奚的,至於其他省市,倒是不知道了。

  一時間,李秘書腦子裡將以往所有接觸過的生意人和豪門世家的子弟都扒拉一遍,依然沒找到姓奚的,心裡有點兒懷疑,這位奚先生不會是個沒什麼身份背景的普通人吧?看他的模樣,雖然生得好看,氣質也不錯,卻很難將他定位。

  李秘書乖覺地退到一旁不說話,省得自己被殃及池魚。

  半晌,江禹城才開口道:「郁齡,你說什麼?」

  郁齡很自然地將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遍,然後道:「這是你女婿,阿婆也很喜歡他。」

  果然,抬出郁外婆後,江禹城縱使有再大的氣也被噎著了。

  他很快便將那股火氣壓下,沉著臉問道:「你和這小子……這位奚先生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突然結婚了?」說到這裡,火氣再次壓不下來,狠狠地剜了對面的小白臉一眼。

  在江禹城看來,奚辭看起來就像剛大學畢業生,臉嫩得很,氣質也乾淨,可不像是在社會上歷練過的。雖然長得好看,但是男人看的可不只是臉,還要看能力,沒有能力又長得好看的,都是些小白臉,能頂什麼用?

  他沒想過要靠女兒和其他家族聯姻,定要她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婚姻之事自然是由她自己高興,可是卻從來沒想過女兒才二十三歲就結婚了,而且都沒有告訴他這當爸爸的一聲就這麼冒然嫁了,心裡又氣又急,火冒三丈的同時,還有點傷心。

  「我們在縣城認識的,他是六嬸的鄰居,阿婆喜歡他,我也覺得他不錯,就和他去結婚了。」郁齡平平淡淡地說道。

  江禹城聽了又一愣,沒想到這人原來是縣城人,可不就是個從小縣城來的窮小子嗎。一個窮小子也想拐了他女兒……

  江禹城心思轉了轉,眼睛微微眯起,很快將面上的怒色收起來,儘量和氣地對女兒道:「郁齡,你還年輕,很多女孩子三十歲結婚也不遲……其實,你是為了讓你阿婆放心才會和他結婚的吧?」

  不得不說,江禹城還是瞭解自己女兒的,一下子便說到了重點。

  郁齡默然。

  江禹城嘴角微微勾了下,抬眼看向坐在女兒身邊的青年,眸光微戾,很快又收斂起來,儘量和氣地道:「奚先生是吧?」

  奚辭迎向他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比他更和氣地道:「初次見面,我是奚辭,岳父。」

  「岳父」兩個字將江禹城和李秘書都給震住了。

  李秘書用看烈士的眼神看他。

  江禹城額角青筋微跳,壓下心頭的火氣,說道:「現在叫岳父早了點,我……」

  「爸。」郁齡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拉著奚辭的手,對他說道:「雖然一開始是為了阿婆,不過……」她垂下眼瞼,難得有些赧然地道:「我、我也是喜歡他的。」

  這人不僅在生活上細緻周到地照顧她,還能捉鬼收妖除魔,盡自己的能力保護她不受非人類生物的傷害,如春風細雨地浸入她的世界中,不過兩個月時間,就讓她覺得生活中有他實在是太好了。

  這樣的人,太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喜歡上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奚辭頓時驚喜地看著她,反手將她的手勞勞握住,輕喃了一聲「郁齡」。

  他高興了,江禹城的臉色更青了,看著那抓著自己女兒滿臉高興的男人,差點控制不住將手邊的杯子砸過去。

  江禹城其實並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如果他的脾氣好,當年也不會為了娶郁敏敏和家人鬧得幾次不歡而散,連繼承權都放棄了,後來更不會做出那麼多大逆不道的事情。相反,年輕時他的脾氣非常火爆,而且還是個有名的紈絝浪蕩子,闖禍什麼的不在話下。

  直到掌管了江氏集團後,他才慢慢地磨平了一身菱角,變得圓融深沉,但是骨子裡的東西依然是不變的,那些壞脾氣,只是因為郁敏敏的死亡讓他太過疼痛,慢慢地壓抑在心底罷了。

  「郁齡。」他壓抑著聲音道,「爸爸覺得,你還年輕,歷事少,有些事情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他……」江禹城很想說這小子一看就是個小白臉,有什麼本事娶你?但他明白這種時候激烈地反對這樁已經成了的婚事或者是用言語羞辱對方都是一招劣棋,只會引得父女不睦,讓女兒更對他失望罷了。所以他克制住了,委婉地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你知道麼?並不是我對他有意見,而是你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婚姻大事,可不是衝動就能過下去的,還是謹慎點好。是吧,奚先生。」

  奚辭聽了,抬頭對上他嚴厲的目光,然後笑了笑,並不開口。

  這種時候,他知道說什麼都是錯的,這男人只會更生氣。雖然他不太懂人類的一些生活習性,可是也知道郁齡當初和他結婚時,確實是太衝動了。

  事後他反復琢磨,便知道郁齡如此衝動,不過是因為他當初在外婆面前刷好感使外婆喜歡他,另一個原因是恰逢外婆生病,郁齡知道外婆擔心她,所以才會就近選擇了他。

  他想,如果當時出現另一個模樣品行不錯的男人,郁齡同樣可能會衝動地和對方結婚。至於結婚後會有什麼樣的發展,她會看對方的選擇,郁齡不是一個沒有主意的人,也不是一個能任人欺負的,能衝動地結婚,也能衝動地離婚。

  只能說,他們會結婚,一開始是衝動下的巧合,後來他們能變成真正的夫妻,也是他的努力促成的,而他並不接受離婚這個結果。

  江禹城作為一位父親,對郁齡的關心是無庸置疑的,所以對於這種一聲不吭就拐走自己女兒、甚至連結婚都沒有通知家長一聲的男性,自然不會喜歡,甚至覺得是對方拐了自己女兒,擔心對方對自己女兒不好。這個世道,男女之間的事情,女人總是比男人容易吃虧。

  來這裡之前,他已經有心理準備承受這人的怒氣,不過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克制,沒有當場爆發出來。

  果然,看到他笑,江禹城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爸,他很好的。」郁齡反駁道,她雖然想告訴爸爸,奚辭有多好,可是關於那些非人類生物到底不好說,只能道:「我很慶幸能和他結婚,真的,爸,你要相信我。」

  你這熊孩子,結婚都不告訴我一聲,我到底要怎麼相信你?

  江禹城窩著一肚子氣,看她處處維護那小白臉,肝都要氣炸了,臉色越發的冷硬,冷冷地道:「他哪裡好?郁齡,結婚可不是兩個人的事情,還有很多現實需要考慮,你還年輕,不知道疼,以後就會明白我說的話。」

  郁齡盯著他,像是有些疑惑,「本來就是我們兩個人的事,阿婆已經答應了啊,你為什麼不答應?至於結婚時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的,所以就先不說了。」

  江禹城:「……」

  你可以再誠實一點嗎?

  江禹城被總是坑爹拆臺的女兒氣得肝疼,可是一看那小白臉面上驚異忍笑的模樣,他又不想在這種時候破功,只能端著一副父親的深沉模樣,努力地想要將總是拆臺的坑爹女兒給掰醒,別被個小白臉迷惑了。

  是的,江爸爸現在覺得,女兒一定是被個小白臉的花言巧語給迷住了,才會這麼維護他。

  比起從小就在趙家長大、精明幹練的江郁漪,大女兒江郁齡是他從小就捧在手心裡的,也知道她是什麼德行,雖然平時是任性了點,但說真的,人還是很天真單純的,被個男人哄騙了也不奇怪。

  江禹城這會兒已經有點懷疑了,是不是有誰知道了郁齡的身份,知道自己對她的看重,想要攀上江氏才會接近她。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幸好他還沒出手就被人攪了,倒省了他一番功夫。

  可是這會兒不同,女兒是真的和對方扯了證的那種。雖然領了張證不算什麼,可如果這人真的是哄騙女兒的,說出去總是不好。

  「難道你現在說就不怕我生氣?」江禹城忍住氣問。

  「那你生氣了嗎?」郁齡問。

  江禹城額角的青筋又蹦出一條,冷硬地道:「女兒結婚了,可當爸爸的最後一個知道,正常人都會生氣的。」

  郁齡哦了一聲,點頭道:「既然這樣,看來這頓飯是吃不成了,改天吧。」

  江禹城:「……」

  郁齡也真的拉著奚辭起身了,毫不在意李秘書那種看熊孩子的目光,將奚辭帶來的禮物放到桌子上,說道:「爸,這是你女婿送你的見面禮,你要收好,很貴重的。」

  江禹城在心裡呵呵,一個縣城來的窮小子,指不定是從哪裡知道郁齡的身份,為了攀上江家才會哄了她結婚,這種卑鄙小人,能拿得出多貴重的東西?

  奚辭朝江禹城微微笑了下,也沒說什麼,和郁齡一起出去。

  兩人出去後,裝璜溫馨的包廂裡連呼吸都幾不可聞,江禹城木木地坐在那裡,肝火越燒越旺,卻不知道要怎麼發洩。生氣之餘,更傷心了,覺得原本對他不待見的女兒,因為一個小白臉,對他更不待見了,讓他如何不傷心?

  視線落到桌上的禮品盒上,江禹城氣得伸手一抓,就要砸向門口時,誰知這時候門又開了,卻見女兒探頭進來,讓那股就要噴發出來的氣硬生生地止住了,忙將禮手丟到李秘書懷裡,輕咳一聲。

  他擺出溫和的表情,問道:「怎麼了?」不待她開口,又道:「郁齡,爸爸很久沒見你了,今天是將時間擠出來的,不管怎麼樣,還是陪爸爸吃頓飯吧。」

  郁齡打量他,問道:「不生氣了?」

  「……先吃完飯再說。」頓了下,他補充道:「叫那位奚先生也進來吧。」

  郁齡點頭,轉頭叫了一聲,和奚辭一起進來,坐下時她還很誠實地道:「我剛才是想走了的,不過想到一件事情,才回來。爸,媽媽留下的東西你收到哪裡了。」

  江禹城再次被她氣得肝疼,聽到她最後的話,馬上警惕起來,「怎麼?」

  郁齡慢吞吞地喝著李秘書倒的茶,決定還是不告訴他媽媽死後靈魂沒有進陰間的真相,免得他承受不住像小時候一樣發瘋,隨口扯了個謊,「沒什麼,就是想作個留念。」

  江禹城看了她一會兒,方才淡淡地嗯了一聲,心裡明白女兒這是有事瞞著他,這事可能還和敏敏有關。

  大概是因為郁齡這個頗有殺傷力的熊孩子在,雖然江禹城很不待見奚辭,但這一頓飯依然吃得很平靜,只是他沒有給奚辭什麼好臉色看。

  奚辭也沒在意,期間一直仔細地照顧郁齡吃飯,給她夾她喜歡的菜——江禹城點的都是郁齡平時喜歡吃的——他自己倒是沒怎麼吃,吃的都是一些素菜。

  江禹城看在眼裡,雖然對他的惡感依然不少,可也沒有厭惡到恨不得弄死他了。但是,仍是很不待見就是了。

  吃過飯,郁齡也不囉嗦,直接和他道:「爸,過段時間有空,我去你那兒拿點媽媽生前用的東西。」

  江禹城目光深沉地看她,說道:「看時間吧,你媽媽的東西,我留了一些在祖宅了。」

  「那行,我回祖宅拿吧。」郁齡很乾脆地說。

  江禹城終於意識到事情很不簡單,心思電轉,面上淡淡地應了一聲。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11:56 AM

第69章

  吃完飯,見沒什麼事了,郁齡拉著奚辭走了,走得非常乾脆。

  江禹城倒是坐了會兒,方才沉著臉起身離開。

  上了車,就見李秘書手裡還拎著先前自己丟給他的禮品盒,臉色又是一冷。原本想讓李秘書直接扔了的,但想到要是真扔了,郁齡不知道還好,知道後少不得要不高興,只得不情不願地道:「拿過來。」

  李秘書忙遞過去給他,暗暗鬆了口氣。他跟著江總已有十年時間,也知道這對父女是什麼脾氣,江總自覺虧欠大女兒,父女倆若是有分歧,最後的結果江總不意外是妥協的那個。所以在他看來,就算這次被孩子氣得狠了,只怕最後為了讓女兒高興,依然會認了奚辭這女婿——過程可能會曲折一些。

  要是奚先生的見面禮真給他這麼扔了,事後江大小姐知道定然要不高興,江總雖說不會真的遷怒他這當秘書的,可也會對他當時沒有規勸或收起來而有所不滿,覺得他不會辦事。

  哎,給人當下屬的秘書就是這麼悲催。

  李秘書坐上駕駛坐,開車回公司。

  江禹城沉著臉坐了會兒,方將那禮物拿過來,原本是有些漫不經心的,當拆開包裝,看清楚裡面包的東西時,不由吃了一驚。

  李秘書趁著紅燈時,從後視鏡中看到老闆的神情有異,不由心裡猜測,是不是奚辭這份見面禮並不像他們想的那樣簡單。

  能讓江氏集團的掌權人驚訝,估計是不簡單的了。

  回到公司後,李秘書才看清楚了禮品盒裡的那株老參,終於明白江禹城那時候的神情為何如此了,連他也吃了一驚,雖然他不懂行,看不出這支老參有多少年份,可單看它的外形,只怕年份不低,世間罕見。

  江禹城坐在辦公桌前,盯著面前的那根老參半晌,說道:「你讓人去查查。」

  李秘書應了一聲,明白他要查的人是奚辭。見到這份見面禮,他同樣不認為作為個窮小子的奚辭能拿得出來,難道奚辭的身份另有隱情?那位大小姐果然不會隨隨便便地和個凡人結婚才對。

  當下便當著他的面,打了一通電話。

  聽李秘書打了電話後,江禹城仍是渾身不得勁,皺眉問道:「你看那個小子……是不是有什麼背景?」沒有點背景的人,哪裡能弄得到這種快要成精的老參?

  江禹城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老參,可是實在是太少太少見了,根本沒辦法像這樣隨便拿出來當見面禮。

  連您都看不透,我哪裡看得透?

  李秘書心裡暗忖,嘴裡說道:「江總,那位奚先生外表不俗,氣質上佳,不過沒怎麼聽他開口說話,談吐不知道,我沒辦法看出什麼。」

  聽到這話,江禹城想起當時話都由他女兒說了,那小子就擺著一張無辜的臉坐那兒由著郁齡和他頂嘴,話裡話外都是對他的維護之意,心下不由得越發的厭惡。

  當下江禹城不想不心煩,直接紮進公事中,不再去想了。

  ****

  離開風味居後,兩人並沒有回家,而是去商場買些生活用品和衣服之類的東西。

  這次來B市,奚辭並沒有帶什麼行李,要是打算長住的話,得添些衣服和生活用品才行。郁齡還沒有陪男人去買過衣服,一時間感覺挺新鮮的,就扯著他去了。

  去了商場的一家男士品牌專賣店,郁齡便對一位導購員道:「給他挑一些合適的衣服。」

  導購員是個三十左右的女人,長相清秀,舉止得體,能在這種品牌店上班的,一般眼光不錯。聽到郁齡的話,心知來了個大主顧了,馬上笑盈盈地幫忙選衣服,她見兩人雖然穿著打扮平常,可氣質不俗,想來並不缺那點錢。

  導購員的眼光果然不錯,連續選了好幾套應季的夏裝,郁齡看了看,便點頭讓奚辭進去試穿看看效果。

  等奚辭穿著一身卡其色的休閒服出來時,導購員就算對自己的眼光有信心,也被這迎面走出來像個雅致貴公子一樣的青年給震了下。心裡暗歎這人的外形之出色,七分的衣服,硬是讓他穿出了十二分的味道,比那些模特兒也不逞多讓。

  奚辭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身材屬精瘦的那種,不過份強壯,卻也十分有型,穿上衣服時修長高挑,一雙修長筆直的大長腿尤其惹眼,至於脫了衣服——咳,郁齡自己明白的,就不用多說了。

  總之,奚辭的外形十分優秀,容貌上等,氣質更是傾向於一種讓人心悅歡喜的乾淨明晰,很難讓人對他生起惡感,平時沒有刻意打扮就已經很吸引人了,這會兒有衣服加持,簡直蘇得沒法直視了。

  郁齡雙眼盯著他,然後朝導購員點頭,「這套不錯。」

  接著,又拿了幾套讓奚辭去試。

  奚辭對衣服什麼不太挑,他的衣服都是沒了就隨手置辦,不拘什麼品牌,舒服就行了,所以他的衣服種類很雜,要不是有個衣架子身材,根本沒法看。因為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他很少會來這種大商場買衣服,如果不是郁齡的眸光太亮,他也不會這麼乖乖地試。

  試了幾套後,奚辭看她眼睛裡的光芒越來越亮,有些赧然地道:「郁齡,真的不需要買這麼多。」

  「可是很好看。」郁齡挨近他,看他的臉慢慢地有些紅了,趁機湊過去親了他下巴一下,然後一本正經地道:「還有兩套,繼續試。」

  奚辭紅著臉再進試衣間了。

  郁齡若無其事地轉身,就見那位導購員小姐驚詫地看過來,對上她的目光時,導購員趕緊移開。

  導購員小姐也不是沒眼力,她的職業涵養不錯,是個成功的導購員,只是一時間過於驚訝。沒辦法,誰讓奚辭臉太嫩,氣質又太乾淨,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還沒出社會的大男孩,看到他們的相處形式,真的會讓人想起女富豪「包養」大學生的模式。

  作為一個女富豪,郁齡老神在在地坐著,直到奚辭換好了衣服,她大手一揮,將一張金卡拋出來,這會兒真是坐實了店員的猜測。

  越來越像包養了腫麼辦?

  郁齡給奚辭置辦了全身的行頭,連正式的西裝三件套都沒少,鞋子、襪子、領帶等等,看著買的東西越來越多,她轉頭看向奚辭俊秀雅致的臉龐,突然覺得此時他們兩人,一個負責賺錢養家,一個負責貌美如花,真是挺相配的。

  當然,負責賺錢養家的是她。

  「想什麼?這麼高興?」奚辭笑著問道,並不介意她為自己揮金如土的行為,也不覺得這是在包養傷男人自尊心什麼的,奚展王壓根兒就沒有這種人類的概念,覺得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他被她包養,也沒什麼。

  「沒什麼,你穿那些衣服好看,我心裡高興。」郁齡挽著他,心情確實非常不錯。

  奚辭笑了笑,眼睛一轉,便看到商場一樓的珠寶專櫃,不由得頓了下。

  「郁齡,我們好像還沒有婚戒吧?」奚辭遲疑地問,就算有些無知,他也知道人類的男女結婚後,是要買婚戒的,以前在縣城裡,忙來忙去,倒是忘記了。

  郁齡經他這麼一提醒,也想起來了,便道:「今天正好有空,去買吧。」

  當下兩人興致勃勃地往珠寶首飾行走去。

  等買好婚戒,已經是下午了。

  六月中旬的B市白天的氣溫非常炎熱,特別是下午,整個世界被烘烤得像烤箱一樣。奚辭見郁齡被熱得沒什麼精神,便結束了這一趟商場之行,開車和她一起回家。

  剛回到家,在商場買的東西也送過來了,奚辭簽收了後,便去廚房將早上冰鎮起來的果茶端出來給癱在沙發上吹空調不想動的人解暑。

  郁齡吹了會兒空調,又喝了半杯冰涼的果茶終於好一些了,看著他羨慕地道:「天氣這麼熱,你一滴汗都沒流,真好。」

  奚辭頓了下,說道:「我的體質比較耐熱。」

  郁齡瞭解地點頭,怨不得晚上那麼熱,他還喜歡黏著她睡,有時候她受不了,會直接踹他一腳,直到沒那麼熱,又被他抱住。至於睡熟後,好像就沒有那麼熱了。

  兩人隨意地聊了會兒,聊到今天和江禹城見面的事情,郁齡說道:「爸爸一時間可能會無法接受我們結婚的事情,等他明白事情已成定局,他就會接受了,給他點時間。」

  這話說得真是寬宏大量,只怕江禹城聽了又要不高興了。

  奚辭知道她這是安慰自己,擔心他因為今天江禹城的態度難受,面上笑著應了一聲。

  郁齡見他真的沒在意,便也放下了,她當然知道自己衝動結婚的事情挺那啥的,可是做下了就不後悔。何況奚辭這麼好,可不是什麼富二代能比得上的,她還慶幸自己下手早了,才能找到這樣的老公,那些富二代可不會捉鬼收妖驅魔,有什麼用?

  所以,姑娘她堅決不認為自己衝動是錯的。

  「奚辭,拿媽媽生前用的東西有用麼?」郁齡又問道,有點兒擔心。

  前幾天,米天師離開烏莫村之前,和她說過,雖然那次招魂不成功,但是也不是完全沒辦法的,可以用點手段來尋找她媽媽的鬼魂蹤跡,首先,這便得尋點媽媽生前所使用的東西,最好是她常年所用的一些手飾或衣物之類的。

  人突然猝死時,只要不是什麼方外灑脫之人,總會留點什麼遺憾或執念的,這種遺憾和執念,能使他們變成鬼後在世間徘徊不去,直到陰差接引去陰間。有些鬼魂放不下執念不想離去,就會在他們生前所居的地方徘徊,他們生前所用的東西,會沾著他們的氣息,最能感受到死者留下的念想。

  為了能找到媽媽的鬼魂,就算回祖宅,郁齡覺得也沒什麼,只是,她擔心爸爸會起疑。

  五歲那年媽媽去世時,她已經有記憶了,猶記得因為媽媽的死亡,爸爸簡直就像瘋了一樣,江家被他鬧得人仰馬翻,不得安寧。

  後來終於接受郁敏敏已經死亡的事情,江禹城性情大變,封鎖了郁敏敏生前居住的地方,不讓任何人進去,打掃什麼都是他自己親力親為。甚至連郁敏敏生前用的東西,也沒讓任何人碰,連郁齡這親生女兒,也不允許。

  現在事情已經過了十八年,但是她爸依然獨霸著媽媽的東西,郁齡想要拿可能要費點功夫。雖然爸爸平時疼她,可要是和媽媽對上,她覺得自己可能又是被拋下的那個。

  「不管怎麼樣,先試試吧。」奚辭轉頭朝她笑道,摸摸她的臉,「不用太著急,距離中元節還有段時間,可以慢慢來。」

  郁齡點頭,決定就算去偷,也要在爸爸眼皮子底下將媽媽的遺物偷出來。

  休息了會兒,她很快便恢復活力了,便主動給安茹打了個電話。

  安茹顯然正在忙,並沒有接電話,郁齡知道她一向是個大忙人,打不通後,便放著了,等安茹忙完後,她自會打回來給她的。

  直到吃完晚飯,兩人手牽著手到小區附近的公園散步時,安茹才打電話過來。

  「你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了?」安茹的聲音有些疲憊,透過電話,郁齡還能聽到那邊吵雜的人聲,顯然安茹現在應該是在某個酒會中。

  「安姨,我回B市了。」郁齡乖巧地答道。

  「什麼?回來就好,你阿婆怎麼樣了?」安茹一邊答道,走到一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方才和她說話。

  「阿婆的身體好多了,現在看著還不錯。」

  安茹聽後,不由得鬆了口氣,說道:「那就好,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對了,既然回來了,最近沒有什麼安排吧?如果沒有,就回公司來,我看看最近有什麼活動,你沒事可以參加。」

  郁齡嗯了一聲,對此不置可否,轉頭看了一眼陪在身邊的奚辭,聲音很甜地道:「對了,安姨,我結婚了。」

  「……」過了一會兒,那邊才響起了安茹壓低的咆哮聲:「江郁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結婚?難道是江家……說吧,他們讓你結婚的對象是哪個?邵家的?劉家的?趙家的……」

  「安姨,不是江家,是我自己選的啦,他是縣城的人,送快遞的。」一時間沒辦法定位奚辭的工作,郁齡只好將他上個工作的身份拎出來了。

  安茹被震得說不出話來。半晌,她用咬牙切齒地聲音說:「我這邊有點忙,明天再說,明天中午,一起去知味齋吃個飯,記得帶你老公過來。」

  郁齡自然知道安茹現在的氣有多不順,也不去捋虎鬚,乖巧地應道:「好的,安姨你去忙吧。」

  掛斷電話後,郁齡轉頭對身邊的男人道:「安姨叫我們明天中午和她一起吃個飯。」

  奚辭笑著點頭,比起江爸爸,他其實更在意安茹對自己的印象,從郁齡對江爸爸和安茹不同的態度中可以知道,對比親生的江爸爸,郁齡對安茹更親近一些,也更依賴一些。當下問道:「不知道她有什麼忌諱?」

  「安姨人很好的,你不用擔心,她不喜歡那些吃喝嫖賭、不愛惜自己的人,其他的都好說……」和他說了一些安茹的性格習慣後,她想了想,如實和他說道:「媽媽去世時,爸爸差點瘋了,沒有時間管我,我在江家住得很不好,他們都不喜歡我。後來還是安姨看不過去,將我接到她家,我在安姨家住了一年,爸爸才來接我回去。後來只要沒事,我就去安姨家住,安姨對我也像對親生女兒一樣,我很敬重她。」

  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其中的曲折心酸,只有當事人才能懂。郁齡不是個喜歡回憶過去的人,對於小時候的經歷也不喜歡拿來當可憐的談資去博取他們的同情心。

  奚辭看她在路燈下淡淡的眉眼,雖然她沒說,可是仍是感覺到她的心情不太好,將她攬進懷裡。

  懷裡這個姑娘總是懶懶散散的,仿佛對什麼都不在意,其實是沒精力去在意,將很多事情都埋在心裡了。雖然他不知道她在B市時是如何的,可是從她對江家的態度也可以看出,她小時候在江家的經歷一定非常不好。

  這讓他有些難過。

  他在她三歲時遇到她,知道她有妖蠱之身,暗中保護她不受妖鬼侵犯傷害,可卻並未時時陪在她身邊,只有在感覺到她有危險時才會去看望一二,所以也不知道她在城裡的生活如何。如果他知道,在她長大後,自己會愛上她,他一定會時時陪在她身邊,伴她渡過那些一個人的歲月。

  他低頭親親她的臉蛋,看她朝自己彎眸微笑,忍不住回了一個笑容。

  幸好,他沒有來得太遲。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1:04 PM

第70章

  第二天,郁齡剛起床準備吃早餐時,又一次收到了林肆送來的快遞。

  她看著林肆,突然覺得今天和昨天實在是太過相似了,一時間也好奇林肆送來的東西是什麼,不會又是什麼人送到他店裡給奚辭的快遞吧?

  「江小姐。」林肆很有禮貌地打招呼,「這是奚老大的快遞。」然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遞了一個用袋子裝著的水杯過來,「昨天將你們家的杯子帶走了,真不好意思。」

  郁齡並不急著接過,而是問道:「你們怎麼都叫奚辭作奚老大?」

  米天師就算了,他幹那行太過危險,總要叫奚辭救命,叫聲「奚老大」是對他心服口服。可是有間花店的兩個林氏兄弟,怎麼也叫他奚老大?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混黑社會的呢。

  「當然是因為奚老大是我們的……老闆的朋友啦。」林肆硬生生地將話拐了拐,努力地讓自己笑得自然,「他是我們老闆的朋友,而且為人很是仗義,所以我們兄弟幾個都叫他奚老大,叫著也順口。」

  郁齡只是看著他,將他看得冷汗涔涔後,也沒接東西,直接開門讓他進來。

  林肆暗暗擦了擦汗,覺得這人類挺可怕的,特別是用那雙黑浚浚的眼睛看著人時,沒有什麼感情波動,實在是磣人,就算是妖也受不住。偏偏她身上又有一種特別好聞的氣息,讓妖又想親近,要不是他們成精已久,都有自制力,可能都克制不住那種想要咬她一口的衝動。

  林肆從前天第一次見面時,就發現這人類女性身上的氣息非常吸引妖了,一般那些成精已久的妖類還好,要是一些剛成精或者是還沒有成精的定力差一些,恐怕都忍不住對她出手了。

  林肆進來,再看到奚展王像個賢夫良父一樣從廚房端早餐什麼的,已經沒有像昨天那樣目瞪口呆了,只是仍是不太習慣,沒辦法將昔日那個遠離人群、不食人間煙火一樣的清高自傲的奚展王和這個賢夫良父混在一起。

  可真是考驗人的心臟,林次那傢伙竟然不告訴他奚展王結婚了,還變成這樣,真是太可惡了。

  心裡罵著林次,但對上奚辭時,仍是恭恭敬敬地問候,將東西放下便要離開。當然,這次得到郁齡招待的一杯水後,沒有再將人家家裡的杯子給帶走了。

  林肆離開後,郁齡打開察看,發現是一些冬蟲夏草一類的藥材和一支幾百年份的老參,雖然比不得送江爸爸的貴重,可看著也是上等的藥材,不禁笑問道:「給你寄這東西的朋友難不成是做藥材生意的?」

  奚辭很輕鬆地接道:「是啊,只要是藥材,不管是什麼同他們要就行了。」然後又道:「聽說安姨的愛人是A大的教授,只是身體不太好……」

  郁齡抿了抿嘴,心情有些低落,「嗯,因為安姨父身體不好,所以他們夫妻倆一直沒有孩子,倒是領養了一個,現在還在M國進修。」

  奚辭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好抱了抱她。

  快到午時,兩人便開車往知味齋而去。

  比起昨天的山水居,知味齋看起來更平民化一些,當然,也是因為無論是郁齡還是安茹都不算是什麼公眾人物,在人前露面的少,大家也不認識,才能這麼自在地選這種公眾場合見面。

  他們到時,安茹已經來到了。

  安茹今年已經四十了,長得十分漂亮,同樣保養得不錯,讓她顯得很年輕。她身上穿著一身條紋的修身套裙,頭髮整整齊齊地束在腦後,板著臉的時候,給人一種嚴厲冷漠的女強人之感。

  他們到時,她正在打電話,表情實在不好,顯然電話那頭的人做了什麼錯事,她壓抑著脾氣,冷冷地說了一聲「你好自為之」,便掛了電話。

  看到郁齡和奚辭過來,她的臉色緩和了許多,先是用一種嚴厲的審視目光看了一眼奚辭,方道:「坐吧。」

  郁齡親熱地坐到她身邊,挨著她問道:「安姨,誰惹你生氣了?」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安茹顯然不想談這種掃興的東西,摸摸她的臉,見她臉色紅潤、精神飽滿,滿意地道:「看來你最近過得不錯,臉色很好。」

  郁齡一臉驕傲地說,「都是奚辭的功勞,他會做很多好吃的,都將我養胖了。」

  安茹聞言又捏了捏她的腰和屁股,說道:「還好,沒有胖到不能見人,就算胖成肉粽子,我也有信心將你捧紅,不過想像俞荔那樣當女神就不可能了。」

  郁齡笑了笑,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方才起身,坐到奚辭身邊,一臉高興地道:「安姨,這是奚辭,我老公。我們雖然結婚倉促了點,不過他很好的,阿婆也很喜歡他。」

  安茹用挑剔的目光將面露微笑的青年打量了一遍,不得不承認,光是外形而言,這青年真的很不錯,至於人品,既然是郁外婆也喜歡的,估計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其他的還待日後觀察。

  心裡大約有數後,她也沒有說什麼掃興的話,對奚辭道:「郁齡雖然不是我生的,但我和她媽媽是好友,以前也養過她一段時間,我心裡是將她當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的。」

  奚辭笑著道:「安姨放心,我對郁齡是真心的,雖然我們結婚是快了點,但我會對她好的,你不用擔心。」

  安茹嗯了一聲,看看和奚辭拉著手,臉上難得多了些陽光笑容的郁齡,在心裡歎了一聲。

  她也算是看著這孩子長大的,她小時候的遭遇自不必說,要不是她看不過將她從江家搶去養,恐怕在那樣的情況下,江家只會養出一個自閉兒童,甚至根本沒人在意的那種。反正那時候江家也不在意一個女孩子,這也是她能如此輕易地從江家將郁齡帶走的原因。

  也是因為如此,她對江禹城非常不諒解,郁敏敏突然沒了,大家都傷心,可再傷心也不能忽略了孩子,讓孩子天天都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差點沒養出問題來。

  郁齡生性懶散,對什麼都不在意,臉上也很難看到什麼笑容,看起來沒有年輕女孩子該有的朝氣。她覺得這一定是敏敏死的那一年在江家祖宅被人苛待後變成這樣子的,對江家惱恨萬分,要不是後來她老公勸了,她都想要給郁齡請個心理醫生看看了。

  後來也是她老公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郁齡恢複點孩子該有的朝氣。

  可這會兒,看她挨著那長相俊秀的年輕人,一臉笑意盎然、生動活沷的樣子,心裡不由有些觸動,看向奚辭的目光也有幾分緩和。

  不過,只是緩和罷了,作為一個家長,孩子結婚了,告都不告訴一聲,安茹心裡也是有氣的。

  所以當下她臉上並沒有多少笑意,問道:「你爸知道了?」

  「知道啦,昨天中午我們在山水居吃飯,我帶奚辭過去和他見了。」郁齡很隨意地說,「不管怎麼樣,醜女婿總要見岳父的,所以我就第一時間和他見了。」

  安茹:「……」

  安茹哪裡不知道這孩子任性起來簡直讓人想擼起袖子抽她,說她是熊孩子也不為過,一時間倒是有點兒懷疑是不是她老公將這孩子教成這樣的。

  絕對不是,一定是江禹城遺傳的,看他當年追郁敏敏時的那些層出不窮的手段,連女生宿舍的牆都敢爬,被狗攆了幾條街仍是不改吃屎的樣子,可想而知這種任性衝動的熊勁一定是江禹城遺傳的。

  如今他生個熊閨女來氣他,真是報應。

  安茹心裡暢快,面上卻道:「你也別將他氣狠了,到底是你爸。」

  郁齡很乖巧地應了一聲,朝她甜甜地道,「我聽安姨的。對了,安姨,我姨父呢?他最近身體怎麼樣了?」

  「他這幾天去S市參加一個學術交流,過兩天才會回來。等他回來,你帶這位奚先生去看看他,你一走就是三個月,他也惦記著你。」說到丈夫,安茹的神色柔和了許多。

  聊了會兒,等侍者上菜時,安茹便和奚辭聊了起來,問他的家庭情況,他的工作,還有以後想要做什麼之類的。

  奚辭從進門時就觀察她,發現這位安姨雖然是個女強人,事業心比較重,但對郁齡的關心卻是實打實的,正和她自己說的那樣,將郁齡當女兒一樣地養,便也打從心裡尊敬她,對她的話一一回答了,說到自己那份快遞員的工作,並沒有什麼羞赧之色,很是平淡。

  安茹見他從容淡定,不卑不亢,知道郁齡是江氏集團的大小姐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覺得這人要不是個蠢的,就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奚辭自然不是蠢,那便是不放在心上了,這倒是讓她有點兒好奇這種不放在心上是出於什麼原因。

  很少有人會對江氏集團的大小姐的身份不在意的,知道江禹城對郁齡這女兒的看重後,都明白只要娶了她,少奮鬥三十年不成問題,甚至能一夕之間平步青雲,很多人曾經還暗地裡想過要勾引她,雖然最後沒有成功,可見郁齡也是很吃香的。

  所以,奚辭的態度便讓她有點兒摸不透了。

  中途,安茹藉口和郁齡去了一趟洗手間,懷疑地問道:「那位奚先生多大了?不會還沒大學畢業吧?」

  郁齡有些哭笑不得,「安姨,他只是長得嫩了點,其實已經二十八歲了,我沒有讓嫩牛啃老草的意思啦。」

  安茹聽了便放心了,然後又有點兒驚訝地說,「沒想到他已經二十八了,我還以為才二十左右呢。他的外形真不錯,比最近很火的一個什麼樂隊組合的年輕人都要好看,他現在沒工作,要不要來娛樂圈發展?」

  郁齡搖頭,奚辭可是天師輔助師,專職捉鬼收妖除魔的,怎麼可能會去娛樂圈發展?

  「是麼?那真是可惜。」安茹是幹一行愛一行,但不代表她對娛樂圈的一些規則什麼的不清楚,甚至嗤之以鼻,所以奚辭不來也沒什麼,只是見他外形這麼好,有點可惜罷了,這純粹是職業病發作。

  安茹又問了點私密話,得知奚辭對她的照顧後,真的驚訝了,驚訝過後,又有點不意外。如果奚辭不是這麼溫柔細心地照顧郁齡,郁齡又怎麼會現在對他如此喜歡呢?喜歡到臉上的笑容都多了。

  雖然心裡仍是對他們結婚都不通知一聲的事情有些微詞,安茹也不好再說什麼。

  一頓飯下來,安茹對奚辭的感官好了許多,知道奚辭是為了郁齡才來B市的,便問道:「奚先生以後打算做什麼工作?」

  男人沒自己的事業讓女人養什麼的,安茹一般瞧不起這樣的男人,就算是給人打工一個月拿點最低薪水也好,也算是肯上進,好過在家裡吃老婆的用老婆的那種窩囊廢,這樣的婚姻一般是無法長久的。

  安茹不想讓郁齡在婚姻上跌跤,自然是想看她好的。

  「安姨叫我奚辭就好。」奚辭溫和地說,「我剛來B市,打算先看看再說。」他現在並不缺錢,並不急著找工作,不過在對長輩時,自然要謙虛一些。

  安茹微微皺了下眉頭,也不知道這青年是不是真蠢還是聽不懂她的話,再看郁齡,一臉無辜地回視,突然有點無力,說道:「好吧,奚辭,如果工作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

  安茹自認為在娛樂圈也是有幾分面子的,如果奚辭不想隨隨便便地給人打工,她也能給他安排個工作。當然,安排工作雖然是走後門,卻只是提供個平臺給他罷了,並不代表什麼,現在這個社會,這種塞人的舉動已經不算什麼了,好過到時候江禹城插手。

  奚辭微笑著謝了她。

  安茹也是個大忙人,吃過飯就要回公司了。

  奚辭和郁齡送她出門,安茹是自己開車過來的,去知味齋的停車場時,對郁齡道:「你剛回來,好好地休息幾天,覺得無聊就去公司看看,你還是我名下的藝人,我雖然不靠著你賺錢,但也想讓你當大明星。」

  雖然現在仍有一些自持身份的人認為明星是戲子什麼的,可安茹在這一行,並不這麼認為,現在還有很多豪門子弟也在混娛樂圈,混得好的不少數,不過是一種個人興趣愛好罷了。

  郁齡自己選擇這條路,安茹也想幫她鋪好路,可惜這姑娘還是懶懶散散的。

  「安姨你放心吧,再休息幾天,我就去公司啦,我會給你給漲臉的!」郁齡一臉認真地說。

  「別這麼說,省得江家的人又來罵我帶壞你。」安茹敬謝不敏,這位姑奶奶只要高興就好,隨便她玩。

  說了幾句話,安茹和他們道別,正要上車時,突然從旁邊沖來一個人,直接朝她身上撲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1:15 PM

第71章

  來人的速度非常快,像頭蠻牛一樣,眼看就要往安茹身上撞去,距離安茹最近的郁齡一把拉過她,一個漂亮的旋身,一腳往那人肚子踹去。

  她的動作乾淨利落,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這踢出的一腳非常有力,撞過來人的瞬間被踹飛了,狠狠地摔到地上。

  奚辭總算是明白了在容鎮時,她被兩隻妖帶走後,是怎麼折騰那兩隻妖的了,當下也有些好笑。突然,他目光微轉,望向停車場的某個角落,正常人無法看到的幾道黑影順著牆根的陰影處,正朝這邊掠過來。

  郁齡將那人解決後,並沒有放鬆,將安茹扶正,就見那人又爬了起來,仿佛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似的,滿臉猙獰地撲了過來。

  等那人沖到跟前,她自然是不客氣地攥起拳頭揮過去,揍了他一個滿臉花,再一拳擊在他的腹部上,那人咳嗽了一聲,終於軟綿綿地跪倒在地上。

  安茹開始有些驚魂未定,很快便被郁齡彪悍的行為弄懵了,目光遊移了下,定在跪在地上的人,突然道:「葛濱,是你?」

  那跪著的人抬頭看過來,仍是一臉猙獰之色,濕漉漉的頭髮隨意地耷拉在額前,面色潮紅,眼睛佈滿血絲,眼珠子微凸,看起來差實嚇人。不僅如此,先前被郁齡對著門面招呼了一拳,又摔到地上,臉上瞬間變得青青紫紫的,倒是有些可憐。

  他一雙仿佛瞪得欲裂的眼睛盯著安茹,嘶吼道:「為什麼要撤了我的代言和角色?要不是你這女人……」

  「這不是我決定的,是公司決定的。」安茹冷冷地道,「公司不需要品行不端的藝人,從簽約時就和你們三申五令地說明了,可你呢……」看他實在是可憐,安茹歎了口氣,「公司已經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沒抓住。」

  「我是被人設計的!」葛濱大叫道,雙眼更紅了,那血絲宛若會流動的紅線蟲一樣,只是因為他現在情緒激動,沒有太過明顯,卻仍是將和他正面相對的郁齡嚇了一跳,直覺這人很古怪。

  他怨毒地盯著她們,「要不是你們要捧歐洋上位,我怎麼會落到這下場?都是你們的錯!對,都是你們的錯!」

  說著,他又掙扎著要撞了上來,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

  郁齡雖然不知道這叫葛濱身上發生什麼事,但她相信安茹,就算其中有什麼苦衷,看他現在這種情緒不穩定要找個人墊背的樣子,實在讓人同情不起來。當下也不客氣地上前扭了他的胳膊,在他膝蓋上狠狠地踹了一腳,對安茹道:「安姨,叫人過來。」

  安茹沉著臉點頭,叫來停車場的人員將葛濱制住。

  停車場的人並不多,也是用完餐後過來取車的,發現這裡的變故時,紛紛圍攏過來,恰好看到了郁齡制服葛濱的樣子,不禁愣了下,已有手快的人將剛才那一幕拍下來了。

  制住葛濱後,安茹這才發現少了一人,正要問「奚辭呢」,就見奚辭從不遠處走來,手裡拿著一個相機,他身後跟著一個人,看模樣是記者。

  安茹的臉沉了沉,自然明白葛濱今天會在這裡堵她,恐怕是算計好的。

  葛濱雖然被人制住了,但仍是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一張還算英俊的臉此時扭曲變形,一雙眼睛紅得嚇人,顯然是喝酒過度了。

  周圍的人看到他這狼狽的樣子,都忍不住皺眉,特別是有人認出這人是上半年出演一部青春偶像劇有了點名氣的葛濱後,不禁有些厭惡。

  一個月前葛濱參加一個群P宴會,醜態恰好被人拍到放到網上,雖然被刪得及時,可看到的人依然很多,被人挖出來後,不僅是對他的名聲甚至對他所在的公司的影響都非常大。

  安茹看了眼那記者,接過奚辭手上的相機,將裡面的東西毀了方才還給那記者,接著對郁齡他們道:「我先去處理些事情,咱們改天有空再聚。」

  今天原本是想和郁齡見個面的,誰知道最後發生這些事情,安茹心裡非常不高興。

  安茹很快離開了,連同葛濱一起被人帶走。

  至於那記者,捧著被毀了膠捲的相機看著停車場門口,一臉可惜。他明明藏得挺好的,也不知道那個長得好看的男人是怎麼發現他的,竟然將他揪出來,還毀了他拍的東西。

  車子離開知味齋後,奚辭邊開車邊和郁齡道:「剛才那男人,應該是中邪了。」

  「中邪?」郁齡吃驚地看他,「不是喝酒麼?」然後又有些驚悚,怨不得她從一開始就覺得那男人不對勁,根本不像是喝醉酒的樣子。

  剛才她還離那男人這麼近,不會染上什麼邪氣吧?

  呸呸呸,她身邊有個天師輔助師呢,才不怕!

  奚辭搖頭,「應該是喝了點酒,所以他看起來像是發酒瘋,其實是中邪了。他的印堂發黑,應該是最近遇到小人作祟,一個不小心害了自己,然後又中邪,管不住自己的言行和脾氣,方才會過來尋安姨的麻煩。」

  郁齡沉下臉,回想先前葛濱針對安茹的行為,有些擔心地問,「那安姨會不會有危險?」

  「應該不會,放心吧。」奚辭安慰道。

  雖然有奚辭作保證,但郁齡仍是不放心,畢竟被一個中邪的人盯上,安茹也是很危險的,這種非人類生物防不勝防,正常人哪裡是對手。

  路上便給安茹打了通電話,得知葛濱已經被安茹派人強行送回他住的地方了,而安茹也平安回到公司,終於鬆了口氣。

  「安姨,你最近有和誰結仇麼?」郁齡問道,一般中邪的人,死死地盯上一個人,挺讓人懷疑的。

  「應該沒有。」安茹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歎了口氣,說道:「葛濱是公司一年前簽的新人,算得上是個有潛力的好苗子,可惜他的性格有點缺陷,衝動易怒,嘴巴不饒人,方才這麼容易讓人算計了。」

  說著,她又冷笑一聲,「不管是被人算計的,還是他自甘墜落,被記者拍到了醜態,還公佈到網上,算他倒黴。公司在第一時間幫他周旋過,可惜他自己不爭氣,在記者發佈會上,被人一激就昏了頭,語言污蔑記者,今天還做出這種事情來,能怎麼辦?公司又不是做慈善機構的,還有其他的藝人要維護,哪裡能繼續由著他敗壞公司名聲。」

  安茹雖然是景安傳媒的經紀人,其實也算是景安的股東之一,所持的股份雖然不多,但一些公司的決議她也是能參與的,自然知道葛濱的事情有點兒不同尋常,葛濱平時是挺不饒人,嘴巴也壞,可在記者會上,不管怎麼樣,也不可能蠢到那地步,直接攻擊記者,自取滅亡。

  只是,就算大家心裡都覺得葛濱行事奇怪,但事情已經成定局了,不管外界怎麼說,葛濱算是毀了。

  葛濱出事後,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在人前露臉了,沒想到今天會直接跑去堵她。安茹還真是納悶,自己只是個經紀人,和葛濱的經紀人並不熟悉,可葛濱的廣告和角色被撒,難不成是她自己一個人決定的?

  郁齡瞭解了葛濱之事的前因後果後,又問那歐洋的事情。

  「歐洋是前幾個月公司剛簽的新人,外形比葛濱要優秀一些,人也機靈,沒有什麼不良習慣,而且他和葛濱是走不同的路,兩人壓根兒是沒法比的。」

  所以葛濱說公司是為了捧歐洋而放棄他,其實也不對,哪家娛樂公司簽藝人不是希望藝人越出名越好,這樣給公司帶來的利益也多,自然希望自家藝人越來越好,特別是全面發展才好,怎麼可能對一個名聲正在上升的藝人打壓?

  葛濱的事情,給景安傳媒公司帶來的負面影響也大,安茹這一個月來一直忙著這事情,方才沒有空去理會郁齡的事情,才讓她跑去結婚了。說到這裡,還讓安茹挺嘔的。

  沒問出什麼來後,郁齡雖然有些擔心安茹,也不敢說太多那些不科學的事情,畢竟聽著還是挺悚人的,只道:「安姨你最近小心一些,出門最好帶個助理,別一個人到處跑。」

  有個中邪的人盯上她了,想想郁齡就擔心。

  「知道了,你不用擔心。」

  安茹那邊又有事情了,急急地應了一聲,便掛斷電話。

  接著,郁齡用手機查了下這兩個月的娛樂圈的消息,果然看到關於葛濱的報到,將整件事情看完後,除了他被拍到的醜態外,接下來的事情,看起來好像就是他自己自作自受,管不住自己的嘴賤,怨不得別人,所以實在是沒辦法猜測背後設計他的人是誰,而那人是不是意在安茹。

  回到家後,郁齡坐在空調前一邊讓自己涼爽一些,一邊詢問奚辭關於中邪是怎麼回事。

  「中邪分兩種,一種是邪氣入身,一種是鬼上身。一般中邪的人會行為失常,思覺失調,會做出一些不像自己行為的事情。要看一個人是不是邪氣入身,只要看他的額頭中間有沒有黑線,或者身體上有沒有奇怪的於痕就可以了,有的話,驅邪就可以了!至於鬼上身,晚上自會揭曉。」

  奚辭解釋道,就見她僵著臉默默退離開空調冷氣之處,往自己身邊挪來,差點噴笑,勉強忍住了。

  原本蹲在空調前吹冷氣很涼爽,可是一聽他說那些非人類生物,便覺得那空調呼出來的冷氣都成了一股股森森陰氣了。

  郁齡縮到他身邊,問道:「那意思是說,現在還不能確定葛濱是邪氣入體還是鬼上身了?」說到這裡,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葛濱當時摔得滿臉青青紫紫的,還被她揍了一拳,那張臉根本看不出什麼。而且那時候,奚辭也不能去脫了他的衣服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奇怪的於痕吧?

  然後她歎了口氣,「要是米天師在就好了。」米天師可是專業人士,他一定有辦法當場分辯出來的。

  奚辭看了她一眼,接著道,「其實今天在停車場,我發現停車場的陰影處,還有一些低級的鬼怪跟著葛濱來的。」

  郁齡又往他身邊湊了湊,問道:「那些鬼怪呢?」

  「白天陽氣旺,它們自然是不能作惡,只能藏在陰暗處伺機行動。我想,它們跟著葛濱,最多只是激發葛濱心中的不甘和惡念,放大他心中所有的惡意。」奚辭一邊將已經快要黏在他肩膀的人拉到懷裡抱著,拍拍她的背,繼續說自己的猜測。

  窩在到懷裡,郁齡很快便原地滿血復活了,也不再怕討論這事情,繼續追問。

  「我想,這些低級的鬼怪只怕是人為招來的,特地放在葛濱身邊,就是為了毀了他。葛濱不知道有這些陰暗的東西時時刺激他,讓他行為失常,做出很多和初衷不符的事情。低級的鬼怪一般有地盤意識,不輕易離開,我想,能將這些低級鬼怪帶到葛濱身邊,應該是時常和他接觸的人,讓那些鬼怪習慣了葛濱的氣息,才能追著他而來。」

  那這便好辦了,可以讓人去查查和葛濱平時交好的人有哪些。

  郁齡馬上給很久沒有聯繫的生活助理打了個電話,對他道:「阮助理,這件事情就拜託你了,我希望能儘快得到準確的消息。」

  「……知道了,江小姐請放心。」全能助理木木地回道,心裡覺得這位大小姐離開三個月,一回來就查個藝人,難道她對那人有什麼想法不成?

  打完電話後,她見奚辭看過來,乖乖地和他報備,「阮助理是爸爸給我聘請的生活助理之一,能力不錯,以後有什麼需要的,就直接找他行了。還有另一個陳助理,是個女的,負責照顧我的生活。」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傭人阿姨,不過因為奚辭不喜歡不認識的人進自己的地盤,所以回到B市後,郁齡便沒有讓傭人阿姨過來,反正有奚辭這樣全能的男人照顧她,沒有傭人也不要緊。

  比起傭人阿姨的廚藝,奚辭的廚藝簡直不能更棒,所以她也沒讓傭人阿姨過來了。

  奚辭聽完後,心裡不禁琢磨著所謂的生活助理是幹什麼的,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好瞭解,可是看先前郁齡要查個人都打電話找生活助理,又覺得有點像全能型的人才。

  當然,奚展王才不會承認,自己的老婆自己照顧,生活助理什麼的,都靠邊站吧。

  阮助理的能力不愧是一流的,到傍晚時,就將查到的東西發過來給郁齡了。

  郁齡看著打印出來的A4紙上的資料,目光落到葛濱的經紀人于安身上,皺眉道:「這于安的嫌疑很大,葛濱的脾氣不好,不會說話,進娛樂圈後沒有交到什麼朋友,自從簽約後,住在公司的宿舍,平時只有經紀人找他,沒有和誰往來。」

  奚辭點頭,「他的嫌疑最大,不過仍是得親自去看看才行。」

  郁齡馬上抬頭看他,默了會兒,問道:「真的要親自去看啊?」不過想到安茹,她馬上道:「那就去吧。」

  最好早點解決,省得安茹遭殃。

  奚辭自然看得出她心裡害怕,但為了安茹又能勇於面對,這小模樣可比平時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可愛多了,忍不住將她攬到懷裡,和她貼貼臉,問道:「晚飯想吃什麼?」

  郁齡木了一下,他們不是在討論鬼怪的事情麼?怎麼扯到吃上來了?

  抬頭對上他漂亮的眼睛,鬼迷心竅一樣地湊過去啃了下他的嘴唇,方才道:「都可以,你看著辦。」

  奚辭抱了她一會兒,方才起身去看看冰箱還剩什麼材料,先給她切了個蘋果,便進廚房忙碌了。

  吃過晚飯後,郁齡接到了俞荔的電話。

  俞荔現在正在歐洲參加一個時裝展,然後輾轉歐洲古堡拍戲,可能還有一個月才會回來,聽說她已經回B市了,心裡既羨慕又遺憾。

  「你老公呢?也一起來B市了?」

  「在呢。」

  「等我回B市,你們要請我去你們家作客,也不用怎麼招待,叫你老公做一桌菜款待就行了。」俞荔一邊流著口水一邊說,此時簡直恨不得就直接飛機回來。

  「等你回來再說吧,別吃成胖姐就行了,省得到時候你的經紀人要罵我。」郁齡笑著說。

  兩人扯了會兒,方才掛了電話。

  郁齡轉頭找奚辭,見他正在廚房收拾衛生,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很懶,深深地反省了一下,便蹭去廚房門口,問他有沒有什麼需要她幫忙的,結果自然沒有的,問道:「奚辭,我們什麼時候出門?」

  「九點再出門。」奚辭一邊清洗琉璃台,一邊回頭朝她笑道,「晚上陰氣重,什麼魑魅魍魎都會跑出來,到時候想問也問得清楚一些。」

  郁齡:「……」難道這人還打算捉鬼問路?

  說來B市也算得上是華國的古都之一,古往今來,在這古都中發生的事情不少,是一座不管是陽間還是陰間都算是上非常有故事的城市。

  當然,因為它的人氣旺,加上異聞組的總部鎮守在這裡,倒是沒有什麼妖魔鬼怪敢在這地方作怪,一般都會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像在花羅山那樣的厲鬼橫行,在這裡幾乎看不到。

  晚上九點鐘,郁齡和奚辭一起出門。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1:21 PM

第72章

  葛濱自從半個月前被景安解約後,就搬離了景安的公司宿舍,現在居住在城南的一個舊小區的出租房裡,從郁齡家開車到葛濱現在住的小區需要四十分鐘左右。

  來到目的地,奚辭找地方停車後,兩人下車往小區走去。

  今晚出門前,郁齡也是有一番準備的。

  她手上戴著那串渡厄鈴,這渡厄鈴非常奇特,如果不用術法或口訣激活時,根本不發出丁點聲音,就像啞鈴一樣,纏戴在手腕上,平時活動時,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叮叮噹當的聲音提醒旁人它的存在,這倒是方便她隨身攜帶,就是款式看起來比較陳舊,特意戴著反而引人注目。

  此時快到晚上十點了,小區下面沒有什麼人活動,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小區的路燈只有幾盞,光線微弱,看著像是為了省電一樣,周圍還有很多角落是路燈照不到的,光線更是昏暗,那些黑魆魆的角落,安靜幽深,讓人打從心裡發悚。

  小區裡的房子看起來很陳舊了,聽說這小區有三十年的歷史,經歷風吹雨打,牆跟處青苔痕跡斑斑,滄桑而陰翳。

  穿過小區的草坪,來到一棟單元房前,奚辭抬頭看向六樓。

  葛濱租的房就在六樓一間。

  郁齡被奚辭拉住手,雖然周圍昏暗一片,那些燈光浸不透的角落裡仿佛隨時會蹦出一隻嚇人的鬼怪,但因為他手上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遞給她,知道有這個人在,倒讓她沒有怎麼害怕。

  「現在上去?」郁齡問道。

  奚辭朝她笑著點頭,輕輕鬆鬆地和她一起上樓。

  兩人來到六樓葛濱居住的一間小公寓前,奚辭直接伸手按下門鈴。

  郁齡沒想到他這麼乾脆,懵逼了下,這一點準備都沒有,就直接按門鈴,還真是……讓人一言難盡。

  門鈴響了很久後,才有人來開門。

  門內的燈光是暖黃色的節能燈,光線同樣不明亮,仿佛刻意調成這樣一般。開門的人背對著燈光,整個人陷在陰影中,讓人看不清模樣,唯有一雙隱隱赤紅的眼睛看起來非常可怕,根本不像正常人的眼睛。

  「你們是誰?沒事就滾!」對方嘶啞而粗暴地說道,聲音尖銳。

  「當然有事,我們找你。」奚辭溫潤柔和地說道,面上的神色卻極為涼薄冷淡,與他的聲音形成強烈的對比,讓門內的人怔了下。

  奚辭不理會他的反應,直接伸手將他往裡一推,那男人不由自主地後退,接著就見門外的男人拉著另一個女人進門,同時反手將門關上了。

  一氣喝成!

  不僅郁齡被奚辭迅猛的行動力弄得懵逼,連門內的人也被他弄得懵逼了下,然後勃然大怒,嘶吼著撲過來,伸手就要揪起他的衣領,將他丟出去。

  奚辭伸手格擋住他的手,輕輕鬆鬆地將他用力往牆上擲去,不待他爬起身,抬腳踩在他的腰腹上,一隻手按在他的眉間上,神色變得漠測,喝道:「滾出來!」

  葛濱一雙眼睛更紅了,紅得讓人心驚,根本不像正常人的眼睛。他用力地掙扎,嘴裡發出不像人類的嘶鳴聲,尖厲地道:「你是誰,要做什麼?放開我!」

  葛濱掙扎得厲害,甚至不小心將玄關處鑲嵌在牆上的鞋櫃給砸爛了,木屑亂飛,可見力道非比尋常。可不管他如何掙扎,卻掙不開奚辭按在他眉間的手上,頓時氣得大吼一聲,就被奚辭拍了一巴掌後,整個人倒飛在地上。

  奚辭施施然地收手,輕輕拍了下手,仿佛拍去什麼肮髒的東西。

  郁齡跟在他身邊,從進門伊始,便開始觀察葛濱住的地方,這是一間兩房一廳的小公寓,客廳不算大,連著一個陽臺,家具什麼的很少,唯一的一張沙上坐著幾個……鬼,天花板上還飄著幾個吊死鬼,角落裡是一群醜陋的鬼怪。

  她倒抽了口氣,這簡直就像一棟鬼屋。

  那些鬼原本逕自做著自己的事情,見有人來了也沒能引起它們的注意力,直到葛濱被甩到地上,奚辭施施然地走進來,那些鬼終於驚住了。

  能聚在這裡的鬼都是一些有道行的,臉上鬼氣森然,吸食過多的陰氣,凶戾非常,頗為恐怖猙獰。可是在奚辭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過來時,它們鬼氣森森的臉上露出了恐怖的神色,特別是在奚辭逼近時,它們越是害怕,忍不住想要逃。

  能讓它們害怕自然是這隻大妖身上那種可怕的妖力波動,雖然妖鬼兩道互不侵犯,但是一些修煉得道的大妖,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光是他們身上的妖力,就足以碾壓鬼魂,見之則遠遠避開,以免被對方誤傷到。

  這隻大妖因為封禁妖力變成普通人類的樣子,所以他來到門前它們都沒有發現,直到現在與他正面相對,才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種可怕的妖力。

  以妖自私涼薄的本性,他們從來不會主動參與到這種事情來,也不屑參與。可今晚這隻妖違背本性的舉動,已經讓這群凶鬼要嚇破鬼膽了。

  奚辭掃了一眼這屋子裡的鬼,心裡已經了然,牽著郁齡的手進去,因為嫌棄那被鬼沾過的沙發,也沒有過去坐,而是直接站在客廳中央,冷眼看著地上蠕動著的葛濱。

  郁齡也不想去坐被鬼沾過的沙發,覺得上面陰氣森森的,太可怕了。

  葛濱蠕動了一會兒,終於不動了。

  這時,他身上浮現幾縷黑氣,很快便見那黑氣成形,變成一個青面獠牙的鬼怪,飄在半空中,嘶吼著朝他們撲來。

  叮!

  一聲仿佛來自遙遠時空的清脆鈴聲響起,那撲來的鬼怪身形頓了下,然後變得遲鈍起來。

  郁齡緊緊地盯著它,嘴角翕動,有節奏地晃動著手上的渡厄鈴,一道道清脆的鈴聲響起,不僅那鬼怪變得遲鈍,屋子裡的其他的鬼同樣變得遲鈍呆滯起來,遊魂一般朝著他們走來,在距離他們幾米處停下。

  郁齡一邊驅動渡厄鈴,一邊頂著壓力數了數這屋子裡的鬼,竟然有三十個,簡直不可思議。

  「這裡有一個聚陰陣。」奚辭附耳輕聲說,含笑看著她驅動渡厄鈴,並不阻止,這也算是一種鍛煉。

  郁齡得了渡厄鈴和風水印鑒後,奚辭也想著讓她鍛煉使用這兩種東西,也許以後能派上用場,以她的命格,有運中帶煞一說,以後怕是時常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今天的事,倒是一個良好的契機,所以乾脆就站在一旁看著,由她熟悉渡厄鈴。

  有聚陰陣,附近的陰氣彙集此處,怨不得能吸引這麼多鬼過來,恰好可以給她練手。

  奚辭發現那隻從葛濱身上逼出來的鬼怪,看也不看一眼,原是想伸手將它拖過來捏死,但想到郁齡害怕這些東西,自己這種隨便捏死的行為過於冷血,便決定放過它。

  在渡厄鈴的鈴聲下,那些鬼魂身上的戾氣慢慢地消失,身上雖然依然鬼氣森森,到底沒有前先那般讓人不舒服了。準確地說,它們一下子從S級危險變成了D級危險的小綿羊一樣,非常乖順,甚至看向郁齡的目光頗為緩和。

  鬼魂靠吸食陰氣修煉,修煉等級越高,身上的戾氣越重,便需要及時將戾氣排除,省得以後修成鬼將之身時,反被戾氣反噬變成厲鬼,倒是枉費了一番修行。

  一般天師若是施恩於鬼魂,便可以以驅鬼符作媒介和一些有道行的鬼簽定協議,幫天師做事,甚至想要托庇於天師時,成為天師的鬼奴,如此可以避免被其他厲害的鬼欺負或被天師消滅。

  郁齡現在用渡厄鈴驅除它們身上的戾氣,也算是施恩的一種。

  可是被一群鬼用這麼專注的目光看著,她壓力山大啊,根本不想要它們的感激,只要它們不出現在面前就行了。

  奚辭自然知道她的心情,將她往懷裡攬拍了拍,招了一隻鬼過來問道:「這裡的聚陰陣是怎麼回事?」

  被奚辭叫過來的是這屋子裡的鬼中道行最高的一個,是個非常漂亮的中年女鬼,只是脖子好像總是要掉不掉的,看著就寒磣人。一般人死後變成鬼時,都會維持在它們死時那一刻的樣子,這鬼的情況來看,它生前應該是被人割斷了脖子死的。

  女鬼扶著自己的腦袋,有些忐忑地道:「這位大人,聚陰陣是一個月前出現的,我們也不知道是誰畫在這裡,因為這裡的陰氣比較盛,所以我們這段時間的晚上都喜歡來這裡吸食陰氣。」

  「這人呢?」郁齡一邊摟著奚辭汲取他身上的溫度,一邊指著地上不知道是昏了還是其他的葛濱。

  「這人是半個月前搬過來的,他搬過來後,我們發現跟著他過來的還有一群低級的鬼物,至於他身上那隻附身的鬼魘,在他搬來這裡之前就附在他身上了,具體原因我們也不知道。」女鬼說完後,有些忐忑地看著他,擔心這隻大妖一個不高興將他們全部都拍得魂飛魄散。

  郁齡好奇地問:「鬼魘是什麼?」

  女鬼聽了,不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道:「這位天師大人,鬼魘是一種來自陰間的鬼怪,喜食低階鬼怪和人類的惡夢,一旦附身,很難將它從人類身上驅離,直到被它附身的人在精神失常,無夢可做為止。」

  一個被逼瘋的人,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便不會再做惡夢了。

  被鬼魘附身,也算是中邪的一種。

  郁齡聽得悚然,覺得這些非人類生物果然太危險了,害人的手段層出不窮,一個不慎就會中招,就像這葛濱一樣,倒黴之極,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幸好,她身邊有奚辭。

  郁齡再次慶幸自己衝動找的老公,一時間安心了,便又詢問道:「他搬來的這半個月,你見過有誰來這裡找他?將你們知道的都說了。」

  女鬼將郁齡當成了天師,先前又得她施恩,自然不會隱瞞,說道:「有一個男人,叫于安的,說是他的經紀人。那于安身上有驅鬼符,只要他來,我們就沒辦法接近,不過從他們的談話中知道,于安一直告訴這人,他會變成這樣,都是那個什麼景安公司的人害的,特別是一個叫安茹的人……」

  直到女鬼說完,郁齡已經能確認這于安便是害葛濱變成這樣的人之一,于安的目的果然是安茹,至於他為什麼要害安茹,先待定。

  郁齡瞭解後,便去查看地上的葛濱,發現鬼魘離開他的身體後,他臉上那種猙獰可怖的鬱氣消散不少,安靜的樣子倒是有幾分帥氣。

  「奚辭,他怎麼樣?」一般鬼上身很傷身體,說是元氣大傷也不為過,就好像突然生了一場大病一樣。

  「不太好。」奚辭看了一眼便能確定他的情況,「鬼魘也屬於鬼類的一種,陰氣極重,這段日子一直腐蝕他的精力,加上他又是住在這種陰氣重的屋子裡,周圍養著一群鬼,現在還沒有瘋,算他幸運了。」

  郁齡想了想,問道:「能弄醒他麼?」

  奚辭看她一會兒,方伸手按放在他的眉宇間,渡了點妖氣給他,淨化他體內駁雜的陰氣。他的妖力有驅除淨化污穢的功效,要驅除一個鬼魘留下的渾濁陰氣自不在話下。要不是郁齡想要弄明白這件事情,他根本不會浪費自己的妖力幹這種事,要是被其他的妖王知道,定會嘲笑。

  旁人的死活和妖有什麼干係呢?妖便是這樣的涼薄本性。

  郁齡不知道身邊的男人對葛濱是死是活完全不在意,也是她想要查明白這事情,才讓葛濱撿回了一條命。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雖然不太懂奚辭在做什麼,但在她心裡,奚辭是天師輔助師,有點手段也是應該的。

  葛濱的臉色從青白色恢復些許血色時,他的眼皮子顫動了了,顯然要醒過來了。

  奚辭收回手,接著又在他眼皮上抹了下,給他暫時開陰陽眼,好讓他能看清楚自己屋子裡的情況。

  葛濱頭痛欲裂地醒來,先是呆了下,等看清楚自己的房子變成了鬼屋時,果然嚇得大叫出聲,整個人都要瘋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1:23 PM

第73章

  只要是正常人,突然昏迷醒來,然後發現自己不僅能看到鬼了,還發現自己住了半個月的房子原來是一間鬼屋,自己竟然和這種非人類生物住了那麼久,都要瘋的。

  葛濱沒有瘋的原因之一,是因為奚辭的妖力不僅救了他一命,更是讓他前所未有的清醒,甚至清醒地記得自己這一個月來到底幹了什麼蠢事,不由得一陣陣絕望從心裡湧起。

  他從小就有個明星夢,和景安簽約開始,一直努力地想要演好戲,將來出人投地。雖然脾氣天生的,他已經很努力地克制了,但他從來沒有想過害人,努力地做好自己,演好戲。可他還是太天真了,這個圈子哪有表面那麼簡單,最後自己反而被人害成這樣。

  毀了他的名聲不夠,還要讓他自絕星途,連一絲自我挽救的可能都沒了。

  現實太殘酷,讓他一時間忘記了屋子裡的鬼,就這麼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那一刻,他寧願自己依然過得渾渾噩噩,不用清醒才好,這樣就不用知道現實是如何的殘酷。

  一群鬼圍著他,好像都在好奇他為什麼哭一樣,張張鬼氣森森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事實上,郁齡和奚辭這兩個大活人還在呢,它們哪裡敢走,只好貓在這裡陪著,順便圍觀終於清醒的人類是如何後悔大哭,對於鬼來說,其實也是一件挺可樂的事情。

  都變成鬼了,修煉得道後,經歷的事情也多,人間慘劇它們看得多了,哪裡還有什麼同情心可言?鬼的世界比人類的世界更殘酷,能活著就不錯了,自絕星途什麼的,一屋子的鬼都覺得那真不是什麼大事。

  郁齡看一個大男人哭得傷心欲絕,默然了片刻,有些不耐煩了,正想伸腿去踢踢他,提醒他這裡除了一屋子的鬼外還有人。可惜她的腿才伸出來,就被奚辭拉住了,不禁奇怪地抬頭看他,突然聽到葛濱哎喲了一聲。

  轉頭看去,就見剛才坐在地上哭得傷心欲絕的葛濱一腦袋磕到地上,看樣子是被人踹的。

  這一磕,將他磕得頭昏眼花,同時也讓他終於回歸現實,倒是沒有再哭了。

  他含淚望去,終於發現除了這一屋子讓人害怕的鬼外,還有兩個大活人,簡直就是黑暗中的救世主啊。

  「你們……」他突然想起先前這兩人突然來到他家以及之後的事情,頓時明白自己現在能擺脫中邪時那種渾噩狀態清醒,全托賴這兩人,馬上感激地道:「謝謝你們。」

  郁齡沒廢話,開口問道:「你的經紀人于安和公司裡的安茹有什麼過節?」

  葛濱愣了下,咬牙切齒地道:「我不知道!自從我被……這些日子只有于哥來看我。我這些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做出很多不像自己的事情,是于哥告訴我,我會變成這樣,是因為公司要捧歐洋而打壓我。安姐是公司的高層之一,聽說是她親自簽下歐洋,全力要捧他,所以……」

  被鬼魘附身時,他理智邏輯全無,情緒也比較激動,旁人挑釁一句就能讓他失控,現在理智歸位了,自然發現很多可疑之處。

  先不說被記者拍到的醜態的相片,他確實是被人設計的,至於設計的人,他不知道是誰,這個暫且不說。但是事後公司特地為他開的記者會,因為自己行為失常,就像中邪一樣,然後是經紀人一直在他耳邊暗示,才會讓他不知不覺就將自己會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都賴在公司和安茹身上。

  事實上,公司放棄他確實讓他悲憤,但細究起來,也是自己作的,甚至根本不關安茹的事。安茹簽下歐洋,確實是想要捧歐洋,但也不能說明安茹為了歐洋而打壓自己,會這麼認為,同樣是被人暗示的。

  「我不知道我怎麼會變成這樣,事實上今天中午去找安姐的事情,我……」他咬了咬牙,記得今天在知味齋的停車場,是這女人將自己揍了一頓,現在想想都覺得疼。

  「因為你中邪了。」郁齡同情地道,被鬼魘上身,想想就寒毛直豎。

  民間稱鬼怪為不乾淨的東西,想想也是挺正確的,因為它們附身後,身體受到的損害一言難盡,重則沒命也正常。

  葛濱原本在努力地忽視周圍的那些鬼,被她一提醒,寒毛又豎了起來,差點嚇尿,一臉崩潰地道:「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鬼……不對,我怎麼會突然看得到鬼?明明這是科學的世界不是麼!!!牛頓都證明了這是科學的啊啊啊!!!」

  最後已經抱著腦袋拒絕接受現實了,一夕之間,科學世界觀的小船說翻就翻,這個世界不要這麼無理取鬧好麼?

  奚辭好心地給他解答:「我剛才救你時,順便給你開眼了。」

  葛濱僵硬地轉頭看他,看到這麼溫柔俊秀的帥哥,簡直就像這污濁世界裡的一縷清風,一道白月光,崩潰的心靈突然被治癒了,一臉期盼地問,「這位大師,你能讓我閉眼麼?我不想看到這些……阿飄,我會做惡夢的。」

  「讓你做惡夢的東西在這裡,它靠食人類的惡夢為生。」郁齡心情非常舒暢地指著那只被困在屋子裡的鬼魘,看到一個比她更怕鬼的人,實在是太高興了,同病相連什麼的,姑娘她才沒那默契和他同病相連。

  葛濱僵硬地轉頭看去,正好對上鬼魘那張猙獰的臉,真的要嚇出屎了。

  比起周圍那些看起來鬼氣森森的鬼,鬼魘這種從陰間召喚而來的東西雖然看起來也有點靈長類的樣子,但是面目猙獰,外表比鬼魂更恐怖,乍然一看,簡直不要更嚇人好麼?

  「你以為開陰陽眼很容易麼?」奚辭的聲音很溫和,但卻給人一種冷豔高傲的感覺,「它只能持續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就會消失。」

  要不是為了讓這人知道自己所處的環境是什麼樣的,好對他身上發生的事情更具說服力,奚辭根本不會浪費妖力給他開眼。能得一個大妖開眼,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看這蠢小子一臉崩潰的樣子,他其實有點不太高興。

  郁齡隱約感覺到他的語氣不對,轉頭看他,見他依然是一臉溫和恬淡的模樣,整個人乾淨明晰,好像沒什麼不同。想了想,她順從自己的直覺,伸手拉住他的手,朝他笑了笑。

  奚辭眉眼柔和,渾身凜冽的氣息軟化,回了一個笑容。

  葛濱聽到奚辭的話,終於鬆了口氣,可是看到這一屋子的鬼,他又覺得不說一個小時,就算是一分鐘,都很可怕好麼?當下他不敢再看,雙眼直直地看著面前的兩人,說道:「兩位大師,你們一定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只要你們能救我,多少報酬我都願意出。」

  因為奚辭將他身上的鬼魘驅逐,他已經自動將這兩人當成了那種能捉鬼收妖的大師了。

  郁齡和奚辭都沒理他,奚辭轉頭對周圍的鬼道:「你們都離開。」然後他翻手,手中多了一張黃符,向那只鬼魘拍去。

  鬼魘因為渡厄鈴干擾的緣故,戰鬥力大打折扣,發現遇到硬茬了,雖然想逃,可是它本就是被人從陰間召喚而來,又在葛濱身體裡寄居了那麼久,沒有完全吞噬完他的惡夢之前,根本沒辦法離開。

  可以說,鬼魘這東西雖然讓人防不勝防,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沒有吞噬完宿主的惡夢,就沒辦法離開他。

  所以葛濱於它而言,就像束縛了它的某種東西一樣,使它變成了一種另類的地縛靈,根本逃不開。

  黃符疾飛而去,鬼魘掙扎著被收進去了。

  黃符自然是米天師友情贈送的,奚辭不想暴露自己,暫時拿來用了,效果還算不錯。

  其他的鬼和葛濱見到這一幕,都被嚇了一跳,那些鬼生怕自己被收了,也不再留戀這屋子裡的聚陰陣,紛紛穿牆走了。葛濱再次看得眼睛發直,三觀受到了嚴重的破壞,碎成了一地的渣渣。

  一屋子的鬼走得乾乾淨淨後,陰氣也隨之散去,屋子裡沒有先前那般陰冷陰冷的,連燈光也顯得柔和明亮。

  奚辭拖來兩張椅子,用餐巾紙仔細擦了擦,拉著郁齡坐下,開始詢問。

  可能是一屋子的鬼都走了,葛濱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加上先前哭了一場,將這一個月來所遭遇的悶氣絕望都發洩出來,此時他還算平靜。

  葛濱是個地道的南方人,憑著還算不錯的外形,北漂到B市,一年前和景安傳媒公司簽約,演了幾部偶象劇的配角,上半年演了個不錯的角色,終於在網上火了起來,有點兒名氣。只是星途剛展開,就遭遇了那些事情,直到半個月前和景安解約。

  「……我的脾氣確實不好,所以沒有什麼朋友,來到B市發展後,和我接觸比較多的,就是于哥了。」說到這裡,葛濱神色變得非常難看,他實在是不想懷疑于安,畢竟于安這位經紀人做得很到位,對他也算好。可是回想于安這一個月來的種種行為,讓他不得不懷疑,甚至可能他遭遇的這些,和于安有關。

  郁齡思索了下,說道:「我們也不知道于安是不是讓鬼魘附在你身上的那個人,就算不是,可能也是間接造成的,這個可能得你自己去尋找答案了。」

  葛濱神色一僵,結結巴巴地道:「你們是大師,難道不能幫我麼?」

  「誰告訴你我們是大師了?我也是個普通人,可不是那種專職捉鬼收妖的天師,別叫什麼大師。」郁齡很乾脆地道。

  一瞬間,葛濱的神色如喪考妣,簡直不能更絕望。

  那些妖魔鬼怪這麼厲害,他一個普通人怎麼鬥得過?說不定再次被鬼附身自己都不知道。

  「你放心,我們認識兩個很厲害的天師,如果真有危險,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維護人間和平是天師們的職責。」郁齡沒什麼誠意地忽悠道。

  葛濱的世界觀剛才重組,所以對她的話竟然也沒有懷疑,想到自己這一個月的遭遇,還有已經希望破滅的星途,終於咬了咬牙,說道:「好吧,江小姐,你們讓我怎麼做,我做就是了。」

  和葛濱商議了一番後,郁齡和奚辭便告辭離開了。

  葛濱眼巴巴地看著他們離開,環視了一眼房間,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咬了咬牙,一把抓起錢包和一些證件,沖到門口,見他們看過來,咬著牙說:「這房……我、我現在不敢再住了,我今晚先去賓館窩一個晚上,明天就搬家。」

  「這可不行,沒有弄明白這件事之前,你不能讓于安懷疑。」郁齡雖然覺得這屋子有聚陰陣,人住多了對身體不好,可他們還要引出於安身後的人,哪裡能讓他不按劇本走。

  「放心,于哥一般會在下班後才來找我,到時候只要我待在家裡等他就行了。」葛濱舔了舔乾躁的嘴唇,一股夜風吹來,明明是六月中旬的天氣,愣是讓他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三人在小區門口分手,葛濱哆嗦著往小區不遠處的一個賓館跑去。只是此時陰陽眼還沒有失去效果,當看到街道上那些遊魂,更是嚇得腿軟,恨不得直接扒著個路人讓他將自己送去賓館。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他們生活的世界竟然有這麼多的阿飄,真是太可怕了,求失憶!

  另一邊,郁齡和奚辭也回到了放車的地方,剛要上車時,就被鬼攔了路。

  郁齡第一時間捉住奚辭的手臂,緊緊地黏著他,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脖子快要掉下來的女鬼,表情還算鎮定。

  奚辭將她攬到懷裡,看向那女鬼,眸光冰冷,「有事?」

  這攔路的女鬼便是剛才在葛濱家的那個回答問題的中年女鬼。

  女鬼被他冰冷的眼神鎮住,嚇得脖子差點又掉了,不過仍是大膽地道:【兩位大人,我有個不情之情!】

  奚辭不耐煩應付它,正想要將它驅離,郁齡已經探頭又害怕又好奇地問:「什麼不情之情?不會想要我們養你吧?」

  誰知女鬼頓時大喜,【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話,我隨時可以由兩位大人驅使。】

  郁齡:「……」她才不想養鬼,想想就可怕好麼?

  奚辭不容質疑地拒絕了,「我們不是天師,並沒有養鬼的意思,如果你想要依附天師,可以自己去找一個。這次的事情,我們並不打算追究,只要你們不害人,那間屋子裡的聚陰陣隨你們使用。」

  聚陰陣是有時效的,奚辭剛才查看了一下,最多幾天,聚陰陣的力量就會削弱,再過半個月左右,完全消失。想來畫這個陣的人也算好了鬼魘對葛濱的侵蝕程度,等到葛濱受不了鬼魘和被聚陰陣吸引而來的鬼身上的陰氣雙重壓力發瘋或死亡時,聚陰陣也會隨之消失了,神不知鬼不覺,就算是特殊部門的人過來也查不出什麼。

  由此可見,設計葛濱的人用心有多惡毒。

  女鬼很失望,它比其他的鬼的道行高深,如何不知道那聚陰陣是怎麼回事,也清楚地知道有人將聚陰陣畫在那裡,其實是用來害人的,只是對於他們這種孤魂野鬼,能找一個有實力的天師庇護,時不時地幫忙驅除身上的戾氣保持神智,比什麼都強。

  她看上的不是奚辭這大妖,而是他身邊那個人類女性。

  女鬼不死心地道:【我知道兩位有意想要查清楚這事情,如果你們不嫌棄,我可以幫兩位監視于安的行蹤。】

  郁齡聽得心中一動,哎喲,這可是比私家偵探還要厲害的隱形監視器啊,有什麼比無影無形的鬼更能窺探人類的一切而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奚辭顯然也想到這一點了,當下道:「我們雖然不能養你,不過可以和你合作。」說著,他拿出一張黃符,「這是驅鬼符。」

  女鬼一陣欣喜,將自己的一縷鬼氣輸入驅鬼符中,只要對方使用驅鬼符,就能隨時召喚她。

  解決了女鬼的事情,兩人這才開車回家。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1:24 PM

第74章

  回到家裡,郁齡看著乾淨整潔的房子,明亮的燈光下,陽臺上鬱鬱蔥蔥的植物,還有比室外還要清新的空氣,終於元氣復活了。

  對比葛濱那棟陰森森的鬼屋,再看看自己的房子,簡直圓滿。

  她窩到陽臺上的一張籐椅上,看著陽臺上錯落有致的盆栽,在夜色中煥發勃勃生機,突然發現在這個小區住了近兩年,就數這幾天的空氣最為清新,雖然比不上烏莫村和縣城的房子,可也比B市其他地方的好多了。

  或許這是因為這些花草的原因吧。

  她覺得奚辭是個神奇的人,只要經過他手的植物,都會煥發一種別樣的生命力。

  奚辭給她煮了一杯紅糖水驅寒——這是每次到一些陰氣盛的地方後,奚辭都要給她煮一杯紅糖水,好像已經變成慣例了。

  等她喝完後,就推催她去洗漱睡覺。

  窩到床上,她一時間還沒有睡意,便拿出那串渡厄鈴端詳。

  今天算是她第二次使用渡厄鈴,雖然有點兒不太熟悉,不過那群鬼身上的戾氣並不重,所以驅使渡厄鈴時並不算困難,配上口訣很快便過去了。

  看了會兒,她挪著身體趴到奚辭胸膛上,舉著那串渡厄鈴道:「奚辭,你看,上面的貓眼石是不是又亮一點了?」

  奚辭靠坐在床頭,將她的身體一攬,接過那串渡厄鈴看了看,說道:「確實亮了一些,這上面鑲嵌的並不是貓眼石。」

  郁齡咦了一聲,仔細看了看,明明就是貓眼石嘛。

  「是一種魂石,原本只是普通的玉石,不過是因為貓妖死後,它們的靈魂附在上面,經過天地之氣的洗煉,變成了一種純潔的靈。大概是因為許久不用,這渡厄鈴上的魂石顯得黯淡如凡物,如同明珠蒙塵,實則是魂石裡的靈沒有能量供給,陷入沉眠中,渡厄鈴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郁齡理解地點頭,原來是貓妖附上去,所以比較像貓眼石。

  修長白晳的手指撥動著上面的鈴鐺,鈴鐺和鏈子相撞間發出清脆的聲音,「以後你每使用一次,魂石裡的靈就會得到更多的能量,魂石越明亮,說明裡面的靈越是活躍,當魂石裡的靈完全復活後,渡厄鈴方才能發揮它最好的作用。」

  郁齡抬頭看他,「還有更厲害的時候?有多厲害?」她還以為渡厄鈴現在已經很厲害了呢。

  奚辭想了想,說道:「到時候它與你心意相通,可以驅除任何妖邪鬼祟,所指之處,陰邪難侵。」說到這裡,他的眸光微黯。

  郁齡似懂非懂,沒有親身體驗過,對他的話不太能體會。

  玩了會兒渡厄鈴,直到奚辭覺得她再不睡明天就沒辦法按時起來吃早餐,強制押著她睡下。

  不知怎麼的,郁齡卻動來動去,不太安份,奚辭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盯著她的眼睛,「你明天的早餐可能會泡湯。」

  「醒來直接吃中午飯也一樣。」她慢吞吞地說,瞅著他的臉。

  他的臉有些紅,看著她明亮的眼睛,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的臉,然後將她摁到懷裡揉了揉,吻一路下滑……

  到底擔心她睡眠不足,縱使憋得有點兒難受,依然只做了一次就結束了。郁齡摟著他的脖子,將臉膩在他懷裡,他在她的身體裡還沒有出來,能感覺到屬他的力度、他的氣息,他的存在。

  她撐著不肯閉眼睛睡覺,半眯著眼胡亂地親了親他汗濕的脖子,親到他的喉結時,甚至咬了一下,含糊地道:「你最近為什麼總是將我當成玻璃水晶一樣?我能吃能睡能跑能跳,一點也不脆弱。」頓了下,她又補充道,「還能打人捉鬼,可厲害了!」

  她像個小孩子一樣地炫耀著。

  奚辭被她折騰得身體緊繃,大腦都有些空白,再次體會到那種身體不由自主的感覺,差點忍不住繼續再將她弄到哭的衝動。

  半晌才消化完她的話裡的意思,深吸了口氣,就要從她身體裡退出來,沒想到被她快速地將雙腿盤在腰肢上,緊緊地黏著他,兩人肢體纏綿,親密得教人臉紅。

  他倒抽了口氣,臉紅得厲害,再也克制不住用力壓回她身上。

  好一會兒後才就著身體相連的姿勢翻身,讓她趴在自己懷裡,帶點懲罰地捏著她的腰臀,聲音清潤而溫柔,「別想太多,你累了,睡吧。」

  郁齡還想說什麼,但是她也有點兒撐不住了,含含糊糊地嘀咕了一聲,就趴在他懷裡睡著了。

  聽著她平穩的呼吸,奚辭躺了會兒,才將手覆在她光滑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撫著,神色晦澀。

  半晌,他歎了口氣,他知道她並不是玻璃水晶人,也不脆弱,可是每一次感覺到她的生命力瘋狂地流失,那種掬手無法挽留的無力感,就忍不住想將她捧在手心裡,小心翼翼地挽留她的生命力。

  輕輕地摟著她香軟的身體,撫著她熟睡的容顏,他睜著眼睛到天亮。

  ***

  郁齡果然錯過了早餐,醒來時已經快要吃午餐了。

  對於自己懶床的行為,她一點也不害臊,甚至看到那男人害羞的樣子,還能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一邊看他忙碌一邊刷著微博。

  很快她就被微博的一條熱搜「老子萬萬沒想到」給吸引了注意力。

  奚辭將煲好的湯端出來,正要叫她喝湯,見她看得認真,問道:「看什麼呢?」

  郁齡的視線從手機移到他臉上,眨了下眼睛,說道:「奚辭,這條微博中的視頻裡的地點應該是知味齋的停車場吧。」

  「老子萬萬沒想到」是一個叫「暗搓搓地真相的好人」的博主發的微博,下面附著一個短視頻,視頻是今天早上六點鐘發的,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條微博熱搜。

  「暗搓搓地真相的好人」這位博主的粉絲很多,眾所周知,這位博主喜歡專門揭露娛樂圈背後一些不為人所知的事情,偏偏每次都能讓他挖出很多有料的東西,久而久之便吸引了一堆粉絲。

  每次他的微博有什麼動靜,都能在第一時間變成話題。這次也不例外,他發的這個視頻,配上那句「老子萬萬沒想到」,自然也吸引了一堆人,下面的評論區有很多人在嗷嗷地叫著。

  視頻其實並不長,也就兩分鐘左右,但是因為拍攝的人掌握的角度很好,能清楚地將現場還原。

  一堆人看完後,下面已經炸了。

  美爆了V:「視頻裡的美女有一雙又美又直的大長腿,鑒定完畢!」

  花癡其實不是癡貨:「美腿舔舔舔!簡直不要太美!那一撩腿的風情,簡直騷到心裡!」

  純情老男人:「媽媽問我為什麼去廁所流鼻血,我能說被一雙美腿給撩的麼?」

  二貨不二:「同跑廁所,難兄難弟!」

  23333:「我敢肯定,這美女一定有一米七,簡直美美噠,如果不是就直播吃鍵盤!」

  愛愛愛V:「+10086!絕逼是!」

  Peter:「求視頻美女的資料,窩被她圈粉了,願意為她粉身碎骨!」

  AAAA:「同求!」

  ……

  …………

  路人甲V:「對了,兄弟姐妹們,你們不覺得視頻裡那個惡毒地要撞人的男人很眼熟嗎?」

  路人乙:「鑒定完畢,是葛濱!」

  WPW:「確定了,是參加群P的葛濱,真是太噁心了,人品低劣,雙商不在線,也只有這種噁心的人能做出這種噁心的事情來!」

  路人趴:「被葛濱攻擊的是景安的經紀人安茹,我見過她。」

  我是正義他叔:「上面的,你們真是夠了,難道重點不應該是裡面攻擊人的葛濱麼?葛濱看樣子是想要攻擊景安的經紀人安茹吧?」

  八卦小貨:「博主果然牛,連這種事情都讓你遇到了!葛濱雙商不在線,落得這下場也是自己作的,活該!」

  不作不死:「葛濱自己不作不死,沒想到到現在還在作!」

  葛濱滾出娛樂圈:「葛濱真是坨屎,都這地步了,還糾纏不休,不是說已經和景安解約了麼?難道他後悔了?」

  葛濱死吧死吧:「幸好當時還有一個身懷絕技的美女在,才沒有讓景安的經紀人出事。」

  …………

  ………………

  銀者見銀:「這美女哪裡冒出來的?你們發現了沒有,她的動作超帥呢,將人往懷裡一攬,再旋身一腳……不行了,我要被她掰彎了!」

  百合大法好:「沒事,我也要被她掰彎了!這女人簡直不能再帥,彎了也幸福!」

  天下大同淫:「而且不僅功夫帥,臉也美,簡直就是女神啊!」

  VVV:「為這個視頻美女,我才忍著看完了葛濱這噁心的人,看完後,不虛此行!」

  ApYr:「專業人士鑒定,這美女一定是練過的!」

  阿卡:「美女揍得好,應該將這噁心人的玩意揍得個生活不能自理才對!」

  …………

  ………………

  評論區亂糟糟的,說什麼都有,不過最後漸漸地變成了對裡面制服葛濱的美女的研究,甚至有好事者將視頻截圖,一張一張地排出來,下面直言要舔屏的人漸漸地變多了。

  視頻拍得確實不錯,不僅重點突出了葛濱中邪時撞人的猙獰嘴臉,惹人厭惡,同時也將郁齡保護安茹、制服人的過程也仔細地拍出來了。

  郁齡跟著重看一遍,發現沒有看到奚辭,想起奚辭後來拿著一個記者的相機過來,覺得他那時候應該是去查看陰影裡的那些鬼怪才對。

  奚辭看完後,對她道:「雖然光線有點暗,不過拍得挺好的。」他只看了視頻,沒有看下面的評論,不然就不會這麼理智淡然了。

  郁齡抿嘴笑道,「看來我的手頭功夫並沒有落下,小叔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高興。」

  兩人笑著說了會兒,並沒有將這事情放在心上,自然也不知道因為這份視頻,郁齡在網上的名氣一下子飆升了,甚至有好事者已經摸到了她的微博去蹲著了,然後發現她原來也是娛樂圈的一個十八線的小明星,甚至是景安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藝人。

  這下子網上炸了。

  兩人都沒理會網上的事情,雙至於不知道網絡的走向。中午吃完飯後,郁齡心繫葛濱的事情,便打電話問葛濱現在的情況。

  「江小姐,我還在賓館,等下午再回去。你放心吧,我會等於安過來的,好歹我也是個演員,演一個中邪的人還是做得到的,畢竟我最近也真是中邪了,更是深有體會。」

  葛濱乖乖地報告自己的行蹤,最後糾結地問:「江小姐,你看到今天的微博熱搜了麼?昨天在停車場的事情果然被人拍下來了,現在那些人都將我罵個臭頭了,相反,你要紅了。」

  他也是看了微博的一些評論,才知道郁齡原來也是景安的藝人,只是不知這美女怎麼想的,明明有那麼好的資源,還有安茹力捧,竟然一直在打醬油。

  郁齡嗯了一聲,沒有什麼反應,直接掛了電話。

  葛濱心情複雜,這一個月來做的蠢事已經夠多了,多這一件也沒什麼。不過在發現這次的事情反而火了郁齡後,他也挺心塞的,好像用自己的切膚之痛來換得她的出名一樣,根本高興不起來。

  主要是每看一次那視頻,就覺得被她揍的地方痛一次,太TMD難受了。

  在家裡吃吃喝喝待到傍晚時,葛濱又打電話過來,這次聲音格外地興奮。

  「江小姐,奚先生在麼?于哥剛才來了,我趁他不注意將他敲暈了,將他身上的東西都扒了,確實找到了一張符。現在我已經將他綁起來了,就等你們過來啦。」

  郁齡沒想到他的行動力這麼強,或者是于安篤定他已經中邪,根本不防備他,想來是這一個月的經歷讓葛濱氣憤難當,才能化悲憤為行動力。當下馬上道:「你等會兒,我們現在就過去。記得看好他,別讓他跑了,也別讓什麼鬼啊妖啊的將他救走了。」

  葛濱興奮的聲音馬上冷卻了,弱弱地道:「江小姐……如果來了個什麼鬼或妖什麼的,我一個普通人扛不過啊。」

  「反正你看著辦吧。」

  郁齡掛上電話,將葛濱那邊的情況告訴奚辭,和他一起出門。

  四十分鐘後,他們來到葛濱家。

  白天的小區雖然看著依然痕跡斑斑,但好歹沒有夜晚時的可怕,沐浴在夕陽中,顯得有幾分蒼涼的暖色。

  兩人爬到六樓,剛按門鈴,門馬上開了,露出葛濱的臉。

  葛濱看到他們是又驚又喜,甚至鬆了口氣。郁齡心裡了然,這人肯定是對這間被畫了聚陰陣的屋子產生了抵觸心情,就算現在是大白天,而且他也已經看不到鬼了,可讓他一個人待在這裡依然壓力山大。

  同樣是怕鬼人士,郁齡十分瞭解他。

  「于安呢?」進門後,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客廳,奚辭問道。

  「在房間裡呢,我怕被人看到,就將拖到房間裡了。」葛濱說著,帶他們往其中一間房走去。

  當看清楚于安現在的模樣時,奚辭頓了下,第一時間伸手擋在郁齡的眼睛前,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危險,「你為什麼將他弄成這樣?」

  葛濱一臉茫然,什麼樣?這不是挺好的嗎?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1:44 PM

第75章

  雖然奚辭第一時間掩住郁齡的眼睛,不過進門時驚鴻一瞥,她其實已經看清楚于安的模樣,還真像葛濱說的那樣,將他扒光了,連一條遮羞的內褲都沒給他留。

  這些還好說,不過她覺得,于安這麼一個大老爺們,身上似乎太白膩了,白花花的一坨肥肉挺不正常的,連一點汗毛都沒有……

  不會是被剃了吧?

  此時于安的形象是這樣的:全身上下被脫得精光,被撕成條並泡過鹽水的床單十分有技巧地捆成一條白花花的五花肉,嘴裡還塞著一團破布,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嘴巴被堵住呼吸不順,臉漲得通紅,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看起來頗為可憐。

  于安見奚辭他們進來,還以為救星來了,等聽到他們的對話,頓時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原本中邪的人今天突然攻擊他,並將他折騰成這樣,他還奇怪葛濱怎麼會突然恢復正常了,可惜先前他被葛濱敲暈後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被捆住了,連嘴巴也堵住,根本沒辦法詢問清楚,葛濱擺明著不想聽他說,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讓他以為他依然中邪中,甚至連他都認不清了。

  可現在再看葛濱將這兩人帶過來,自然明白葛濱其實已經恢復正常,而且能恢復正常,估計是和這兩人有關。

  將這事想明白後,于安又驚又怒地看著他們,卻發不出聲音,只能嗚嗚地叫著。

  葛濱見奚辭變臉,頓時兩股戰戰,明明這人看起來溫和乾淨得像個在校大學生,根本沒有什麼威嚴可言。

  可是不知怎麼的,當他冷下臉來,卻又讓人打從心裡湧起一種森寒,忙解釋道:「你們不是說他身上有那什麼符之類的東西嗎?我、我怕他逃了,所以將他的衣服都脫了,也不怕他藏什麼。」說著,他指著旁邊的桌子上擺的東西,說道:「這些就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

  郁齡拉下奚辭的手,往葛濱指的地方看去,看到那一字排開的東西,一個手機,一個錢夾,一塊手錶,一串佛珠,一張折成三角形的黃符,一根紅線。看完後,又想扭頭去看地上被五花大綁的于安,誰知奚辭適時地遮住了她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氣餒地道:「我就看看。」

  她看男人的裸體可多了,不過都是看圖片的,還沒有在天光化日之下看真人版的呢——奚辭的不算。

  葛濱雖然雙商不在線,但這麼明顯的事情,哪裡還不明白,此時更是明白這兩人怕是情侶之類的了,人家男人不願意自己女人看別的男人的裸體也是天經地義的。

  趕緊拖了條被單蓋在于安身上,遮住了他身上辣瞎人的重點部位。

  奚辭厭惡地撇開眼,從沒有一刻覺得人類雄性脫了衣服的樣子是如此醜陋傷眼,哪裡肯給郁齡看到,雖然遮住了重點,可看起來仍是難看得緊,到底放開了手。

  眼睛得到自由時,郁齡開始打量于安。

  于安是個外表看起來四十左右的男人,中等身材,並且發富,面相敦厚老實,給人一種好人的印象。當然,知人知面不知心,長得再敦厚老實,做起害人的事情來卻是毫不手軟。

  看了一眼後,郁齡突然發現他的頭髮貼著耳朵的地方有些古怪,問葛濱:「你對他做了什麼?」

  葛濱還要仰仗兩人救命,自然不隱瞞,說道:「我怕他身上還藏了什麼東西,所以在等你們過來時,有點兒沒事幹,就將他下體上的毛都剃了,正要剃掉頭髮,你們就來了……」

  郁齡:「……」所以連他小弟弟上的毛也剃了?怪不得這人看起來白膩膩的一坨肉。

  奚辭也默了下。

  郁齡發現,這葛濱其實挺有想法的,連這種事情都能想到,能怕鬼怕到這地步,也算是人才了。她同樣怕鬼,但要是讓她待在鬼屋裡折騰人,只會打暈了後直接潑狗血,才不會將人家身上的毛都剃了,就因為害怕對方身上還藏什麼東西。

  話說藏東西能藏到某些毛裡面嗎?邏輯呢?

  好吧,不能要求一個中邪了月餘的人講究邏輯,指不定現在依然還有什麼後遺症呢。

  看葛濱一臉正直的模樣,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怕呢,還是純粹要報復,郁齡也沒管那麼多,讓葛濱將堵著于安嘴的破布拿開,開始問話。

  嘴巴一得到自由,于安率先就叫了起來,「葛濱,你是什麼意思?我自認對你不錯,自從你出事開始,也是我忙著幫你周旋奔波,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早知這樣,我當初就不應該管你。」

  葛濱出事後,他這做經紀人的自然是幫著忙上忙下,可惜架不住葛濱中邪後理智全無自己作死,得罪了一干小心眼的八卦記者,被筆誅口伐,往死裡黑他,現在名聲已經臭不可聞。

  葛濱冷笑道:「于哥,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信了你,才將自己弄成這樣。于哥,我只問你一句,你為什麼要害我?」

  于安眼睛微閃,一臉驚訝地問:「你說什麼?我幾時害你了?你被人拍了醜照的事我也是不知情的,要是早知道,那天根本不會讓你一個人去撲約。你變成這樣,我也很難過……」話還沒說完,就被抽了一個嘴巴子,半邊臉瞬間腫了。

  葛濱甩了下發麻的手,怒氣也隨著這一巴掌而消了許多,他盯著于安,一句一字地問,「于哥,我身上的東西是怎麼回事?我中邪的事情怎麼說?」

  于安一聽,果然臉色有些變了,目光微微遊移,看到不遠處擺放著的自己的東西,臉色又是一變,此時如何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敗露了?

  「于哥,我也不想懷疑你,可是自從我和景安簽約後,和我接觸得最多的是你,你弄來那些低級的鬼怪讓它們時時地刺激我,又讓我搬來這間鬼屋,讓我越來越活得不像個人,最後幾次做出自取滅亡的蠢事……于哥,我哪裡對不起你了?」葛濱越說越憤怒,攥緊了拳頭。

  于安不吭聲,一副「我不知道你說什麼」的表情。

  葛濱又說了一些,都是于安平時怎麼照顧他,絮絮叨叨的,前言不搭後語,有點兒神經質的感覺,然後話題一轉,又道:「于哥,這次的事情,你從兩個月前就策劃了吧?怨不得那時候你每次和我接觸時,神色都有點不對,于哥你說吧,我和你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這麼害我?甚至連翻身的餘地都不給我,要讓我發瘋致死?」他越說越悲憤,悲憤中又有點後怕,如果沒有郁齡他們橫插一杆,想必再過一段日子,他就會被身上的鬼魘和這一屋子的鬼及鬼怪給弄死了,就算警察來查,想必也查不出什麼,這也死得特冤了。

  「于哥,你說啊?」葛濱氣得又扇了他一巴掌。

  于安咬牙道:「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葛濱再問了幾次,不管他問什麼于安都是那句「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死不肯鬆口,到最後,葛濱又氣又怒,卻沒轍了。他只是個演員,中邪後還有點神經質的後遺症,可不是警察深諳問話,問來問去問不出什麼後,也不知道怎麼做才好。他只好求救地看向郁齡他們。

  郁齡雙腿交疊著坐在那兒看著他們沒說話,一點也不急的樣子。

  倒是奚辭看了眼桌上擺的那堆東西,說道:「那張驅鬼符,是哪個天師畫給你的?這屋子裡的聚陰陣,應該也是給你符的人畫的吧?」

  此話一出,比葛濱那一堆廢話有用多了,果然見于安的臉色變了。

  不過于安依然咬緊關牙,不肯開口,他知道這事如果自己開口肯認,肯定討不了好,原本以為天師的手段玄之又玄,想要發現不容易,哪知道這個世界上的能人異士不少,還沒成功,就讓人發現不對勁了。

  「那串佛珠,看著有些年代了,你不說我就毀了它。」奚辭再次說道。

  這下子,于安終於急了,開口道:「別,我說就是了。」

  葛濱納悶了,瞅了一眼那串沒什麼光澤的佛珠,明明就是一串很普通的佛珠嘛,夜市攤上幾十塊就能買的那種,就是比較陳舊,像是被人戴了很久,都有些歷史了,除此之外,實在是看不出于安為什麼這麼寶貝它。

  對了,以前和于安接觸時,也常看到他戴著這串佛珠,一副很珍視的樣子。

  于安生怕奚辭真的毀了那串佛珠,當下也不再隱瞞,開口道:「其實這事情,我也只是收錢幫人辦事的,對方的目標是安茹。安茹就是景安的經紀人,對方的意思,想要安茹離開景安,在娛樂圈混不下去……」

  兩個月前,突然有個人和于安接觸,言明出高價讓于安做一些針對安茹的事情,最好能將她趕出娛樂圈,讓她在娛樂圈混不下去。

  于安初時是不理會的,安茹在景安的地位他也是知道的,作為一個出色的金牌經紀人,捧出過影帝影后,想要動她可不容易。可是對方開的價很高,于安心動之下終於答應了,可沒想到對方的手段神鬼莫測,竟然沒有明著挖坑算計安茹,而是將葛濱推出去,用葛濱來間接對付安茹。

  按照計劃,葛濱中邪後,沒有理智邏輯,他在一旁稍加挑唆暗示,葛濱自然會很上道地去針對安茹,就像一個瘋狗一樣,會緊咬著安茹和景安不放,然後等時機成熟後,再放出一些證據,到時候還愁不能往安茹身上沷髒水麼?

  于安沒想到對方的手段這般歹毒,可是後悔已經無濟於事。特別是每次看到葛濱中邪後猙獰的樣子,心裡也跟著害怕起來,害怕對方也這麼對他,自然不敢說不幹了,只好咬著頭皮繼續幹。

  「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他們起初讓我天天去葛濱住的地方,拿了他的頭髮和指甲、血液這些東西,後來葛濱就出事了。我只是聽他們的話行事,我連葛濱是怎麼中邪的都不知道。」于安一臉頹喪地說。

  「和你聯繫的人是誰?」郁齡問。

  「我不認識,根本沒見過他,對方沒有表明身份的意思。我手機裡有他的聯絡號碼,不過這號碼也查不出什麼。他們給我支付的定金是國外的銀行轉帳的,同樣也查不清楚。」

  發現事態嚴重後,他也是努力地想查清楚,可誰知什麼也查不出來。

  又問了幾句,發現于安原來知道的東西也不多,甚至因為見識過葛濱中邪後的樣子被嚇破了膽了,更不敢去探查是誰讓他這麼做的,而對方藏得也深,根本沒留什麼痕跡。特別是那種神鬼之事,一個普通人也搞不明白。

  將自己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後,于安便繼續頹喪地躺在那兒了。

  奚辭突然問道:「你那串佛珠是怎麼來的?」

  「是我過世的媽媽留給我的,聽說是外婆給她的,能保平安。」于安沒隱瞞什麼,「我爸死得早,我媽一個人將我拉扯大,她也死得早,死後留了這串佛珠給我。」所以他才會這麼珍惜。

  葛濱雖然很是很憤怒于安為了錢設計他的行為,想要揍死他。但在世界觀重組過後,對這種妖魔鬼怪的事情也有幾分瞭解了,知道奚辭不會無的放矢,忙問道:「奚先生,這串佛珠有什麼不對麼?」

  奚辭嗯了一聲,見郁齡也看過來,解釋道:「它沾過人血,已經失了佛性,甚至因為一些因素,變成了一種帶有凶煞氣息的東西,人要是長久佩戴,會招來不乾淨的東西,影響氣運不說,甚至可能會間接因它喪命。」說著,他突然笑道:「想必那人找上你,也是因為這佛珠的原因了。」

  葛濱和于安都悚然一驚。

  于安後怕了一陣,然後又忙巴巴地問,「奚先生,我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們了,這……」

  他的意思在場的人都懂,葛濱依然氣憤于安為了錢將自己害得這麼慘,可這事情說來玄幻,交給警察可能警察還不受理呢,頓時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反正,他是不想放過于安的。

  奚辭沒理他們,而是將那枚黃符拿起來,端詳了會兒,手指一碾,那黃符就碾成了碎沫。

  于安和葛濱看得眼睛都瞪凸了,這人其實是小說中的武林高手吧?徒手將紙碾成碎沫什麼的……

  「天師畫符,一般會將自己的法力注入上去,現在我用一個反噬的術毀了這張符,畫符的人應該也會受到點創傷。」奚辭微笑著說,接著又拿了那串佛珠,看向于安。

  于安忙不迭地道:「您要是喜歡,就拿去吧。」就算是媽媽的遺物什麼的,但是要命的東西,他哪裡還敢留?

  「我可不喜歡這種東西,這般害人的凶煞之物,還是交給天師處理吧,也省得以後釀成大禍。」奚辭說道,用一張乾淨的餐巾紙將它包起來。

  三人正在說話間,郁齡接了個電話,然後抬頭對奚辭道:「和于安接觸的人已經查出來了。」

  于安和葛濱一臉蠢相地看著她,吃驚不已。

  奚辭倒是沒有奇怪,事實上,從昨天知道于安有嫌疑開始,郁齡就讓人去查于安平時接觸的人了,這會兒才有消息,也是因為對方藏得太深之故。

  看完了阮助理發來的資料後,郁齡皺起眉頭,說道:「是龔曼瑩。」

  聽到這名字,葛濱一臉茫然,于安卻震驚地道:「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了?」葛濱皺眉問道。

  看他一臉茫然,于安歎了口氣說道:「龔曼瑩是康氏娛樂的經理,我聽說她和安茹以前是好友,不過在二十年前不知怎麼地兩人鬧崩了,不過交情還在的。後來龔曼瑩進康氏後,還曾幾次將安茹叫過去幫忙,但安茹回絕了,一直待在景安。雖然現在兩人在不同的公司,可是聽說她們的交情還是不錯的,龔曼瑩沒理由要害安茹。」

  作為景安的經紀人,于安對這些小道消息比藝人們更清楚一些。

  「她確實不是要害安姨,而是想給安姨添點麻煩罷了。」郁齡眉頭皺了皺,「襲曼瑩喜歡我姨父。」

  三個男人頓時木然。

  為了搶男人,女人之間的戰爭真可怕!

  郁齡將資料看完後,支著臉道:「龔曼瑩一直看安姨不順眼,以前也不是沒給安姨找過麻煩,但這次有些過火了。」一個不小心,甚至會牽扯出人命來,不像龔曼瑩會做的事情。

  或許龔曼瑩自己也是不知道讓天師出手後,會有這樣的後果呢?畢竟一個沒有接觸過這種不科學事情的普通人,是沒辦法想像其中的兇險的,倒是那天師很可疑。

  想了會兒,郁齡轉頭看向奚辭,說道:「奚辭,我想知道能召喚鬼魘的天師是誰。」

  瞬間,奚辭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1:52 PM

第76章

  自從上次在烏莫村見過被煉成鬼王的外公後,郁齡心裡一直擱著事,後來發現死去的媽媽竟然沒有進陰間投胎後,她心裡便覺得兩人可能都被害了。

  申濤謀奪風水印鑒一事,郁齡也從米天師那兒瞭解了事情的經過始末,知道這世間有正統的天師,他們遵守天師行事守則,自有一番規章制度約束言行,不輕易害人。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非正統的天師,行事無度,沒有約束力,善惡一念之間,不知有多少普通人死於他們的下作手段中。

  這些非正統的天師還有一個特點,皆是出身野路子,身份非常可疑,並且因為行事過於殘忍,違反了天師行事守則,犯下很多案子,連異聞組的人也在追查他們的下落。

  現在,他們已經可以確定將外公煉成鬼王的便是那些非正統的天師勢力的人所為,雖不知道那些人是誰,可單這種禁忌的煉鬼之術,就不是正統天師會幹的。

  由葛濱中邪一事可知,這幕後的人手段惡毒兇狠,非正統天師所為。

  雖然不知道這個天師是不是那個勢力的,但是郁齡依然想要查一查。

  奚辭自然知道郁齡的想法,當下沉吟了會兒,轉頭問于安,「對方還有什麼安排?」

  于安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老實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已經將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啊,對了,那人讓我過幾天就將那根紅繩繫到葛濱身上。」想到這事,他趕緊說道。

  葛濱馬上扭頭看桌子上的那根團在一起的紅繩,不知道腦補到了什麼,又驚又怒,撲過去掐住于安的脖子,怒叫道:「你們是不是想要我死?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你們,要被你們害成這樣,你怎麼不去死……」

  于安被掐得直翻白眼,困難地道:「對……不起……放開……」

  「對不起有什麼用?能讓我再重回娛樂圈麼?能讓我受創的心靈恢復麼?能讓全世界的人忘記這一切麼?我的世界觀都被你們毀了!」葛濱悲憤地道。

  最後還是奚辭踹了葛濱一腳,才讓于安免於被掐死的命運。

  于安拼命地咳嗽著,半晌說道:「我比你……更倒黴,要不是……你……是這種脾氣,他們會將你當成目標麼?我只是你的經紀人……就被盯上了,說到底,人家先盯上的人是你,後來才找上我,我也是受你連累的……」

  于安的口才也算不錯,至少比中邪太深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的葛濱聰明多了,懂得給自己找藉口。

  葛濱安靜了下,木然良久,終於反就過來了,怒道:「明明就是你的爛佛珠吸引了那些人關注你,關我什麼事?就是你害的,你害我成這樣,我死也不會放過你!」說著,怨毒地看著他,到底沒有再伸手掐他了。

  兩人在那邊對掐,奚辭則和郁齡商量怎麼將幕後設計葛濱的天師引出來。

  「要不要叫米天師幫忙?」郁齡問道,如果到時候又要天師鬥法,米天師在的話也能幫襯一二。不是她不信任奚辭,她老公自然棒棒噠,妖鬼都不怕,而是對付鬼怪之類的,作為天師比較在行。

  「大米不在B市,聽說現在在海島捉水鬼,那裡的某個海域發生水鬼患。」奚辭說道。

  郁齡:「……」原來天師是這麼忙的麼?

  水鬼患聽著挺可怕的,郁齡頭皮微微發麻,趕緊揮去這東西,眼巴巴地看著奚辭,問道:「那怎麼辦?」

  「設陷阱引他出來吧。」奚辭思索著道,拿起那條紅繩。

  明明害怕,郁齡又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問道:「它用來幹什麼的?」

  看這根紅繩,和雲修然專門用來捉鬼的那根紅繩不同,這根的顏色偏暗紅,好像用什麼濃稠的液體染上去的一樣,看著就不祥。

  葛濱和于安也好奇這根紅繩的用處,同時扭頭看過來。

  奚辭看她,唇角微勾,用非常清潤柔和的聲音說:「這是用四十九個冤死的人的心頭血浸染而成的紅繩,上面纏繞著極凶煞的戾氣,身體虛弱的人一旦被它束縛住,馬上暴斃而亡,死後不得超生。」

  明明是清泉一般溫潤的聲音,但是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一股寒氣從腳底往上躥,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一臉驚恐地看著那根在他們眼裡平平無奇的紅繩。

  郁齡忍不住往他身邊挪挪,想要遠離它。

  葛濱更是誇張,直接跳到了奚辭身後,一副要抱大腿的模樣。只有于安因為還被五花大綁著,就算快要嚇尿了,也沒辦法動彈逃離它。

  奚辭拍了下郁齡的肩膀,繼續道:「這東西雖然凶煞無比,不過上面附了天師的術法,到時候可以用這東西迷惑他,將那人引出來。」

  「那那那……要要要……怎、怎、怎麼引?」葛濱打著哆嗦問。

  奚辭微笑道:「晚上自會揭曉。」

  另外三人都不吭聲,看著他俊秀的臉,一時間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典型的不作不死。

  說完這些,奚辭拉著郁齡起身,說道:「已經到晚餐時間了,我們要先去解決晚飯,吃飽了晚上才好工作。」

  葛濱馬上抓起桌上的錢包,一臉壕氣地道:「你們想吃什麼,我請。」

  奚辭沒理他,拉著郁齡一起出去了,葛濱像跟屁蟲一樣厚著臉皮跟上,于安繼續苦逼地被捆綁著丟在屋子裡。

  三人到小區附近的一家餐館吃飯,葛濱幾乎恨不得化身小丫頭伺候兩人用餐,將他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好幫他將謀害他的那什麼邪惡天師揪出來。

  倒是奚辭嫌棄他礙手礙腳的,將他踢到一旁,皺著眉道:「坐好,別妨礙我們吃飯。」說著,便給郁齡盛了一碗湯。

  葛濱不敢惹怒他,委委屈屈地坐在角落裡,一雙眼睛卻盯著兩人,只要他們有什麼需要,一定會第一時間沖過去鞍前馬後。不過看久了,突然覺得這兩人挺那啥的,特別是知道他們可能是情侶後,簡直被糊了一臉狗糧。

  等吃得差不多時,葛濱才小心地開口試探道:「江小姐,原來你也是景安的藝人,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因為我不常去公司,一直是邊緣人。」郁齡隨口道。

  騙人!昨天還看到安茹和她一起吃飯,她們一定是認識的。誰不知道安茹作為景安的金牌經紀人,手頭的資源多,想要捧紅一個人簡直不要太簡單,特別是江郁齡的外形條件非常好,今天還成了一個網紅,哪愁不出名?

  雖然心裡不解,可是看她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也不好說什麼。

  吃完飯,天已經黑了。

  葛濱糾結了下,決定還是不給于安帶晚飯了,于安以前雖然比較照顧他,可是這次將他害這麼慘,生啃了他的念頭都有,餓他一兩餐不算什麼。

  三人回到葛濱的家時,發現葛濱家又被鬼占了。

  太陽下山後,天地間最後一點光線消失,被積壓了一天的陰氣會重新凝聚在地面,特別是葛濱家還有一個聚陰陣,太陽一下山,這裡的陰氣聚集得最快,也最吸引鬼怪。

  今天來的鬼除了昨天被郁齡收下當小弟的女鬼外,其他幾個是新來的,昨天來的那些因為奚辭的原因,已經嚇跑了,而這些新來的不知道這裡有只大妖,自然循著陰氣來了。

  打開門後,當看到屋子裡的鬼,郁齡眼前發黑。

  倒是葛濱現在沒有開眼,並沒有看到鬼,表現得比較淡定,就是覺得太陽落山後,家裡突然變得比較陰冷,讓他心裡有些毛毛的,一邊害怕地張望,一邊安慰自己,這個世界是科學的,他什麼也沒看到!

  女鬼飄到奚辭他們面前,有模有樣地行了一禮以示尊重,開口道:「兩位大人,昨晚我已經將這附近的地方都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白天也沒有什麼可疑的人過來。」

  奚辭嗯了一聲,對她道:「今晚我要將畫這聚陰陣的天師引誘過來,你且在附近示警,到時候有什麼情況,及時過來。」

  女鬼欣喜地應了一聲,便穿牆出去了。

  在它走後,那屋子裡的另外幾個新鬼感覺到奚辭身上可怕的氣息,大氣都不敢喘一個,見他沒有什麼反應,這才趕緊穿牆走了。

  葛濱聽到他突然開口,並且不知道是對誰說話,頓時頭皮發麻,小心地問道:「奚先生,你是和誰說話?」

  「當然是鬼了。」郁齡好心地提醒,看他嚇得臉色發白,手腳僵硬,頓時平衡了。

  大家都是怕鬼人士,沒道理只要她一個人害怕。

  接下來,奚辭去作準備了,並且招來了幾個鬼。

  葛濱回房去看于安,郁齡糾結了一下,瞅了瞅那幾個被奚辭招來的凶鬼,果斷地跟著葛濱進去看于安,看葛濱折騰于安可比看那些鬼容易多了。

  郁齡果斷地走了,卻不知道奚辭看到她進去後,也鬆了口氣,原本還有些清俊溫和的眉目瞬間冷淡下來,看向那幾隻鬼的神色不帶一絲溫度,冷冷地道:「我招你們來,是要你們幫個忙,如若不願意,可以走。」

  幾隻凶鬼內牛:你丫的揮揮手就可以碾死他們的大妖,他們敢走麼?敢走麼?敢走麼?

  妖類從來都是自私涼薄,無視生死,幾隻鬼只得自認倒黴,誰讓他們貪圖這屋子裡的陰氣,沒想到一下子撞到了一隻大妖的地盤來了。

  真倒黴。

  屋子裡的于安此時也和幾隻凶鬼一樣的心情,真是倒黴透了。

  于安傍晚時過來找葛濱,然後被他敲暈綁住,可以說有七八個小時沒吃東西了,現在餓得厲害,可是這幾個人沒有給他帶吃食的想法不說,于安這個中邪太深現在還是神經病的傢伙依然惦記著要給他剃毛,不是一個苦逼了得。

  看他臉上露出憤怒的神色,正給他剃毛的葛濱一巴掌拍了過去,「我被你害成這樣,剃你的毛又怎麼了?我偏要剃,以後你長出一根就剃一根,連你XX的毛都要剃乾淨!」

  說著,繼續剃毛。

  于安:「……」

  于安求救的視線落到郁齡身上。

  郁齡喝了口熱奶茶,神色平靜地看著葛濱剃毛,對於一個還沒有恢復正常的人,她懶得費心。

  於是神經質的葛濱將於安身上所有的毛都剃乾淨了,燈光下,一顆大光頭尤其錚亮。而且那張臉由於沒有眉毛,看起來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原來中邪後的人行為失常不是說笑的,郁齡頓時明白了。

  將葛濱剃得身上一根毛都沒有後,奚辭也弄得差不多了,進來時看到郁齡捧著一杯熱奶茶坐在那裡觀看,臉黑了下,將她拉到懷裡揉了揉,又親了親,說道:「別看太久,傷眼。」

  郁齡乖乖地應了一聲,將奶茶遞給他喝一口。

  于安和葛濱再次被糊了一臉狗糧。

  夜色越來越深,月入烏雲,小區變得安靜清冷起來。

  大廳中央,暗紅色的繩子綁著一隻巴掌大的草人,一陣陰風吹過,那草人突然動了起來,手腳困難地支起身,拼命扯著身上的紅繩,卻因為扯不開,只能在地上掙扎著。

  這一幕實在是讓人驚悚,躲在房間裡透過門縫偷看的郁齡和葛濱都被嚇得渾身寒毛直豎。當然,比起看不出其中玄虛的葛濱來說,郁齡因為看得清楚,所以更是被嚇得不要不要的。

  那只草人之所以能動,是因為那裡附了一隻凶鬼,凶鬼被困在草人身體裡,身上綁著紅繩,既難受,又享受,這紅繩對於人而言是害人的兇器,但對於鬼而言,卻是大補之物,只是補過頭了。

  奚辭好笑地將她拉到懷裡揉了下,說道:「既然害怕,就不要看了。」

  郁齡蹭蹭他溫暖的胸膛,說道:「可是我又好奇。」既害怕,又想看,她覺得自己真是沒救了。

  同樣沒救的還有葛濱。

  奚辭覺得她這樣子挺可愛的,便也不勸了,由著她一邊害怕著看,一邊又怕得往自己身邊縮。

  直到夜半,四下一片寂靜的時候,陰風再起,然後門被輕輕敲響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2:03 PM

第77章

  這夜深無人之際,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突然聽到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將屋子裡幾個等得快要睡著的人嚇醒了。

  葛濱的反應尤其激烈,差點一個倒栽蔥跌地上。

  郁齡其實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不過她此時窩在奚辭懷裡,只是打了個哆嗦,往他懷裡挪了挪,很快便安心了。

  她老公在呢,怕什麼。

  敲門聲還在持續著,陰風從半開的窗口吹進來,窗簾飄來蕩去,客廳中央的那只草人動得更厲害了。其實這些並不算得太可怕,可是這營造出來的氣氛,會無形中添了幾分心裡暗示的壓力,比直面鬼還要讓人害怕。

  葛濱用力地捂著嘴巴,生怕自己嚇得叫出來壞了奚辭的計劃,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頭指了指外面,好似在問要不要應一樣。

  依然被綁著的于安原本快要睡著了,不知是不是感覺到空氣突然變冷還是氣氛不對,一個機靈便清醒了,醒來看到眾人的神色,特別是葛濱的樣子,不知怎麼地,也跟著害怕起來。他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可是能聽到那一下一下的敲門聲,在這樣的夜晚中,特別地磣人。

  奚辭沒理他,甚至並沒有動,而是老神在在地坐著,一邊輕輕地拍著郁齡的背,仿佛給她舒緩壓力一樣。

  敲門聲響了很久,可是沒有人理會。

  終於,郁齡也覺得這敲門聲是不是久了點,伸手扯扯奚辭的手。

  「這是鬼敲門,不用理。」奚辭開口道。

  還真是半夜鬼敲門啊啊啊!!!!

  郁齡和葛濱、于安三人頭皮發麻,可看奚辭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只好壓下了,等著他的指示。

  房間裡的門半開著,透過門可以看到客廳,還有連著客廳的玄關及大門。

  敲門聲響了很久,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吧,可能門外的鬼也不耐煩了,終於不敲門了,而是穿門進來。

  當看到一個滿臉血的鬼頭穿進來,郁齡差點叫出聲,被奚辭輕輕地捂住嘴巴。

  葛濱眼睛都快瞪裂了,此時只有一個想法:為什麼他又能看到鬼了?媽媽啊!他難道也有什麼陰陽眼不成?!!!求讓這世界恢復成科學的世界吧!!!

  那只鬼進來後,就在房間裡飄蕩,奇怪的是,它好像看不到客廳中央的那只草人,茫然無措地在客廳裡飄了飄,幾次經過半開的門口,卻也仿佛看不到一樣。

  鬼在屋子裡悠轉了一圈後,沒發現什麼,就要離開時,突然窗口又探出一個女鬼,突然飛了進來,掐住了那只在屋子裡悠轉的鬼。

  郁齡發現這後頭進來的鬼是他們新收的小弟,雖然鬼打架什麼的讓人壓力山大,看起來也讓人惡夢連連,可到底是自己收的小弟,總得看看誰更道高一丈。

  女鬼道行比那只鬼高深一些,很快便將它揉巴揉巴成一團,然後張嘴吃掉了,吃完後還打了個飽嗝,顯然這只被天師畜養的鬼奴非常美味,道行比一些孤魂野鬼更高深,吞噬了它對自己有好處。

  女鬼吞噬完那只鬼後,身上的鬼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陰森了。她用殷紅的舌頭舔了舔嘴,飄過來,對奚辭他們道:「兩位大人,樓下有一個穿黑色長衫的天師在作法,這只鬼就是他馭駛過來探路的。」

  奚辭朝它高冷地嗯了一聲,說道:「你繼續看著。」

  女鬼高興地飄出去繼續監視了。

  樓下的天師也算是有點本事的,自然發現這只監視他的女鬼,以為樓上其實也有一個天師,這只女鬼是對方的眼線。倒也不奇怪,天師鬥法,千里之外依然可以對招,所以他也沒急著上來,再次派出了兩隻鬼。

  兩隻鬼飄上來時,奚辭已經將客廳中央的障眼法撤下了,那只被綁了紅繩的草人站起來,兩隻鬼剛進來,就被草人英勇無比地掐死了。

  真的是掐死了,郁齡和葛濱都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知道,原來草人這麼厲害,連鬼也能被只草人掐死。難不成是草人身上的紅繩起的作用?

  正猜測著,奚辭已經站了起來,對郁齡道:「我下去將那人拎上來,你們在這裡看著。」

  葛濱和郁齡一聽,兩人雙雙臉色大變。

  不過郁齡好歹對奚辭有信心,朝他點頭,對他說了聲小心,便又坐回去。

  葛濱伸出手,想叫一聲「英雄別走啊!」,可奚辭已經走了,生怕這屋子裡還有什麼鬼進來,他緊緊地黏在郁齡身邊,要不是男女有別,又怕奚辭看到揍他,他都忍不住想摟著郁齡了。

  「害怕就去抱他。」郁齡看不過眼,朝于安的方向指了指。

  葛濱一聽,臉就拉下來了,哆嗦著道:「我才不抱一個白花花一坨的老男人,真噁心。」

  于安內流滿面,他會變成白花花一坨,還不是這神經病害的?身上現在一根毛都沒有了,他自己也很苦逼好不好?可到底是自己害他變成個神經病的,在他還沒有從中邪的陰影中走出來之前,于安很明智地不去惹他。

  三人安靜地等奚辭去將樓下的天師提溜上來,一邊盯著客廳裡的那只草人。

  此時草人身上拖著那根紅繩,像個騎士一樣威風凜凜地站在門口,手裡還抓著一支長柄湯匙當武器,還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又有鬼進來,當看到草人憑空飛了起來,手中的那支長柄湯匙像揮舞長棍一樣舞得虎虎生風,用它來劈鬼時,郁齡都忍不住要豎大姆指了。

  「這只草人真厲害……」葛濱喃喃地道,對奚辭充滿了信心。

  有這只草人坐鎮,根本沒有鬼能進來,一時間三人覺得他們挺安全的。

  下一刻,郁齡就站了起來了,覺得這屋子一點也不安全。

  這時,陽臺上響起一陣異動,然後就見一個從隔壁陽臺翻過來的人,客廳的燈光雖然陰森森的,但也讓人能看清從陽臺上翻過來的確實是個人。

  「哎……」

  葛濱剛開口,就見郁齡已經沖了出去,和那翻陽臺進來的人交上手了。

  來的是一個男人,身手還算不錯,背後插著一柄桃木劍,被郁齡長腿掃過來踹中腿肚時,疼得嘶叫一聲,退了幾步便抽出了背後的桃木劍,一把黃符祭了出來,念了一聲「疾」,黃符無風自燃,朝郁齡的門面飛去。

  草人忙回身相救,幫郁齡擋住了直撲她臉的一張符,一隻手被燒掉了。

  郁齡真槍實彈地對付人類還可以,但是這種天師的符就讓她有點兒左支右絀了,天師的符對人類的傷害其實不大,可是這種燃燒中的符飛過來,會給人一點心裡壓力,下意識地就想要躲開,以免被燙著了。

  郁齡忙著閃躲時,就聽到葛濱一聲呼喝,只見他抄起了一把椅子,朝著那馭符的人砸去。

  那人自然不會被他這種拙劣的舉動傷到,輕易地避開了,只是沒想到剛避開,就被一支斜裡刺來的撐衣杆刺中了下三路的地方,頓時嗷的叫了一聲,捂著那疼痛難耐的東西,手中的桃木劍都掉了。

  葛濱菊花一緊,夾緊雙腿,趕緊滾到一旁。

  郁齡將手中的撐衣杆再次拍出,朝那男人的頭和背拍去,兜頭就打,打得他嗷嗷叫著,蜷縮在地上。直到打得渾身舒暢了,她才鬆手,對木在一旁的葛濱道,「還不去拿繩子綁起來?」

  「好的,女俠!」葛濱忙不迭地點頭,去將今天綁于安時剩下的床單條拿出來綁人。

  他已經被這女人彪悍陰狠的樣子給嚇到了,現在讓他跪下叫女王都行。

  郁齡沒有丟開手中的撐衣杆,而是拿它在地上碾了碾,又不解氣地敲了那男人兩下,冷冷地道:「你不知道女人的容貌很重要的麼?下次敢對我的臉放火,我切了你!」說著,又用撐衣杆捅了捅那人的下三路的地方。

  葛濱:「……」女王你放心,以後窩一定好好做男人,不會朝女人的臉做什麼文章。

  房間裡的于安透過大開的門也看到客廳的一幕,同樣夾緊雙腿,覺得葛濱雖然神經病一點,將他那裡的毛給剃了,但是沒有傷害它一分,還算是對他不錯的。

  將人綁好後,郁齡這才打量闖進來的人,看著是個二十出頭的男人,穿著廉價的T恤和牛仔褲,尖嘴猴腮的,看著就是壞人的標配。此時他躬著身體躺在地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直到那只被燒了一隻手的草人走過來,眼睛才亮了亮。

  「這是妖……」

  他的話還沒有出口,門口就響起了開門聲打斷了他的話,然後就見下樓去捉人的奚辭進來了,他身後跟著一個嬌小的女人,那女人手裡攥著一個人。

  郁齡看那女人一眼,面容秀美,嬌小玲瓏,頭上插著兩根峨眉刺,身上穿著獨具民族特色的改良式旗袍,瞬間便想起這女人的身份,曾在烏莫村有一面之緣的婁悅。

  婁悅拖著人進來,看到屋子裡的情況,微微挑了下眉,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和郁齡打招呼:「江小姐,又見面了。」

  郁齡嗯了一聲,目光落到她手裡攥著的那個穿著黑色長衫的中年男人,然後落到奚辭身上。

  奚辭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高興與否,走到她身邊,看到她手上的撐衣杆,又看了一眼被捆著的男人,目光微凝。

  葛濱不知道婁悅的身份,見到奚辭回來可高興了,對比了郁齡的兇殘後,沒有見識過奚辭的兇殘的他覺得此時奚辭看起來就美好得像聖人一樣,忙蹭過去,說道:「奚先生,你回來真是太好了,已經解決了吧?先前這人從隔壁翻陽臺進來,差點將我們嚇到了,幸好有江小姐在……」

  然後一陣吧啦吧啦地將剛才的事情悉數交待了個遍。

  奚辭聽到地上的人竟然用黃符要燒郁齡,神色變得十分可怕,一雙墨色的眸子像含冰一樣,就要動手將這人殺了時,婁悅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道:「奚展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這些人是重要的線索,不能出意外。」

  奚辭看了她一眼,目光轉到郁齡身上,對上她明亮的目光中,頓了下,慢慢收起差點要破開封禁的妖力。

  郁齡將撐衣杆丟給葛濱,上前一步摟住奚辭的手臂。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直覺覺得最好這麼做,然後看向婁悅,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婁悅敏銳地發現奚展王渾身殺意消了大半,瞬間化為了繞指柔,暗暗朝郁齡比了個大姆指,笑道:「我前幾天晚上工作時,恰好經過這裡,發現這小區裡的陰氣有些不太正常,所以今晚過來瞧瞧,沒想到在樓下就看到奚先生和這人交手……」

  婁悅簡單地說了一遍,因為現場還有兩個普通人,不好說太多,說完後又道:「今晚的事情要謝謝你們兩位了。」

  「沒什麼謝不謝的。」郁齡平淡地道,「這人要害我安姨,所以我們才會來看看。」接著,便將葛濱中邪的事情說了。

  婁悅眉頭擰起,看了一眼葛濱和屋子裡的于安,將手中同樣被綁起來的中年男人擲在地上,先對郁齡道:「江小姐放心,這事情我們一定會查明的,不會讓這些不法份子傷害普通人。」

  接著她走上前去查看葛濱的情況,說道:「這位先生先前中邪,現在還有些後遺症,喝點符水驅邪就沒事了。」說著,便去拿了一個紙杯,裝了半杯純淨水,將一張燃燒的符融進去搖了搖,遞給葛濱。

  葛濱一臉蠢相地看著她,然後又看向郁齡和奚辭。

  雖然婁悅將符晃了晃就燃了,看著挺神奇的,但是這喝符水什麼的,給他的感覺好像是神棍,挺不靠譜的。可見兩人都沒什麼表示,只得苦逼地捧著那杯符水,一點一點地抿了。

  解決了葛濱的事情後,婁悅說道:「不管怎麼說,這次的事情多虧兩位出手,才沒有讓他們跑了。最近很多城市都發生了這種特殊的害人案子,特殊部門也在追查,可一直沒查到什麼,慘死的普通人不少,我們雖然有心查,可是……」

  說著,婁悅歎了口氣。

  郁齡若有所悟,有點明白異聞組的工作了,應該是在捉鬼除妖之類的業務中,還配合特殊部分處理一些非正常的懸疑案件。特殊部門的人空有查案、緝拿犯人的能力,卻沒有天師的手段,所以在查一些懸疑的案件時,需要兩者配合起來。

  既然已經捉到人了,趁著特殊部門的人過來押解犯人走之前,郁齡便問道:「你們為什麼要害安茹?」

  見兩人都不吭聲,婁悅幫忙踹了他們兩腳,「快點回答江小姐。」

  年輕的那個看向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哼了一聲,說道:「我們不知道什麼安茹,只是拿錢辦事罷了。」

  「拿錢辦事?拿誰的錢辦事?」

  這次,中年男人不論如何都不肯開口了。

  郁齡倒也不急,慢悠悠地坐到奚辭身邊,等到特殊部門的人過來將兩人押回去後,留了一個人陪婁悅一起處理這後續的事情。

  所謂後續的事情指的便是葛濱和于安兩人,畢竟異聞組中的規矩,普通人參與進這種事情,會按照他們的意願抹去記憶,也相當於催眠一樣。

  奚辭不參與這事,見夜深了,和郁齡回家。離開前對婁悅道:「我們等你們查明,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婁悅忙不迭地保證,查明後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的,甚至和郁齡交換了電話號碼。

  婁悅同樣看得出這位江小姐的命格挺清奇的,先不說那妖蠱之身,就是這運中帶煞的命格,普通人罕見。有這樣的命格,就算她自己不想,很多事情也會往她身上撞,迫得她不得不接受,以後可能少不得還要和她打交道呢。

  兩人離開後,留下來的一個特殊部門的人有些不以為然地問道:「婁小姐,他們是誰,你為什麼對他們這般客氣?」

  「他們是……」婁悅頓了下,說道:「反正,這兩人不好惹,你們以後要是遇到他們,客氣一點就是了,特別是那個叫奚辭的,一定不要惹到他。」不然妖王真的會殺人的。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2:20 PM

第78章

  離開葛濱家時,已經很晚了。

  郁齡窩在車裡,止不住哈欠連天,一會兒後就眯著眼睛睡著了。

  她睡得很沉,夜晚的霓虹燈透過車窗灑在她臉上,顏色變幻不定,卻影響不到她,睡得十分安穩。

  奚辭坐在駕駛位上,趁著紅燈停車時,將一件薄外套披在她身上。

  車子開進小區,奚辭將車停好後,見她睡得香甜,笑著親了親她溫軟的臉蛋,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用一種很穩定的動作將她抱回家。被人抱起時她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發現是他後,又心安理得地閉眼睡過去。

  奚辭發現她的舉動,心口甜甜軟軟的,低首用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頭頂。

  剛從電梯出來,就看到家門口前蹲著一個人。

  奚辭微微眯起眼睛,很快便看清楚了蹲在那裡的人是誰,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不過仍是禮貌性地輕喚了一聲:「爸爸。」

  江禹城站起身來,不算昏暗的路燈中,能看到他的臉色非常糟糕,看向奚辭的眼神就像個帶壞了自己乖女兒的壞小子一樣,壓不住火氣,連那聲「爸爸」都忘記反駁了,壓著氣道:「這麼晚了,你們……」

  「郁齡睡著了,別吵醒她。」奚辭低柔的聲音放得非常輕,如同這夜間絮語。

  江禹城一股氣堵在嗓子眼裡,發洩不出來。

  奚辭懷裡還抱著郁齡,隨手將鑰匙丟給他,讓他幫開門。

  江禹城陰沉著臉,看了看他懷裡睡得格外安恬的女兒,到底捨不得吵醒她,忍著氣將門打開。

  奚辭也沒管他,進門後就直接抱著郁齡上樓,回到房裡,輕手輕腳地為她換了睡衣,然後又打了一盆水過來,絞了條濕毛巾給她擦身子。直到將她打理乾淨了,方才將她放到被窩裡,然後將空調打開,調了睡眠模式,方才下樓。

  江禹城陰著臉坐在沙發上,看起來有點兒孤單可憐。他身上穿著西裝,襯衫有些皺巴巴的,看樣子是下班後就直接從公司過來了。

  江禹城沒有這間公寓的鑰匙,主要是這房子是郁齡自己的私人地盤,除了照顧她的傭人外,沒有人有第二把鑰匙,江禹城尊重女兒,自然也不會冒然過來。

  今晚難得來看看女兒,沒想到女兒跑去捉鬼捉到半夜,因為電話打不通——恰巧沒電了,所以他也蹲到現在。

  見奚辭下樓,他哼了一聲。

  奚辭朝他笑了笑,去給他倒了一杯水,坐到他對面。

  兩個男人面對面而坐,彼此都不開口,一個冷著臉,一個神色溫和,只是眼裡卻沒有多少溫度,沒有郁齡在身邊,這人即便面上溫和,像個面嫩靦腆的青年,可是細心一點,就會發現這人對所有的人都帶著一種淡淡的疏離味道。

  江禹城見狀,不禁冷笑,這人果然就是個表裡不一的。

  想到讓秘書查的事情,他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上看下看,仍是覺得看不順眼,特別是想到女兒和他才見了三次面,就輕率地和他結婚,雖然是熊孩子自己衝動決定的,可是心裡仍是覺得這人就是趁人之危,一定是早早地覬覦他女兒了,才會趁機接近她,一提結婚,就直接答應了。

  居心叵測!

  奚辭給自己倒了杯水,他不說話,自己也沒開口。

  他自來不愛和人類打交道,面上的溫和好說話不過是一種過於俊秀的外表營造出來的錯覺罷了,除了必要的人,極少會和人接觸。雖然江禹城是郁齡的爸爸,該有的禮數不會少,但要他主動討好他,那便算了。

  自古翁婿極少有相得的時候,奚辭最近惡補了很多人類的基本常識,大概也有點兒明白江禹城的心態,他也覺得如果以後他和郁齡有女兒,女兒被哪只雄性拐走了,他的態度大概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想明白後,倒也挺體諒岳父的心情。

  最後還是江禹城耐不住,問道:「她睡著了?」

  「嗯。」

  聽罷,江禹城微微皺了下眉頭,想說什麼又止住了,轉而道:「你是天師?」

  奚辭驚訝地看他,江禹城會查他並不奇怪,但能查出這些,證明他的人脈還算是不錯的,當下也沒否認,說道:「也不算是天師,不過是在異聞組那兒掛個名字罷了。」

  江禹城哼了一聲,「我雖然不知道這個政府部門的詳細信息,但是隱約聽說幹這行十分危險。」頓了下,他又道:「你最好別將郁齡扯進那些事情中,她從小就是個膽小的孩子,經不起嚇。」

  到了江禹城這地位,很多普通人不能知道的事情,他多多少少能知道幾分,只是因為不在同一個行業,知道個大概罷了,詳細的就不得而知了。他原本以為查奚辭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卻沒想到這人隱藏了這麼多。

  這次為了查奚辭,他動用了另一批人脈,方才查到他的另一重身份,得知奚辭和異聞組的關係後,他心裡對奚辭能拿出那支老參這事情也沒有太過驚訝了。想必這些人神神秘秘的,做出什麼驚人事蹟也不奇怪。

  想到這裡,他臉色突然變了下,問道:「你們今晚去哪裡了?我家郁齡可是個好孩子,時間一點到了,就會準時上床睡覺,可不像其他家的那些孩子一樣,到處放縱不自愛。」

  說到這裡,他心裡有幾分驕傲,世家中的女孩子確實少有像郁齡這麼乖巧聽話的——其實是懶散,連玩也不提不起勁兒去玩,這是他最放心的一點,覺得郁齡像她媽媽,都是好的。

  奚辭笑了笑,說道:「昨天我們和安姨吃飯,遇到了一個中邪的人,那人好像特地針對安姨,郁齡不放心,所以我們這兩天都在查這事情。今晚……」看了他一眼,繼續將今晚的事情一併告訴他。

  既然自己這位岳父知道異聞組的事情,奚辭覺得也不用瞞得太緊。

  江禹城聽完後,神色幾翻變幻,很快便斂去,沉聲道:「龔曼瑩和安茹一直不對付,這次的事情,想必是龔曼瑩找人想給安茹找點麻煩,估計她沒想到自己找上的是天師,天師出手和普通人出手可不一樣。」

  聽到他的話,奚辭有點意外,沒想到江禹城不過是聽了個過程,就能猜到誰的手筆,而且猜得還十分精准,想來能在短短十幾年間掌管了江氏,並將江氏集團擴大到現在的程度,這男人也不簡單。

  江禹城喝了半杯水後,就起身離開了,省得面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婿,他克制不住脾氣想要往那張小白臉揍上去。哦,對了,知道他和那個神秘的異聞組有關後,知道他並不是靠著女人吃飯的小白臉了,可是一看到這張秀秀氣氣的臉,就忍不住生氣。

  離開之前,他對奚辭道:「你告訴郁齡,她安姨的事情讓她不用擔心,我會讓人盯著的。」

  奚辭笑著應了一聲。

  等江禹城離開後,奚辭靠著客廳裡的酒櫃站了會兒,方才哂然一笑。

  江禹城心機手段都不差,想必已經懷疑什麼了,不過這又有什麼要緊?只有郁齡喜歡他,不會和他離婚,其他的都不算什麼。

  ***

  第二天,郁齡睡到快中午才起床,自然錯過了早餐。

  不過直接吃午餐也是不錯的。

  郁齡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像遊魂一樣赤著腳下樓,看到奚辭在廚房忙碌,湊過去從他身後摟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寬厚的背上。

  奚辭笑著由她像無尾熊一樣黏在自己背上,拿著勺子慢悠悠地攪著鍋裡的魚肉粥,說道:「先去洗漱,很快就能吃飯了。」

  郁齡嗯了一聲,但是沒動。

  「昨晚回家時,岳父過來了。」

  郁齡嗯了一聲,問道:「他來做什麼?」

  「應該是來看看你吧,他衣服都沒換,想來是下班後就過來了,等了很久。」

  郁齡哦了一聲,顯然對於將爸爸晾在那裡並沒有什麼愧疚感。

  見粥煮好了,奚辭將火關掉,然後回身,捧著她的臉親了下,便摟著她將她送到衛生間去洗漱。

  吃過午餐後,郁齡窩在陽臺上吹著風,接到了婁悅打來的電話,昨晚審訊那兩人有結果了。

  「他們兩個是野路子出身的天師,為了賺一些黑心錢,在網上開了一個天師事務所,什麼生意都做。兩個多月前接了一樁生意,對方要點名要害安茹,所以他們便謀劃了這次的事情。」

  郁齡聽了,沒有什麼奇怪的。

  事實上,在得知和于安接觸的人是龔曼瑩後,她便明白這事情龔曼瑩扯不開了,雖然不知道龔曼瑩是怎麼找上那兩個天師開的事務所的,但她一定不知道天師的手段層出不窮,一個不小心就會害死人的,只以為付了錢等待消息就行了。

  郁齡在心裡轉了轉,又問道:「那兩人還有什麼可疑的麼?」

  「倒是沒有了。」婁悅琢磨著她這話是什麼意思,繼續道:「這兩人的實力並不怎麼樣,身上有幾件厲害的邪器,倒是不成氣候。最近有一個非法天師犯罪團夥,做了好幾樁大案子,目前還沒從這兩人身上審問出點什麼,如果江小姐你遇到和那犯罪團夥有關的事情,也請麻煩你通知我們一聲,我們也在查他們。」

  郁齡嗯了一聲,發現問不出什麼,便掛了電話。

  奚辭坐在一旁,等她掛斷電話,看她的神色有些淡,自然知道她心裡是失望的,說道:「沒關係,總會找出來的。」

  郁齡轉頭看他,然後點點頭,「我不知道將外公害成這樣的是誰,不過應該也是天師,總有一天會找出來的。到于媽媽……」她輕聲說,「我希望媽媽不是被人害了。」

  不是被人害了,便是靈魂被什麼困住了,寧願相信是後者,至少比做了鬼還被人害了好。

  奚辭拍拍她,見天氣不錯,拉她去有間花店再淘些植物回來,陽臺的空間很大,還可以放一些花草之類的,最好將這裡打造成城市中空氣最清新的地方。作為一個不喜歡拘束的妖類,奚辭其實不太能忍受大城市污濁的空氣,自己住的地方,當然要弄得好一點。

  匆匆一天又過去,晚上郁齡和奚辭靠在一起看電視時,安茹打電話過來。

  「明天你姨父從S市回來了,晚上你們過來吃個飯。」

  郁齡一聽,頓時高興地說:「好啊,我們會過去的,順便給你們帶些花草過去,讓姨父養,身體會好的。」她一邊瞄著自家陽臺的盆栽,一邊笑著說。

  安茹撇了下嘴,「你就哄我吧,你姨父這些年修身養性,身體也就那樣了。算了,不說這個,網上的事你知道了吧?丫頭,你火了,趕緊趁著這把東風,快去露個臉,好讓觀眾記住你。對了,鐘導那裡是怎麼回來?今天我接到鐘導的電話了,他有部新電影的角色,指明著想要你去演,你幾時在他那裡刷臉了?」

  郁齡瞅了一眼旁邊的正在玩植物大戰僵屍的奚辭,抿嘴一笑,說道:「安姨,我沒特地在鐘導那兒刷臉,人家是看在奚辭在面子上才指明要我的。」

  這下安茹真的吃驚了,奚辭不就是個縣城裡送快遞的,幾時在鐘導那兒能說上話?「你可別唬我!」

  郁齡嘿嘿了聲,也不去反駁她。

  兩人聊了會兒後,終於掛斷電話。

  郁齡關了手機,見奚辭依然玩得很專注,也不知道他怎麼會這麼喜歡玩植物大戰僵屍的遊戲,不過看他一副網癮少年的樣子挺有趣的,挨著他道:「姨父回來了,安姨叫我們明天晚上去她家吃飯。」

  「那就一起去。」奚辭嘴裡應著。

  郁齡看他忙碌的樣子,不再打擾他,拿遙控器轉檯,轉到一個綜藝節目看起來。

  第二天下午,郁齡站在陽臺上,看著陽臺上錯落有致的盆栽,一時間不知道挑哪盆好。

  奚辭裝好準備帶去送給安姨父的禮物,轉頭見她蹲在陽臺前,便走過去揉揉她的腦袋,問道:「怎麼了,一臉苦惱的樣子。」

  「這些盆栽的植物都很好,不知道送哪盆給姨父。」選擇太多了,倒是有些犯難。

  這些盆栽除了最初幾盆傭人阿姨養的外,其他的都是這幾天她和奚辭去有聞花店裡搬回來的,一下子便占去了半個陽臺,放眼望去,一片鬱鬱蔥蔥的,在這大熱天,心情都涼快了許多。

  奚辭比她乾脆多了,過去搬了兩盆過來,一盆是墨蘭,一盆是石竹,皆已經開花。這兩盆是他們回B市的第一天就去有間花店裡搬回來的,經他手照顧了幾天,生機勃勃,送人最恰當。

  郁齡見他挑好了,瞅著這兩盆花十分喜人,便也沒有反對。

  帶著兩盆花和一些見面禮,兩人一起出門。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3:03 PM

第79章

  安茹住的地方距離郁齡所在的小區並不算太遠,半個小時左右的車程。

  到了安茹家,剛按下門鈴,門就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清瘦俊美的男人,幾乎看不出年齡的那種俊美。

  他看起來有些瘦,身形單薄,穿著一身休閒的居家服,仍是顯得空蕩蕩的,但是一張臉尤其俊美,給人的感覺像一個飽讀詩書的古代翰林院學士,那樣的氣質及韻味,格外地吸引人,有些蒼白病態的肌膚又為他添了幾分憂鬱的氣質,遠遠看著,宛若一副清淡的水墨畫。

  奚辭看到他,明白這應該就是安茹的丈夫聶雍和。

  這是他第一次發現人類的男性中還有外形如此出色的人,那份容貌和氣質,幾乎超越了性別的界限,倒是有點明白為什麼龔曼瑩會對他念念不忘,甚至為了他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結婚。

  從阮助理發來的資料和郁齡的話中可以知道,當年安茹、郁敏敏、龔曼瑩、聶雍和等人都是同一所大學的學生,不過專業並不同,郁敏敏和聶雍和是考古系的學生,龔曼瑩和安茹是新聞系。

  郁敏敏和聶雍和因為在同一個系,又同樣優秀,經常一起討論研究,所以很快便成為朋友。

  郁敏敏和安茹、龔曼瑩三人雖然是不同系,卻因為學校宿舍調整,三人成為同宿舍的好友,當時經郁敏敏介紹,兩人和聶雍和認識。

  安茹和龔曼瑩都喜歡上聶雍和這位考古系的才子,然而臨近畢業時,聶雍和卻和安茹交往,甚至畢業後不久兩人就結婚了。龔曼瑩失魂落魄,心裡一直認為是安茹不顧朋友義氣,搶了她喜歡的人,這些年來一直對此非常介懷,氣恨在心時不時地給安茹添點麻煩。

  三人的糾葛便是由此而來。

  聶雍和身體不好,聽說是先天不足,小時候家裡窮,營養沒有跟上,身體沒有得到好的照顧和調養,錯失了養好身體的機會,以至於長大後身體的抵抗力並不好,時不時地就會小病一場,看起來人也清瘦。

  看到他們,聶雍和笑起來,說道:「你們來了,快進來。」

  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憂鬱而脆弱,讓人幾乎不敢輕易打擾,生怕不小心就讓他更加憂鬱,但笑起來的時候,卻顯得頗為豁達樂觀,整個世界都明亮起來。

  「姨父!」郁齡跨進門,一把摟住他的手臂搖了搖,瞅著他的臉,「我很想你。」

  聶雍和摸摸她的腦袋,但笑不語,一雙眼睛卻望向奚辭。

  奚辭禮貌性地笑了笑,和郁齡一樣喚了一聲「姨父」。

  聶雍和微微笑了下,「你是叫奚辭吧?安茹都和我說了,先進來坐下說話。」說著,牽著郁齡的手進門。

  奚辭在後頭拎著禮物,看了眼郁齡被他拉著的手,自然看得出來聶雍和和安茹一樣,都是將郁齡當自己女兒看的,可是心裡卻多少有些彆扭。所以坐下來後,他將郁齡拉到自己身邊坐,然後將一盆花放到她懷裡。

  郁齡順勢接過,將放擱在桌子上,笑盈盈地說:「姨父,我們給你帶了兩盆花,奚辭將它們照顧得很好,這花和外面賣的不一樣,擺在家裡,空氣都比外面清新幾分。」

  可不是,當兩盆花放到桌子上,湊得太近,聶雍和便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確實清新許多,讓他頗感驚奇。他自幼身體不好,工作後有了條件,更是養尊處憂,對很多東西挑剔得緊,平時養些花花草草修身養性,對花草也格外挑剔,自然很快便看出這兩盆花的不凡之處。

  「確實照顧得不錯,你們有心了。」聶雍和微笑著道。

  郁齡有點兒討好地說:「姨父,這些花是我和奚辭去有間花店裡淘回來的,有間花店的植物都很不錯,比外面花店的要精神,姨父你以後想要種什麼,就去那裡找行了,你家裡的花房不錯,多種點花空氣也好。」

  聶雍和微笑著點頭,問明白了有間花店的地址,說日後會去看看。

  這時,安茹從廚房端著茶出來,一邊給他們倒茶一邊道:「你就不用這麼諂媚了,你做的好事你姨父都知道了。」這熊孩子,她治不了她老公還治不了麼?

  郁齡默默地往奚辭身邊縮了縮,一臉無辜地看著聶雍和。

  安茹看得有些好笑,看了奚辭一眼,又進廚房查看正在煲的湯,留下老公來對付那熊孩子。

  聶雍和是個內斂的人,很少會和人生氣,就算旁人做得過份了,最多不說話,日後咱們走著瞧。聽說郁齡衝動結婚的事情,他哪裡不知道這孩子之所以不告訴長輩,是怕被罵,等到拖得不能再拖,將人領過來時,也先討好再看。

  當下他也沒有什麼表示,笑得雲淡風清,多的話並不說。但也是這樣的態度,讓郁齡心頭懸懸的。

  郁齡確實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勁兒,可是卻挺怕聶雍和生氣的,這是因為小時候被安茹接到這裡生活的那一年,被聶雍和教導過的原因,讓她知道這位姨父不顯山不露水的,但可比女強人的安茹厲害多了,整起人來,讓人心都是苦的。

  當下她很勇敢地承擔錯誤,「姨父,你生我的氣啦?」她依著奚辭,抿著嘴,可憐巴巴地說,「那時候阿婆身體不好,又不放心我,所以我才會……奚辭很好很好的,我也喜歡他,不後悔和他結婚。而且……」她垂下眼,小聲地說,「奚辭可以解決我身上的麻煩。」

  聶雍和心中微動,這才正眼看向奚辭,驚訝地問,「真的?」

  「嗯!」郁齡摟著奚辭的一條手臂,說道:「奚辭是天師輔助師,那些鬼怪都怕他,有他在,一般的鬼怪都不敢來嚇我了。」

  這下子,聶雍和吃驚了幾分,看向奚辭的眼神也有些不同。

  如果他先前確實是有幾分生氣這孩子結婚了都不告訴他們,瞞到現在,那麼聽說奚辭的厲害之處後,又有點明白郁齡的選擇了。

  當然,郁齡衝動地選擇和奚辭結婚時,她還不知道奚辭有這樣的本事,純粹是衝動了,不管不顧地先做了再說。至於這種事情,就不用明說了,用來當藉口也挺好的。

  「那你現在還怕那些麼?」聶雍和問道。

  郁齡:「……」姨父你幹嘛哪壺不開提哪壺?

  看她這憋屈的樣子,聶雍和哪裡不明白,當下對奚辭笑道,「郁齡從小有點兒特別,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小時候經常被嚇得睡不著,便落下了這膽小的毛病,以後就麻煩你照顧她了。」

  郁齡哼了一聲,她才不是膽小,怕鬼不代表膽小。

  奚辭臉上的笑意也真切了一些,說道:「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知道奚辭另一個身份後,聶雍和自然好奇地詢問關於天師和鬼怪之類的事情。

  他是個心思細膩的,比妻子安茹仔細多了,郁齡被接到他們家的那一年,很快便從孩子的反應中看出她的異樣,後來反復印證後,發現郁齡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那時候確實讓他非常吃驚。

  雖說這是個科學的世界,可是如果自己的孩子能看到那些東西,甚至被嚇成那樣,縱使不相信也要相信幾分。後來他又大膽地查詢了很多關於這方面的東西,還曾去拜訪過一些得道高僧,終於相信這世界還有妖魔鬼怪之類的存在,倒也謹慎了許多。

  可以說,郁齡有妖蠱之身,容易吸引妖魔鬼怪的親近,在她最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時候,除了奚辭的暗中保護,還有聶雍和的庇護,方才能讓她平平安安長這麼大。

  奚辭從聶雍和的話中隱約猜到這點時,對聶雍和多了幾分敬重。

  郁齡聽她姨父和奚辭討論那些非人類的事情,雞皮疙瘩都出來了,終於坐不住,對他們說了一聲「你們慢慢聊,我去幫安姨」就跑了。

  聶雍和有些失笑,直到她進了廚房後,看向奚辭的目光又有幾分變化,笑容不變地道:「奚先生,你們這樣厲害的人,應該能看得出郁齡身上的異常吧?」

  奚辭不動聲色地看著,不承認也不否認,說道:「我會保護她的。」

  聶雍和聽了,不由得歎了口氣,「你知道清苦大師麼?我和清苦大師也算是有些緣份,當年他告訴我,郁齡的命格不太好,運中帶煞,非常奇特,既有大氣運,卻又時時伴隨著殺機,怕是不長命。」說到這裡,他有點傷感。

  雖然郁齡不是他親生的孩子,可是他和郁敏敏是大學時的好友,後來又照顧了她一段時間,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怕是這輩子都沒有孩子了,所以他們夫妻倆心裡是拿她當自己的孩子看待的。

  得知她有這樣的命運,恐怕比自己這本該短命之人還要早逝,心裡如何不焦急難過?

  就是知道這孩子的命格太奇特,所以他在照顧她的同時,也時時警惕著,用了更多的心思教導她,引她往好的一方面學習,又忍不住想給她最好的,怕她來不及享受。

  可這些都沒有用,她看著身體健康,無病無災的,卻在某些細節處表現出異常,特別是睡眠不足時,精神總是不太好。

  「如果能給她改命,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可是清苦大師說,人的命數從生下來就是註定了的,只有老天爺才能改。」

  奚辭微垂的眼睫輕輕地顫動著,沒有說話。

  廚房裡,安茹正在切菜,見郁齡擠進來,瞥了她一眼,嘲笑道:「怎麼跑過來了?是不是被你姨父罵了?你這麼丟下你老公讓他自己一個人面對雍和好麼?」她也知道自己老公看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其實憋壞著,要對付一個人,那人一定會非常倒黴。

  郁齡幫著打下手,小聲說道:「他們正在說一些妖魔鬼怪的事情,我聽了害怕,不如過來幫你。」

  安茹聽了噴笑,嗔怪道:「你都長這麼大了,還怕這種東西啊?」

  「安姨,怕鬼是正常的好不好?這沒什麼丟臉的。」

  聽她嘟嚷了會兒,安茹疑惑地道:「你姨父怎麼會突然和奚辭說這個?」

  「誰知道,可能姨父最近對這方面感興趣吧,奚辭也懂一些,所以兩個人就談開了。你看,我根本不用擔心,姨父和奚辭不是相處得挺好的麼?」郁齡神色正常地說。

  安茹沒有懷疑,笑過了便繼續忙碌。

  安茹和郁齡將食材收拾好,便退出去等吃了,由男人來掌廚。

  安茹工作忙,雖然也想賢惠一些,可她沒有作大學教授的聶雍和清閒,時常忙來忙去,所以一般夫妻倆在家的時候,保姆沒過來,都是聶雍和掌勺,她則幫打下手處理食材。聶雍和的廚藝雖然不算太好,但比只會簡單煲個湯、煮個麵的安茹好多了。

  最後在聶雍和炒了一個菜後,還是奚辭接過了這掌廚的大任。

  聞到廚房飄來的一陣陣菜香,安茹朝郁齡笑道:「你這丫頭平時有口福了。」

  郁齡努力地擺出一副平靜臉,但雙眼亮晶晶的,已經出賣了她心中的小驕傲。

  安茹和聶雍和都忍不住搖頭失笑。

  吃過晚餐,四人坐在一起說話聊天,氣氛還算是容洽。

  郁齡吃著一塊哈密瓜,瞅瞅安茹,又看看聶雍和,眉頭微微蹙著,一時間難以下定決心要不要將龔曼瑩的事情說了。單獨告訴姨父自然是好的,可是如果安姨一直不知道,以後對龔曼瑩依然是這樣沒有防備,不知她什麼時候又要栽跟頭。

  「有什麼事就說吧。」聶雍和突然開口道,「如果是你安姨的事情,也讓她知道。」

  安茹愕然地看著她,又看看丈夫,疑惑地道:「什麼事我不能知道?」

  郁齡又瞅瞅奚辭,見他朝自己微笑,終於道:「確實是和安姨有關……」

  當下便將這幾天他們如何和葛濱接觸及遇到的事情說了,說完後,瞅瞅對面的夫妻倆,見聶雍和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不禁豎起姆指,姨父的接受能力果然棒棒噠。而安茹卻是滿臉驚愕,驚愕過後既是生氣又是難過,一時間因這龔曼瑩的行為而忽略了那些非人類的事情。

  「曼瑩她……」安茹深吸了口氣,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我以為她已經放下了,她前陣子還和我說,已經找到一個男朋友,準備結婚了,沒想到……」

  他們幾人都是大學的好友,關係非常好,當初她和聶雍和決定交往時,自覺有些對不起龔曼瑩,畢竟龔曼瑩對聶雍和的心意,很多人都知道。作為好友,她一邊糾結著聶雍和的心意,一邊又不知道怎麼和龔曼瑩解釋,也是因為這樣,讓龔曼瑩這些年一直以為是自己耍了手段才和聶雍和交往的。

  最後,自然是感情破裂,就算事後龔曼瑩說不在意了,可友誼也無法再修補,龔曼瑩年近四十還沒有結婚,其實心裡還是愛著聶雍和的。

  安茹這輩子有兩個好友,一個是郁敏敏,一個是龔曼瑩。郁敏敏的去世太過突然,讓她明白生命無常,對龔曼瑩這朋友更是珍惜,雖然知道她們已經回不到過去那般親密,依然對她退讓幾分,以為時間過去,總會淡忘的。可誰知龔曼瑩其實依然是恨自己的。

  聶雍和見她傷心得眼眶都紅了,將她攬到懷裡,拍拍她的背說道:「既然知道她是這樣的人,以後就別和她往來了,這次的事情就當是個教訓吧。」

  安茹低著頭,哽咽地嗯了一聲。

  奚辭和郁齡瞅著他們,看聶雍和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嘴裡雖然說著安慰的話,眼神卻冷森森的,心裡便明白聶雍和對龔曼瑩根本沒有在意過,不然當初也不會明知道安茹和龔曼瑩是好友,依然選擇和安茹在一起了。

  這次的事情,也讓安茹清楚地認識到龔曼瑩這朋友的嘴臉,能儘早分開更好。

  安茹傷心了下,到底恢復過來了,然後便驚訝地道:「原來葛濱那時是中邪,怪不得會這麼作死。」說著,對葛濱也有幾分同情,同情過後,又糾結了,看著他們欲言又止。

  郁齡舉起手,乖乖地說:「安姨,這世界上真的有妖魔鬼怪,我不騙你的,以前是你不相信我。」說到這裡,她就有點委屈了。

  小時候她被那些鬼怪嚇得晚上都不敢睡,安茹以為她是想多了,根本不相信。後來聶雍和也不想讓安茹知道太多,怕嚇著她,所以讓她也沒說什麼。

  安茹僵硬了下,臉皮抽了抽,乾巴巴地道:「我現在相信了,呵呵。」

  郁齡:「……」原來安姨和她一樣怕鬼,心裡平衡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3:08 PM

第80章

  等安茹的心情恢復得差不多後,聶雍和對郁齡說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管以後遇到什麼事,小心一點,記住還有我們,別一個人逞強。」

  想到這孩子的命格,縱使是聶雍和這樣不信命的人,心裡也忍不住難受。

  郁齡以為姨父是擔心自己遇到什麼危險,笑道:「姨父放心吧,有奚辭在呢,而且我也很厲害的。」說著,她又伸手晃了晃,「我還有外公給我的渡厄鈴呢。」

  「渡厄鈴?」聶雍和夫妻好奇地看著她手上那串東西。

  聶雍和看了一眼便移不開眼睛了,問道:「郁齡,能給我瞧瞧嗎?」

  郁齡知道聶雍和是考古系的教授,養成一些習慣,自然不在意,將渡厄鈴解下遞給他,順便也將這次回烏莫村發生的事情簡單地和他們說了一下,自然隱去了遇到死去的外公和外公被煉成鬼王的那一段。

  會告訴聶雍和,自然是因為聶雍和在她小時候第一個發現她異樣的人,後來也是聶雍和到處托關係找一些什麼開過光的符籙、佛珠、玉牌、石敢當之類的東西給她佩戴保佑她,雖然作用並不大,但也起到點作用。

  在她心裡,如果這種事情連聶雍和都不能說,那就沒有其他人能說了。

  之所以不告訴外婆和俞荔、爸爸他們,是因為他們都是普通人,看不到那些東西,何必給他們徒增煩惱,特別是她爸,如果讓他知道人死後不代表真正的死亡,真的要擔心他又幹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要不是這次安茹差點被害了,她也不會將這些事情主動告訴安茹的,畢竟普通人要接受這些,真的有一定的難度,也會讓他們擔驚受怕,影響到正常的生活。

  聶雍和就不一樣了,不僅他的接受能力是一流的,甚至他因為考古的原因,還幾次去過古墓考古,他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比普通人多得多,心裡自有一番計較,告訴他無所謂。

  安茹果然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扶了扶額頭,覺得如果不是這個世界玄幻了,就是她瘋了。科學的世界觀說崩就崩,簡直考驗人的心臟承受能力,她呆滯地瞅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心裡呵呵一聲,明明這個世界還是很科學的啊,瞧晚上的電燈多明亮?

  聶雍和一邊聽一邊打量手中的渡厄鈴,直到郁齡簡單地將她這三個月的經歷說完了,將渡厄鈴還給她,說道:「這東西我看不出是什麼年份的,它的工藝有點奇怪,特別是上面的石頭,看著像貓眼石,又有點不同,說不出哪裡不同。」

  奚辭聽到他的話,倒是有點意外地看著他,沒有一定的眼力,很多人都看不出其中的區別,聶雍和果然不簡單。

  「是魂石。」郁齡又將奚辭曾經和她說的渡厄鈴的作用及上面的魂石說了一遍。

  安茹聽得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忍不住往她老公身邊蹭。

  奚辭看了她一眼,覺得她這動作分外眼熟,再看看依在自己身邊無知無覺的郁齡,頓時啞然失笑。果然郁齡和這對夫妻比較親近,不知不覺間也有點模仿這對夫妻的日常舉動。

  聽完郁齡的話,聶雍和俊美的臉上露出些許欣慰的笑容,說道:「既然有你外公留給你的法器,以後好好使用保護自己,這樣我也安心了。」說著,又看了奚辭一眼,眼裡滑過幾許幽光。

  安茹也高興地說,「你外公真是了不起,以後有奚辭保護你,我們也安心了。」

  聽郁齡說了這三個月遇到的事情,安茹覺得奚辭簡直就是郁齡的保護傘,這下子倒也沒有再為這熊孩子瞞著他們衝動結婚的不悅,反而有些高興,只要孩子好,其他的都好說。

  將事情說開了,郁齡心裡沒了掛念,也十分高興,看著姨父在燈光下蒼白得有些病態的臉,忍不住道:「姨父,有間花店的植物真的很不錯,是奚辭朋友開的店,那裡的植物比其他植物淨化空氣的效果好,你們有空也可以去買一些回來,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說著,她扭頭看向奚辭,問道:「奚辭,是這樣的吧?」

  奚辭笑著點頭。

  得到他點頭,郁齡更高興了,看著安茹夫妻倆,一副「我老公說的是對的」樣子,看得安茹有點兒牙疼。

  哪裡想到不過短短三個月,原本以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嫁出去的女兒突然結婚了不說,還能為了對方露出這樣活潑生動的神色,讓他們心情有些複雜。

  不過聽說是對丈夫身體好的,安茹馬上拍板說道:「既然如此,有空我們就去買一些回來養。」

  直到時間差不多了,郁齡和奚辭才告辭離開。

  安茹突然想到了什麼,拉著郁齡道:「對了,還有鐘導的電影,你想不想接?你想接的話,我馬上幫你回復,省得鐘導那邊等。」

  郁齡想了想,問:「是什麼劇本?角色好的話就接了。」

  「我看過劇本了,鐘導要新拍的電影是一部武俠題材,他的電影向來有深度,選的演員都是有一定實力的老牌演員。鐘導預留給你的角色是一個女三,出場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很討喜,是個武功高強的俠女,專門面無表情地做著一些賣萌賣蠢的事情,往往將主角們的險局化險為夷,演得好的話,非常吸粉。」

  郁齡面無表情地看她,篤定地道:「鐘導預留出的這個角色其實是他自己專門為我添上去的吧?」雖然這麼說有點臉大,可是這角色分明就是讓她本色演出就行了。

  安茹點頭,今天之前她還不太明白鐘導怎麼會給郁齡預留這麼討巧的角色,剛才聽說了他們的事情,便明白了。鐘導這是透過郁齡來討好奚辭,或者可以說是還奚辭的人情。

  在娛樂圈混的,多少都會成為人精,安茹回想鐘導打電話聯繫她時的語氣,便明白鐘導可能是受過奚辭的幫助,或者是有求助奚辭的地方,反正不管如何,鐘導的電影可遇不可求,現在鐘導給郁齡這麼一個討巧的角色,不要白不要。

  想著,安茹揉揉郁齡的腦袋,感慨道:「你這丫頭運氣真好!」

  「那就接了吧,反正我最近也沒什麼事。」郁齡無所謂地說道,她現在是有老公的人了,要努力賺錢養家呢,得了錢後,再和奚辭去買買買!

  想想就有點小激動呢!

  奚辭和聶雍和聽了,兩人面上掛著笑意,心裡卻明白這是郁齡的命格,她的運氣是不錯的,常人不管怎麼努力都得不到的東西,她不用努力就有了,可是接踵而來的是各種危機。那倒不如不要這種唾手可得的運氣,也希望她能活得如正常人一般久一些。

  將兩人送走後,安茹轉頭看向聶雍和,奇道:「雍和,你心情不好啊?怎麼了?」

  聶雍和心裡歎了口氣,拉著她坐下,說道:「沒什麼,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什麼事?」安茹奇怪地問,然後皺起眉,「曼瑩的事情,我從來沒怪過你。當年我們都喜歡你,也說過要堂堂正正地競爭,我自認和你交往之前,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

  他們交往時,是聶雍和主動和她告白的,她糾結了好幾天,最後在郁敏敏的勸說下才接受他。

  聶雍和自然不是為這事情心情不好,不過聽到她的話,心裡嗤了一聲,只有這傻姑娘才會真的堂堂正正,以為別人也會這樣和她堂堂正正,傻得可愛。

  龔曼瑩當年為了接近他,用的手段多了,連郁敏敏都曾被她利用過,他一開始便看不上,並不喜歡這種心眼太多的女孩子,因為他自己也是這種心眼極多的人,自然不會喜歡同類,比較喜歡像安茹這種開朗爽快的傻姑娘。

  原本是想結婚後,讓她們兩人漸漸地疏離的,後來要不是見郁敏敏去世後安茹心情實在不好,變得非常珍惜龔曼瑩這唯一剩下的朋友,不想讓她傷心,才沒有做什麼。

  哪知這種心慈手軟,卻變成人家眼裡對她的愧疚。笑話,他聶雍和像是會愧疚的人麼?況且他也沒有做過什麼應該愧疚的事情。

  心裡千回百轉,他面上也順著她的猜測嗯了一聲。

  另一邊,郁齡坐在車上,好奇地問道:「你先前和我姨父說什麼?臉色好像不太好。」

  奚辭認真開車,嘴裡問道:「什麼時候?」

  「就是我進廚房幫安姨打下手的時候。」

  「沒什麼,就是說了那些事情,你要聽嗎?」他抽空看了她一眼,面上笑盈盈的,一雙墨玉色的眼睛如同漂亮的夜空。

  郁齡老實地搖頭,說那些妖魔鬼怪的事情就算了。然後她又笑道:「我姨父人很好吧?我小時候有點自閉症,還是他慢慢開導我的。」

  奚辭點頭,「挺好的。」

  確實挺好的,聶雍和非常敏銳,看事情的洞察力非常強,要不是他的身體不好,精力有限,想必成就會更大。

  ***

  過了兩天,郁齡就去了公司。

  既然決定接下鐘導的電影,自然要去公司露個臉,然後去簽合同。雖然她這個藝人挺不合格的,不過誰讓安茹罩著她,當初簽下她時就有協議我,自然是隨便她,工作時隨便混水摸魚。

  這樣的特權,自然是挺招恨的,可惜姑娘她從來沒在意過。

  奚辭開車送她到公司,問道:「什麼時候回家?需要我來接你嗎?」

  「不用,天氣那麼熱,你就在家裡好好休息。」郁齡笑著湊過去親了親他,「晚上我想吃紅燒排骨和三杯雞。」

  奚辭被她親得有些赧然,雖然有車窗擋著,依然覺得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可看她臉上愉悅的神色,又忍不住心動地吻了吻她。

  郁齡在公司附近下了車,戴著墨鏡、撐著太陽傘往公司而去。

  安茹見她來了,也不囉嗦,親自帶她去了簽約的地方。

  簽約的地方是在一個五星級的酒店,而且也是鐘島新電影試鏡的地方,除了已經內定的男女主角外,其他的角色都要試鏡。鐘導的電影向來是極受追棒的,就算是一個小角色,試鏡的人依然非常多。

  安茹帶著郁齡直接去了酒店一間房,鐘導的助理開門見到她們,認出郁齡後,高興地道:「安姐和江小姐來了,快進來。」

  這名助理也是在花羅山時跟著鐘導的一個,還吃過奚辭做的魚,吃人嘴軟,加上鐘導的態度曖昧,所以對郁齡那是非常客氣的。

  安茹不動聲色地看著,面上笑得客氣,只是看郁齡一副高冷的模樣,心裡有些無奈,只好努力幫兜著,等看到鐘導的態度也是很親切隨和後,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家郁齡的運氣真是好,嫁了一個有幫妻運的好老公,連鐘導這麼龜毛的導演都被他征服了。

  「江小姐,劇本你看過了嗎?」江導一邊讓助理拿合同,一邊問道。

  郁齡點頭,難得認真地道:「已經看過了,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我會努力的。」

  鐘導心裡滿意了幾分,他的要求向來嚴格,就算是要賣人情,也要看對方的演技。他看了一些郁齡拍的電視,雖然只有三部,而且演的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色,出場次數並不多,但也有可取之處。

  當然,這幾天郁齡在網上爆紅的事情,也讓鐘導更滿意了一些。

  當下便將合同簽了。

  合同簽了,安茹的心終於落下,笑容也真誠了幾分,對鐘導道:「鐘導,以後這孩子就麻煩你了,你放心,她很有天賦的,就是人懶散了點兒,只要你要求嚴格一點,她也會努力地達成你的要求,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房間裡的兩名助理聽得嘴角抽了抽,有這麼誇自己人的麼?明明安茹不是這樣的人啊?

  鐘導聽了安茹的話,卻是更滿意了,他對安茹這位景安的經紀人還是有自信的,她一般不說大話,也不會真的這麼不要臉地誇一個人,那麼說明江郁齡確實有可取之處。

  「有安小姐這話我就放心了。」

  簽好合同後,安茹心滿意足地帶著合同和郁齡一起回了公司,笑著說道:「這下子你想不紅也不成了,看江家的人怎麼說。」

  郁齡想了想,說道:「爺爺一定會氣炸的,其他人也會說我不檢點、自甘墜落。」

  「放屁!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短視!」安茹罵道,「到時候他們敢這麼罵你,你就讓江禹城去罵他們。」

  郁齡乖巧地點頭,反正到時候放爸爸就是了。

  回到公司,郁齡跟著安茹進她的辦公室,沒想到卻在這裡看到了一個熟人。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3:10 PM

第81章

  那人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翻著一本娛樂雜誌,從他心不在蔫的舉動可以看出,他此時的心情不太平靜。

  聽到開門聲,那人趕緊站起來,等看清楚進來的人時,馬上驚喜地道:「江小姐今天也來公司啊。」

  郁齡看到他也挺奇怪的,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坐在這兒的人是葛濱,自從和景安解約後,他就不屬景安的藝人,自然沒理由再來公司了,這會兒在這裡見到他,郁齡也挺納悶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就算他是因為中邪緣故身不由已,但這種事情不可能公諸於世,沒辦法得到世人的體諒,葛濱的星途算是毀了。

  葛濱這會兒倒是高興,全然沒有中邪時的那種神經病之感,整個人看起來開朗又燦爛,一張俊臉像放光似的,非常討喜。葛濱的外形並不算多優秀,但也稱得上是帥哥俊男,笑起來時給人一種單純陽光的感覺,觀眾也吃他這一套,演了個對味的好角色,怨不得之前會小火了一把。

  他欣喜地說道:「是安姐叫我來重新簽約的。」見她平靜的神色中有幾分疑惑,同樣憶起以前的事情,勉強笑了下,說道:「江小姐這兩天沒有關注網上的消息吧?」

  郁齡點頭,這兩天她都在研究劇本,沒空上網。加上奚辭已經成為一個游戲迷,成天玩植物大戰僵屍的遊戲,更不會關注意網上有什麼了。

  事實上,奚辭顯得有點兒落伍,平時除了看看電視和新聞報紙外,根本不上網,沉迷上植物大戰僵屍的遊戲還是她帶壞的,最近只要有時間都消磨在這遊戲上了,好像玩不膩味一樣。

  葛濱瞅了一眼安茹,含糊地道:「之前的事情,我確實是被人陷害的,那些人好心地將我被人陷害的視頻發到網上,算是洗清了我的醜聞。」他舔了舔嘴唇,又低聲道:「不過後來的記者會,我的態度惡劣,將那些記者都得罪了,網上那些鍵盤俠和黑子可不管證據不證據的,對我一路黑,托他們的福,我現在在網上也算是個黑紅了,名氣比以前大多了。」

  說完,他自嘲一笑。

  郁齡愣了下,了然地道:「你還記得那些事啊?」她還以為像葛濱這種怕鬼的人會巴不得讓人趕緊將自己的記憶刪除了,重新做個無知的普通人呢。

  「自然記得。」葛濱陽光燦爛的臉馬上變陰了,「婁小姐確實想要將我那段的記憶消除了,但是我不想,就算……我也想記得自己曾經因為什麼跌過一跤。視頻的事情,就是他們為了補嘗我去找的。」

  郁齡明白了,心裡對異聞組的感觀又好了不少,說來葛濱在這件事情中最是冤枉,可除了那兩個設計害他的天師和于安,也沒人欠他,但是異聞組能做到這程度,還算是挺有人情味的。

  安茹在旁邊聽了會兒,開口道:「這事說來也是因為我,所以我打算和他重新簽約,以後能走到哪一步,就靠你自己了。」她轉頭對葛濱說。

  比起一個月前的醜聞,後來葛濱中邪後惹怒記者的行為倒不算什麼了,現在他在網上也算是更火了,就算是黑紅的一種,也算是紅,只要有機會,黑紅也會變成大紅,就看他怎麼抓住這機會洗白自己了。

  安茹從郁齡這兒聽說了事情的始末,明白葛濱算是被自己連累的,加上昨天網絡上的風雲,終於決定給葛濱一個機會。所以才有今日葛濱來她辦公室的事情。

  說完了這事,葛濱一臉感激地對郁齡說:「江小姐,這次的事情多虧了你和奚先生,以後你們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我二話不說,全都聽你們的。」拍著胸脯,一副要為他們拋頭顱灑熱血的神情。

  郁齡想到這人中邪後的詭異行為,有點懷疑是不是他的神經質還沒有完全去除,問道:「于安呢?」

  葛濱的臉色又陰了,轉頭看向安茹。

  「昨天他就呈上辭職函了。」安茹說道,于安這樣的人,公司也不想留他,自己走了也好。

  瞭解了這些,郁齡點點頭,見沒什麼事,便離開公司。

  頂著六月下旬的炎熱天氣回到家,郁齡先窩到空調前涼了會兒,喝了一杯冰爽的檸檬水,方和奚辭將葛濱的事情說了,最後總結道:「異聞組的人做事還挺有人情味的,他們以往行事都是這樣麼?還有售後服務。」

  奚辭啞然失笑,將玩了一半的遊戲放下,將她拉到身邊,幫她將頭髮攏起,含笑道:「一般遇到像葛濱這樣的受害者,他們大多會給點補嘗,當然這視情況而定。葛濱的事並不算大,弄份視頻洗清他的罪名這種事情對於他們而言,很容易的。」

  郁齡點頭,大約明白了。

  等渾身都清爽了,郁齡打了個哈欠,靠到他大腿上,說道:「今天已經簽合同了,可能過段時間劇組開機就要開始工作,到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住到劇組裡……趁這段時間有空,我要去爸爸那裡拿點媽媽的遺物……」

  她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來。

  奚辭低頭,就見她已經閉上眼睛,開始昏昏欲睡。

  今兒在外奔波了大半天,這天氣又熱,倒是讓她有點夏眠的症狀。

  奚辭也不吵她,低頭親親她的臉,拿起手機繼續玩遊戲。

  晚上,郁齡吃過晚飯,打電話給江禹城,「爸,明天我去你那兒找點媽媽的遺物,你住的地方應該有吧?」

  江禹城:「……明天我不在家,我要加班。」

  「沒關係,我去你公司拿鑰匙,我自己去拿就行了。」

  「哎,剛才李秘書說明天要出差,可能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沒關係,你去吧,我帶保鏢過去開門就行了,到時候如果那邊的保鏢不長眼睛,就讓他們打一架,誰贏了就憑對方作主。」郁齡頗為體諒地說。

  江禹城心中頓時被心塞刷滿了屏,明白這女兒一定是要去了,只好不情不願地道:「那好吧,明天下午我帶你過去。」

  郁齡嗯了一聲,問道:「你不用出差和加班了?」

  「不用了,你們母女倆比較重要。」江禹城淡淡地說。

  郁齡呵呵一聲,掛斷電話。

  奚辭坐在一旁完全將這父女倆交鋒的話聽個一清二楚,看她眉頭都沒動一下,頓時明白外婆和安茹私底下總在嘮叨她是熊孩子的心情了,果然是挺任性的。

  簡單粗暴地PK了江爸爸後,郁齡高興地對奚辭道:「爸爸同意了,我們明天先去他那裡瞧瞧,如果不行,就去媽媽以前住的地方,最後再回祖宅。」總之,就算掘地三尺,她也要將她媽媽的鬼魂挖出來。

  奚辭溫和地笑道:「嗯,這樣也行。」

  郁齡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養足了精神,次日下午,就和奚辭開車去了江氏集團的公司,到時候和江禹城一起過去。

  雖然她和奚辭可以先過去,但是郁齡覺得還是給爸爸一點甜頭,先當個乖女兒吧。

  到了江氏集團的公司總部,奚辭抬頭看了一眼那高聳入雲的大廈,和郁齡一起進了公司一樓大廳。

  前臺接待小妹見有人進來,正想問他們找誰,有沒有預約時,就見通往總裁辦公室的專用電梯開了,李秘書匆忙地走過來,向來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禮貌親切的笑容,然後客氣地和他們說了兩句,帶他們走向總裁專用的電梯。

  見李秘書殷勤地親自過來接人,這種規格一般只有和公司有合作關係的一些重要客戶,一時間讓看到這一幕的人紛紛猜測被李秘書親自下來接的人是誰,看著他們的年齡,應該不是公司的客戶。

  電梯裡,李秘書笑著對郁齡道:「大小姐怎麼過來了?江總知道你們過來時,非常高興。他正在開會,讓我過來接大小姐和奚先生。」

  雖然江禹城不太樂意承認奚辭這女婿,可是拿女兒沒轍,只好這麼愛搭不理地拖著,但又捨不得給女兒沒臉,所以得知他們過來,高興的同時,又萬分糾結,依然讓李秘書親自下去接。

  郁齡對江氏集團沒興趣,很少來公司,所以公司裡認識她的人幾乎沒幾個,大多是一些得江禹城信任的高層。倒是江郁漪在江氏集團工作,久而久之,公司裡的人只知道江郁漪這位江家小姐,卻不知道江郁漪之上還有一個江家大小姐。

  郁齡淡淡地道:「很久沒見他了,過來看看他。」

  李秘書瞄了一眼奚辭,見他面上含笑,心裡不禁嘀咕著這位大小姐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等會兒這對父女要做點什麼,她這是先來露個臉給江總點甜頭不成?

  不得不說,李秘書的猜測是十分正確的,等事後發現這對父女的官司時,差點想要以頭搶地。

  那對父女倆一樣的德行,對上時他們沒事,但是旁人總要被殃及池魚,心塞無比。

  李秘書將他們帶到江禹城的辦公司,親自給他們沏茶,陪著他們一起坐等。

  約莫過了十分鐘,江禹城方才回來,進門看到郁齡時,心裡十分熨帖,可看到奚辭時,又恢復了冷漠臉,朝他們淡淡地點頭,說道:「你們來了,先坐會兒。」

  郁齡喝了口茶,說道:「沒關係,爸爸你忙,我們今天有時間。」

  江禹城聽得心塞,深吸了口氣,決定無視她的話,處理完了今天的工作,便和他們一起離開。

  李秘書負責開車,發現是回江禹城在公司附近的別墅時,心裡有些疑惑,問道:「江總,是回景山路的別墅?」

  江禹城淡淡地嗯了一聲,看著車窗外飛快倒退的街景,心裡不斷地反復琢磨著女兒這舉動的意義。如果說前幾天他還有點兒懷疑,查到奚辭的另一個身份後,這會兒倒是肯定了幾分,心跳不禁有些快,甚至想著奚辭既然是那個神秘的政府部門的人,和鬼神打交道,是不是……

  用力掐緊了手掌,直到手掌鮮血淋漓,他才平靜下來。

  等到了家時,江禹城恢復平時的模樣,面對女兒時神色柔和,面對奚辭依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雖不是滿臉厭憎,可也看不出什麼喜色。

  奚辭倒也沒在意,等走近時,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目光若有似無地滑過他虛握起來的手。

  江禹城發現他的目光,心裡暗訝。

  四人開門進去,在別墅裡伺候的江家傭人聽到聲音出來,見是男主人帶著大小姐回來了,趕緊給他們泡茶,不禁有些忐忑地看著他們,生怕這對父女難得見面,大小姐又不給老闆面子。

  江禹城讓他們坐下喝茶,慢吞吞的樣子,不用猜也知道他這是在拖延時間。

  郁齡一點也不給面子地道:「爸,你自個坐,我和奚辭去找就行了。」

  江禹城:「……」

  江禹城擠出笑,從容起身,「你媽媽的東西,我一直好好收藏著,我比你清楚,還是我帶你去看吧。」

  郁齡倒也沒有介意,跟著起身。

  李秘書知道這事不是他能參與的,趕緊告辭離開。

  父女翁婿三人一起到了江禹城居住的主臥室,主臥室的裝修風格非常簡約溫馨,卻沒有江禹城個人的風格,而是充滿了另一個人的痕跡。郁齡目光落到床頭上的一張陳舊的雙人照片上,如何不明白這臥室的另一個人的痕跡是誰了。

  雙人照裡的兩人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年紀,都是青春少年時,男俊女貌,兩人倚在一起笑得神彩飛揚,幸福快樂,可見當時拍這張相片時,他們正處於熱戀中,感情非常好。

  她心情有些複雜,其實依然不太能明白爸爸對媽媽的那種感情,連死亡都讓他記憶深刻到不能忘懷,做出一些讓人覺得十分神經病的行為,沒少被人在後頭罵。但他依然我行我素,玩得十分嗨。

  江禹城打開保險櫃,拿了一盒首飾出來,說道:「這些是你媽媽先前用過的東西,你隨便挑。」他一邊說著,一邊不著痕跡地盯著奚辭。

  奚辭發現他的目光,朝他微微笑了下。

  郁齡瞅了兩眼,轉頭看向奚辭。

  這舉動讓江禹城目光黯了黯,緊緊地盯著他們。

  奚辭將臥室看了一遍,指著床頭櫃的那張相片說道:「這張相片不錯。」

  「這東西你們不能拿走。」江禹城不高興地說,這相片是他和敏敏相戀的第一個月的紀念照片,後來他們離婚後,敏敏依然保存著這張照片,這是他從敏敏的遺物中得到的最珍貴的東西之一。

  「我就要它。」郁齡也不退讓,突然暴起,翻上床抄起那張相片。

  江禹城要阻止時,已經被奚辭按住肩膀,那巨大的力氣,讓他一個踉蹌差點沒跌倒,頓時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沒想到這男人斯斯文文的樣子,力氣大得驚人。

  這下子,江禹城又多了一條討厭女婿的理由。

  郁齡小心地抱著相片,見爸爸不開心的樣子,便寬慰道:「爸,這相片給我,過段時間會還你的,你放心吧。」

  江禹城神色有些陰沉,甩開奚辭的禁錮,看了她一會兒,說道:「算了,你們要就拿去,到時候一定要原樣歸還,別弄壞了。」然後又歎了口氣,「我晚上要看著它睡覺,沒它陪著睡不著。」

  這習慣真是夠神經病的。

  「知道了。」拿到了東西,郁齡十分高興,眉眼飛揚的樣子,讓江禹城看得有些恍惚。

  他的兩個女兒,郁齡長得像她媽媽,郁漪像他,可他最疼的還是郁齡,除了因為她的長相外,更因為這孩子是他盼來的。可這孩子小時候在江家的經歷不太好,讓她差點患上自閉症,後來就算好了,卻沒有孩子該有的活潑,說不後悔是騙人的,可那時敏敏沒了,他差點崩潰,根本不想活了,以至於忽略了她。

  等他終於被人打醒時,看到女兒的樣子,後悔莫及,只能加倍地疼她寵她。

  拿到東西後,深怕爸爸後悔,郁齡沒有多停留,拒絕了江禹城的留飯,和奚辭趕緊跑了。

  江禹城站在鐵欄柵前,淡淡地看著車子離開,神色莫測。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29 04:29 PM

第82章

  回到家,天色已經晚了。

  奚辭見郁齡小心地抱著那張相片,放柔了聲音問道:「郁齡,晚飯想吃什麼?」

  郁齡茫然地抬頭,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什麼,搖了搖頭,情緒有些低落地說道:「我不餓,不想吃。」

  哪裡可能不餓?不過是心情不好,以至於影響限胃口,所以感覺不到饑餓罷了。奚辭可不不想放任她,讓她以後得胃病,繼續道:「那吃面吧,恰好中午熬的雞湯已經入味,再配點爽口的菜。」

  郁齡抬頭看著他,不想辜負他的心意,只好點頭。

  奚辭見狀,面上多了些笑意,只覺得她怎麼能這麼乖這麼討喜呢,摸摸她的腦袋又親了她一下,才滿足地進廚房為她忙碌。

  郁齡坐了會兒,又拿起相片來端詳。

  雖然有相框小心地保護,但是經過了這麼多年,相片依然看起來變得舊了,加上那時代的照相技術沒有現在的好,相片裡的人並不是那麼清晰,卻又清楚地記錄了那時候的年輕情侶特別的幸福味道。

  年輕時的爸爸媽媽,看起來真的很幸福。

  如果當年媽媽沒有死,他們應該會很快就複婚,當時爸爸來找媽媽時,已經有了資本和底氣,可以和趙馨梨結束那段被強加上的婚姻了。可誰知還來不及行動,媽媽就為了救爸爸死了。

  郁齡揉揉太陽穴,將相片放下,然後走到廚房,看到廚房裡忙碌的男人,一時間心有感觸,那種失落難受的心情瞬間被他填得滿滿的,忍不住過去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到他背上。

  奚辭笑了下,手上的動作不停,嘴裡說道:「廚房很熱,你到外面等我好麼?」

  「不好。」就算熱,她仍是喜歡抱著他。

  奚辭被她孩子氣的舉動弄得有些無奈,只好隨她。

  天氣熱,加上心情不太好,知道她沒什麼胃口,所以奚辭伴了點涼麵配上爽口的小菜,看著她吃下半碗面就停下了後,眉頭擰了擰,到底沒再說什麼。

  吃完晚飯,天色已經暗了。

  郁齡拿著相片過來,坐到他身邊,問道:「奚辭現在你可以說了吧,這相片裡有什麼特別的?」先前在路上,她問奚辭,奚辭只說回家後再說,讓她的心七上八下,擔心媽媽像外公一樣,死後都不能安生。

  奚辭摟著她,看向擺在桌上的相片,相片裡已經退色的男女笑臉燦爛飛揚,其中的女人眉眼彎彎,五官和郁齡有八分相似,不過她看起來身上有一種屬少女特有的明媚和甜蜜,很吸引男人的一種特徵。

  「岳母有一魂附在上面,你看她的眼睛。」

  如果是平時,奚辭說這種話,郁齡一定會毛骨悚然,害怕得不行,可這涉及到她的媽媽,自然不會害怕。迫不及待地仔細看,相片裡年輕的媽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但眼形依然漂亮,半眯的眼睛黑亮有神,如同自然光線折射。

  郁齡有點兒不太確定是不是自然的光線折射,但是奚辭既然這麼說,那應該就是了。

  「人有三魂七魄,失了一點也不行,便不是完整的靈魂。」奚辭給她解釋,「人死後之所以能變成鬼,就是因為有完整的靈魂,通過吞噬陰氣修煉,力量漸漸凝實,才能變成鬼不消散。鬼若是沒有陰氣的蘊養補充,或者是失了魂或魄,漸漸地變得不完整,最後變成沒有意識的遊魂,直到遊魂中的能量完全消失,隨之也消散在天地之間,沒有投胎和輪回。」

  郁齡驚了下,「那我媽媽……」

  雖然人死如燈滅,但既然知道人死後還能進陰間投胎轉世,她自然希望自己的親人死後有一個好結果。

  奚辭拍拍她,讓她別擔心,繼續道:「岳母的一魂既然附在這相片裡,證明她死後,三魂七魄被分裂了,估計幾個魂依附在不同的物體上,如果能將三魂七魄都聚集起來,找天師給她弄個聚陰陣蘊養她的魂魄,很快就恢復的。」

  這也是為什麼米天師當時招魂時,招不回來。郁敏敏既然三魂七魄被分開,依附在不同的物體上,便不算鬼了,而分裂後的三魂七魄是沒有自我意識的,自然招不過來。

  聽到這裡,郁齡終於安心了,媽媽只是三魂七魄分裂,附在不同的物什上,總比像外公一樣被人捉去修煉成鬼王好。

  這時,奚辭又道:「不過岳母依附在相片上的一魂有點虛弱,看來是時間過長,消耗了不少能量,必須要儘快將她的魂魄收集齊全,早點用陰氣蘊養才行。」

  郁齡急了,「那我們趕緊找。」

  奚辭知道她心急,倒也沒有拒絕,安撫地親親她,說道:「我現在手頭沒有合適安放魂體的法器,得找米天師要才行。」

  郁齡忙不迭點頭,馬上給米天師打電話。

  和米天師認識這麼久了,算得上是朋友,郁齡的手機裡存有米天師的電話號碼。其實米天師給郁齡他的電話號碼時,也是存了私心的,省得他哪天要找奚辭時,這位奚展王又將手機關了。

  米天師此時還蹲在海島忙碌,接到郁齡的電話時,十分驚訝,「美女,找我有事嘛?儘管說。」

  米天師這種豪爽的態度果然讓人舒心,怨不得能和那些非人類生物交上朋友,再難纏的人遇到他都能和他成為朋友,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人格魅力。

  「是有事找你……」郁齡先將她媽媽的事情和米天師說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當時招魂招不到。」米天師終於解了心中的疑惑,馬上明白郁齡找他有什麼事情了,「你們是需要保存魂體的法器吧?我這兒有一個玉飾可以養魂,馬上給你們寄過去。」

  他現在還沒有忙完水鬼患的任務,必須得在這邊蹲點,所以只能將東西寄回去了。

  郁齡知道他有任務在身,雖然急,倒也明白這個道理,說道:「那真是謝謝你了。」說到這裡,她又問道:「對了,米天師,我媽媽這種魂魄分離的情況,是什麼原因?」

  米天師沉吟了下,說道:「很難說,會造成這樣的情況,有很多方面,我也不清楚,只能等阿姨的魂魄凝聚了,才能詢問她死後遇到了什麼事情。」

  郁齡原本也不抱太大的希望,聽到這話,倒也沒意外。

  和米天師結束了通話後,郁齡看向奚辭,和他商量起媽媽剩餘的二魂七魄會附在什麼地方,奚辭例出幾個可能性:一是郁敏敏生前所用的一些東西,二是郁敏敏生前居住的地方,二是郁敏敏死後的地方。

  人死後變成鬼魂,如果對什麼東西留戀的話,就算沒有意識,魂魄依然會徘徊不去。例如這張相片,這一魂能附在這裡,應該就是對它有極大的感情,所以才會選擇附在上面,日日陪伴著江禹城。

  奚辭雖然不知道當年江禹城和郁敏敏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們之間的感情應該是極為濃烈深厚的,想必其中有一些不得已,不然如果郁敏敏真的怨恨江禹城的話,這一魂不會選擇距離江禹城這麼近的地方。

  奚辭將自己的猜測告訴郁齡。

  郁齡沉默了下,方道:「我聽說,媽媽懷著我五個月的時候,就和爸爸離婚了,然後爸爸在江家的要求下娶了趙馨梨,就是江郁漪的媽媽。後來在我五歲時,爸爸當時已經進江氏集團了,在江氏有了些資本,就打算和趙馨梨離婚,誰知這時候發生了意外,媽媽就為了救爸爸死了……」

  說到這裡,她的心情又變得低落。

  五歲時她已經記事了,甚至能清楚地記得媽媽死後她被接回江家的生活,爸爸那時候為了媽媽的死完全瘋了,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壓根兒不想活了,根本記不起還有她這女兒。她在江家住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被來探望她的安茹接走。

  過了一年多,爸爸才從媽媽的死亡恢復過來,接著和趙馨梨離婚,然後將她接到自己住的地方。

  奚辭聽得有些奇怪,看來岳父和岳母的感情是很好的,看江禹城那樣子,讓他去碰不喜歡的女人,簡直要他的命,那江郁漪是怎麼來的?

  郁齡抿了抿嘴,說道:「爸爸說,江郁漪是趙馨梨偷了他的精子生的,就是人工授精。」至於是怎麼偷的,她就不知道了。

  奚辭愣了下,原諒一個以前清高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妖,不太關注人類科技發展技術,他們妖類素來崇尚自然法則,天生天養,自然不知道原來造人也可以這麼造,算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簡單地說了這些事後,郁齡說道:「奚辭,我們現在就去找吧,先去媽媽生前住的地方,然後去墓園……我還是不放心。」所以現在她根本坐不住。

  現在已經晚上了,晚上陰氣重,什麼魑魅魍魎都跑出來,這也是郁齡從小到大乖巧地不在晚上出去鬼混的原因,生怕不小心就遇到這些東西。可這會兒,為了找媽媽的魂魄,再害怕也要出去。

  奚辭雖然不太能明白她迫切的心情,但也沒有勸她,和她一起出門。

  「媽媽和爸爸離婚後,媽媽挺著大肚子搬出江家,在外租了個小公寓,我出生後媽媽就用外公給她的錢將那小公寓買下來,直到我五歲之前,我們都住那兒。」郁齡坐在副駕駛上,給奚辭說了地點。

  經過十幾年,當年的小區已經變成得有些陳舊,不過所處的地段不錯,現在依然是一個熱鬧的區域。

  將車停好後,他們進了小區。

  這小區的環境比葛濱租的地方好多了,路燈也明亮,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左右了,還有很多人在小區裡活動,很多夫妻帶著孩子在小區裡玩耍,跳廣場舞的大媽隨著音樂也扭得非常開心。

  人多陽氣旺,鬼祟也少,至少郁齡沒有看到周圍有什麼鬼怪。

  來到一棟單元樓前,郁齡指著上面,說道:「就在十樓,自從媽媽去後,爸爸就將這房子過戶到他自己名下,除了他自己,誰也不准進,我有十幾年沒回來過了,爸爸也不讓我進去。」

  那時,她也怕觸景生情,傷心難過,所以這些年經過這裡,卻一直沒有進來看過。

  兩人上了十樓,來到房子前。

  「怎麼辦?」郁齡看著鎖上的門,還加了安全門,上面的鎖甚至用了密碼指紋的,可見她爸爸的決心有多強,根本不容許任何人踏進這兒。「要不要我找開鎖的人過來?」

  奚辭看了看,搖頭道:「算了,還是找岳父要鑰匙吧,反正我們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岳父要是知道,不會反對的。」

  郁齡眨了下眼睛,猛地回過味來,說道:「爸爸已經懷疑我了?」

  奚辭歎了口氣,「看樣子是的,岳父不是蠢人,他查到我和異聞組的身份後,加上你堅持要岳母的遺物,他應該明白了。所以今天才會這麼爽快地將相片給你帶回來。」那男人指不定也希望郁齡能將折騰點什麼,就算是郁敏敏的鬼魂,只怕到時候他也忍不住過來奪了。

  既然爸爸已經知道了,郁齡皺了皺眉,便放棄了叫保鏢來暴力將門拆了的事,說道:「那好吧,我們明天再過來,先去墓園。」

  兩人離開小區,開車往墓園而去。

  到了墓園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

  墓園周圍沒有什麼房子,空蕩荒涼,到了這個點,已經沒有人了,四下一片荒涼,只有幽暗的路燈,還有前方同樣漆黑一片的墓園。

  郁齡剛下車,便打了個哆嗦,雙眼發直地盯著前面墓園的大門,忍不住一點一點地往奚辭身邊挪去,直到奚辭握住她的手,她又打了個哆嗦,緊緊地靠著他,伸爪子摟住他。

  奚辭看她的樣子,暗暗好笑,果然是怕了。

  前面不遠處是墓園大門口,門口兩邊有兩隻鬼就蹲在那兒像守門的門衛一樣,一臉陰森的神色,鬼氣森然,看著道行挺高的,比他們收的小弟道行高了許多。

  除此之外,墓園裡一片黑暗,而且陰氣森森,一陣一陣陰冷的氣息從裡頭飄來,不用看也知道裡面的鬼只多不少。

  郁齡雙眼緊緊地盯著那兩隻鬼,那兩隻鬼發現有人類過來,同樣將視線移了過來。

  奚辭將她摟到懷裡,發現她的指尖都僵硬了,在她臉上親了親,柔聲道:「你不用害怕,我會保護你,你身上有渡厄鈴和風水印鑒,並不用懼怕這些鬼怪。」

  郁齡頓了下,儘量平靜地道:「我知道,只是看到那麼多鬼,有點不太適應。」哪裡不適應,簡直要嚇尿了好麼?

  要不是晚上陰氣重,鬼魂才會出來,她哪裡選擇這種時候來墓園?

  一時間,郁齡有點可惜米天師為毛不在B市,找他來掠陣都好啊,有個擅長捉鬼的天師在,心裡也有幾分底氣。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1 10:51 AM

第83章

  奚辭摟著她,並不急著進墓園,而是等她僵硬的身體漸漸地放鬆下來,才放開她。

  有他的安撫,郁齡終於平靜了許多。

  雖然經歷過噬鬼作倀和花羅山的厲鬼,還有臼嬰等東西,可是這些都是單個來算的,危險也有限度。不像墓園,這裡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那彙集的陰氣沖天而起,不知道有多少徘徊不去的鬼魂滯留在這裡,隱藏的危機一點也不少。

  郁齡深吸了口氣,跟著奚辭一起準備好一些工具,在奚辭拉著她的手時,她用力地握了回去,感覺到他手上的溫度,終於好了許多。

  「進去吧。」她一邊說,一邊撫了撫手腕上的渡厄鈴。

  縱使前面再危險,為了能讓媽媽的靈魂凝聚安息,她也要勇往直前。

  墓園周圍的路燈幽幽地亮著,路燈中奚辭的面容有些朦朧,他微微笑了下,抬眼看向墓園,面容平靜,墨玉的眸子一片清冷,幽暗深邃。

  郁齡專注地盯著前方,沒有注意到身邊的青年神色的變化,來到墓園的大門前,就見那兩隻像門衛一樣的鬼僵硬地看了他們一會兒,突然轉身就跑了,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

  郁齡木了下,扭頭看向奚辭。

  奚辭伸手將墓園虛掩的門推開,鐵門發出一陣牙酸似的摩擦聲,在這安靜得無一絲聲音的夜裡,那聲音非常刺耳,仿佛連空氣都因這聲音而顫動了下。

  進門後,奚辭先將手臂上掛著的一件長風衣披在她身上,說道:「這裡陰氣重,氣溫較低,女孩子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

  郁齡看他,明白他的意思。女性屬陰,比不得男人陽氣旺,容易招鬼上身,就算不是,在這種地方,陰氣太重,對身體也不好。

  給她披好衣服後,又塞了個手電筒給她,才繼續前行。

  兩人的手交握著,一人手中拿著一個照明的手電筒,墓園裡雖然也有燈,但只有主幹道才有,周圍還是一片黑漆漆的,特別是那林立的墓地,在一片黑暗中安靜地佇立著,那樣的漆黑壓在人的心頭,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

  郁齡渾身發毛,不過她好歹忍住了,抬頭往四處看了看。

  白天的墓園和晚上的墓園有很大的區別,不過她對這裡卻很熟悉,因為她媽媽在這裡安眠,每年她都會來這兒幾次祭拜,不過都是白日天氣好、人多的時候來,那時候正午陽氣旺、人氣也旺,就算是墓園,並不用擔心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晚上來倒是第一次來。

  「往這邊走。」郁齡用手電筒朝前面晃了下。

  奚辭笑著應一聲。

  手電筒的光線有限,肉眼看不到其他黑暗的地方,不過郁齡依然覺得,從進入墓園起,周圍就好像有千萬隻眼睛盯著他們,那種冰冷滑膩的感覺,陰森恐怖,沒有一點溫度。明明是六月下旬的炎熱天氣,可是進入墓園後,就像走進了春天一樣。

  身上披著一件薄外套,其實並不覺得有多冷,只是裸露在外的皮膚倒是被凍得有點哆嗦。

  兩人的速度不算慢,但也沒有多快,在墓園裡穿行。

  郁齡沒有四處張望,眼睛緊緊地盯著前方,手電筒的光線有限,倒是沒有再讓她看到什麼鬼怪一類的。雖然知道看不到的地方還有很多鬼正盯著他們,不過肉眼看不到,壓力自然也沒有太大。

  算是一種阿Q式的自我安慰吧。

  而且她知道奚辭天生就有種嚇唬低級鬼怪的作用,只要不是厲鬼級別的,其他的鬼怪倒是不敢近身。

  所以郁齡心情又輕鬆幾分。

  奚辭也是目不斜視,隨著他的到來,墓園確實有幾分躁動,特別是他所經之處,那些低階的鬼怪紛紛驚嚇著逃走,遠遠地避開他。不過暗地裡窺探的視線依然不少,奚辭雖然心裡不悅,到底懶得搭理它們。

  走了會兒,終於來到目的地。

  「我媽媽在這裡。」郁齡來到媽媽的墓前,手電筒的光線照在墓碑上,恰好能看到上面有些退色的相片,看著媽媽年輕的容貌,她心頭發酸,輕輕地說:「媽,我帶你女婿過來看你了。」

  奚辭將繫在包上的一束郁敏敏生前最喜歡的玫瑰花放到墓碑前,擺上了一些瓜果點心之類的東西,清潤的聲音說道:「初次見面,我是奚辭,抱歉這麼晚才來看您。」

  相片裡的郁敏敏好像笑了一下。

  郁齡一直盯著相片,看到這一幕,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緊緊地抓著奚辭的手,被他輕輕地拍了下手,方才放鬆下來,聲音也輕快了許多,繼續道:「媽,這是你女婿奚辭,我雖然和他結婚有點倉促,不過阿婆很喜歡他,你一定會喜歡他的。阿婆最近生病了,幸好沒什麼大問題,當時要不是奚辭,我一個人根本照顧不好阿婆,所以媽媽你一定會喜歡他的,我說對了吧?」

  「爸爸不喜歡他,不過沒關係,爸爸不喜歡也只能咬牙接受,安姨和姨父接受得很快,他們也覺得奚辭很好,你就不用擔心啦。我雖然衝動任性了一點,但我的運氣一直很好,很少會做過錯誤的選擇,相信他會對我好的……」

  安靜的墓園裡,只有她絮絮叨叨的聲音。

  奚辭看著墓碑上郁敏敏的相片,已經能確定這墓裡有郁敏敏的一魂兩魄,所以才能保持一點記憶,至少知道今晚前來探望的人是她女兒,不過記憶應該不多,能維持的是她對生前的一些最美好的回憶。

  郁齡絮叨了一會兒,將話說得差不多了,又看向奚辭。

  「郁齡,我們將媽媽的魂魄收集起來吧,這裡有一魂兩魄。」他開口道,「你注意一下周圍。」

  郁齡心中一凜,高興的同時又滿心警惕。高興這裡果然有媽媽的魂魄,警惕於周圍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畢竟這種地方,這大半夜的,真的很恐怖啊,要是出現什麼意外一點也不奇怪。

  這時,奚辭從隨身攜帶的挎包裡拿出三支香,隨意一晃便點燃了,將它插在墓碑前的香爐裡,青煙嫋嫋騰升,往墓碑飄去。然後又拿出一個提前編好的小草人擱放在一旁,咬破手指,滴出一滴血抹在草人身上。

  當草人抹上他的血時,墓園的陰氣為之一凝,然後整個天地都風雨驟變。

  即便看不到,也能感覺到周圍空氣的變化,郁齡站在奚辭身邊,警惕地四下張望,等看到那些已經進入視線範圍內的鬼時,倒抽了口氣,仔細一看,終於發現周圍密密麻麻的都是鬼啊,不論是天上飄的,還是地上走的,或者是蹲在周圍墓碑上的,簡直是鬼山鬼海啊。

  這些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他們包圍了。

  這一幕不要太可怕,簡直考驗人的心臟承受力。

  鬼聚到一起,陰氣更重了,郁齡感覺到皮膚都冷得僵硬起來,好像瞬間進入了冬天一樣。而且,她明顯感覺到這些鬼對他們有著明顯的惡意,甚至覬覦著那只草人。它們距離他們只有三米的距離,形成一個包圍圈,之所以沒有再進來,顯然是有什麼顧忌。

  這個顧忌,可能是奚辭,也可能是她手上的渡厄鈴。

  「郁齡,渡厄鈴。」奚辭頭也不抬地道。

  郁齡僵硬的手指動了下,努力地讓自己鎮定下來,這才驅動手上的渡厄鈴。

  清脆悠遠的鈴聲以他們為中心,遠遠地蕩開,鈴聲所過之處,周圍的鬼呆滯了下,它們原本就安靜,這會兒更安靜了,甚至連身上蠢蠢欲動的鬼氣都安靜下來,被渡厄鈴聲安撫。

  渡厄鈴能驅惡渡難,防禦保護,是對付妖魔鬼怪的一大利器,郁齡現在是第三次使用,比前兩次熟練了不少,一邊念著晦澀的咒語,一邊驅動渡厄鈴,看到周圍的鬼安靜下來,心弦鬆了幾分。

  然則,就在這時,一聲叮的聲音響起,一道翻滾的鮮紅色鬼氣撲了過來。

  郁齡下意識地要避開時,腰已經被一隻手攬住,接著是一聲清叱:「滾!」

  那紅色鬼氣翻騰了下,懸在半空中。

  周圍的那些鬼已經從渡厄鈴聲中清醒,發現現場的情況,已然顧不上覬覦那只抹上大妖之血的草人,作驚弓之鳥狀退了。

  紅色的鬼氣翻騰中,露出一張白慘慘的男性的鬼臉,那張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施恩一般地開口道:【只要你們奉上草人,可以自行離開。】

  郁齡緊緊地挨著奚辭,身體緊繃,撫著手上的渡厄鈴,心中千回百轉。

  從這鮮紅如血的鬼氣中,能判斷這隻厲鬼的道行極高深,甚至比花羅山那厲鬼還可怕。至少花羅山的厲鬼剛出世,道行還淺,沒有這隻的鬼氣那般血紅。否則這隻厲鬼也不會掙脫渡厄鈴的防禦沖上來,說到底,還是她太弱了,沒能發揮渡厄鈴的全部實力。

  奚辭卻被這隻厲鬼高傲的語氣弄得笑了,這還是第一次有鬼敢在他面前這般大放闕詞,嗤聲道:「如爾等厲鬼,能信?可笑!」

  厲鬼不悅地道:【再不能信,也比你們……】

  話還沒說完,奚辭已經出手了,他將郁齡用力往身後攬去,另一隻手揮了出去,幾隻姆指大的三只草人疾飛到半空中,迅速地變大,手握桃木劍,朝厲鬼斬去。

  厲鬼尖嘯一聲,發現這三只草人手上的桃木劍,嚇得趕緊轉身避開,桃木克邪,厲鬼自然不敢正面對上。直到發現被三只草人包圍著,避不開後,神色凶戾地伸出長長的利甲朝它們揮去。

  郁齡聽到聲音,轉頭看去,恰好看到三只變成幼童高的草人與厲鬼纏鬥,草人仗著手中的桃木劍,劈、砍、斬、刺,厲鬼十指的指甲變成了十根長長的利甲,約有半米長,鮮紅如血,輕易地便抓下一只草人的半個身體。

  草人只是草編成的,沒有痛覺,根本不懼此傷害,悍不畏懼地沖上前,桃木劍與厲鬼的鬼爪相擊,每斬斷厲鬼一根長指甲,厲鬼就會痛嚎一聲,顯然那指甲關係到它的道行及能量,被斬斷後,也讓它的氣息虛弱了幾分。

  郁齡見狀,趁機驅動渡厄鈴在旁掠陣。雖然她現在能力弱,但渡厄鈴好歹也能干預一下厲鬼,每讓它停頓一下,便能讓草人有可趁之機。

  奚辭見她還能理智地對付,微微笑了下,也沒再將她護到身後,而是繼續先前的動作,雙手掐訣,將藏在墓裡的郁敏敏的一魂兩魄喚出來。

  幽幽青煙乍然而起,三支香煙上的白煙仿佛有意識一般,沒入到墓碑之中。

  接著,青煙懸浮在墓碑之上,然後是一道飄忽不定的透明影子出現,輕輕地坐在墓碑上,用好奇的眼神看著墓碑前的青年,接著目光移到一旁正專心對付厲鬼的郁齡身上時,神色多了幾分激動,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奚辭雙手合併,上下交錯,打了一個手訣,念了一聲「起」。

  抹了血的草人飛了起來,奚辭開口道:「媽,現在沒有養魂的法器,只好委屈你進入草人的身體裡,好讓我們帶回去。」

  虛影朝奚辭點點頭,留戀地看了一眼郁齡,再次化作一陣青煙,進入草人身體裡。

  奚辭伸手,接住疾飛過來的草人,然後從挎包裡拿出一個刻著陣法的木盒子,將草人放進去。

  草人被收起來後,那吸引鬼魂的能量波動也隨之消失,周圍的鬼還有幾分迷茫,那半空中的厲鬼已經發出一聲急促的呼嘯,怒喝一聲,張牙舞爪地朝郁齡撲去。

  奚辭眼神一厲,一躍上前,護住郁齡的同時,揮手拋出幾枚圓潤的珠子,那珠子在半空中化作幾團紫芒,形成一個天羅地網,網住那厲鬼。

  厲鬼慘叫一聲,終於明白面前的大妖不好惹,並不是作為厲鬼的它能惹的,更不應該消想這隻妖的血液。此時想逃已經遲了,只能讓那紫芒化為的天羅地網陣將它千刀萬刮,直到魂飛魄散,消散在這天地之間。

  奚辭神色冷淡地看著它消失,漆黑的眼睛裡沒有一絲動容及悲憫之色。

  周圍的鬼被這一幕嚇得哆嗦起來,同樣也從先前那草人的誘惑中清醒了,驚恐地看著他,甚至連逃也不敢,只能僵直地站在那兒。

  這時,郁齡從他懷裡抬頭,問道:「結束了?」

  「嗯。」奚辭的眸色瞬間變得溫軟清澈,柔聲道:「已經結束了,這厲鬼先前一直藏在墓園裡,想必是吸收了不少的鬼魂,才能有這般高的道行。」方能不自量力地來搶他的東西。

  妖王的東西是這般好搶的麼?他先前不出手不過是本性使然,懶得搭理,但是這隻厲鬼搶不到東西,敢一再傷他心愛的人,下場便是魂飛魄散。

  剛才險象環生,郁齡的精神高度集中,現在一安全了,又想起這是什麼地方,周圍還有一群鬼包圍著,猛地打了個哆嗦,問道:「那厲鬼呢?」

  「魂飛魄散了。」奚辭輕描淡寫地道。

  那意思是說,連輪回也沒辦法了。

  奚辭拍拍她的背,溫聲道:「這隻厲鬼應該是一直潛伏在這裡,靠吞噬周圍的鬼魂修煉,方才會變成一隻厲鬼。等它道行再深一些,鬼魂沒辦法滿足它的需要後,就會對來這裡的人類出手。」

  郁齡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所以也沒為厲鬼的下場糾結,慶幸地說:「幸好媽媽的魂魄不齊全,才沒有被其他的鬼吞噬了。」

  鬼要吞噬同類進化,也是選擇對象的,那些虛弱的鬼魂,厲害一些的鬼根本不屑吞噬。

  奚辭笑了笑,將地上的東西收起來,邊和她道:「其實也不全是這樣,是因為修這墓的人花了很大的功夫,還請高僧在這裡加持了一個保護陣法,所以媽媽的一魂兩魄才能在這裡棲身。」

  郁齡默然了下,說道:「應該是爸爸的意思。」

  雖然媽媽沒了,但是爸爸想給媽媽最好的,不管是選擇的墓地風水、修墓的材料,甚至墓碑的刻紋都十分講究,也幸好有這些講究,才能在郁敏敏魂魄分裂後,讓她脆弱的魂魄有棲身之地,並沒有因此而消耗了太多的能量。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1 10:57 AM

第84章

  收拾好東西後,兩人離開墓園,歡送他們的是一群數不清的鬼,簡直是夾道歡送。

  能送走這兩位,這群鬼也是十分歡喜的,畢竟原本這墓園就是那只厲鬼的地盤,欺壓得這群鬼喘不過氣來,擔心哪天就被吞噬了,可縱使如此,那厲鬼也算是他們的同類,同類比異類更能接受。

  可誰知今晚突然來了一隻厲害大妖,都沒出手呢,就嚇得它們逃躥了,結果連厲鬼都不是對手,它們這種小兵丁更是不可能了。

  這只大妖太危險了,他多待一分鐘,就讓它們多擔驚受怕,走了才好。

  這樣歡送的規格比之國家領導也不過份了,畢竟這裡的鬼的數量幾萬都有了,可郁齡一點也不覺得榮幸,反而嚇得扒著奚辭不放,雙眼不敢亂瞄,埋頭直走,直到離開墓園,坐到車裡,才鬆了口氣。

  奚辭摸摸她的臉,在她沒有什麼血色的唇瓣上親了親,方才開車離開。

  回到家裡,已經很晚了。

  郁齡癱坐到沙發上,喝完奚辭煮的一杯紅糖水,整個人才恢復過來,不由得有些困盹。到這種時候了,她一般會變得很沒精神,雖然這段時間的生物鐘被打得有點亂,可依然沒有變多少。

  她撐著沒睡,問道:「我媽媽呢?」

  奚辭從挎包裡拿那只木盒子,說道:「這是刻了陣法的楠木做成的盒子,暫時將她放在這裡比較好。」’

  郁齡點頭,摸摸那盒子,朝奚辭抬頭一笑,說道:「我相信你。」

  奚辭將那張相片和盒子一起放好,拉著她回房,說道:「太晚了,先去洗一下睡吧。」

  郁齡揉了揉眼睛,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後遊魂一樣被他推進浴室。

  奚辭幫她準備好睡衣,來到浴室前,聽到裡面沒有聲音,頓了下,將門打開,果然見到應該沐浴的人此時卻是坐在浴缸裡睡著了,身上的衣服還沒有脫完呢。

  他有些無奈,心裡又湧起一種酸酸澀澀的古怪感覺,讓他一時間無法說清楚那是什麼,大抵是一種憐惜和害怕吧,憐惜她受妖蠱之身所累,背負著不屬她的重擔,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害怕自己來不及救她,她的生命就走到盡頭,然後離開他。

  沒認識她之前,他從來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也會為了一個人類這樣心亂如麻,無法克制。

  沉默了下,他挽起袖子,走到浴缸前,將她從水裡撈了起來,幫她將身上剩餘的衣服退去,然後給她清洗身子。看著水裡瑩白無瑕的身軀,挺立的雙峰及上面的紅櫻,纖細的腰肢,和雙腿間神秘的地方,都讓他有點臉紅,卻又忍不住想要一看再看,好看得清楚一些。

  雄性和雌性的區別,在肉體上猶為明顯。

  終於將她放到床上時,奚辭鬆了口氣,捏了捏鼻子。

  剛才流鼻血了,可能是最近天氣熱,體內躁氣比較多吧。

  等他也洗了個澡,躺到床上,將她摟到懷裡,閉上眼睛,終於結束了這一天。

  ***

  翌日郁齡醒來時,再次錯過了早餐,此時已經到午餐時間了。

  她在床上賴了會兒床,直到奚辭進來,看到他坐到床邊,她懶洋洋地滾到他懷裡,將腦袋枕在他的雙腿上,雙手摟著他的腰,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整個世界都變得讓她安心。

  奚辭摟著她,彎身和她的臉蹭了蹭,笑道:「還不起床?不是說好了今天要去公司找爸爸拿鑰匙麼?」

  郁齡親了他一下,嘟嚷道:「再賴五分鐘。」

  過了五分鐘,奚辭將她拉了起來,推進衛生間洗漱,接著拉著她下樓吃東西。

  剛坐到餐桌前,門鈴就響了。

  奚辭去開門,門外的人是林肆。

  「奚老大,有你的快遞。」林肆開口說道,然後和跟著奚辭出來的郁齡打了一聲招呼,「江小姐,你好。」

  郁齡朝他點頭,問道:「是哪裡寄來的快遞?你要不要進來喝杯水?」

  林肆正要拒絕,然後看到奚辭的眼神,馬上道:「那就謝謝江小姐了。」

  進門後,林肆接過郁齡遞來的水,方道:「是海島那邊的快遞。」

  聽到是海島那邊的快遞,郁齡第一時間想到是米天師寄來的東西到了。不過昨天晚上才提,今天中午快遞就到了,這是不是太快了?感覺這快遞公司真是敬業。不,或者是米天師真是夠朋友。

  郁齡心裡有幾分高興,繼續問:「對了,我姨父他們有去你們店裡買花麼?我姨父叫聶雍和,他愛人是安茹。我覺得你們店裡的植物很不錯,就介紹他們去了。」

  林肆聽後,恍然道:「是聶先生他們,昨天傍晚他們有來,說是有人介紹的,原來是江小姐,謝謝江小姐光顧店裡的生意。」這下子,林肆朝郁齡笑得更討喜了,覺得這位不遺餘力地幫花店拉生意,真是個好人。

  郁齡高冷地點頭,詢問了安茹他們挑了什麼植物後,才讓林肆離開。

  等林肆離開後,郁齡叼著一塊水果,蹲在一旁看奚辭拆開快遞的包裝,就見裡面是用盒子裝起來的一把雙玉鎖,這玉看著並不算太通透,上面的花紋雕琢得非常精美,甚至有幾分說不出的感覺。

  「是一件養魂法器,裡面有一個聚天然陰陣,用來養魂最合適。」奚辭點評道,心裡非常滿意米天師的識相。

  郁齡聽後,自然非常高興,端詳了一下,自然看不出什麼,將它交給專業人士,問道:「那什麼時候能將媽媽的魂魄放進來?」

  「晚上吧。」

  還是那句話,白天陽氣盛,最好不要輕易將魂魄隨便移動,省得傷了原本就有些虛弱的魂魄。

  郁齡對他的決定自然沒有意見,如今已經找到了媽媽的兩魂兩魄,其他的應該很快就能找到的,這讓她十分有動力,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口氣收集完,到時候就能再見到媽媽了,就算是已經成為鬼的媽媽也沒關係。

  她雖然怕鬼,可是對於家人,不管變成什麼,卻是不害怕的。

  可惜她的情緒再亢奮,在奚辭看來,這些都比不得她按時吃飯、保重身體重要,將她押回餐桌前繼續剛才的午飯。

  夾了一塊椒鹽排骨放到碗裡,郁齡突然想到什麼,好奇地問道:「昨晚才打電話,今天中午東西就到了,米天師從哪裡找的快遞公司,這速度也太快了。」

  奚辭面色不變地道:「米天師幹這一行,打交道的人物很多,三教九流的都有,非人類的也有,這種事情不算什麼。」

  郁齡和奚辭結婚後,奚辭的態度太明顯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不會敢輕視郁齡的存在。米天師自覺和奚辭是好基友,而且以後有什麼麻煩事還要找奚辭呢,哪裡敢對郁齡的事情待慢,只要姑娘她開口,就算下海撈月,米天師也二話不說,凡盼著以後她能幫勸一勸奚辭,讓奚展王別太任性。

  郁齡覺得他這話說得挺有道理的,倒也不再奇怪,指不定人家快遞公司也有什麼專門為天師服務的快捷渠道呢。

  吃過午飯,郁齡休息了會兒,就換上衣服,和奚辭一起開車去江氏集團的公司總部。

  前臺接待的小姐依然是昨天那位,一看到他們,眼睛就瞪了下,根本不用他們開口,她笑容可掏地道:「兩位請稍等,我馬上通知李秘書。」

  郁齡臉上戴著墨鏡,冷淡地點頭。

  奚辭站在她身邊,面上帶著微微的笑意,那俊秀雅致的模樣,得到了過往的人的注目,畢竟長得好看的人,到哪裡都是焦點,加上李秘書這個招牌,讓人忍不住猜測他們的身份。

  不過李秘書還沒下來,就見一位穿著白色女式套裝的女人從電梯裡出來了,原本她正低頭和身邊的秘書說話,誰知抬頭就看到大廳裡的兩人,頓時愣了下。

  「老闆……」女秘書見老闆突然沒了聲音,正奇怪時,就見她腳步一轉,朝著大廳中的兩個存在感非常強烈的男女走去了。

  當看清楚其中戴墨鏡的女人是誰時,女秘書暗暗叫苦。

  江郁漪走到郁齡面前,無視周圍人的視線,問道:「你怎麼來了?」

  郁齡看了她一眼,沒吭聲。

  江郁漪神色僵硬了下,想說點什麼,這時接到通知的李秘書已經過來了。

  見到那姐妹倆站在一起,李秘書頓時覺得有點兒糟糕,趕緊走過去。幸好,江郁漪看起來還算平靜,應該是那位大小姐這時還沒有做出惹得二小姐暴怒的事情。

  李秘書過來後,低聲道:「大小姐,奚先生,請隨我來。」然後又朝江郁漪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郁齡嗯了一聲,看也沒看江郁漪一眼,帶著奚辭和李秘書走了。

  接待大廳裡靜悄悄的,所有人都看著江郁漪,並且在心裡瘋狂地猜測著先前那戴墨鏡的女人的身份。能讓江郁漪這麼巴巴地過來,卻又不鳥她,那女人真是夠叼的,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

  江郁漪沒理周圍人的目光,轉頭看向關上門的電梯,神色有些晦澀,遲疑了下,到底沒有跟去。

  對比江郁齡,她知道爸爸對她的態度更多的是像上司對下屬,沒有一絲父女該有的樣子。或許十八歲之前她還會因此而怨恨,憑什麼都是女兒,區別這麼大呢?而且讓她又恨又委屈的是,爸爸對她甚至還隱約有一種厭憎情緒,仿佛她這個女兒的存在讓他恨極,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抱過她一次,也沒有被他問過一聲。

  直到後來明白自己是怎麼被生出來後,她的世界終塌了。

  江郁漪呼吸粗重了幾分,發現自己其實對這些事情仍是介意的後,心裡苦笑一聲,對一旁小心地看著自己的秘書道:「走吧,去天河。」

  女秘書應了一聲,快步跟上她。

  **

  總裁辦公室裡,郁齡挨著奚辭而坐,捧著一杯紅茶慢慢地喝著。

  奚辭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他一向不太喜歡喝這些加工過的茶水飲料,更喜歡的是白開水。

  郁齡見狀,給他倒了一杯純淨水,對他說道:「不喜歡就別勉強。」

  奚辭微微笑了下,眸色溫軟。

  嘶啦一聲響起,鋼筆劃過紙的摩擦聲非常刺耳,李秘書幾乎想要藉口躲出去,心裡暗暗叫苦,這位大小姐明知道BOSS很不喜歡奚辭這女婿,還在這裡秀恩愛,不是讓人心塞麼?

  果然,就見原本藉口處理公事的江禹城終於坐不住了,開口道:「郁齡,今天過來有什麼事嗎?」

  郁齡抬頭看他,問道:「爸爸,你忙完了嗎?」

  「沒有,不過你的事情比較重要。」江禹城面不改色地說,這話得到李秘書一個隱晦的眼神。

  郁齡點點頭,也不和他兜圈子,開口道:「我想去宏景小區看看,給我那裡的鑰匙。」

  江禹城皺了下眉頭,「又找你媽媽的遺物?那裡的東西並不多。」

  「不是,就只是去看看。」

  江禹城看著她,過了會兒說道:「行,我和你們一起去。」

  李秘書一聽這話,馬上道:「江總,下午還有個會議。」

  「推到明天。」江禹城不容質疑地說。

  李秘書心裡歎氣,他就知道會這樣。他跟在江總身邊有十年了,也算是公司的老人,時常幫江總處理私事,看得最多的就是江總不論多忙,只要是這位大小姐的事情,其他的全部都推後。

  相比之下,那位一直努力地想要取得爸爸認同的江二小姐就可憐多了,就算年紀輕輕的就進了公司,去年甚至做出一份還算漂亮的成績,可江總對她仍是公事公辦,甚至當成下屬看待,沒有什麼感情。當爸爸的能做到這麼偏心眼的程度,真是挺渣的,不過沒人敢指責他。

  「爸爸要去就一起去吧。」郁齡一副無所謂的神色。

  江禹城交待秘書一些事情後,就和他們一起離開公司。

  江禹城沒有帶秘書,直接擠到女兒的車上,並且霸佔了副駕駛位,明顯是不遺餘力地要當電燈泡。他一副心安理得的神色,垂著眼對奚辭道:「還不開車?」

  奚辭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坐在後頭的郁齡,見她不以為意地撇嘴,不由得失笑,便也沒在意岳父的心情,開車走了。

  到了宏景小區後,一行人到了十樓,然後就見江禹城拿出鑰匙開門,並且輸入自己的指紋。這小區住的都是一些普通人,偏偏在這種地方,有一間被改造得小偷都沒辦法下手的房子,可見有多違和。

  郁齡以前就覺得她爸挺神經病的,這會兒看到這被改造後的房子,越發地覺得他神經病了。現在,這個神經病已經猜到她要幹的事情,她有點擔心她爸到時候會不會來和她搶媽媽的鬼魂。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1 11:14 AM

第85章

  刷的一聲,窗簾被拉開,霎時有些昏暗的屋子變得亮堂,窗外陽光走過,屬夏日的炎熱氣息也隨之飄拂進來。

  郁齡站在乾淨的客廳裡,看著屋子裡熟悉的家具擺設,還有斑駁的牆上的亂七八糟的塗鴉,記憶如流水般倒灌,瞬間仿佛回到了五歲之前,她和媽媽在這裡生活的日子。

  她從小就是個安靜的孩子,不像別的孩子那樣精力旺盛地折騰,幾乎不太愛在外面玩。每天從幼兒園回來後,媽媽在廚房裡做菜,她沒事幹時,就拿著彩筆在雪白的牆上畫。媽媽探頭看到,會笑著罵一聲,聲音裡卻沒有多少惱意,而她從來是不怕的,可著勁兒地在家裡亂畫。

  那時,媽媽說,等她將家裡的牆都畫花了,就叫人來重新刮一遍膩子蓋過去。

  可誰知,她還沒有將家裡的所有牆都塗完鴉,媽媽已經不在了,也沒有人再說要重新找工人刮膩子蓋過去,然後她也沒有再回來過。

  已經過去了十多年,雖然江禹城儘量地保護著這裡,讓它維持著郁敏敏生前時的樣子,只挪走了一些容易壞的私人物品罷了,可是沒有翻修過,這小公寓看起來依然顯得很舊了,不僅是家具,還有牆角一些地方,透著一種無人居住的清冷。

  江禹城從拉開窗簾伊始,同樣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他站在靠牆的一面酒櫃前,一隻手輕輕地搭在桌面上,撫摸著一個裝飾的水晶檯球擺設,神色有些迷離懷念,顯然已經陷入自己的回憶中。

  父女倆都因為回到熟悉的地方而有所感觸,只有奚辭沒有太大的感覺,不過他也是好奇的。他知道這是郁齡小時候住的地方,她從出生時就住在這裡了,直到她五歲。

  五歲之前的郁齡是什麼模樣的呢?

  他見過她三歲時的樣子,那時候她就是個話嘮,能自個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說她的爸爸,說她的媽媽,說她的外公外婆,說她的阿姨姨父,還有一些平時一起玩的小朋友,這些都是充斥在她生活中的一切。

  如此可以推測,那時她被郁敏敏照顧得很好,就算郁敏敏和江禹城離婚了,她依然是個很幸福的孩子,江禹城並沒有在她童年中缺失,做到了身為父親的責任。

  那麼三歲以後呢?

  想到這裡,奚辭心裡歎了口氣。

  她三歲時遇到他,他那時因為一場劫難受了重傷,剛恢復靈識,傷勢過重,猶不能控制自己的妖性。後來因為她的血,他勉強克制自己體內的妖性,恢復了些清明。等將她平安地送回家後,卻又因為要養傷,好幾年沒有離開深山,以至於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錯過了什麼。

  看著牆上的塗鴉,亂無章法,可見當時她有多淘氣,眼裡不禁多了幾分笑意。目光往屋子裡掠過,最後停在其中一間房間。

  郁齡只懷念了會兒,就緩過來了。雖然時隔十多年再次回來,這裡勾起了她很多關於幼年時的記憶,不過她還記得自己今天來這兒的目的,抬頭看奚辭,見他看向其中一間房,便拉著他過去。

  門推開後,迎面而來的是一股久不通風的窒悶燥氣,郁齡用手掩住鼻子,和他一起進來。

  將房裡的空調打開後,她甕聲甕氣地道:「這間是主臥室,我小時候就和媽媽睡這裡。我五歲之前都是和媽媽一起睡的,媽媽怕我自己一個人睡害怕,所以一直陪著我,打算等我上小學後才讓我一個人睡……」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有些低落,縱使已經過了十多年,媽媽的死亡依然讓她難過。

  奚辭一邊聽著她說,一邊打量這間主臥,除了大型的家具外,壓根兒不見什麼擺設,非常簡潔,顯然是被江禹城給收走了,不過床上鋪著的席子和被子等都是乾乾淨淨的,顯然偶爾時會有人來這裡休息。

  奚辭看了一圈,走到飄窗前,那裡擺著一本當代作家的散文集。他拿起來,略一翻就翻到了裡面夾著的一枚書簽,書簽是自製的,上面寫了一行優美的詩詞,下面有署名——郁敏敏,字體娟秀,想來是郁敏敏生前經常翻閱的。

  郁齡跟在他身邊,一邊回憶著小時候,一邊問道:「怎麼樣?」

  奚辭看了看,低聲道:「我們來得不是時候,應該晚上來的。」

  郁齡哦了一聲,看一眼窗外明媚的陽光,頓時明白了,面上不由得露出欣喜的笑容來,說道:「那行,我們待到晚上。」

  奚辭笑著應了一聲,然後轉頭看向門口。

  郁齡轉頭望去,就見她爸不知什麼時候來到門口,站在那兒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看著他們,這模樣顯得特別地神經病,要是膽子小點的,一定會被他嚇到。

  幸好郁齡雖然怕鬼,但是膽子卻不小的,看到她爸這樣子,除了覺得他有點不正常外,倒也沒有害怕,只是心裡有點兒不得勁,總覺得她爸好像隨時準備和她搶東西,真想將他丟出去。

  奚辭微笑以對,對於岳父,雖然不會自動去討他歡心,但也不會故意氣他之類的。

  見兩人出來,江禹城盯著他們,開口問道;「看出什麼來了?」

  郁齡不吭聲,不想回答他的話。

  奚辭也笑著看他,同樣沒開口。

  江禹城見狀,抿了抿嘴,返回客廳,從酒櫃中拿出一瓶酒,然後翻出三個酒杯,倒了三杯酒,將其中兩杯推到一旁,便坐在沙發上慢慢地喝著,一副他今天很有空,一點也不急的樣子。

  「爸,我不喝酒。」郁齡對酒有點心裡壓力,「奚辭也不喝酒。」

  奚辭見她盯著自己,想起在縣城時的經歷,雖然知道她現在還在誤會著,倒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朝岳父點點頭。

  江禹城嘖了一聲,顯然覺得男人不喝酒還是男人麼?不過看閨女護著他,倒是沒有說出來。

  郁齡去倒了兩杯純淨水,一杯給奚辭,問道:「爸,現在晚了,你什麼時候回去?」

  江禹城不為所動地嗯了一聲,說道:「我今晚在這裡休息。」這裡有他的換洗衣物,他偶爾沒事也會來這裡休息。

  這是要親眼看看他們做什麼了?

  郁齡轉頭看向奚辭,奚辭朝她微笑。

  郁齡頓時有了底氣,說道:「行,你喜歡就住吧。」然後對奚辭道:「奚辭,我們來打掃衛生。」

  奚辭將水喝了,笑著說一聲好,就挽袖子和她一起搞衛生。

  其實屋子裡很乾淨,江禹城不讓人踏足這地方,也不想弄髒這裡,自己有定時打掃,不過他一個大男人,而且從小養尊處憂,哪裡幹過這種事情,加上工作忙,有些地方就打掃得不到位。

  江禹城見兩人幹得熱火朝天,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頓時一股火氣又壓不下來。這哪裡是搞衛生,分明是在他這家長面前秀恩受,看著一個臭小子在他閨女面前各種獻殷勤各種體貼,真是不爽。

  一口喝乾淨杯裡的酒,他眼不見不淨,直接進了主臥室,將門關了。

  郁齡朝關起來的門扮了個鬼臉,朝奚辭道:「不用理他,他更年期到了,看誰都不順眼。」

  不,只是看作為女婿的他不順眼罷了。

  奚辭心裡明白,面上笑眯眯地應一聲,壓根兒沒將岳父的心情放在眼裡。反正和他過日子的是郁齡,又不是難纏的岳父,他心裡不爽,讓他擺下臉色也沒什麼。

  打掃好房子後,郁齡和奚辭到小區附近的菜市場買菜,打算今晚在這裡開火。雖然房子很久沒住人了,可江禹城為了維持它原有的樣子,廚房裡卻是什麼都不缺的。

  奚辭在廚房忙碌時,郁齡沒事幹,就進了主臥,見她爸坐在飄窗上,面前還擺著一台筆記本電腦,顯然在處理公司的事情。此時他的神色冷峻,看著就是一副不好相處的樣子,讓人壓力山大。

  看到她進來,江禹城的神色緩和了幾分,笑道:「過來一起坐,你很久沒回來了,對這裡有什麼感覺?」

  「我那時候還小,隔了這麼久,對這裡的印象不多啦。」郁齡坐到他身邊,見筆記本電腦裡開著視頻對話,視頻對面的人是李秘書,忍不住道:「你還是這麼忙啊?」在她記憶裡,好像她爸就沒有不忙的時候,整天為了江氏集團忙來忙去,從來沒有給自己放過假。

  江禹城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說道:「除了忙這個,我平時也沒什麼事情做了。」說著,他在鍵盤上敲了一行字,漫不經心地道:「我給江氏賣命了二十年,江氏就是我的底氣,這人只要有底氣,不管你幹什麼出格的事情,也沒人敢反對,甚至沒人敢逼你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是不是?」

  郁齡回憶這十幾年她爸的生活,心裡頭有點兒發堵,說道:「那你得好好保重身體了,以後我生個漂亮的孩子給你抱,以我和奚辭的基因,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很漂亮討喜的。」

  江禹城先是一喜,然後撇著嘴說,「算了,別說這種我不愛聽的話,我還沒承認那小子呢。」好不容易養大的閨女被臭小子叼走了,還不告訴家長一聲,他恨都要恨死那臭小子了,別想他給好臉色。

  哼!他有的是錢,養自己閨女一輩子都沒問題,閨女不嫁人也沒什麼。

  「你就別折騰了,我和他證都領了,你不承認也沒用。」郁齡很無所謂地道,「如果你不承認,等會兒你女婿煮的飯和菜,你千萬別吃啊。」

  這時,江禹城也聞到了從廚房飄來的菜香味兒,是香辣蝦的味道。那味道真是香,光是聞著,口水就開始氾濫,十分刺激人的食欲。

  然後他就聽到他閨女說,「我們剛才去買菜時,給你買了一袋無糖黑麥麵包,就當你的晚餐吧。做人要有骨氣,爸爸,我看好你!」

  這不孝女!

  江禹城差點被熊孩子給氣著了,見她施施然地起身離開,捨不得打捨不得罵,只能自己氣著。

  奚辭炒好菜後,郁齡端著炒好的菜到餐桌,見她爸從房裡出來,轉頭對奚辭道:「奚辭,飯好了麼?」

  「好了。」

  郁齡歡快地應了一聲,好歹沒有真的讓江禹城去啃沒味道的無糖黑麥麵包,拉著他入坐,算是給足了他面子,省得他在奚辭面前抹不開臉,真的氣得將自己鎖到房裡啃麵包。

  江禹城見閨女親自拉著他入座,整顆心都軟軟的,覺得閨女還是愛他這爸爸的。

  吃過晚飯後,郁齡和江禹城父女倆坐在沙發上泡茶,奚辭勤快地收拾餐桌和碗筷,廚房裡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江禹城眉頭微挑,轉頭看著愜意地窩在沙發上喝茶的閨女,突然覺得奚辭看起來也沒有那麼面目可憎了。

  雖然閨女是自家的好,就算懶成豬,當爸也不會覺得怎麼樣,反正他養得起,也沒人敢說他女兒的不是。可對比了下當初他和敏敏結婚時的幸福甜蜜,敏敏家事一把罩,可勤快可愛,再對比閨女這副懶散樣子,將心比心,覺得男人攤上一個懶得不成樣的老婆,也有點兒那啥。

  等奚辭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盤出來,江禹城清了清嗓子,說道:「過來一起坐吧。」

  奚辭沒想到對他一向採取無視政策的岳父會主動開口,微挑了下眉,倒也沒有拒絕,坐到郁齡身邊。

  然後又見神色難得有些緩和的江禹城對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這情緒變化也特快了。他心裡好笑,自然看得出江禹城情緒變化的原因,不過那又怎麼樣?依然安安穩穩地和自己老婆坐一起秀恩愛。

  夜漸漸地深了,直到郁齡快要打起磕睡時,奚辭拍了拍她,說道:「郁齡,回家了。」

  郁齡打了哈欠,揉了揉眼角,帶著困盹的聲音問道:「可以回去了?」

  「嗯。」奚辭一邊笑著應道,一邊扶著她靠過來的身體,朝對面坐著的江禹城道:「爸,我和郁齡先回去了。」

  江禹城動了動有些發酸的脖子,淡淡地應了一聲。

  郁齡去衛生間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些,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然後又面無表情地拉平嘴角的弧度,擦乾淨臉上的水珠,走出衛生間。

  出來就見她爸依然坐在那裡盯著他們,都盯了一個晚上了,依然不錯眼,這股韌勁讓郁齡不知道說什麼好,不過心裡認定她爸確實在她媽媽死後,真的變成了個神經病了,不知道媽媽見到他,會不會罵他。

  「爸,我們走啦,下次再來。」郁齡挽著奚辭的手,朝她爸揮揮手。

  見兩人真的就這麼走了,江禹城皺起眉頭,站在窗口,看著樓下車庫開出來的一輛車,突然又有點兒不確定起來,難不成是他想錯了?

  直到車子離開小區,他轉頭看向這套自己住了很長時間的房子,抿了抿嘴唇,不管是不是想錯了,依然不能動搖他的決定。

  他太渴望見到她了,不管她是人是鬼,他都想見到她!

  ***

  坐到車子裡,郁齡打了個哈欠,籲了口氣說道:「爸爸剛才的臉色真差,我都擔心他會不會做出什麼。」

  發現盯了一個晚上,可他們什麼都沒有做,讓他希望落空,那種落差感,自然會生氣。江禹城最後雖然沒有表現出生氣,但那突然乍現的氣勢,也讓郁齡壓力有點兒大。

  奚辭笑道:「你放心,他現在不會挑明的。」

  郁齡想了想,認同他的話,「爸爸行事喜歡劍走偏鋒,不過他對媽媽的事情很慎重,沒有萬全和準備和肯定,他確實不敢冒然挑明。」說完,問道:「對了,那兒有媽媽的魂魄麼?」

  「有,有兩魄。」奚辭肯定地說。

  郁齡一臉驚喜,「收起來了?」

  「嗯,收到養魂器裡了。」奚辭微笑著說。

  聽到這裡,郁齡忍不住笑起來。虧她爸今晚一直盯著他們,想看看他們要做會考,如果沒有米天師寄來的養魂法器,奚辭想要將她媽媽分裂的魂魄收集起來,確實要像昨晚那樣,用個什麼媒介移進去,但是有了養魂法器後,殘魂殘魄會受到吸引,自動進去,根本不用人特地作法。

  所以,既管江禹城盯了他們一個晚上,卻看不出什麼來。

  雖然爸爸可能已經猜出他們在幹的事情,但郁齡暫時仍是不太想挑明,不是信不過爸爸,而是覺得不管是外公的遭遇還是媽媽,都透著一種古怪,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也算是一種保護吧。而且,看她爸在媽媽死後的所作所為,她真的怕到時候爸爸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1 11:19 AM

第86章

  天色大亮,郁齡從被窩裡爬起身,將枕頭墊在身後,就這麼懶洋洋地窩著。

  她喜歡賴床,不管是醒得多晚,醒來後,只要沒事幹,都會在床上賴會兒,靜靜地想著事情。

  這兩天,已經收集到媽媽的二魂四魄,還剩下一魂三魄。從這兩天所收集的情況來看,剩下要去的地方有祖宅和媽媽當初死亡的地點,估計那剩下的一魂三魄都滯留在那兒——當然,不排除有什麼意外。

  一邊想著事情,她一邊伸手將床頭的劇本拿過來翻看,昨晚收到短信,因為電影前期的準備工作還有一些,所以大約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劇組就要開機了,到時候她這個女三也要露一露臉的,接著就要進組。

  「想什麼?」清潤柔和的聲音響起,然後是一隻溫暖的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

  郁齡的目光從劇本轉到坐在床邊的男人身上,剛起床時的聲音還有些沙啞柔軟,說道:「在想拍戲的事情,到時候如果忙的話,可能要住到影視城那邊了。」

  「很辛苦麼?」奚辭有些擔心地問,就怕她太辛苦了。

  郁齡想了想,說出一句讓很多演員都很想揍她的話,「其實還好吧,只要爭取一次過就行了,我很在行的。」然後她又道:「其實我還是想紅的,紅了以後,身價會上漲,收入也會增多,到時候你想買什麼都可以。」

  自從上次去了一次商場給他買買買後,郁齡突然覺得自己賺錢養家挺好的,就是喜歡豪爽地給他買買買,特別是看他那既高興又臉紅的模樣,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些女富豪喜歡給自己包養的小白臉買買買了,那感覺不是一般的爽,是特別爽。

  當然,奚辭不是小白臉,但是她就是喜歡看他高興的模樣。

  奚辭聽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赧然,說道:「辛苦你了。」

  奚展王完全不覺得自己老婆給他買買買有什麼不對,只覺得這是她愛自己的表現,可高興了,這就是文化的差異。

  等吃完早餐,郁齡窩到陽臺看劇本時,收到了奚辭遞給她的銀行卡。

  「這是我存了十幾年的積畜,我平時也不用買什麼東西,給你收著,你有什麼喜歡的儘管買。」

  郁齡瞅著他,這算是上交工資卡給老婆麼?雖然她不相信什麼男人有錢就學壞,如果一個人想變心,沒錢也能學壞。不過他這種上交工資卡的行為,證明他挺有自覺性的,心裡自然也高興。

  「這裡有多少?」她隨意地問了一句,琢磨著給他換一張卡,反正她有錢。

  等聽到奚辭說了一個金額,郁齡頓了下,扭頭看他。

  奚辭與她對視,面上依然是那樣溫煦和悅的笑容,山清水甜一般,在這炎熱的夏季,分外地清爽,整個人都給人一種格外乾淨明晰的氣息。

  郁齡糾結了下,決定還是收下了,問道:「你們這一行原來這麼賺錢的啊?」可是米天師看起來好像挺窮的樣子,能開一輛上百萬的車子已經高興極了,而那車還是公費的。

  奚辭想了想,搖頭道:「這個我不太熟悉,米天師他們只要有什麼麻煩事就會找我,每次都會付酬勞,還有古物淨化之類的,時常找我。久而久之,就這麼多了。」他一副不太確定的樣子。

  這男人可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或者是視金錢如糞土?不屑黃白之物?

  郁齡心裡感歎,突然發現奚辭根本算不得窮小子,所以爸爸說他一定是看上她的錢什麼的,根本就不準確啦。

  果然他是喜歡她,才會和她結婚的,壓根兒不是看她的身份。

  雖然早就知道,現在明白了更高興了,於是郁齡丟下手中的劇本,朝他歡快地撲過去,將他壓到了陽臺上的懶人椅上,看他滿臉通紅的樣子,更歡快了,啊嗚一口就低頭咬上他漂亮的唇。

  這男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秀氣漂亮的感覺,不管是五官還是肌膚,甚至是修長高挑的身材,特別是白天明亮的光線下,發現他的肌膚竟然漂亮得沒有丁點瑕疵,曉是郁齡自己的膚色很好,還是稍稍地羨慕了下。

  又是啊嗚一口咬在他的喉嚨上。

  奚辭微微蹙眉,終於翻身起來,將懷裡像只小獸一樣折騰人的傢伙摟住,一把扛起離開陽臺。這光天化日之下,在陽臺上親密,周圍都是住戶,就算可能沒人看到,他也會有些不好意思。

  將她扛回房裡,奚辭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盯著她因為笑鬧紅撲撲的臉蛋,有些口乾舌躁,再也忍不住,俯身壓了上去,一路摸索著,最後熱情而迫切地闖進那溫暖緊窒的地方,將她攬到懷裡,親著她汗濕的臉,柔聲道:「是你剛才先撩我的。」

  所以他以為她想要,就將她扛回來了麼?

  郁齡捶了他一下,呼吸變得急促,突然發現他身上有一處地方根本不漂亮,那猙獰的形狀和長度,撐得她有些難受,嘟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最近事多,回家都是倒頭就睡,很久沒和他親熱,只是想蹭蹭他,一點也沒有白日宣那啥的意思啊。

  奚辭低笑了下,眼尾處泛著瑰麗的色澤,使他的眼睛變得嫵媚多情,格外地漂亮,郁齡看得有點移不開眼睛,只能傻傻地看著他,直到被他擺弄成羞恥的姿勢也沒有反應過來。

  折騰了幾回,郁齡精神終於不濟,還沒結束就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已經是華燈初上。

  奚辭將她抱起身,等她洗漱後,去將煮好的香菇雞絲粥配小菜端進來,讓她就在房裡解決。

  郁齡看了他一會兒,便兇猛地開始解決這一頓不知道是午餐還是晚餐,連續喝了三碗粥,她才擱筷子,顯然是餓慘了。

  吃過晚飯,她又繼續看劇本,奚辭坐在她身邊,把玩著那枚養魂法器。

  昨晚他已經將收集到的二魂四魄都移進來了,可以感知到雙玉鎖裡變得凝實的那二魂四魄。可惜因為魂魄皆不齊全,就算將郁敏敏召喚出來,也不能說話,最多只是記起郁齡是她女兒,其他的記憶和丟失的魂魄一起,沒能全部補齊。

  「過幾天我們回祖宅一趟。」郁齡一邊揣摩劇本一邊和他聊天。

  奚辭應了一聲,問道:「江家祖宅現在住了什麼人?」

  「就我爺爺奶奶,沒有其他人了。」郁齡給他科譜江家的成員,「奶奶一共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我爸、三姑、小叔是奶奶生的,二叔、四叔是外面的女人給爺爺生的,除了小叔在部隊裡還沒有結婚外,其他人都結婚了。二叔和四叔有兩個孩子,私生子女不知道有幾個,不過因為二叔和四叔是私生子,奶奶一直不待見……」

  聽完郁齡的科譜後,奚辭說道:「你爺爺真不檢點。」

  郁齡:「……」

  奚辭看她,見她神色木然,心知自己好像說了不符合人類的話,輕咳一聲,說道:「現在法律是一夫一妻制,不是妻子生的孩子都是不合法的,你爺爺竟然還弄出兩個私生子,這真是……」

  郁齡噗地笑起來,點頭道:「就是,爺爺做得挺不地道的,真是又渣又缺德。」說到這裡,她深吸了口氣,說道:「爸爸很不喜歡二叔和四叔,連三姑也不喜歡,以後如果遇到他們,你不用理會。」

  奚辭點頭,要無視人挺容易的,奚展王還容不得其他人來挑釁。

  說了江家的事情,郁齡又說起媽媽當年出事的地方,「媽媽是為了救爸爸死的,當時媽媽去S市參加一個交流會,爸爸也在S市出差。後來交流會結束後,媽媽被同事邀請去一個新建成的農家樂玩,爸爸恰好也去那裡視察,沒想到那時下了大雨,路旁正在建的房子的一個鋼架倒下來,媽媽當時及時推開了爸爸,但是媽媽她……」

  說到這裡,她鼻子又開始發酸。

  當時她就在安姨家,聽到這個消息後,她被接回江家,接著是媽媽的葬禮,記憶裡整個世界都變成了單調的衰樂,沒有一絲色彩。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只知道她媽媽不見了,她再也沒有看到媽媽,直到長大一些,才明白死亡代表什麼。

  奚辭將她攬到懷裡,輕輕地拍了拍她,說道:「過幾天,我們去S市一趟。」

  郁齡嗯了一聲。

  奚辭不想她想這些傷心事,便轉移了話題,說道:「等到時候收集完媽媽的魂魄後,讓她在養魂法器裡滋養一下,等她的靈魂凝實了,就可以和你見面了。到時候,你想讓她留在陽間陪你,或者是送她進陰間投胎都可以。」

  「真的?」郁齡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媽媽能留在陽間麼?」

  「當然可以,只要避開陰差就行了。」奚辭笑道,「你看墓園裡的那麼多鬼,其實都是因為在人間還有執念,所以沒辦法進陰間投胎,陰差只維持陰間的秩序,每次來陽間引魂時,引的都是那些心願已了,願意進陰間投胎的鬼魂。」

  郁齡點頭,大概有些明白了。

  怨不得說陽間不管陰間事,陰間亦然,陰陽兩路,算是兩個平行線,一般只有陰差能打開陰陽路來陽間引魂,而陽間之人卻不得強行打開陰陽路進陰間,否則魂魄將會以生魂的形式留在陰間,在陽間的肉體沒了魂魄,便會停止呼吸,造成死亡現象。

  奚辭繼續和她說了一點非人類生物,果然見她既害怕又好奇,不禁暗笑,覺得她這小模樣怎麼看怎麼可愛,讓他忍不住就想要多說點,然後看她一下一下地挪過來,扒著他不放,簡直不要太可愛。

  晚上睡覺時,因為她整個人都扒在他身上,想到白天時的夫妻情事,心頭不禁有些火熱,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在她的驚呼中,吻住了她。

  郁齡最後很沒骨氣地摟著他,看著他因為情欲而變得嫵媚的眼神,整顆心都要酥軟了,覺得這男人怎麼能這麼妖呢?就像個小妖精一樣,迷得人不要不要的,簡直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進得臥房、打得流氓,不要太給力。

  被美色誘惑得不要不要的,最後累得睡著後,還能感覺到他龍精虎猛的,在她體內充滿力量地律動著……

  第二天,郁齡不意外又起遲了。

  剛起床,她就接到了爸爸的電話。

  「月底了,回祖宅吃個飯。」江禹城頓了下,又道:「記得將那小子一起帶回家。」

  郁齡剛起來,腦子還不靈光,聽到他爸爸的話,開口就道:「爸爸你是想讓我帶奚辭回家去氣爺爺奶奶他們麼?沒問題的,包你滿意。」

  「……胡說,我是那種人麼?別亂說話。」江禹城一本正經地斥道,「你都結婚了,不管是香的臭的,總得將人帶回去給他們看看。」

  「放心,奚辭很香的,我能保證!」郁齡實話實說。

  可惜江爸爸不知道奚辭很香,而且他也不想知道,直接掛了電話。

  郁齡過了會兒才清醒過來,默了會兒,不負責任地將手機丟到一旁。

  等奚辭進來叫她起床吃早餐時,她一邊換衣服一邊和他說:「江家每個月月底有家庭聚會,除非抽不出時間,不然都要回去,後天就是六月份的家庭聚會,咱們一起回去。」

  奚辭拿梳子給她梳頭,笑著應道:「好啊,我會準備見面禮。」

  郁齡嗯了一聲,等他幫她梳好頭髮後,她摸摸從側頸垂到胸前的兩條小辮子,不用看也能感覺到他將自己的頭髮弄得非常地有特色,感覺就像個古代的閨閣小姐梳的髮型一樣,就算是比較簡潔版的,但看起來依然很美。

  奚辭顯然有一雙巧手。

  「要不頭髮剪了吧?」她盯鏡子裡的他說,「太長了,麻煩。」

  「不麻煩,這樣好看。」奚辭喜歡她留長髮,他對長髮情有獨衷。

  郁齡朝鏡子裡的他勾了勾嘴角,決定剪頭髮什麼的緩一緩。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1 11:51 AM

第87章

  門鈴響起後,奚辭打開門,就見一個三十歲左右、打扮簡潔得體的女人拎著大包小包站在門口。

  「你是……」

  那女人看到開門的人時也詫異了下,不過仍是禮貌性地頷首致意,說道:「你好,我姓陳,是江小姐的助理,江小姐在家麼?給她送東西過來了。」

  雖然不知道這位先生是誰,不過能理所當然地出現在這裡,顯然是那位大小姐允許的,陳助理禮貌性地問候一聲。

  奚辭聽郁齡說過這位助理小姐,看了她一眼,便側身讓她進來。

  郁齡此時坐在陽臺的蔭涼處揣摩劇本角色。

  陽臺上種著大半的花花草草,放眼望去一片生機勃勃,花香清雅怡人,而且這裡的空氣也是整個房裡最為清新的,人坐在其中,連身體都輕盈幾分。所以平時只要看劇本什麼的,郁齡都喜歡窩在這兒,這會讓她的思路更清晰。

  聽到聲音,她抬頭看去,見是陳助理來了,倒也沒有奇怪。

  陳助理拎著東西進來,第一時間就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比外面清新了許多,透著一種自然的涼意,整個人都舒服了。現在六月底,B市的天氣已經十分炎熱,不管白天晚上,都顯得躁熱難受,人在外面,可不是一身大汗,難受得緊。

  自從郁齡四月中旬回烏莫村後,陳助理已經有幾個月沒有過來了,一眼便看到陽臺上那生機勃勃的植物,心裡也有些驚訝。她知道這位大小姐的性子,根本不管這些事,照顧她的傭人也沒有這種藝術細胞,隨便種點就不錯了,那麼這陽臺的植物,應該就是那位奚先生所為了。

  陳助理將東西放下,隱晦地打量奚辭一眼,說道:「夏天到了,恰好公司那邊給江小姐訂制的新款夏裝已經好了,我就帶過來,還有一些應季的首飾。」

  江家在二十多年前,只算得上是B市豪門世家排名中等的家族,沒有太扎眼,也沒有因為進入新世紀而墜入末流,可以說是穩紮穩打,並不怎麼起眼。然而這些年在江禹城的發展下,江家發展迅頭非常猛,一躍躋身為B市一流的家族,江禹城這名字也在B市中有舉重若輕的地位。

  江氏旗下的產業涉及了很多方面,包涵甚廣,有珠寶首飾、電子產品、房地產、餐飲娛樂、服飾、藥業等,郁齡的衣服首飾等都是自家公司專門定制的,每一個季度都有其講究。因為明天就是每月一次的家庭聚會,陳助理也趁機將這一季的衣服首飾等送過來。

  郁齡隨意地應了一聲,問道:「陳助理這段時間忙不忙?」

  奚辭給陳助理倒了杯水,自然地坐到郁齡身邊。

  陳助理笑著說了一聲謝謝,看到奚辭那自然的舉動,眼皮跳了下,方才坐到郁齡面前的一張籐椅上,不緊不慢地說道:「也沒有什麼忙的,有阮助理幫著,很多事情只要按部就班就行了。」

  說著,從隨身攜帶的公事包中拿出一些文件和資料,開始彙報。

  她和阮助理幫忙打理這位江家大小姐的私人產業,都是江禹城私下為她設立的基金會或者一些賺錢的產業,兩人算得上是她的心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和她報告一下公司裡的賬務和事情,讓她心裡有個數。

  郁齡漫不經心地聽著,等陳助理說完了,對她道:「辛苦你們了。」然後挽著奚辭的手,用一種親密而愉悅的聲音說道:「忘記介紹了,這是奚辭,我老公。」

  陳助理眼皮又跳了下,非常恭敬地喊了一聲「奚先生」。

  讓她認過人後,郁齡見沒什麼事,就讓她離開了。

  陳助理剛出門,便感覺到一陣熱浪撲面而來,拿一張紙巾擦了擦汗,再次確認了郁齡家就像個天然的森林一樣,就算不開空調,那也是清涼無比的,不禁有些稀奇。

  坐到車裡後,她打了個電話給阮助理,和他支會一聲某位大小姐突然多出一個老公的事情,他們這些當下屬的,雖然不是賣命給江郁齡,但江郁齡也算是給他們飯吃的老闆,怎麼著也得清楚一點老闆的事情。

  總覺得這位大小姐結婚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一點風聲也沒透露,真是古怪。

  也不知道江總要是知道是什麼反應,不過能確定的是,不管這位江大小姐捅多大的婁子,江禹城也會為她兜著,方方面面都為她考慮好了,這寵孩子真是寵得沒邊了,有這麼一個爸爸,江郁齡真是幸福,只需要坐著,就有幾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阮助理聽完她的話後,聲音很平靜,「我前幾天就知道了。對了,江小姐讓我去查S市一個農家樂,我記得你以前好像也去過那裡。」

  陳助理想了想,恍然道:「你是說在S市郊區的那個?那農家樂辦了很多年,近幾年已經不景氣了,平時去的人非常少,那次我去時,壓根兒沒體驗到什麼,反而覺得渾身不舒服,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就是這個,你幫查一查。」

  「行。」

  ***

  陳助理的衣服首飾送來及時,回江家祖宅的這天,郁齡也特地打扮了一番。

  「奶奶是李家的大小姐,李家在半個世紀前還算是不錯,進入新世紀後就出現頹勢,開始敗落了。奶奶出身大家族,可講究了,每次家族聚會,誰要是打扮不得體,會被她罵的。」

  郁齡坐在那裡讓奚辭幫她弄頭髮,一邊說著江家的人的忌諱,「李家現在比不得當年,需要仰仗江家,奶奶一直想讓小叔娶個李家旁支的小姐,好讓江家提攜一下李家。不過小叔是個有主意的,一直當作沒聽到奶奶的話,怕奶奶催婚,這些年一直窩在部隊裡,平時難回來一趟……」

  「爺爺是個老古板,私底下又是個老不修,非常注重規矩,不管私底下怎麼敗都行,只要別被他知道,面上的規矩過得去,他就不會說什麼了。三姑是奶奶生的,嫁到鄭家,姑父是鄭鵬,鄭家的長子,平時沒事就喜歡回娘家,三姑和姑父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聽說姑父在外頭還有一個私生子,不過三姑還不知道……」

  奚辭幫她盤了一個端莊中又透著些許明媚俏麗的公主髻,一束髮垂在左側,用一個珍珠髮卡別著。幫她盤好頭髮後,心裡已經大概地瞭解了江家人的性格和行事方式,嘴角微微勾起,心裡哂笑。

  等兩人打理好後,郁齡看著一身雅痞的休閒服的奚辭,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哪個家族精心培養出來的貴公子,一舉一動,渾然天成,自有儀度,比之那些豪門世家的子弟都不差。

  郁齡心裡對奚辭所表現出來的樣子也是有點兒疑惑的,不過奚辭本來就不是平凡人,那神鬼莫測的手法,連天師也要敬他幾分,便當作這是他的資本。況且這是她老公,兩人已經結婚了,而且他們彼此喜歡對方,就算有什麼秘密,總有一天,大家會彼此坦誠的。

  所以,她並不急。

  只要知道,這個男人喜歡她就行了。

  想著,她笑眯眯地挽著他,和他一起出了門。

  ***

  車子開進一扇雕花大門,道路兩旁是修整得非常整齊的植物,等車子終於停下時,便有一個管家樣子的五旬男人豪華別墅迎過來。

  這位是老宅的管家,見車窗滑下後,忙上來躬身道:「大小姐。」眼睛不由得往駕駛坐上的奚辭瞄去,心裡琢磨著這俊秀的年輕人是誰。

  管家自然知道幾位少爺小姐身邊的助理和秘書,這個年輕人不管是穿著打扮或氣質,顯然不是大小姐的助理或秘書,這讓管家不禁有些好奇他的身份,和他今天出現在這裡的目的。

  郁齡下車後,朝管家喚了一聲「劉伯」,然後挽著奚辭的手說道:「這是奚辭。」

  奚辭朝管家頷首,面上的微笑恰好到處,讓人看了心裡不由得生起幾分親切之感。

  然後劉伯卻有點兒頭皮發麻,見大小姐用一雙沒什麼情緒的眼睛盯著自己,呵呵地喚了一聲「奚先生」,便躬身請他們進別墅。

  郁齡他們進來時,就見一樓的大廳裡已經坐滿了人,郁齡他們顯然是回來得最遲的。

  當然,其實也不算遲了,現在才下午三點多,晚飯時間在六點左右,郁齡還算是提前了三個小時。但是架不住其他人中午就回來了,倒是顯得她比較大牌。

  看到郁齡挽著個男人進來,原本還有些笑聲的大廳一下子安靜下來,十幾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郁齡仿佛沒有看到其他人的眼神一樣,帶著奚辭走過去,然後對坐在沙發正中央的一對六十多的夫妻喊了一聲「爺爺奶奶」,沒給他們開口的機會,繼續道:「這是奚辭,我老公,爸爸說不管是香的臭的,總得帶回來給你們見見,所以我今天就帶他回來啦。」

  「……」

  所有人都呆滯地看著她。

  在坐的人除了江老爺子夫妻外,還有郁齡的二叔江禹池夫妻、三姑江禹雅夫妻、四叔江禹河夫妻,及江家的下一輩,年輕人也算不少。

  江禹城並不在。

  江郁漪是江禹城的女兒,素來得江老夫人喜歡,就坐在老夫人身邊,而江禹雅的兩個女兒也坐在江老爺子身邊,江禹河和江禹池是私生子,不受江老夫人待見,坐到他們對面,幾個年輕人坐到另一邊。

  郁齡他們進來時,那幾個年輕人正聚在一起玩牌說話,這會兒手裡的牌散了也沒有注意到,只是愣愣地看著那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大小姐,吃驚極了,等明白了她的話,差點沒嗆著。

  而這群人中,就數江郁漪最為吃驚。

  這一個月,她遇到郁齡兩次,兩次都看到奚辭和她在一起,當時沒太過注意,畢竟她比誰都清楚這個姐姐的性格脾氣,壓根兒沒想過她會有什麼戀愛神經,而且人又宅又懶散,不像其他豪門千金一般愛玩,加上爸爸對她愛護非常,又盯得緊,覺得她是不可能隨隨便便談戀愛的。

  可誰知她連戀愛都跳過了,直接找個人結婚,這真是……

  江郁漪想著,悄悄地看了一眼樓上的地方,琢磨著爸爸對這事的態度。

  半晌,還是江老爺子反應過來,氣得拍了下沙發道:「你渾說什麼?」

  江老夫人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郁齡,說道:「你這孩子,婚姻是大事,怎麼能一聲不吭……」突然想到什麼,她猛地閉了嘴,神色委實不太好。

  聽到江老夫人的話,在場年紀大的人都明白江老夫人這是想起了當年江禹城幹的事情,也是這樣瞞著家人和郁敏敏領了證,方才帶回家裡宣佈他們結婚的事情,當時差點將兩老氣個半死。

  江郁齡不愧是江禹城的女兒,父女倆的性格還真是像了個十足,結婚都是這麼出人意表,領了證後,才將人帶回來,就這麼簡單粗暴地宣佈了。

  江老爺子顯然也想到了當年的事情,頓時更氣了,沉著臉道:「你真是胡鬧,學什麼不好,偏偏學……你爸就是這麼教你的?」

  「爺爺。」郁齡打斷他的話,說道:「爸爸說過,只要我喜歡,隨便我選擇,我想和誰結婚就和誰結婚。」

  江老爺子的臉色更難看了,目光銳利地看著奚辭,雖然氣得狠了。他向來注重規矩,這孫女簡直是明晃晃地不敬他,如何不氣?但也是知道這孫女就和長子一樣,都是吃軟不吃硬的,加上長子還在樓上,決定先將火氣壓一壓。

  他打量奚辭一番後,心中微動,神色緩和了許多,問道:「這位奚先生是哪裡人?」

  「他是縣城裡的人。」郁齡很老實地回答道,至於奚辭在異聞組的另一個身份,郁齡覺得沒必要說。

  聽到這話,江老爺子卻有些狐疑,畢竟今天奚辭來見人時,也是特地打扮過的,應驗了那句人要衣裝、佛要金裝的話,原本就長得頗為出色,這稍稍一打扮,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家世良好的世家子弟,那身氣質可騙不了人。

  不僅是江老爺子這麼想,其他人也這麼認為。如果奚辭真的是個小縣城來的,那只能說他真是得天獨厚了。

  不過,該有的表態還是有的,江老爺子道:「你是江家的姑娘,這婚姻是大事,不能如此草率。」卻不提其他,顯然是要確認了奚辭的身份配不配得上江家的大小姐再作表態。

  江老夫人抿了抿嘴,倒是婉轉了一些,說道:「你年紀還小,遲幾年再結婚也沒事,別忘記了,你是江家的大小姐。」

  雖然這話比較婉轉,但是和江老爺子一個意思。

  如果奚辭的身份配不上江家大小姐,那他們也是不承認的,就如同當年郁敏敏一樣,壓根兒沒承認過。

  郁齡哦了一聲,神色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了。」

  江老爺子和江老夫人臉色還沒緩呢,就聽這熊孩子道:「不管你們承不承認,法律已經承認了,這是不能改變的事情,如果你們不喜歡他,我以後不帶他回來就是了。」

  壓根兒沒給兩老面子。

  江老夫人和江老爺子的臉色變了變,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根本不是她帶不帶人回來,而是她的婚事他們自有打算,哪裡容得她這麼隨便地找個不知哪裡來的小子結婚?還學她爸,沒通知家裡一聲,就私底下跑去登記領證了。

  有時候,就算領了證也不代表什麼,要是江家不承認,也就那樣,別想江家會給她什麼好處。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1 02:42 PM

第88章

  兩老被郁齡氣得說不出話來,一時間大廳裡靜悄悄的。

  傭人躲在角落裡不敢吭聲,管家劉伯站在門口進退兩難,連江禹雅現在處於中二期的兒子——鄭旭陽都有點被嚇到,窩在表哥們身邊,默默地摸著牌。

  雖然他現在進入中二期,但是他以前熊的時候,可是被江郁齡修理過,對這個大表姐真是又敬又怕的,只要有這個大魔王的地方,他就自動從中二少年變成萌萌噠的乖孩子,努力不引起她的注意。

  相比之下,他的兩個姐姐總是挨打不記數的。

  江老爺子是個古板講究的人,江家也算得上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他所受的教育是舊時代的大家族教育,最是講究所謂的規矩,卻維持著大家長的顏面,說一不二。雖然這種規矩到新時代時已經顯得有些可笑,並不是那麼開明,但一干小輩很少敢如此忤逆他,對他都是敬著的。

  此時被晚輩這麼落面子,老爺子哪裡能接受,臉色陰沉得厲害。

  最後還是江禹雅打破了沉默,她皺著修剪得漂亮好看的眉,不悅地道:「郁齡,你怎麼能這樣和長輩說話?你爸就是這樣教你的?」

  郁齡看了她一眼,平靜地道:「三姑,我爸教我的可多了,你不懂。」

  江禹雅被她的話弄得有些生氣,什麼叫她不懂?她就是太懂了好麼?氣道:「難道長輩還說不得你了?你好歹也是咱們江家的大小姐,怎麼能輕率地結婚了?而且哪有結婚卻沒通知長輩一聲的?」

  「我通知了啊。」郁齡說道:「我阿婆當天就知道了。」然後看了看在場的人,慢吞吞地說:「剛才我不是說了麼,我爸以前就說過了,只要我喜歡,我想和誰結婚就和誰結婚。」

  所以,她想結婚就直接結婚,根本不用通知這些人,讓這些人開個研討會討論她能不能和對方結婚。

  江禹雅噎了下,心說一個鄉下老婆子,知道有什麼用?等最聽到她最後的話,然後心裡更惱了,覺得大哥這些年依然是這麼不靠譜,所以教出這個女兒也不靠譜。

  江禹雅被噎著了,其他人同樣不敢開口。

  鄭鵬雖然是姑爺,也算是外人,這種事情他不好摻和。

  江禹池和河禹河是老爺子的私生子,能被接回江家已經算是不錯了,加上這些年他們那好大哥江禹城把持著江氏,在江氏說一不二,連老爺子都只能放權給他,變相地在家裡頤養天年,手段厲害著,壓得他們連野心都不敢起,哪裡敢得罪他?連帶的,也不敢得罪江禹城最寵的女兒,要是江郁漪,他們還敢說一聲,江郁齡的話,還是算了。

  其他的都是晚輩,而且依附著江家過日子,哪裡敢在這種時候不識相地開口?

  所以見江禹雅同樣氣得說不出話來後,一時間又安靜了。

  江老爺子見除了女兒外,其他都縮起來了,頓時更氣了,拍著沙發道:「總之,這婚事我不承認。」

  「就是,郁齡表姐,你這事做得可不地道。」一道嬌俏的聲音附和道。

  眾人轉頭,見是坐在江老爺子身邊的鄭可可開口,她依著江老爺子,撤嬌地道:「姥爺,大表姐結婚都不告訴家裡人一聲,這也太任性了,也就是大舅寵她,才讓她這麼自在。」

  其他人不敢說什麼,她鄭可可卻是不怕的。

  江禹雅和鄭鵬一共育有兩兒一女,長女鄭可可今年二十歲,次女鄭麗麗今年十八,小兒子鄭旭陽十二歲。因為江禹雅是家裡唯一的女兒,就算出嫁後,也是極得父母寵愛的,她的三個孩子同樣極得江老爺子和老太太喜歡,時常回江家祖宅玩耍,和自己家一樣自在。

  鄭可可和鄭麗麗姐妹倆長相都隨了江禹雅,自然是漂亮可人的女孩子,就是被長輩們寵得太過,有點大小姐脾氣。特別是外公外婆都寵愛她們,在江家的地位儼然和江郁漪差不多,可謂是順心如意的。

  可偏偏江家還有一個特殊的人,就是江郁齡。

  因為郁敏敏的原因,江郁齡在江家並不得寵,但是沒關係,有江禹城寵她就夠了。作為江氏的掌權者,江禹城在江家說一不二,甚至因為他脾氣古怪,沒人敢觸他黴頭,連鄭家三姐弟這種被寵壞了的孩子在他面前都有點發悚。

  而江郁齡就是被寵壞了的鄭家三姐弟面前擋著的那座大山,怎麼也跨不過去,讓他們非常嫉妒,不明白總是擺著一張死人臉的江郁齡為什麼這麼得大舅的寵愛,連爺爺奶奶這些年對她的態度也十分微妙。

  姐妹倆小時候沒少聯合著江郁漪一起欺負江郁齡這身份尷尬的大小姐,不過最後總被不走尋常路的江大小姐簡單粗暴地直接揍回來,表姐妹幾個的仇就是這麼結下來了。甚至有一次姐妹倆和郁齡起衝突時,被郁齡揍得門牙都掉了,沒少被小夥伴們嘲笑,姐妹倆更是恨都恨死郁齡了。

  所以從小到大能給江郁齡找麻煩的事情,姐妹倆從來不會放棄,不知道在長輩面前上了多少眼藥。

  雖然現在長大了,懂事了不少,也明白江郁齡的親生母親雖然是個鄉下女人,但只要江禹城疼她,就沒人能越得過她,甚至只有巴結她的份兒,不宜交惡。可是每次一看到這位大小姐,姐妹倆想起小時候被她揍的心理陰影,心裡恨得牙癢癢的,就忍不住給她找點麻煩。

  打不過沒關係,咱們來玩陰的。

  可惜,上的眼藥再多,也架不住江禹城護著,加上江禹城撐控江氏,不管是鄭家還是江禹雅都不敢得罪他,所以對這種事情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甚至兩個女兒被江郁齡欺負,她也只能口頭上說說,最後不了了之。

  這會兒,鄭可可和鄭麗麗見這位大小姐竟然搞出結婚這事情,還瞞著長輩,可開心了,決定這次一定要讓她跌個跟頭。先前她們就暗暗地打量了一遍奚辭,發現這男人外形長相真不錯,可惜卻是個窮小子,江郁齡真是沒眼光,邵家大少那樣的高富帥不要,和她爸一樣沒眼光。

  「就是嘛,誰讓大舅一向疼大表姐呢。」鄭麗麗跟著附和,然後轉頭看江郁漪,為她打抱不平,「大舅也真是的,明明郁漪表姐也是女兒,怎麼能這麼偏心呢?」

  江郁漪微微皺了下眉,沒有說話。

  聽到姐妹倆的話,江老爺子沉著臉,淡淡地道:「和她爸一個樣。」

  江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可不是,也就是你想罵就罵,不用憋著。」

  江老爺子噎了下,惱怒地道:「合著我就不能說她了?她一個晚輩,哪裡那麼大的臉?」

  「行了,說這些有什麼用?」江老夫人有些煩,看向郁齡和奚辭,說道:「郁齡,你知道的,邵家……」

  「關我什麼事?」郁齡一臉疑惑,「邵夫人以前不是說想要郁漪當兒媳婦麼?是吧?郁漪?」她轉頭看向江郁漪

  江郁漪聽到這話,看了一眼奚辭,心裡琢磨著她的意思,開口道:「姐,這是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還提它做什麼?」

  江老爺子聽到這話,更氣了,明擺著道:「邵家已經同意這樁婚事了,只要你點頭,隨時可以和邵琛訂婚。」

  郁齡冷下臉,面無表情地說道:「爺爺,這是不可能的,我和邵琛沒關係。」說著,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奚辭,見他垂下眼瞼,挽著他的手緊了緊,心裡也煩了,直接道:「反正,我現在和奚辭結婚了,奚辭就是你們孫女婿,你們不承認就算了,反正我沒損失。」

  江老爺子氣得抄起面前的青花瓷茶杯砸過去,「你這是要氣死我麼?和你爸一個樣,給我滾出去。」

  郁齡微微偏首就躲開了,盯著他一會兒,拉著奚辭轉身就走。

  奚辭由她拉著,從此至終都沒有開口,看她在自己的親人面前這麼維護自己,一顆心真是又甜又軟,突然有點明白金剛鸚鵡以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他確實應該給她撐場面。

  「等等!」江老夫人急忙起身,怕她這麼走了,等會兒長子知道還不和他們急,忙叫道:「走什麼走?都回來,別聽你爺爺亂說。」

  鄭可可忙拉住江老夫人,撅著嘴道:「姥姥,她想走就讓她走吧,姥爺都讓她滾了。」

  「就是。」鄭麗麗也挨過去在另一邊拉住江老夫人,巴不得江郁齡走掉才好,看到她就討厭。

  「閉嘴!」鄭鵬終於看不過去,朝兩個女兒喝了一聲,這兩個丫頭真是被寵得沒眼色。

  姐妹倆可不怕鄭鵬,就要開口反駁時,突然樓上一道聲音傳來:「爸,你讓誰滾呢?要滾的話,也是某些外姓人滾!誰敢讓我閨女滾?」

  江禹雅聽到這話可不依,委屈地朝樓梯口怒叫道:「大哥,我是你妹,他們是你妹夫和外甥外甥女!哪裡有什麼外姓人?」

  眾人抬頭,就見江禹城從樓上走下來,面上的神色冷冷的,每個被他目光掃過的人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特別是江禹池、江禹河等只圍觀不開口的人,恨不得馬上和他表衷心,他們可是什麼都沒幹啊,也沒有讓他閨女滾的意思。

  鄭可可姐妹倆見到他,也有點害怕,不過仗著外公外婆在,又理直氣壯起來。

  江禹城沒理會其他人,看了看奚辭,雖然不樂意看到這小子,但是女兒的面子要顧,他走過去攬住女兒的肩膀,硬生生將她和奚辭分開,然後揚著下巴對江老爺子道:「爸,郁齡和這小子結婚了,以後就別提邵家什麼的了,邵琛那小子想娶我女兒還嫩了點。」

  江老爺子陰著臉,不悅地道:「邵家哪裡不好?女兒早晚要嫁出去的,你也別太寵她。就是你寵壞了她,讓她什麼都敢做敢說,想要氣死我這老頭子不成?」

  「這不是沒氣死麼?」江禹城不以為意地道。

  聽到這話,江老爺子氣得直咳嗽,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江禹雅急忙給老爺子順氣,其他人紛紛叫「爸爸」或「爺爺」之類的,鄭家姐妹倆也關心地叫著「姥爺」,卻沒人敢指責江禹城什麼。

  江禹城不理他,扭頭對同樣沉著臉的江老夫人道:「媽,這事你怎麼看?」

  江老夫人看著他,見長子攬著孫女的肩上,一副輕佻的模樣,雖然看起來很氣人,但她哪裡不知道他的意思,想起以前的事情,心裡歎了口氣,說道:「算了,隨你們吧。」

  江禹城呵呵笑了下,對已經停止咳嗽的江老爺子道,「爸,你現在老了,就別操心太多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好好享福才是,我巴不得你再活個百來年的呢。」

  這話怎麼聽怎麼刺耳,江老爺子當下又咳嗽起來。

  江禹城見狀,歎了一聲,走過去給老爺子拍背,一副孝順的樣子,嘴裡卻道:「爸,保重身體啊,現在江家已經發展成這樣,難道你不想看它再進一步壯大?我還想將它壯大一點,以後都搭給你孫女當嫁妝呢!」

  「放屁,除非我死,否則你別想了!」江老爺子氣得暴跳如雷,就知道這小子有私心。

  江禹城笑了笑,沒再說什麼刺激老人家的話,轉頭對站在那兒像局外人一樣的女兒和奚辭,說道:「還不過來見見長輩?」

  郁齡乖乖地拉著奚辭上前,給他介紹自己家的長輩。

  奚辭面上含著笑,在眾人瞪視的目光下,從容不迫地上前,一邊叫人一邊將準備的見面禮遞過去,然後對著江老爺子道:「爺爺,你最近和水犯沖,最好避開有水的地方,喝水時小心一點。」

  江老爺子被他一秒變神棍的話弄得錯愕不已。

  奚辭沒有理他,繼續對江老夫人道:「奶奶,你最近不小心衝撞了野神,晚上睡覺時,最好在床頭放一尊開過光的佛象,否則會惡夢不得眠。」

  江老夫人同樣錯愕地看著他,他怎麼知道她最近晚上睡不安穩,總是作惡夢?

  其他人也被他一秒從溫潤貴公子變神棍的模式弄得囧囧有神,倒是江禹城挑了下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見已經認過人了,就帶著女兒和不承認的女婿上樓。

  他們一走,大廳頓時安靜下來,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說實在的,他們有點被震住了,因為在郁齡他們回來之前,江老夫人還和女兒說她最近總是多夢難眠,江禹雅和鄭鵬還關心是不是老人家年紀大了,覺輕,哪天去醫院檢查一下的。

  半晌,江禹雅有些困難地開口道:「爸,媽,你別聽那小子亂說,現在科學世界,子不語怪力亂神,那小子一定是信口開河。」然後又氣道,「大哥也真是的,將孩子寵成這樣,看她找了個什麼樣的對象,哪裡能這樣和長輩說話……」心裡已經認定奚辭是個神棍了。

  江老夫人仍是愣愣的。

  江老爺子皺著眉,下意識地端起桌上已經放涼了的茶,誰知剛喝了一口就被嗆著了,咳得驚天動地。

  「爸!」

  「爺爺!」

  「姥爺!」

  一群人擔心地叫道。

  江老爺子咳了很久才緩過一口氣,等外孫女端水過來給他潤喉時,他一時間竟然有點遲疑要不要喝,腦海裡不由得想起先前奚辭說話時的神色,明明臉上笑容那般乾淨明晰,十分溫和,一雙眼睛卻透著一種琉璃色,怪異得緊。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3-31 02:52 PM

第89章

  江禹城帶著兩人到了樓上的書房,他往靠窗的沙發上一坐,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坐姿並不怎麼端正,甚至有點兒隨意,微微靠著沙發背,雙目直直地看著對面的兩人,並不說話。

  傭人進來給三人上了茶後,正準備出去時,就聽到大小姐突然開口道:「不要茶,送白開水過來就可以了。」

  傭人抬頭看她一眼,應了一聲是,很快便改送了兩杯白開水過來。

  等傭人離開後,郁齡慢慢地喝水,她的神色冷淡,仿佛絲毫不受剛才的事情影響。

  那些事情根本沒在她心裡留下什麼痕跡,也無法動搖她的心弦一絲一毫。

  江禹城看了她一會兒,手指輕輕地敲著沙發扶手,並沒有說什麼,轉而看著奚辭,說道:「你剛才和老頭子他們說的話是真的?」

  郁齡聽後,也轉頭看奚辭,心裡有點兒驚奇。

  她不知道奚辭原來還會看相之類的,以為這只是天師才會呢。不過奚辭說得那麼確定,應該是真的,郁齡再一次感覺到這個世界真不科學,不僅她自己遇到的人事不科學,現在身邊也有人跟著一起不科學了。

  那種感覺怎麼說來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奚辭從容而閒適地端著水喝了口,然後將杯子放下,看向對面的江禹城,聲音不緊不慢,清潤如泉,「這種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

  而不管你信不信,它就是發生了,只不過沒有人留意罷了,以為只是身體不好之類的。

  江禹城心裡已經相信了,畢竟和那個神秘的政府部門扯上關係的人,怎麼可能沒有點本事,這種看相觀氣的本事,聽說很多天師都是會的,只是準確率高低罷了。想到奚辭剛才話裡的意思,他不禁嗤笑一聲,眉峰微微上揚,那張英俊的臉上多了些冷冽的味道。

  「有化解的辦法?」江禹城又問。

  奚辭不答反問,「你是想要我出手化解?」

  誰知江禹城卻搖頭,很不負責任地說:「人不會無緣無故撞邪,定是有什麼因果,先看看吧,兩老的身體硬朗著,受點小苦其實沒什麼,只要不傷身體就行。」

  奚辭微微笑道:「確實不傷身體。」不過是沾了一點衰運罷了,過了就好。

  不過,若是放著不管,老人家身體抵抗力比不得年輕人,挨不過去也會出事的,就看兩老有沒有將他這個初見面的孫女婿的話放在心上了。

  翁婿倆算是達成某種不可言說的協議,兩人面上都露出微笑,一個溫潤優雅,一個冰冷不屑。

  郁齡看了會兒,伸爪子拉住奚辭,朝江禹城道:「爸,你先忙,我帶奚辭去逛逛。」

  江禹城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點頭道:「去吧,他第一次來,應該帶他轉轉,誰要是不給你面子,在你面前嘰嘰歪歪的,你直接揍,爸爸給你撐腰。」雖然他懶得搭理晚輩,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孩子之間的不友好,所以他非常縱容女兒去折騰人。

  反正,就算她捅破天了,他也能為她收拾善後。

  「知道啦。」郁齡說著,拉起奚辭走了。

  出了書房,郁齡想了想,說道:「先去爸爸的房間。」

  奚辭自然沒意見的,他由著她挽著,走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往江禹城在祖宅的臥室走去。

  這是江家祖宅,江家的嫡系祖祖輩輩都住在這兒,現在雖然只有江老爺子夫妻倆住在這兒,但是別墅的面積依然非常大,而且別墅旁還有幾棟小洋樓,附帶著一個小樹林。從樓上可以將別墅周圍的環境盡收眼底,甚至可以完全看到它的風水。

  奚辭站在窗前看了一眼外面的風景,微微笑了下,和郁齡一起進了江禹城的臥室。

  臥室的面積非常大,風格偏向單一的灰色調,給人一種沉重冰冷的感覺,沒有什麼生氣,和江禹城在公司附近的那棟小別墅的房子有著天差地別。

  可想而知,江禹城平時應該不常在這裡住,甚至可能當年郁敏敏和他結婚時,也沒有怎麼回這裡住過。作為江家的長子,結婚後帶著老婆住在外面,在當時的情況看來,確實有點兒離經叛道。

  在主臥轉了下,奚辭朝她搖頭,「沒有。」

  郁齡一點也不意外,肯定地道:「媽媽不喜歡這裡,而且這個房間……那個女人以前住過,媽媽就算死,也不會回來的。」

  奚辭點頭,雖然不知道當年江禹城為什麼會在郁敏敏懷著身孕時與她離婚,但從江郁漪只比郁齡小了三個月的年紀、還有江禹城對江家那種無所謂的態度可以知道,想必當年的事情還有內幕,而且那些事情讓他一直無法釋懷,直到現在還帶著恨意,連對父母都有點兒漫不經心的。

  那麼可以確定,當年的事情,只怕和江老爺子夫妻有直接關係。

  作父母的不喜歡出身低微的媳婦說得過去,郁敏敏雖然優秀,但確實是個從農村走出來的女人,確實不是這種大家族能接受的媳婦人選。

  郁齡接著拉他到自己在祖宅的房間,邊打開門進去邊道:「媽媽去世時,我被接回江家,在這裡住了幾個月,後來就沒怎麼住過了,就算是逢年過節的,都只是回來吃個飯,然後爸爸就帶我走了。」

  所以這間房其實不過是擺設罷了。

  江禹城住的那間可能也是如此。

  奚辭看了一眼,歎道:「怪不得,這裡也沒有。」

  郁齡聽了,心裡有點兒複雜,想了想,問道:「你說,人死後,因為對生前的世界留戀,就算沒有意識,也會徘徊不去。媽媽為什麼從來沒有找我呢?」媽媽的殘魂願意附在相片上陪著爸爸,卻沒有留一點陪著她。

  她自幼能看到鬼神,如果真的能看到媽媽,就算是鬼,她也會開心,小時候也不會那麼傷心了。

  奚辭不知道怎麼說,看她垂下眼瞼,有些難過的樣子,只得澀然地道:「因為你的妖蠱之身,容易吸引妖魔鬼怪。岳母死後魂魄分裂,不如完整的魂魄凝實,每一魂每一魄都非常脆弱,如果靠你太近,可能會和其他的鬼怪遇到,會消耗她的魂魄裡的力量,提早消散,所以就算她很愛你,也不能離你太近。」

  郁齡皺眉,這是她第二次聽到妖蠱之身了,依然對它懵懵懂懂的,問道:「我到底為什麼會有這東西?應該不是天生的吧?」如果是天生的,那她現在就不是普通人了。

  「不是。」奚辭歎氣,「你的身體是妖蠱的容器,它與你休戚相關,隨著你成長,也讓它的能量漸漸地壯大。」所以她的生命力會消耗得太大,就是因為妖蠱在壯大,提前消耗她的生命力。

  郁齡驚了下,正要問,又聽他說:「如果你體內沒有它,你可能無法平安出生。」

  所以,賦予了她妖蠱之身,雖然提前消耗她的生命力,卻比無法出生要好。這就是當初將妖蠱放到她身上的人的想法吧。

  這是他近期才琢磨透的事情,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生命提前消耗,所以這段日子私底下也在琢磨著這東西,雖然依然沒有什麼眉目,卻可以通過和她接觸時,一點一點地探索這個傳說中的東西。

  郁齡擰起眉頭,大約有點明白了,心情有些複雜,然後又搖搖頭,拉著他走了,邊走邊道:「算了,我們去逛逛,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奚辭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微笑著應了一聲。

  兩人在別墅裡逛了一圈,自然沒什麼收穫,便離開別墅。

  別墅前有一個種滿了鮮花的小花園和噴泉,不遠處還有秋千、籐椅,然後是小樹林,遠遠看去,面積非常大。

  郁齡和奚辭走過噴泉時,突然聽到一陣瘋狂的狗吠聲由遠及近,轉身就見一條威風凜凜的哈士奇像條瘋狗一樣朝他們跑來,兇猛地汪汪叫著,膽小點的人,都要被它嚇到。

  然而郁齡和奚辭都只是看著,沒有逃的意思。

  等那哈士奇快要到來時,郁齡習慣性地抬腳就要踹時,誰知那只哈士奇兩條前腿猛地剎車,兩條後腿慣性地前撲,於是一屁股著地,抬起狗頭朝著他們嗷嗚了一聲,兩隻耳朵可憐巴巴地折下來。

  郁齡有些詫異,要知道每次她回來,見到她時,這條狗都要兇猛地朝她叫個不停,追著她跑,想要咬她。被一條狗這麼囂張地朝她吠,她自然不客氣。

  修理了它幾次後,所以這只哈士奇其實挺怕她的,但卻是個挨打不記數的,每次她回來時都要奔過來想要咬她一下,和鄭家的姐妹倆一個樣,標準的好了傷疤就忘了痛。

  「誰的狗?」奚辭問道,並且伸手在那狗頭上拍了拍,朝它微微笑了下。

  哈士奇耳朵抖了抖,朝他嗷嗚一聲,聲音軟綿綿的,帶著些許討好,簡直就不像條狗。

  「算是鄭可可姐妹倆養的吧,他們姐弟三人時常過來玩,帶了這條狗過來,就將它養在祖宅裡了,由傭人幫著照顧。」郁齡說道,她知道奶奶疼三姑家的姐弟幾個,鄭可可他們儼然將自己當成這裡的主人,養條狗在這裡也沒什麼。

  鄭家姐弟幾個養的寵物多了,放在不同的地方養著,這些寵物都是他們的狗腿子。

  奚辭明白了,想到先前回來時,其中有一對姐妹專門針對郁齡,哪裡不知道這幾個表姐妹之間的關係不太和睦,現在再看這只蠢狗先前囂張地朝郁齡狂吠的模樣,有些不開心。

  「蠢貨!」他看著蹲在地上的蠢狗,朝它笑了笑。

  長得威風凜凜的哈士奇被他笑得渾身的毛都抖了抖,尾巴都差點崩直了,低低地嗷嗚著,仿佛在辯解什麼,奚辭用力地按了按它的腦袋,面上的笑容卻格外地溫柔:「明白怎麼做了?」

  哈士奇嗷嗚了一聲,抖了抖毛,站起身來,朝他們叫了一聲,就往回跑去。

  奚辭一臉嫌棄地去淨了手,方才和郁齡繼續在江家祖宅踩點,一邊走一邊和郁齡說道:「江家的祖宅選得不錯,這裡的風水很好,能興旺好幾代人,不過再好的風水,也經不住人來敗,特別是人為地改了風水。」

  「改風水?」郁齡不解地道。

  奚辭應了一聲,指著位於小樹林前的那棟小洋樓道,「這裡原來應該是一個池塘吧?」

  郁齡愣了下,說道:「是的,我記得小時候這裡是有個池塘的,後來爺爺讓人將它填了,建了一棟小洋樓。」

  奚辭點頭,大約已經明白江老爺子和老夫人近來為什麼會有點小衰運了,這風水被改了,容易造成氣運不通,人在這裡住久了,加上年紀大了身體比不得年輕時,可不就容易沾上了點衰運了?當然,只要不動搖江家祖上傳下來的氣脈,倒也不足為慮。

  於是奚辭很不負責任地將之拋開了,和郁齡一起進入樹林。

  進入小樹林時,仿佛世界一下子就陰下來了。

  郁齡對某些非科學的事情最為敏感,看了一眼樹林外明媚的陽光,忍不住往奚辭身邊挪了挪,小聲問道:「奚辭,這裡是不是……」

  「對。」奚辭放眼望去,忍不住笑了,「找到了,這兒有一魄。」

  郁齡大大地鬆了口氣,看來她媽媽現在依然不喜歡江家祖宅,所以沒有在江家別墅裡,而是跑到這外面來。

  「還要晚上才能來麼?」郁齡又問道,現在雖然是下午,但是陽光很大,陽氣還旺著。

  奚辭卻搖頭,「不用的,這小樹林裡,有一個五行陣。」

  「啊?」郁齡又懵逼了下,五行陣聽著明白,但是江家怎麼會弄這種東西?

  「應該是江家的先人在建宅時,請過一位厲害的風水師幫忙看風水,而這小樹林裡的五行陣,應該就是祖宅建成時,請那位風水師佈置的。」奚辭一邊說一邊拉著她走往小樹林深處。

  越往裡頭走,越是蔭涼,仿佛有一個天然的空調調節一般,郁齡仍記得小時候生活在祖宅裡的人每天早晚都會來這小樹林裡散步,身體都健康許多。特別是夏天太過炎熱時,大夥也喜歡跑到這兒來玩。

  小樹林其實並不大,花了十分鐘左右,就走了三分之一了。

  奚辭停下來,往周圍看了看,然後去摘了一些略長的草葉子開始編草人。

  「這五行陣中五行生生不息地循環,莫說人類,就是鬼魂在這裡休養,也十分適宜,是一個最溫和的陣法。所以就算是大白天,將岳母的一魄叫出來移到養魂器裡也沒關係的。」奚辭朝她解釋。

  這就是所謂的地利了。

  郁齡聽了點點頭,蹲在一旁看他編草人,她也想幫忙,但是拿著幾根草,弄來弄去,草梗都被她扯斷了,仍是沒辦法像奚辭那樣,雙手翻飛,纖長的草刃在他手中穿來穿去,很快一隻姆指大的草人就編成了。

  這算是一種民間手藝吧。

  不過奚辭編的草人可不是拿來欣賞的,而是賦予了它另一種生命。

  編好幾個草人後,奚辭將它們撒出去,然後雙手掐訣。

  郁齡只覺得一陣微微的風拂過時,就見奚辭攤開手,手掌心躺著那枚雙玉鎖,另一隻手食指和中食豎起,捏了一個訣,指向手心的雙玉鎖。

  微微徐徐而過,很快便消失了。

  郁齡什麼都沒有感覺到,等奚辭合上手,握住那枚雙玉鎖,含笑地偏首看著自己時,便明白已經成了。

  郁齡高興地笑起來,忍不住接過雙玉鎖摸了摸,這裡已經有媽媽的二魂五魄,還有一魂兩魄就收集完了。她高興了一會兒,轉頭看向奚辭,雙眼亮晶晶的,慎重地道:「奚辭,謝謝你。」

  明明奚辭並不需要這麼盡心盡力的,但只要她想,他就會不遺餘力地幫她,她不是沒有心的人,怎麼不知道他對她的好?

  奚辭伸手將她摟到懷裡親了親她的臉,聲音格外地溫柔:「謝什麼?我們是夫妻,只要你高興,什麼都好。」

  你若開心,世界安好。

  郁齡朝他抿嘴一笑,小心地將雙玉鎖收好,方才和他手牽著手離開樹林,整個人都輕鬆許多。

  剛出了小樹林,就聽到一陣尖叫聲,尖叫聲夾雜著一陣汪汪的犬吠,聽著十分熱鬧。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4-5 10:19 AM

第90章

  江郁漪站在臺階前,看到哈士奇追著鄭家姐妹跑,姐妹倆的尖叫聲都快要破天了,眉頭擰了擰。

  這只哈士奇的主人嚴格說來是鄭旭陽,他們奶奶疼外孫,對鄭旭陽那是寵得沒話說,鄭旭陽抱來一隻哈士奇要養在祖宅裡,江老夫人也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讓傭人好生照顧著。

  「薩達,快過來!」鄭旭陽氣急敗壞地呼喝著,拉扯著狗繩,想將它拉開。

  哈士奇沒有理會主人,追著鄭家姐妹倆跑,時不時地往她們身上撲,泰山壓頂一般壓在她們身上。

  哈士奇被江家傭人照顧得非常好,一身毛皮油光水滑,彪肥體壯的,兩個纖纖弱質的女孩子哪裡受得住它的一撲,每次都被它撲得摔到地上,這摔來摔去的,也很疼啊。

  特別是它總朝她們的臉張大嘴一副要咬的樣子,那犬牙就在眼前,嚇都嚇死了,心理陰影不是一般的大。

  「滾開,蠢狗!」鄭可可又驚又怕地叫著。

  「啊——髒死了!!」鄭麗麗被舔了一臉的口水,也尖叫著。

  鄭旭陽擔心薩達真的咬了姐姐們,努力地扯著它脖子上的繩子,想將它拉開,一時間現場十分熱鬧。

  「二姐,這是怎麼了?」一道聲音響起。

  江郁漪轉頭,就見是二叔家的長子江郁傑,四叔家的江郁華、江郁彤姐弟倆都過來了,隨口道:「不知道,剛才我們正在說話,薩達不知怎麼地,突然就沖過來了,盡往可可她們身上撲。」

  江郁傑三人聽後有些擔心,並不是擔心鄭家姐弟三人的安危,而是擔心他們要是有個什麼,老爺子和奶奶可都不高興,他們可能會被遷怒。不過他們看了看,發現哈士奇並沒有真的咬人,更多的好像在和他們玩一樣,一個勁地往姐妹倆身上撲,倒是安下心來。

  江郁漪也是發現這點,所以才沒有太過擔心,但是鄭家姐妹倆這樣被哈士奇撲著摔來摔去,身上一定受傷了。

  「薩達是可可表姐他們養的狗,最是聽話了,可能在和她們玩吧。」江郁彤一臉笑容地說,她長得嬌俏可人,笑起來時非常甜美,朝看過來的江郁漪笑呵呵地說:「郁漪姐,不用擔心啦。」

  江郁漪沒說話,見鄭旭陽快要拉不住哈士奇了,對江郁傑兩人道:「你們去幫旭陽拉住它,小心別讓它傷到人。」

  江郁傑和江郁華剛應了一聲,還沒有動呢,就見哈士奇突然放棄往鄭家姐妹身上撲的舉動,躥了出去。鄭旭陽再也抓不住,手中的狗繩脫落,然後就見那只哈士奇歡快地朝著花園外的人撲了過去。

  「坐下。」清潤柔和的聲音響起。

  哈士奇急剎車,乖乖坐下,抬頭看著面前的男女,朝他們嗷嗚嗷嗚地叫著,非常諂媚。

  江郁漪等人見到這一幕都愣住了,薩達可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十分親近主人,特別親近鄭家三姐弟,每次姐弟幾個過來都得到它熱烈的歡迎,只有鄭家姐弟幾個才能使喚得了它。可今天它不知怎麼地,突然像發瘋一樣往主人身上撲,這會兒還聽一個陌生人的話乖乖坐下,簡直不可思議。

  郁齡看了一眼鄭家姐妹可憐的樣子,嘴角微微一勾,那模樣說不出的拉仇恨。

  然後她走上前,抬腳就在那狗背上踩了踩,雖然沒有用力,但是哈士奇卻不敢有意見,還微微伏下身體嗷嗚嗷嗚地叫著,好像在配合她的蹂躪一樣,非常諂媚。

  鄭旭陽臉都綠了,「薩達!」你作為哈士奇的骨氣呢?

  哈士奇沒理會他,一心一意地在郁齡面前賣萌,一雙眼睛濕漉漉的,好像在期盼著她繼續蹂躪它。

  郁齡忍不住又踹了它一下,面無表情地收回腳。

  奚辭也抬腳踹了下它,這狗真是沒眼色。

  被兩人踹的哈士奇不敢有意見,反正它皮厚也不疼,恨不得直接黏著他們。

  郁齡又看了一眼那幾人,挽著奚辭走了,一副清高冷傲的模樣,仿佛不屑和他們為伍。

  哈士奇一見他們走了,馬上搖著尾巴屁顛屁顛地跟上去,壓根兒沒想起前主人是誰。

  「薩達!」鄭旭陽又氣又怒,還有點小委屈,但也只能對只蠢狗生氣,對著江郁齡這大魔王,他是不敢的。

  他不敢,但他的兩個記吃不記打的姐姐倒是敢,鄭可可怒吼道:「鄭旭陽,看你養的狗,我一定要宰了它!」

  「對,這種背主的狗要它幹嘛?一定是江郁齡讓它來咬我們的!」鄭麗麗和姐姐同仇敵愾。

  鄭旭陽原本正委屈著呢,聽到這話當即罵道:「鄭可可!鄭麗麗!都怪你們,要不是你們,薩達怎麼會這樣?我討厭你們!」他才不怕這兩個蠢姐姐,她們又任性又愛作怪,沒有哪個女生比她們更討厭了。

  鄭麗麗氣了,「鄭旭陽,你這個臭小子!」

  姐妹倆剛才被薩達那一撲一壓,身上的衣服都髒了,頭髮也亂了,裸露在外的皮膚還有多處擦傷,看著委實可憐。但是鄭旭陽一點也不同情她們,要不是先前她們讓哈士奇去找江郁齡的麻煩,哈士奇怎麼會轉眼就回來撲騰他們?

  他覺得,江郁齡其實就挺邪門的,每次都能將薩達修理得宛若喪家之犬,這會兒薩達反過來去撲兩個姐姐,他莫名地就覺得一定是江郁齡指使的,反正這女人指使條狗也不奇怪。

  姐弟三個眼看就要吵起來了,江郁漪上前,一把拍了下鄭旭陽,說道:「別吵了,可可和麗麗應該都摔傷了,先回去看看。」然後又叫江郁傑、江郁華兩人過來幫忙扶姐妹倆。

  一群人罵罵咧咧地回了別墅,江郁彤走在最後,面上笑得甜甜的,不過等進了屋子裡,笑容馬上收了起來,低眉順眼,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縮在後頭像個影子。

  果然屋子裡的人看到鄭可可姐妹倆的樣子都驚住了,等聽說是江郁齡叫薩達幹的,除了江禹雅外,其他人根本不信。

  因為薩達明明和鄭家三個孩子親,只聽他們的話,怎麼可能會聽江郁齡這個不常回祖宅的人的話?連江老夫人都覺得可能是鄭可可姐妹倆誤會了,畢竟表姐妹幾個一向不和,他們也是知道的。

  江禹雅一邊給兩個女兒查看傷,一邊氣得罵人,罵的自然是江郁齡。

  江老爺子雖然心疼外孫女,可是聽著女兒罵長孫女,不免想到樓上的長子,想到他的德行,不由得頭疼,怕女兒再罵下去最後吃虧的是她自己,說道:「行了,先帶孩子下去換衣服上藥。」

  說著,也不管這裡,轉身往花房那邊走去。

  其他人見老爺子走了,也不留在這兒,特別是江禹河等人,知道老太太不待見他們,便也找了個地方窩著,等待晚餐時間後再過來。

  離了兩老跟前,江郁彤又抬起頭。

  等到了他們家住的地方,她便和父母說了剛才的事情,然後捂著嘴笑:「養只狗都養不熟,真是可憐!咱們那大小姐可不是好欺負的。」說著,不由得有些羨慕。

  雖然鄭家姐弟吵吵鬧鬧的,還有兩老寵上天,可是和江郁齡一比,他們就像地上的泥,誰讓人家江郁齡有一個好爸爸呢,鄭鵬雖也是鄭家的長子,鄭家的繼承人,可和江禹城一比,那根本是沒法比的。

  可以說,在這B市,能和江禹城比的人真的很少。

  江禹河夫妻聽了贊同地點頭,「你們大伯最是疼郁齡,哪裡能讓他們欺負。」

  江禹華嘟嚷道:「大伯確實很疼大姐,都偏心得沒邊了。」多少覺得江郁漪有點可憐。

  江禹河一巴掌拍向小兒子的腦袋,「你懂什麼?」

  江禹彤趕緊拉了拉弟弟,「別那麼實誠行不行?你可憐郁漪姐?她哪需要你可憐,她身後還有趙家呢,現在又進公司了,聽說在公司裡可風光了,江家哪個都比不上她。」

  江禹河夫妻點頭贊同女兒的話,覺得兒子就是太實誠了,看不清現實,最不需要可憐的是江郁漪才對。

  說了會兒,江禹河的妻子白沙沙對女兒道:「你三姑幾個女兒看著風光,其實都比不過郁齡一個手指頭,你可要好好和她處著,少不了你們的好處。」說到這裡,又歎了口氣,「以前也是我們蠢,覺得她媽上不得檯面,老夫人不喜歡,根本不必理她,哪知道……」

  哪知道這世界變得太快,江禹城被逼得和郁敏敏離婚,讓他明白了自己如果離了江家什麼都不是。他本來就是個聰明的,以前吃喝玩樂,聰明勁都放在其他地方,直到摔了個大跟頭,終於正視自己身為江家長子的身份,之後娶了趙馨梨,跟著進入江氏,一步步地掌控住江氏集團,發展壯大江氏,最後連老爺子都被他逼得提前退休在家。

  那時,他們都以為有趙家支持,江郁漪才是江家的公主,哪知江禹城卻是個心狠的,壓根兒沒正眼看過這女兒,反而一心一意地疼著前妻生的女兒,趙馨梨為此鬧過幾回,最後都不了了之。

  現在江禹城才是江家說一不二的人,他疼哪個,哪個就得益,他疼著江郁齡,江郁齡就是江家的公主。反觀江郁漪,就算她背後有趙家支持,但趙家現在哪裡還敢像二十多年前一樣和江禹城叫板?江禹城說不想見到趙馨梨出現在面前,趙家還不是趕緊讓人看住她,省得她跑去礙江禹城的眼?

  人就是這麼現實!

  江郁彤見父母都是一臉後悔的模樣,突然想到什麼,問道:「對了,爸,我突然想起我以前是叫江懷彤的吧?前陣子我聽奶奶說咱們這一輩應該是懷字輩的,怎麼會變成郁字輩了?」

  江郁華一臉愕然,「有這事?」

  江郁彤卻很肯定,「是真的,我記得挺清楚的。」不過那時候她年紀還小,都不太記得為什麼要改名字了,而且也沒有放在心上,前陣子聽老夫人嘮叨時,才猛地想起。

  「還不是讓你們大伯給改的。」江禹河撇著嘴道,「你們大伯對第一個老婆可真是癡情得沒話說,郁齡是你們這一輩第一個出生的,你們大伯就直接給她取名郁齡,這郁就是郁敏敏的郁,郁敏敏是郁齡媽媽的名字。」

  白沙沙一臉羨慕地道:「大哥對郁敏敏確實癡心,只可惜郁敏敏死得早,當然要不是她當時救了大哥,大哥也不會將她記到現在,原本他們就在感情最濃時被拆散了,後來郁敏敏又為了救大哥死去,男人哪裡不惦記著?郁敏敏死後的第五年,你們大伯差不多已經撐控了江氏,接著就直接逼你們爺爺將家裡孩子的名字都改了,懷字輩改成了郁字輩。」

  「啊?!」江郁彤姐弟倆眼睛都瞪凸了,沒想到以前改名還有這樣的內幕。

  以前他們就覺得這大伯挺厲害的,就是私底下好像有點兒那啥,常常將爺爺氣得暴跳如雷,奶奶也拿他沒轍,好像幾乎沒人能管得了他。

  而且他長得好,還是江氏的掌權者,標準的黃金單身漢,霸道總裁的典型,不知道多少女人被他身上的光環迷得不要不要的,都想嫁給他,壓根兒不介意他還有過兩次婚姻,甚至連老夫人也弄過幾次相親宴,結果自然是江家兩老被他氣得半死,相親宴成了結仇宴。

  「不、不可能吧?」江郁華結結巴巴地道。

  「怎麼不可能了?當時老爺子都被他氣得進醫院,但是他就是不鬆口,一定要改成郁字輩,還威脅說如果不改,以後他就將江氏打包給郁齡作嫁妝,讓江氏改成郁氏。」白沙沙繼續羨慕地道,這當老公和當人爸爸的,簡直是沒話說。

  當然,這是對郁敏敏和江郁齡而言,趙馨梨和江郁漪就悲催了。

  「不可能!」江郁彤糾結地開口道,「大伯就算再任性,也不能自己作主將江氏送人就送人,江氏裡還有其他的江家人呢。」江氏雖然是江禹城管著,可也有很多股東呢,哪裡是他一家之言。

  誰知江禹河卻嗤笑一聲,「你現在才知道他任性?真惹毛了他,他就能將江氏折騰得四分五裂,讓世界上沒有江氏。你以為他捨不得江氏麼?他完全捨得!他就是個狠的,所以老爺子這些年再氣他,也不敢像二十多年前那樣將他逼得狠了。」

  江郁彤姐弟倆到底還是太嫩了,看事情沒有父母的透,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覺得對那位英明神武的大伯幻滅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4-5 10:52 AM

第91章

  劉伯推門進來,書房的門打開時,江禹城恰好聽到樓下吵吵鬧鬧的聲音,眉頭皺了下。

  「下面在吵什麼?」江禹城丟下手中的筆,一臉不高興。

  這位大少爺工作時是經不得吵的,對這點要求非常高,否則會克制不住脾氣,生起氣來可讓人夠嗆,根本不敢惹他。

  劉伯端著茶進來,放到桌上,簡單地將先前的事情說了。

  他只陳述事情,其他的一概不說,沒有帶個人的偏見,但江禹城卻笑了出來,嗤道:「就算是郁齡叫狗去咬的又怎麼樣?我的郁齡是個好孩子,最是不喜生事的人,醬油瓶倒了也不會扶,哪裡會主動去生事?」

  所以一定是有人惹著了她,才會讓她出手。

  當然,江禹城更傾向於這是奚辭幹的。

  那男人看著一副溫潤貴公子的模樣,給人一種好好先生的感覺,乾淨明晰,就像個剛出社會的年輕人,沒有什麼心機壞心眼。可江禹城卻覺得,那不過是表相罷了,有些人長得人模狗樣的,天生就有一副好皮相,就算幹壞事也會讓人覺得他不是故意的,奚辭顯然就是這樣的類型。

  他的長相和氣質,真是非常有欺騙性。

  奚辭的手段他現在還看不出來,但遠非表現出來的那般簡單,甚至性格可能和溫柔單純之類的不著邊。

  幾次見面,他隱約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種隱藏得極深的違和之感,仿佛更多的是一種視生命如無物的冷漠,簡直讓人懷疑他到底是受什麼教育長大的。難道這也是他能成為異聞組成員的理由?

  異聞組這個政府部門向來神秘莫測,裡面的成員的手段更是難以用科學來形容,指使一隻狗行事之類的,想來對他們而言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甚至所不能控制的。

  所以,這也是江禹城不太想認這個女婿的原因。郁齡看著不太好親近的樣子,實則性子太簡單了,很容易相信人,要是奚辭存了什麼壞心眼,郁齡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們見過幾次面就結婚,雖然是郁齡提出來的,但奚辭答應得也太快了。江禹城壓根兒不相信奚辭這樣的人會對女兒一見鍾情,只怕其中還有什麼原因。現在他依然看不清奚辭的底細,可看著他對女兒那種無微不致的照顧,好像又像是愛極了她。

  江禹城對奚辭這人保留意見,反正就算他反對這樁婚事,女兒也是不聽的,又捨不得讓她難過委屈,當爸爸的能如何?只能自己多留點心盯著了。

  劉伯聽到他的話,都有些無語了,醬油瓶倒了也不扶,只能說這姑娘懶,和她生不生事沒關係吧?

  還是說她都懶成這樣了,怎麼會勤快地去生事?有這麼判斷自己女兒的麼?

  「行了,這事不用理會,也不用特地來告訴我,我忙得很。」江禹城喝了口茶,繼續埋頭工作。

  劉伯見狀,不敢打擾他,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劉伯走後,江禹城並沒有工作,而是盯著面前的文件發呆,腦子裡轉著很多事,最後手指輕輕地按在一份文件的簽名上,神色有些陰沉不定。

  ****

  郁齡和奚辭一起坐在飄窗上,時不時地抬腳踩那隻哈士奇的狗頭。

  哈士奇以為她在和自己玩,高興得越發地將自己的狗頭送過去,兩條前腿搭到郁齡的大腿上,一個勁兒地去蹭她。

  郁齡面上不由得多了幾分笑意,沒阻止它,等它湊過來時,伸手揉它身上的毛。

  奚辭喝了口水,目光淡淡地掠過那隻蠢狗,見郁齡面上帶笑,問道:「你喜歡它?」

  「不喜歡!」郁齡回答得很快,「誰會喜歡一隻每次見面都要咬我的狗?它被訓練得不錯,最聽主人的話了,主人讓它來咬我,它就真的來咬。我當然不客氣了,每次都修理它一頓。」

  她生性懶散,連自己都懶得照顧自己,何況是養花養寵物什麼的,所以對寵物談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看到了也能伸手摸摸交流下感情。但要是別人專門養隻狗來咬她,就算這隻狗是無辜的,她也不客氣。

  所以她也沒覺得自己虐待寵物什麼的,蠢狗都要咬她了,難道還站著給它咬不成?她和這隻蠢狗可是有著很多曾經呢。

  不過這會兒見這隻蠢狗好像挺怕奚辭的樣子,而且還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賣萌求蹂躪,她自然也不客氣地搓揉一番,算是報以前的仇了。

  聽到這話,奚辭看向那隻哈士奇的目光變得冷冽。

  哈士奇趕緊夾緊了尾巴,嗚嗚地叫著,一副無辜的樣子。

  奚辭聽著她說以前怎麼修理這隻蠢狗的事情,漫不經心地揪著蠢狗的尾巴。這隻蠢狗會這麼聽話,也有一個原因,它遇到點機緣,快要開智了,智高比一般的狗要高一點,自然懂得討好主人,主人讓它做什麼就幹,這股聰明勁兒,自然討人喜歡。

  想到這裡,又忍不住伸手敲了那狗腦袋一下。

  就算要開智了,也是蠢狗一條!

  看她玩得開心,奚辭目光幽幽的,突然開口問道:「邵琛是誰?」

  郁齡突然一個用力,不小心揪著哈士奇一小撮毛,哈士奇嗷地叫了一聲,那張兇猛的狗臉轉了過來,一副要咬人的模樣。

  奚辭一巴掌將狗臉拍到一邊,雙目盯著郁齡,面上依然是一副很溫柔可親的模樣。

  郁齡瞅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邵琛就是天河集團的大少爺,邵琛的母親和江郁漪的媽媽是閨密,以前說過要讓江郁漪當邵家的媳婦,和我可沒關係。」

  「真的?」奚辭盯著她。

  「真的。」她一臉認真,然後又垂下眼睛,小聲坦誠道:「其實……我們高中時有交往過一段時間,不過才牽了個手,就分了。」

  奚辭的眸色越發的深了,聲音卻格外地柔和,「為什麼分了?」

  「當然是江郁漪喜歡邵琛,當時她很討厭,破壞力太強了,像打不死的小強總來撩人,我覺得沒意思,就分了。」郁齡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心弦卻繃得有點緊,總覺得如果自己表現出點對邵琛有什麼異樣的感情,會很倒黴。

  話說,這種和老公討論前男友什麼的,真的可以麼?奚辭應該不是那種喜歡吃醋的人吧?

  奚辭看了她一會兒,笑容深了幾分,說道:「原來是這樣。」

  「對,就是這樣。」郁齡繼續低頭蹂躪湊過來的哈士奇,將它各種玩弄。

  哈士奇尾巴夾得更緊了,總覺得身邊這個讓它又害怕又想親近的男人身上的氣息更可怕了,它寧願湊過去給另一個同樣讓它想親近的女人折騰。

  奚辭慢慢地喝著水,心思千回百轉,差不多大概能拼湊以前的一事情了。

  郁齡是個非常懶散的傢伙,因為妖蠱之身,她根本沒辦法將過多的精力分散在其他地方。

  如果當時她對邵琛沒感情,是不可能會和他交往。所以,當時這姑娘是喜歡過邵琛的,後來之所以分手,則是江郁漪可能做了什麼讓她煩不勝煩的事情,而那個叫邵琛的人可能也處理不好,消磨掉了她的喜歡,乾脆就分了。

  先前從江老爺子夫妻的話裡可以知道,只要她點頭,隨時可以和邵琛訂婚,邵家也是同意了的,這裡面透露的信息可多了。

  一是郁齡和邵琛交往時,邵家當時是反對的,江郁漪那時候也喜歡邵琛,在邵家的支持下理直氣壯地破壞他們。可以確定,當時的江郁漪沒有現在的安份,只怕那時沒少招惹郁齡,是個討嫌的存在。

  二是邵家這些年已經認識到郁齡在江家的身份不比江郁漪差,甚至可能更好,單就江禹城的態度就可以知道,娶了郁齡,好處只多不少。所以邵家一改過去的態度,希望郁齡能成為邵家的兒媳婦。

  三是那個邵琛可能到現在依然喜歡郁齡,他的態度也影響了邵家的決定,讓喜歡江郁漪的邵母只能改選郁齡當兒媳婦。

  四是江郁漪雖然不知道是否還喜歡邵琛,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和郁齡搶了,可能她已經明白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地位,以及明白自己母親趙馨梨當初做的事情,這不僅讓她感覺到羞恥,甚至傷了她的自尊,沒臉見人,對郁齡也一改過去針對的態度。

  推測出這些,奚辭明淨的雙眸染上幾分陰翳,心頭有把莫名的火慢慢地燒了起來。

  他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不舒服什麼,可卻覺得那把火已經燒起來了,只怕沒有那麼簡單地能滅掉。

  暫時沒能弄明白的奚展王面上依然是一副溫柔可親的樣子,只是心裡已經勞勞地記住「邵琛」這名字了。

  當江郁漪過來時,就看到那兩個坐在落地窗前靠著的男女,他們身後是夕陽喧天的庭院,風景如畫,暖色的餘輝讓靠在一起的兩人看起來溫馨幸福。

  一隻狗趴在他們中間,努力地想要將自己擠進去,然後被笑容明晰乾淨的青年毫不客氣地推開了,它仍是蠢蠢地努力地往兩人邊身湊。

  郁齡正看得可樂呢,瞥見江郁漪的身影,問道:「有事?」

  「晚餐時間到了,奶奶讓我過來叫你們。」江郁漪平淡地答道,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奚辭。

  直到現在,她仍是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這個大小姐竟然隨便找了個人結婚了,竟然不是邵琛。先前她確實以為這是她用來氣人的招數,結婚如此倉促,只怕和這男的沒什麼感情。

  可現在看來,好像也不儘然。

  郁齡伸了個懶腰,搭著奚辭的手起身,說道:「我們去吃飯,吃了就走,窩在這裡真沒意思。」並不掩飾自己對老宅的厭惡。

  奚辭順著她的話笑著答了聲好。

  兩人手牽著手離開了,姿勢親密。

  江郁漪走在他們身後,看著兩人時不時地湊在一起說話,抿了抿嘴。

  傍晚六點整,江家祖宅的晚餐時間。

  所有人都已入座,鄭可可姐妹倆已經換了衣服,手臂處貼著止血貼,看著有點可憐,江禹雅則用憤怒的目光盯著郁齡,要不是鄭鵬私底下拉著,可能就要開□□轟了。

  等江禹城落坐時,江禹雅就道:「大哥,不是我說,郁齡這性子得改改了,哪有女孩子對自家姐妹這麼不依不饒的?外面人怎麼看她?雖然現在的年代已經變了,可是像咱們這樣的家庭,女孩子的名聲還是要看重的,以後不是讓人嘲笑她麼?」

  江禹城就著傭人端來的水洗手,盯著自己的手漫不經心地道:「郁齡怎麼了?她這樣不是挺好的麼?誰敢笑她?嗯?」

  這「嗯」的一聲響起時,他抬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周圍的人。

  所有人被他目光一掃,忙不迭地低頭,連鄭可可姐妹倆也不敢在這個大舅面前說什麼。

  江禹雅氣得眼眶發紅,委屈地道:「大哥,你是不是不待見我這妹妹?」

  「你現在才知道?」江禹城一臉驚訝,「我以前就說過,最不喜歡嘴碎的人,難道你現在才反應過來啊?」

  江禹雅被他這副看蠢貨的失望神色弄得差點要哭了,轉頭朝江老爺子叫了一聲,「爸,你看大哥他……」

  「行了,吃飯吧!」江老夫人打斷女兒的告狀,不高興地道:「難得今兒大家都在,稍停一些不行麼?」說到這裡,她看向江禹城,問道:「對了,禹城,禹彬什麼時候回來?」

  江禹彬是江家最小的兒子,也是老夫人的老來子,在江家一向受寵,可惜他早早地離家進了部隊,一年到頭難得回來一次。

  「不知道,部隊的事情我哪裡能清楚?你想他就打電話給他叫他回來。」

  江老夫人聽得也有些氣,要是能叫得動,早就叫了,哪裡會通過大兒子?

  說來江老夫人生的三個孩子,那真是沒一個讓她順心的,長子聰明卻任性,不好掌控,甚至因為當年的事情怨恨上她,這些年母子倆就這麼不冷不熱地處著;女兒又蠢又不識相,常要人給她收拾爛攤子;小兒子一年到頭不著家,那脾氣也是一言難盡,和他大哥最親,想要見他一面都難。

  至於那兩個私生子,年輕時確實是為這事情鬧過氣過,後來因為江老爺子的讓步而接受了,但直到現在仍是不待見的,直接無視他們。反正只要她兒子管著江氏,老頭子也不敢再給她沒臉,那兩個私生子不過是玩意兒,倒也不再意了。

  江老夫人還要再問,突然一聲咳嗽響起,轉頭一看,正在喝湯的江老爺子又嗆到了,嚇得傭人急忙過來順氣的順氣,遞紙巾的遞紙巾,幾個兒子也忙過去關心地叫著。

  等老爺子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晚餐繼續。

  不過接下來,老爺子不再碰一些湯湯水水的東西,吃飯的時候,時不時地拿眼睛看著奚辭,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其他人也被老爺子幾次被水嗆到的事情給嚇住了,看向奚辭的目光有點兒不同,特別是江禹雅,先前她還安慰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可老爺子幾次喝水都嗆著,倒讓她不敢再說什麼,心裡多了幾分忐忑。

  有這插曲,這一頓飯吃得還算順利,沒人敢再說什麼。

  吃過飯後,傭人剛沏了茶、擺上水果,江禹城已經叫人去拿了他的公文包,準備走了。他從來不在祖宅過夜,這樣的習慣已經維持了二十多年了。

  郁齡和奚辭自然跟著他一起。

  江老爺子見狀,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又拉不下臉。

  他拉不下臉,江禹池等人卻拉得下,畢竟他們是私生子,要不是老爺子承認,也沒辦法進江家,自然是希望老爺子活得長長久久的。還有老夫人,賣她一個面子自然也是好的。

  「奚先生。」江禹池湊過來,笑得極為親切,姿態也擺得很低,說道:「你下午說的那些話,可是真的?」

  「信則有不信則無。」奚辭笑眯眯地說。

  他笑起來時,就像一個沒有出社會的青年,乾乾淨淨,俊秀的模樣,讓人根本生不起絲毫的反感惡意。饒是鄭可可姐妹幾個討厭江郁齡,都被他的笑容勾得心癢癢的,覺得如果以後要找老公,找這樣模樣的男人也不錯,至少看得非常賞心悅目,如果他是哪個家族的更好了,真可惜。

  江禹河也湊過來,笑道:「那奚先生先前說的話可作數?」

  因為老爺子還沒有承認這孫女婿,他們又不敢得罪江禹城,所以其實也不知道怎麼稱呼奚辭,只好客氣地喚一聲「奚先生」了。

  「當然。」

  這時,江禹城開口道:「行了,我們走吧。」

  江禹城是個大忙人,他要走還真沒人能攔得住他,就算是江老爺子夫妻也只能看著。老夫人雖然心疼長子這些年為江家賣命,成天忙忙碌碌一刻不得閒,可也說不出讓他留在祖宅陪她的話,看他們這麼離開,心裡多少有些難過。

  車子停在別墅門口,就要上車時,突然一陣嗷嗚聲響起,就見一隻哈士奇從角落裡躥出來,咬住郁齡的裙擺。

  「薩達!」鄭旭陽叫了一聲,想讓蠢狗別去惹大魔王。

  可哈士奇一心想跟著他們離開,哪裡能聽話,趁著車門開著,趕緊躥上車的後座。

  看到這一幕,眾人如何不知道這隻哈士奇是想要跟郁齡他們走了,鄭家姐弟幾個氣得要死,鄭可可低咒著養不熟之類的。

  奚辭看了一眼那隻縮在車裡不肯下車的哈士奇,問郁齡,「要帶它走麼?」

  郁齡無所謂地道:「你喜歡就帶。」這隻狗很聽奚辭的話,她覺得是不是他們之間有什麼淵源,帶走也沒什麼。她轉頭看向鄭旭陽,問道「小陽,這隻狗送給表姐行麼?」

  鄭旭陽心裡捨不得薩達,薩達可是他養的所有寵物中最通人性的,這也是他為什麼特地送到江家祖宅來的原因,為的不過是討好外婆和外公。

  可是薩達都要跟人家走了,能如何,他根本不敢攔,也攔不了。

  只能委屈地道:「表姐喜歡就帶走吧,這種不忠心的狗我才不要呢,送給表姐養了。」嘴裡是這麼說,但是看著車裡的薩達,仍是很傷心不捨。

  他再次確定了,江郁齡就是個邪門的,薩達被她修理了那麼多次,還能巴著她不放,除了它賤外,也只有江郁齡的邪門了。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4-5 11:23 AM

第92章

  因為晚餐時間比較早,所以回到家時沒有多晚。

  威風凜凜的哈士奇跟在兩人身後,昂首挺胸,搖著尾巴歡快地走著,那彪肥體壯的模樣,讓經過的人倒是被它嚇了一跳,等看到它一心跟著主人走,倒也沒有引起太大的驚嚇。

  打開門,哈士奇從兩人身後探出腦袋瞅了瞅,然後猛地躥了進來,進門就好奇地四處張望自己以後的新家,當看到陽臺上那鬱鬱蔥蔥的植物盆栽時,眼睛一亮,撒歡一樣地撲了過去。

  郁齡開始還有些擔心這只明顯就不安份的蠢狗會到處撒野拱了那些盆栽,沒想到它倒是會享受,跑到陽臺轉了轉,東嗅嗅西嗅嗅,然後挑了一個地方趴著不動了,尾巴在地上懶洋洋地擺動著,活脫脫的一隻懶狗。

  那位置確實很享受,是陽臺這邊空氣最好的地方。

  奚辭沒管它,進廚房倒了兩杯水,拉著她一起坐下說話,說的自然是關於郁敏敏的殘魂殊魄問題。

  「現在已經收集到岳母的兩魂五魄,還剩下一魂兩魄,可能是在當初她出事的地方。」奚辭手裡拿著那把雙玉鎖,看向郁齡,「你找算幾時過去?」

  「當然是越快越好。」郁齡巴不得早早地將媽媽的魂魄收集全了。她掰著手道,「距離劇組開機還有十幾天,這段時間應該夠用的,不如我們先準備一下,過兩天就去S市?」

  奚辭自然沒意見,他現在並不忙,有時間陪著她。

  當然,就算異聞組那兒有什麼事情,這種時候他也會推掉,一心一意地陪她。

  兩人正討論著,那只哈士奇不知什麼時候又跑過來了,蹭到兩人腳邊,用自己毛茸茸的身體擠進來,抬著一張狗臉蠢蠢地看著他們。

  奚辭拍了它的腦袋一下,對郁齡道:「這只狗應該是有什麼奇遇,快要開智了,比普通的狗要聰明一些,養著也不錯。」就和縣城裡的金剛鸚鵡差不多,可以看家,等它開智後,用處更多了。

  郁齡終於明白奚辭為什麼對這只狗的態度不一樣了,動物若是能開智,代表它已經進化成為一隻低級的妖類,這種低級的妖類雖然還修煉成精,殺傷力有限,可卻比一般的動物要聰明許多,本能地懂得了如何修煉,就和烏莫村的那只黑野豬一樣。

  雖然對那些妖魔鬼怪的存在有點兒發悚,可郁齡左看右看,這只哈士奇只用那雙小黑眼看著自己,再聯想以前將它修理得嗷嗷叫,覺得就是一條普通的狗罷了,根本不足為慮。

  當下倒也沒意見,擼了下狗頭上的毛,說道:「既然這樣,那就給它取個新名字吧。」

  聽到取名字,哈士奇抖了抖耳朵,眼巴巴地看著她,看起來有點蠢蠢的,又有點萌萌的。

  「那就取吧。」奚辭笑道,他心裡覺得鄭旭陽取的「薩達」這名字挺怪。

  「二哈好了。」郁齡說道,「聽說哈士奇這種類型的狗挺二的。」

  奚辭不知道這「二」還有其他的含意,覺得這名字取得怪怪的,可因為是郁齡取的,便點頭同意了,她高興就好。

  於是,家裡新成員的名字就這麼定下來了。

  接下來,奚辭進書房忙碌了,郁齡坐在沙發上,打算對這只狗來一個約法三章,當下說道:「二哈,坐好。」

  哈士奇馬上坐好,用一雙黑乎乎的眼睛看著她,尾巴搖得非常歡快。

  「這裡以後就是你的新家,咱們先要約法三章,如果你做不到,那很抱歉,你只能滾出去當一隻流浪狗了,聽清楚了麼?」郁齡見它歪著腦袋,一臉不明白的蠢樣子,她也沒拿它當普通的狗對待,繼續道:「你知道流浪狗的生活是什麼樣的麼?不知道沒關係,我給你看一些素材,你就會明白你現在有多幸福。」

  接著,郁齡將電視打開,轉到一個專門呼籲關愛流浪動物的頻道,拍了拍那只狗頭,然後起身走了。

  她回房洗了一個澡,擦著頭髮轉到書房,見奚辭坐在靠窗的原木書桌前,桌上擺著幾個大小不一的木盒子,雙手拿著一些特製的工具幹活,雖然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但也沒有打擾他,輕輕地離開轉到樓下。

  客廳裡,電視依然在繼續著,但是哈士奇不見了。

  郁齡找了會兒,終於找到躲在陽臺上放盆栽的架子下的蠢狗,那架子距離地面的縫隙很小,以這只彪肥體壯的狗的身形根本擠不進去,但它偏偏就擠進去了,然後擠到半途時卡住了,大半的身體還在外面,兩條後腿用力地蹬著,想要將卡住的身體拔出來。

  郁齡沉默了下,伸腳踢了下它的肥屁股。

  「嗷嗚嗷嗚~~」哈士奇可憐巴巴地叫著。

  郁齡不知道原來這只狗可以蠢成這樣,只得擼袖子將架子上的盆栽搬下來,然後將沒那麼重的架子挪開,終於將那只蠢狗救出來。

  看它呼呼呼地吐舌頭喘氣,一臉驚恐地看著自己,夾著尾巴小心翼翼地後退,郁齡心裡有點兒納悶,覺得這只狗其實並沒有開智吧,因為它蠢得根本沒法和烏莫村的那些小妖比,更沒法和那隻紫藍金剛鸚鵡比,難道是奚辭看錯了。

  「二哈,過來。」郁齡開口道。

  哈士奇遲疑了下,最後還是夾著尾巴走過來,只是每一步都十分小心,而且在瞄見還沒有關的電視機時,嚇得夾著尾巴後退,可憐巴巴地看著她,雙眼濕漉漉的,仿佛在祈求她不要讓它變成流浪狗。

  郁齡將電視關了。

  哈士奇終於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蹭過來,繼續用一雙黑豆豆眼睛瞅著她,可著勁地賣萌裝可憐。

  郁齡很滿意它聽話的樣子,雖然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將這只蠢狗嚇了一回,可能達到效果挺好的。

  於是她開始和這只二哈約法三章,務必要讓它有作為寵物的認識和規矩,就算是只剛開智的小妖,那也是必須守寵物相關規矩的,就像縣城老家的紫藍金剛鸚鵡一樣,那隻金剛鸚鵡做得就很好。

  郁齡忍不住想,奚辭是不是和妖有緣的,不然他怎麼會總想撿妖回來當寵物呢?

  等奚辭忙完後,郁齡挨坐在他身邊,給他倒了杯水,先是說完了剛才哈士奇幹的蠢事後,便將這個問題問出來。

  奚辭身形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下,還沒等她察覺,他就道:「嗯,我和妖類確實有緣,能識別出它們的不同。」

  「原來是這樣。」郁齡若有所思,然後一副理解地道:「其實想想,養只小妖當寵物也挺帶感的,比養普通的寵物好多了,至少有時候忘記它們時,也不用擔心餓死它們,它們應該會自己去找吃的。」

  奚辭:「……」

  姑娘你到底有多懶得養寵物啊?養了寵物還要寵物自己會去覓食。

  「家裡的那隻金剛鸚鵡不就挺好的,聽說它還懂得到街口的早餐店裡買早餐呢。」郁齡舉例道,越發的覺得這樣的寵物真是讓人放心。

  奚辭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他都沒有怎麼解釋,她就自己自圓其說了,讓他心裡有點淡淡的惆悵,感覺又錯過了一個告訴她自己身份的時機。至少,她沒有察覺什麼時,他還真是沒把握說出來後,她不會衝動地去離婚。

  他們準備睡覺時,郁齡接了一個電話。

  「邵琛?」郁齡一臉驚訝地問,「這種時候你打電話給我做什麼?我準備要睡覺了。」

  奚辭正準備將她摟到懷裡,聽到「邵琛」這名字,面上的神色微微變了,變得沒有那麼的溫和自然,眸心深處滑過紫芒。

  「聽說你結婚了?」手機那邊響起一道有些冰冷的聲音。

  「你聽誰說的?」郁齡不答反問。

  那邊沉默了下,開口道:「是鄭可可姐妹。郁齡,這是真的?」

  「當然了!那兩個八婆,真是多事,看來她們和你處得挺好的。」郁齡打了個哈欠,現在已經十點半了,是她正常上床睡覺的時間,便道:「沒什麼事的話我要掛了,別來吵我,我要睡覺。」

  「等——」

  郁齡已經掛斷了,將手機調成靜音模式,丟到一旁,然後縮回被窩裡,又打了個哈欠。

  這時,奚辭的聲音響起,「是那個叫邵琛的人?」

  郁齡嗯了一聲,兩人靠得很近,她略略轉頭,就能將臉靠在他的頸窩間了,而他身上的氣息也填充了她的世界,聞著香香的,一點也不討厭,反而忍不住往香氣來源挪去。而她也真的挪了過去,很自然地滾到他懷裡,扒著他不放。

  自從他們結婚後,兩人從來沒有分床睡過,加上她每次一被鬼嚇,晚上就像八爪章魚一樣黏著他,都已經習慣了晚上一定要扒著他睡,已然想不起以前一個人睡時的情景了。

  人果然很容易對朝夕陪伴的人產生柔軟的依賴性,無論多獨立的人,都無法免俗。

  窩在他懷裡,郁齡慢慢地就要睡著時,突然感覺到一隻手從她的睡衣下擺滑進去,最後握住她胸前的豐盈,輕輕地揉撚著。

  她打了個哈欠,雖然有點困了,但並沒有真的困到一沾床就睡死的程度,以為他今晚想做這個,於是抬頭親了親他的下巴,吻落到他漂亮柔軟的嘴唇上,正想進一步時,他的腦袋一偏,卻躲開了。

  不給她反應的機會,他低頭輕輕地吮住她的鎖骨,在上面輕輕地噬咬著,然後一把將她身上的衣服脫掉了,埋首在她身上啃來啃去,啃得她都有點兒懵,不明白他今晚怎麼有點兒像狗,難道是因為他們養了一隻哈士奇,所以給他什麼靈感了?

  接下來,郁齡才發現,這人壓根兒不是狗,而是向禽獸靠攏,將她壓著折騰了很久,每一次都磨得她快要崩潰,讓她承受不住幾乎想要逃,結果自然被他輕鬆了按住,換了幾個姿勢不停地深入。

  郁齡再一次確認這人的力氣非常大,大到讓她開始自暴自棄。

  最後她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感覺到那埋在體內深處沒有一點要退離的東西,忍不住摟著他討好地親著他汗濕的臉,軟軟地道:「奚辭……睡覺了好不好?」

  他嗯了一聲,伸手將她臉上被汗水打濕的頭髮拂開,吮去她眼角的濕潤,溫柔地將她摟到懷裡,但是身下進擊的力度一點也沒有放鬆,陣陣的快感讓她尖叫出聲,聲音都有些破碎。

  「郁齡……」

  「……嗯?」

  「你以前喜歡邵琛?」

  「……以前?」她有些糊裡糊塗的,身體累加上那磨人的東西,讓她腦子此時很不靈光,下意識地道:「可能吧……哎,等等。」她喘了口氣,感覺到那突然貫穿的深沉力度,身體都輕顫起來,急忙道:「我、我現在的一點也不喜歡他,我只喜歡你,真的。」

  她努力睜大眼睛,讓他看清楚自己眼裡現在只有他。

  此時再遲鈍也明白這人可能受刺激了,一定是睡前那通電話給惹的,或者是今天在祖宅時被爺爺奶奶他們的話刺激的?

  所以,他這是吃醋了麼?

  昏暗的燈光下,男人低低地笑著,與她額頭相抵,他們的身體親密地交纏在一起,彼此肌膚相親,身體之間沒有任何的縫隙,那相連的地方緊密無隙,宛若一體。

  「你現在還和他聯繫?」他繼續問,聲音是一種格外有男人味的誘惑性的沙啞。

  「……沒有啊,因為江家和邵家有點兒淵源,所以你懂的……」

  「這樣啊……」

  「……」

  直到郁齡昏睡過去之前,她一臉認真地對他說,「你放心,我醒來後就將他的號碼拉進黑名單。」

  然後也沒看還在惡劣地欺負她的男人是什麼表情,放縱自己進入黑甜鄉,決定睡個天昏地暗,醒來後將邵琛永遠拉進黑名單。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4-5 11:24 AM

第93章

  朝陽染紅了天邊的雲彩,燦爛的朝霞刺得人眼睛幾乎發疼,隨著清晨的溫度高深,空氣中帶來了夏日特有的炎熱。

  小區門口不遠處停著一輛閃亮的黑色法拉利,早起趕去公司的上班族路過瞄見,忍不住羨慕嫉妒了下,等看到下滑的車窗裡坐在駕駛位上沉默地抽煙的英俊男人時,女人心思浮動聯翩,男人則是各種羨慕嫉妒恨。

  高富帥什麼的,果然是一種讓男人羨慕嫉妒恨、女人心動喜歡的存在。

  英俊的男人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一隻手夾著香煙,深邃的雙眸望著小區門口,神色冷漠。

  直到從小區裡走出一個穿著米白色休閒服的青年,他坐直了身體。

  那青年容貌俊秀,氣質乾淨明晰,笑臉相迎時,讓人倍感親切,在這樣躁熱的夏日裡,仿佛連空氣都因為他而清爽了幾分,這是一個讓人一眼便能心生好感的男人。

  青年輕快地和門衛打了聲招呼,便往小區附近的菜市場走去,準備去買一些新鮮的食材。

  雖然有冰箱可以保鮮,但比不得市場上的食材新鮮,只要沒事,他每天都會在固定的時間段去菜市場買菜,小區的門衛和一些早起的老人大多對他比較熟悉。

  車裡的男人直直地看著他,神色微冷。

  突然青年轉頭看過來,一雙油潤烏黑的墨眸裡沒有絲毫的笑意,看似溫潤實則冷漠,只看了一眼,便又轉過頭,繼續走了。

  邵琛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轉角處,方才將手中的煙稔滅,往後一靠,用手揉了揉因為睡眠不足而有些酸脹的太陽穴,平靜的面容下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焦灼及冰冷,仿佛整個人被剖成了兩半,一半讓他難以抑制心裡的疼痛難過,一半卻冷眼旁觀。

  他想起高一那年,他提出交往時,她站在開得如火如荼的山茶花下的笑臉,那是她第一次笑得如此燦爛明媚。當時他心裡還得意地想著,只有他能看到這樣的她,不僅滿足了他作為男人的虛榮心,也成為他青春歲月裡一道永遠不退色的風景。

  可現在,他卻只能像個傻子一樣,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這兒可憐巴巴地蹲在車裡,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整個人就像一隻被囚在牢籠裡的野獸,掙脫不出來。

  半晌,他深吸了口氣,克制住心中的衝動,終究仍是沒有進去。

  ***

  早上九點半,李秘書拎著公文包來到老闆的別墅前,按了會兒門鈴,門很快就開了。

  「劉嬸。」李秘書朝開門的中年女人點頭,一邊進來一邊問道:「江總在家麼?」

  「在的。」劉嬸歎了口氣,說道:「昨晚他喝了大半夜的酒,現在還沒起呢。」

  李秘書聽後見怪不怪,江禹城這老闆的能力不必說,看江氏集團這些年的發展就知道了,可和他出色的能力相伴的是同樣讓人詬病的缺點,更是難伺候,李秘書也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摸清楚了江禹城這老闆的脾氣,方才能待到現在,不然早就像前幾任的秘書一樣,不是被炒了,就是自己受不了直接辭職。

  江禹城除了是個工作狂外,平時沒事時總喜歡將自己灌醉,不過他在外頭從來不會喝醉,免得讓人有可趁之機,一般都是在自己家裡,自虐一般地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每次醒來都會受罪。

  對於他的私生活,江老爺子夫妻管不了他,只能隨他自個高興,那位大小姐說的話江禹城倒是會聽,可架不住這父女倆不住在一起,沒有人叨念,江禹城就可著勁兒地作,要不是他這秘書盯得緊,恐怕這人已經作到進醫院了。

  李秘書覺得自己很苦逼,跟了這麼一個任性的老闆,不僅要當下屬,還要當保姆,就算薪水很可觀,也挺累人的。

  李秘書用鑰匙打開臥室的門,開門就聞到一股還沒散去的酒氣,往房裡看了看,沒在床上看到人,便轉到陽臺,就見躺在陽臺的懶人椅上睡得不安穩的人,忍不住歎氣。

  冰冷的毛巾貼在臉上,江禹城便醒過來了。他抓下毛巾,見到秘書站在一旁,僵硬的身體才放鬆幾分,捂著頭爬了起來。

  頭髮隨便耷拉在額前,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依然是昨晚穿的那套衣服,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頹廢的中年大叔,雖然底子好,可也架不住這麼糟蹋。

  江禹城難受地皺著眉,昨晚喝了半宿的酒,這會兒後遺症便出現了,頭痛欲裂,說不出的難受。

  雖然別墅裡有傭人,但傭人知道他的脾氣,就算他窩在屋子裡發臭,也不敢隨便進來的。李秘書能進來,也是因為他不僅是江禹城信得過的心腹,還是個男的,才有這種榮幸。

  不過李秘書覺得,自己寧願不要這種榮幸。

  江禹城揉著額頭,進衛生間隨便洗了個澡,方才頂著一副宿醉的憔悴模樣下樓。

  傭人已經將醒酒茶和早餐準備好了。

  江禹城精神不太好,一邊喝醒酒茶一邊問道:「吃早餐了?」

  「吃了。」李秘書答道。

  「那就陪我一起吃吧。」江禹城隨意地說。

  李秘書:「……」這人一定還沒醒,所以才聽不懂人話。

  幸好他早餐只吃了個半飽,不然現在哪裡吃得下。

  李秘書陪著吃了點東西,便擱筷子了,接著開始彙報今天的工作行程。

  「這幾天有什麼安排?」江禹城突然問道。

  李秘書愣了下,翻了翻未來幾天的工作行程,將之一一彙報了,然後就聽他那任性的老闆說:「過兩天我要去S市一趟,其他事情先放一放。」

  李秘書嘴角抽了下,只能認命地更改行程,反正他跟著江禹城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很習慣他突然其來的任性,作為一個優秀合格的秘書,分分鐘就能幫老闆解決麻煩任何事情,簡直就是秘書界的楷模。

  修改完行程後,李秘書問道:「老闆,怎麼突然要去S市?」

  「陪女兒女婿去渡假。」他一副好爸爸的嘴臉。

  李秘書:「……」呵呵,信你才有鬼!

  吃過早餐,江禹城精神好了許多,換了上傭人準備好的衣服,從一個頹廢的中年大叔馬上變身為英俊霸道總裁,帶著狗腿子的秘書出門了。

  剛到公司,還沒坐下,就接到了祖宅那邊的電話,老爺子病了,老夫人今兒一早就讓人去寺裡求一尊開過光的佛像。

  「病了?怎麼病了?」江禹城一邊看文件一邊問道,聲音裡帶著特有的漫不經心。

  打電話過來的是江禹池,雖然聽出江禹城的漫不經心,卻也不敢有意見,說道:「聽傭人說,是昨晚半夜時爸起床,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斷了腿,有點感冒的症狀,幸好發現得早……」

  雖然只是摔了腿,可是人老了,骨頭也脆,這傷筋動骨的,可不好受。

  江禹城挑了下眉,「怎麼會摔了腿?」突然想到什麼,問道:「他去了什麼有水的地方了?」

  江禹池呃了一聲,心裡有點發悚,同樣想起了奚辭昨天說的話,不知為何頭皮有點發麻,仍是道:「是的,爸昨晚半夜突然起床去衛生間,哪知道地上有一灘水,可不就滑倒了。」

  「我知道了。」江禹城神色有些莫測,「既然這樣,你們好好照顧老頭子,讓他別碰水,喝水時小心一些,還有最好別洗澡了,忍個幾天,去去衰運再說。」

  江禹池聽得滿臉古怪,只能應下。

  現在江氏集團是江禹城說了算,他們這兩個私生子就算得到老爺子承認進江家,可是根本摸不到江氏一點權利,算是江氏集團養著的閒人,平時沒什麼事情,過得也像那些富二代一樣,清閒得緊。

  或許以前他們還有點野心,想著同樣是老爺子的兒子,沒道理什麼都得不到。當時他們也想進公司,手裡有權有錢才是個人,可在見識過江禹城的手段後,也被他搓磨過,終於死心了,不敢有什麼意見,安安心心地當起閒人。

  所以老爺子現在摔了腿,便是他們這些閒人去表孝心的時候,還要將老爺子伺候好了,省得江禹城一個不高興,將他們這些閒人的資金給凍結了,那時候連富二代都不是才苦逼。

  聽到江禹城的話,不僅是江禹池聽得古怪,李秘書也聽得古怪,他忍不住看了老闆一眼,見他面上意味不明的笑容,心裡有些發悚,好像有什麼正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發生了一樣。

  ***

  太陽漸漸地升至半空中,驕陽似火,整個城市都變得炎熱不堪。

  奚辭輕輕地推開門,窗簾將窗外的陽光遮得嚴嚴實實,房間裡一片昏暗。他走到床邊,見半張臉都埋在被窩裡的人睡得香甜,並沒有叫醒她,由著她繼續睡。

  他微微傾身,將臉湊到她面前,墨玉色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的面容,神色有些莫測,又有些懊悔惱怒。

  早上醒來後,看到懷裡安靜沉睡的她,心裡既是滿足又有些不自在,為自己昨晚不能克制的莫名怒氣。雖然知道她現在已經喜歡上自己了,可想到那個叫邵琛的男人,心裡那股莫名的火氣怎麼也壓不下去,特別是早上出門買菜時,那道視線的主人,不必說也知道是誰了。

  昨晚打了電話來,今天一大早地就守在小區前,不是邵琛是誰?

  邵琛現在依然喜歡她。

  雖然他不知道邵琛既然喜歡她,為什麼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出手,心裡慶幸著邵琛沒有出手的同時,也有些擔心。

  邵琛是郁齡的初戀無疑,電視劇裡不是說人類的初戀都是美好的,就算最後沒有結果,可也在心裡留著一個難以磨滅的痕跡麼?

  鬼扯的痕跡,他就是不爽!

  他忍不住想,如果當年他們沒有分手,而邵琛堅持一點,再用點手段,懷裡的這姑娘就不是他的,而是成為別人的老婆。然後每天和她朝夕相處的不是他,而是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會很愛她,她也會愛那個男人,會和他每天手牽著手散步,會對他微笑,會……

  越想越是火大,奚辭猛地站直身,呼吸粗重了幾分,心裡再一次後悔自己沒有真正出現在她面前陪著她一起長大。如果他知道自己會愛上她,當年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守著她長大,杜絕任何人類男性出現在她身邊,而他會成為她的初戀……

  明明他守了她二十年,沒想到卻被個人類的兔崽子給捷足先登了。

  原來她讀高中時,突然和一個人類男性親密地黏了一段日子,一起讀書一起玩,他還有點莫名其妙,覺得小姑娘長大了,終於喜歡交朋友了,卻沒想到他們原來竟然是在交往!

  「……奚辭?」

  郁齡揉了揉眼睛,模糊中看到床前模糊的人影,下意識地喚了一聲。屋子裡的光線有些暗,她也不知道現在多少點了,伸出手摸索著要拿手機時,就被人連人帶被地抱住。

  「奚辭?」她腦子還不清醒,下意識地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然後被一個溫暖的吻堵住了要出口的話。

  等她清醒時,發現自己被他緊緊地摟著,還有那深埋在體內的東西,不容忽視的存在,頓時木了下,然後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洩憤,又像是撒嬌,但是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心弦又被撩得酥酥麻麻的,忍不住摟緊了他,雙腿盤在他的腰上。

  等她從失神中回到現實,發現自己趴在他懷裡,兩人身上都是汗,明顯地感覺到他還埋在體內,仍是有些撐得難受,讓她的臉更紅了。

  奚辭輕輕地撫著她的背,用一種格外溫柔的力道輕輕地拍著。

  雖然身體有些累,可卻又沒有多大難受的感覺,回想著昨晚和剛才的事情,郁齡忍不住捂臉,她不知道其他男女之間的事情是怎麼樣的,但是她和奚辭……總覺得挺激情四溢的,而且奚辭十分溫暖,這種事情舒服多過難受。

  奚辭喜歡這種夫妻間的情事,覺得沒有比這一刻更親密的時候了,也有一種她是完完全全屬他的踏實感。

  抱著她溫存了會兒,到底擔心她餓著肚子,方才抱著她一起進浴室洗漱,算是在大白天的洗了一個鴛鴦浴什麼的。

  整個過程中,郁齡都是懶洋洋的,壓根兒沒有什麼害羞的樣子。

  不是她不想害羞,而是身邊的男人臉紅的樣子真是秀色可餐,讓她忍不住盯著他一看再看,看得他臉更紅時,湊過去吧唧一口親了下,見他垂下長而濃密的睫毛遮住眼裡的惱意喜歡,心裡就忍不住想笑。

  好吧,昨晚和剛才都是激情四溢,不過那是在床上,光線也很暗,而現在光線很明亮,這男人突然又像個純情的小處男一樣害羞起來,讓她無語的同時,忍不住又想看看他能臉紅到什麼時候。

  她大概已經有些懂得這男人的行事風格了,私底下有放縱的一面,而且非常有男子漢氣概,略顯強勢。可要是大白天時,特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有點親密的舉動,就能讓他臉紅上好半天,純情得很。

  「我已經不喜歡邵琛了。」嘩啦啦的水聲中,郁齡這樣說。

  奚辭給她洗頭髮,聽到這話嗯了一聲。

  郁齡以為說清楚了,覺得應該不是什麼大事,於是繼續懶洋洋地趴在那兒由他幫自己洗頭髮。

  半個小時後,郁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整個人都是懶洋洋的,二哈趴在她腳邊,時不時地用尾巴掃過她的腿肚,奚辭在廚房裡忙碌,很快便將早餐端上來。

  吃過早餐後,郁齡接到阮助理發來的資料,資料上的東西自然是關於S市郊的那個農家樂,農家樂的名字叫莫莊農家樂。

  看過資料後,郁齡忍不住問道:「這個農家樂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奚辭嗯了一聲,指著其中一張相片道:「這張相片,應該是在白天時候照的,當時的陽光很好,可是拍出來的東西卻有點暗淡。」

  這張相片拍的是農家樂裡的一角,那裡有一個非常有特色的木制屋子,後頭靠著低矮的山壁,周圍種了很多果樹,此時陽光正好,從樹縫間篩落的光點跳落到地上,周圍還有片片樹蔭,蔭外是大片草地,陽光直射而下,整個世界都是明媚的。

  可是這樣的明媚之中,整張相片的格調又顯得有些黯,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相機的像素並不高一樣。

  「可能是拍照時沒注意調了光線吧。」郁齡不確定地道。

  奚辭其實對這些高科技的東西依然是一知半解的,聽後也沒反駁,說道:「等到了那裡就知道了。」

  郁齡應了一聲,將關於莫莊農家樂的資料反復看了幾遍,直到都記下了,方才將它丟開。

  雖然她現在恨不得將媽媽的魂魄都收集齊全,好讓她能進陰間投胎,可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只得按捺下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4-5 11:30 AM

第94章

  在家裡混了兩天後,他們終於收拾行李準備出發。

  出發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處理,就是他們家的新成員,一隻叫「二哈」的狗。

  二哈來到他們家已經有兩天了,它對這裡適應非常良好,雖然空間沒有江家祖宅大,沒辦法讓它到處撒歡,不過有得就有失嘛,陽臺上那一片地方可不是江家祖宅比得上的。雖然還沒有開智,但它本能地明白,靠近這些植物,對它有極大的好處。

  所以每天除了在屋子裡撒歡探險外,其他時間它都會趴在陽臺上,連它的狗窩都拖到這裡,晚上恨不得就睡在放置盆栽的架子下面。

  二哈的表現,也讓郁齡清楚地認識到有間花店裡的植物確實不平凡。

  聽說他們要出門,二哈躥了過來,用身體蹭著郁齡的腿,不過被奚辭一瞪後,趕緊嗚嗚地叫著退開,但是依然咬著她的褲腳,表示要跟著一起出門的意思。

  就算它再二,它也是明白主人這是要出遠門了,出門去玩怎麼能少了它呢?

  「坐好!」郁齡抽了抽腿,發現它咬得很嚴實,抽不開,不禁瞪了它一下。

  二哈馬上一屁股坐下,蹲在郁齡面前,抬起一張兇猛的狗臉,蠢蠢地看著她,時不時地伸舌頭,然後嗷嗚一聲。

  「別賣蠢!」郁齡一巴掌拍到它腦袋上,和它說道:「我們要出門幾天,你在家裡看家,給你準備幾天份量的高級狗糧,如果你不喜歡吃狗糧也沒關係,我會讓阿姨每天過來給你煮飯,你看這樣行不行?」

  郁齡說的阿姨是以前照顧她的傭人,是江家的老人了,郁齡自己一個人搬到這兒後,江禹城擔心她照顧不好自己,特地將自己信得過的傭人派過來。

  二哈看著她,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郁齡想了想,拿來一盆塑料骨頭玩具,隨便拿了幾根,然後分別擺了三堆,第一堆放一根骨頭,第二堆放兩根骨頭,第三次放三根骨頭。「給你三個選擇,一是吃狗糧,二是傭人阿姨過來給你煮飯,三是去我姨父家,你選哪個?」

  二哈看了看地上散發著肉香的塑料骨頭,然後伸出爪子按在她的腳背上,抬頭眼巴巴地看著她,表示一個它都不選,要跟主人出門去撒歡。

  郁齡挑眉,「你就這麼想和我們一起出門?很危險的哦。」她故意嚇唬它。

  二哈馬上嗷嗚嗷嗚地叫著,反正,主人要出門玩,它不管怎麼樣都要跟著去的。

  郁齡這會兒又覺得這條哈士奇挺聰明的了,至少它能聽得懂他們的話,也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郁齡轉頭看奚辭,問道:「怎麼辦?」

  奚辭看了一眼那只蠢狗,說道:「既然它想去,那就一起帶去吧。」對於妖類,他向來是比較寬容的。

  郁齡支著下巴想了想,突然道:「聽說狗血能破邪,是麼?」

  奚辭:「……」

  奚辭被她神來一筆弄得無語,不過狗血確實有時候能破災驅邪,特別是黑狗血,用處更大。

  於是二哈不用留在家裡,和他們一起出門。

  阮助理得知郁齡要出門渡假,親自開車送他們去機場。他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長相中等,給人一種精明的感覺。

  看郁齡帶著一條狗出門,阮助理有些納悶地問:「江小姐要帶它去渡假?」

  「是的,多條狗路上也熱鬧。」郁齡一臉雲淡風清。

  二哈一臉深沉地蹲在副駕駛位上,狗臉上架著一副墨鏡,聽到說話的聲音,扭頭看了一眼阮助理。阮助理被它這麼一看,忍不住扭頭,原本應該是威風凜凜的哈士奇,但不知怎麼地,戴著一副墨鏡,看起來好像有點蠢。

  雖然不知道這位大小姐怎麼突然養起寵物,不過阮助也只當是她結婚了,家裡多了個人,所以也有愛心養起寵物來。

  票提前訂好了,而二哈作為行李托運,一起上了飛機。

  郁齡眯著眼睛睡了一覺,飛機便降落了。

  下了飛機,他們去接二哈時,便看到一隻嚇得瑟瑟發抖的狗,渾身的毛都炸了。

  二哈從飛機下來,好像四條腿都軟綿了,高一下低一下地踩在地上,像是喝醉了酒一樣,看得周圍的人都有點兒想笑。當等看到郁齡他們,二哈趕緊奔過來,可憐地低嗚著,然後轉頭看向飛機的眼神透著無盡的驚恐。

  「既然是你自己選擇作死,跪著也要作下去。」奚辭涼涼地說,等回去時還要坐飛機,這只狗有得受呢。

  二哈聽明白了他的話,差點飆淚,飛機好可怕,天空好可怕,它真的好害怕啊啊啊!!

  所以說,這是一隻恐高恐飛機的狗,生平第一次坐飛機,就將它嚇到了。

  郁齡忍不住噗的一聲笑起來,果然蠢。

  到了S市,他們直接從機場坐車往莫莊農家樂而去,花了約莫三個小時,才抵達目的地。

  莫莊農家樂雖然說是在S市,其實距離S市還很遠,整整兩個小時的車程才到。

  雖然是建在鄉下地方,不過當初投資商規劃農家樂的時候,可是往高水準的規格來建的,走的是高端上檔次的路線,集生態、休閒、娛樂、養生等等,它的占地面積非常廣,依山而建,有生態農場、果園、溫泉、池塘等,放眼望去,一片鬱鬱蔥蔥,偶爾可以看到一些非常有特色的木屋從林中探出一角。

  車子到達莫莊農家樂門口後停下,奚辭拎著行李下車,郁齡跟在他身後,二哈也從車裡躥出來,邁著步子昂首挺胸地走到郁齡身邊,一同看向農家樂的門口,尾巴搖得十分歡快。

  自有服務人員過來,笑容可掬地問候,引他們進去。

  當年建這農家樂時,聽說投資很大,建成後也宣傳了一番,來此渡假的人絡繹不絕。可惜不知從何時開始,生意卻慢慢地淡下來了,加上這幾年經濟不景氣,來此渡假的人越來越少,農家樂有些維持不下去,現在也不過是勉強維持著運營。

  郁齡抬眼看了看,發現這裡的很多設施確實很陳舊了,可能是資金不到位,維護得不好,給人一種很舊的感覺。

  他們剛登記好,領了房卡時,就見又有服務人員領著三個明顯也是來這裡渡假的人過來。

  只看了一眼,郁齡便在心裡咦了一聲。

  那三人原本有些漫不經心地跟著服務人員進來,當看到站在登記櫃檯前準備離開的郁齡兩人時,神色同時變了下,直勾勾地看向奚辭,臉色不如先前那般輕鬆。他們的目光落到奚辭身上時,好像看到了什麼讓他們忌憚的人一樣,渾身警惕,沒有理會服務人員的話。

  一時間,周圍靜悄悄的。

  這三人是兩男一女,最前頭的是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長相說不出難看,但也因為過於削瘦,說不上好看;一個是唇紅齒白的年輕男人,非常漂亮;剩下的女人是個二十出頭的漂亮妹子,和那年輕男人顯然是一對情侶,兩人看起來非常親密。

  他們雖然穿著很普通的休閒服,可是郁齡還是敏感地從他們身上的一些裝飾及散發出來的氣息中看出他們的不平凡,就是那種明晃晃地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和米天師、雲修然、婁悅他們給人的感覺差不多,一種特立獨行的味道。

  郁齡心裡確定了,他們大概是天師。

  天師怎麼突然跑這種地方來了?難不成也是渡假的?

  比起那三人,奚辭的反應卻很平淡,看了他們一眼,便攬著郁齡離開了。

  二哈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們身後,一邊還好奇地東張西望著,對陌生的地方一點也不發悚。

  等兩人離開後,那三人對視一眼,神色沉凝了幾分,在農家樂的服務員的提醒下登記,然後拎著行李去了他們的房間。

  將門關上後,三人中最年長的中年男人沉聲道:「剛才那個男的應該是妖。」

  「那女的氣息也很奇怪。」年輕男人說道。

  「他們來幹什麼?」年輕女人皺著漂亮的眉說道,「左叔,不會是……」

  「不是。」叫左叔的中年男人肯定地道,「那些妖一向自視甚高,不喜歡多管閒事,只要不犯到他們,他們一向不會出世。」

  「左叔,你這話不對啦,東北的羅魄王可是一直不滿意和咱們人類政府的協議,認為人類占了他們賴以生存的山林,還要限制他們妖類的活動空間,一直想要將人類趕走呢。」年輕男人說道,突然興奮起來,「左叔,我剛才看了下他們登記的名字,那男的姓奚,會不會就是南方一帶的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奚展王?」

  年輕女人吃了一驚,「奚展王?聽說這隻妖一向清高自傲、目下無塵,怎麼會和個人類走在一起?」

  左叔臉色沉了下,說道:「他們出現在這裡也太巧合了,你們兩個小心一點。」沉吟了下,又道:「幸好組織和妖有和平協議,奚展王也是在異聞組中掛了個名字的,相信奚展王應該不會主動插手這事情,到時候看著辦吧。」

  兩人朝他點頭,面上卻透露著不一樣的神色。

  ***

  另一邊,郁齡和奚辭也去了他們訂的房間。

  農家樂的住宿非常有特色,外表看著就像一棟棟獨立的木屋,約模三層高,每一層有一套公寓式酒店房,還配著廚房之類的,完全可以滿足客人們自己開火的需要。當然,如果不想開火,也可以去餐廳裡吃飯。

  進了門後,二哈就歡快地在房間裡撒歡了,奚辭則是將行李放好,然後去燒了一壺開水。

  現在恰好是下午兩點,不早不晚的,郁齡的肚子有點餓了,撕開一包零食,坐在沙發上,一邊吃一邊說:「那三個人是天師麼?」

  奚辭點頭,神色淡淡的。

  「他們是來渡假的麼?」郁齡繼續問。

  奚辭搖頭,雖然不關心他們來這兒幹什麼,不過仍是道:「只要和我們此行的目的不犯沖,不必理他們。」他注意到那三人身上有聞異組的標誌,不過就算是異聞組,很多成員之間卻是不相識的,特別是人類與妖之間,很多都沒見過。

  郁齡點頭,她來這兒只是想要收集媽媽最後的殘魂,大家彼此不相干最好,如果目的相沖,那就另當別論了。

  正想著,手機響了,郁齡隨手按下接聽鍵,卻聽到那邊傳來江禹城的聲音:「郁齡,你在哪裡?」

  郁齡抓了一把蠶豆啃著,含糊地道:「我們現在在S市,來這裡渡假。」

  「真巧,爸爸也在S市的分公司,今天一早就過來了。」江禹城的聲音滿是笑意。

  郁齡頓了下,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你們在哪裡渡假?」江禹城又問。

  郁齡覺得她爸的聲音怎麼那麼虛偽呢,明明就明白他們去了哪裡,偏偏還裝作不知道。不過這裡是媽媽當年出事的地方,郁齡也明白爸爸的心情,所以也沒有故意和他唱反調,說道:「我們在莫莊,你要過來麼?」

  「當然,已經在路上了。」

  掛斷電話後,郁齡和正在喝水的奚辭道:「爸爸今天早上到S市出差,現在正往這裡來了。」

  奚辭聽後笑了笑,並不奇怪,說道:「我們最近做的事情,他心裡有數,想必他也特地查過關於這方面的事情,所以才能推測我們這次應該會來S市的莫莊。其他的地方還好,這裡是岳母當初出事的地方,無論如何,他都會過來的。」

  不僅是舊地重遊,恐怕也是怕郁齡在這邊出什麼事吧,畢竟當年郁敏敏在這兒出意外,在他心裡一定留下了極深的印象,甚至讓他對這裡有著一種

  排遣不掉的陰影。

  奚辭雖然不知道江禹城對這次的事情知道多少,看他的表現,想必也有自己的主張。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4-5 04:32 PM

第95章

  江禹城來莫莊,只帶了李秘書一人,選的房間正好在郁齡他們樓下。

  李秘書至今仍是雲裡霧裡的,不明白江禹城這是要鬧哪樣,說是陪女兒女婿來渡假,可又特地跑了一趟S市的分公司,然後才拐道過來,好像壓根兒沒有和女兒女婿商量,就自己厚著臉皮來了一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將行李放好後,李秘書跟著老闆到樓上,他小心地看了一眼老闆平靜的神色,以他對老闆的理解,總覺得這一趟頗有深意,應該不是來渡假的,而是另有所圖才對。

  門鈴響後不久開了,開門的是郁齡,一隻哈士奇從她身後探出腦袋看他們。

  看到她,江禹城臉上露出笑影,說道:「你們幾時來到的?累麼?」

  郁齡側身讓他進來,一邊答道,「是有點累,不過難得來一次,累點也沒什麼。」

  聽到這話,江禹城可心疼了,他知道女兒從小就是個安靜乖巧到惹人憐愛的孩子,沒有一般孩子的精力旺盛,向來比較貪睡,要是一天沒睡夠九個小時,精神會很不好。所以長這麼大,她一向乖巧又宅,壓根兒沒有什麼精力去玩,安安份份的,連朋友都少,和那些愛玩的女孩子不同。

  以前就擔心她是不是身體有什麼問題,可是專門去檢查,卻檢查不出什麼,身體指標一切正常,顯然非常健康。檢查不出問題來,江禹城雖然心裡仍是擔心,可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好平時讓生活助理和保姆多注意一些。

  房間裡,奚辭正在做果盤,水果是莫莊農家樂裡的生態果園產出的,有西瓜、香瓜、火龍果、芒果等,味道還算不錯,奚辭將幾樣水果擺成了一副山水畫的模樣,光看著就十分漂亮,讓人不忍心破壞。

  他端著果盤出來,見到江禹城他們,微笑道:「爸,你來了。」

  江禹城淡淡地嗯了一聲,好像不太想理他,轉頭和郁齡說話。

  李秘書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啃水果,數著果盤上的幾朵花,覺得奚辭雕的幾朵花真是漂亮,有點懷疑他可能是個廚師,這刀工真是好。

  可惜郁齡也不太想理她爸,坐了會兒,就有點犯困了,外面的太陽正大,她這是有點夏眠,打著哈欠說:「我有點困了,先去睡個覺,等傍晚起來咱們再一起去吃飯。」這話是對江禹城說的。

  江禹城摸摸她的頭髮,笑得很慈祥,「去吧,好好休息。」

  郁齡和奚辭、李秘書打了一聲招呼,便進房去休息了,二哈見狀,也跟著躥進門去。

  江禹城坐了會兒,覺得和這女婿沒什麼可說的,說多了更堵心,便帶李秘書回房。

  郁齡睡了一覺起來已經傍晚了,夕陽喧天,天邊晚霞燦爛,整個世界沐浴在一片金色餘輝中,農家樂所在的山林多了幾分臨近傍晚的寂靜。

  郁齡睜開眼睛,就見奚辭坐在床邊拿手機玩植物大戰僵屍的遊戲,哈士奇趴在他腿邊,玩著一隻塑料球,有一下沒一下地用爪子撥弄著。

  她一時間還不想起,就直接將腦袋拱到他腿上,靜靜地眯著。

  奚辭摸摸她的腦袋,繼續玩遊戲,直到她賴了十幾分鐘,方說道:「肚子餓了麼?晚餐想吃什麼?」

  郁齡嘀咕道:「沒什麼胃口,去看看這邊的餐廳有什麼,隨便吃點吧。」說著,沉默了下,又道:「很快就到晚上了。」

  奚辭明白她的意思,進入晚上,陰氣重,什麼牛鬼蛇神都會跑出來,如果這莫莊農家樂真有問題,只怕到時候就精彩了。更何況這裡突然跑來三個天師,讓人不得不懷疑。

  「那三人是異聞組的人,年紀大的那個叫左逸,是左家的人,聽說左家眼通陰陽,本事很了不起。剩下的兩人,男的是尹昱棠,女的是婁情,尹家和婁家的人。」奚辭低聲說道,趁著她午睡的時間,他已經從其他渠道弄清楚這三人的來歷。

  玄門有九門,九門又有九大姓及若干旁姓,其中米、雲、左、婁、井是玄門九大姓中最顯赫的五個家族,每個家族有自己的拿手本領及法器,如米家的星羅盤、雲家的引魂燈、左家眼通陰陽、婁家素手點乾坤、井家破妄言。

  郁齡聽完後,想了會兒,問道:「這婁情和婁悅是姐妹麼?」

  「是堂姐妹。」

  郁齡聽後唔了一聲,怨不得那婁情和婁悅有幾分相像,都是一種甜美可人類型的女孩子,皮相很討人喜歡的那種。而且婁家和其他天師家族不一樣,據說是女人當家,在婁家,只有女孩子是金貴的,素質也好,繼承天師之責,男人只負責傳宗接待,本事不如女孩的大。

  婁家素手點乾坤,雖然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手段,可也能從這「素手」二字中知道,比喻的是女孩子,應該是一種只有女孩子才能修習的術法。

  「他們來這裡有什麼目的?」郁齡問道。

  「不知道,好像是異聞組的任務吧。」奚辭漫不經心地道,「這個還沒問清楚。」

  郁齡哦了一聲,沒有堅持再問。

  兩人說了會兒話,見時間差不多了,郁齡終於爬起來,準備去農家樂裡的特色餐廳吃晚飯。

  他們打理好的時候,李秘書恰好過來。

  「爸爸呢?」郁齡問道。

  「老闆還在忙。」李秘書答道。

  郁齡聽後也不奇怪,她爸是個大忙人,有一個大公司要管理,行程都是安排好的,只怕都安排到一個月後了。這突然跑過來,一定是強行將行程給改了,所以人是過來了,但仍是忙得緊,手頭的工作還是很多。

  樓上樓下的房間是一樣的,郁齡他們進去,就見江禹城坐在書桌前,不知正和誰說話,神色冷冷的,直到見到郁齡,臉色方才緩和一些,說了幾句話,便掛斷電話。

  「爸,去吃飯了。」郁齡叫道。

  江禹城笑著就了一聲,隨手將筆記本電腦關了。

  其實如果不想出門,可以打電話去訂餐,自有服務人員送餐上門,不過郁齡想逛逛莫莊,自然不想窩在房間裡吃飯。

  於是四人一狗一起出門準備去餐廳吃晚飯。

  剛出門,便感覺到一股熱浪伴著山風撲面而來,比城市裡好多了,倒也不算太難受,估計等到天色暗下來後,這山裡的溫度會變得更適宜。

  農家樂裡的遊客還算不少的,雖說它快要經營不下去,但也有好些慕名而來的人,等真正來這裡體驗過,第二次就不願意來了。這是郁齡從阮助理發來的資料中得知的,聽說陳助理以前就來過,不知為什麼,在這裡待得不舒服,不想再來第二次,至於為什麼不舒服,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打從心底裡不想再來。

  這有點兒像被人下了什麼心理暗示一樣,聽著很怪異。不過郁齡連陰差、鬼王之類的都見過了,對於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自然也不會太過大驚小怪。

  到了餐廳時,郁齡一行人和左逸那三個異聞組的天師遇到了。

  那三人往他們這兒看了一眼,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選了一個位置,叫來服務人員開始點餐。

  江禹城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三人,以他的觀察力,自然能發現那三人有點兒與眾不同,和周圍那些來這裡渡假的普通人顯得格格不入。

  郁齡當作沒看到他們,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便開始點餐。

  在這裡,估計只有李秘書是完全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的,雖然總覺得老闆莫名地跑這兒來挺奇怪,在猜測不出來後,便當作是跟老闆來體驗一次農家樂了,倒是挺能給自己找樂子。

  這裡的菜色還算不錯,吃著就是那個味道,對於江禹城和郁齡來說,並沒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吃完晚飯後,幾人就在農家樂裡逛起來,從山腳往半山腰逛,還到半山腰的池塘轉了轉。

  夕陽一點一點地落到山的那邊,天邊的晚霞也漸漸地消失,路邊的燈很快便亮了起來。不遠處響起了一陣搖滾樂,那裡霓虹燈閃爍,是農家樂裡的娛樂場所,有駐唱歌首在那裡唱歌。

  江禹城等人都沒有過去,眼見天黑了,各自回房。

  天色一點一點地暗下來,很快整個世界都被夜色籠罩,除了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歌聲外,世界變得非常安靜。

  李秘書整理好一些文件,看了眼坐在陽臺上的男人,不知道那兒有什麼好看的,不過老闆沒有休息,他自然得陪著,覺得自己越發的像保姆了,出來渡個假,也得貼身伺候老闆,回去得讓老闆漲薪水才行。

  正想著,突然見江禹城站了起來。

  「老闆?」

  江禹城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在房裡待著。」

  李秘書遲疑了下,最後還是決定跟著老闆出去吧,反正自己一個人待著也無聊。

  江禹城對他要跟過來的行為不置可否,扯唇笑了一下,便出門了。

  四人一狗再次在樓梯口集合。

  李秘書眨了下眼睛,看著那明顯要外出的男女,又瞅瞅老闆,怎麼看都覺得有點怪異。

  「這麼晚了,你們去哪裡?」江禹城盯著他們,淡淡地問道。

  郁齡挽著奚辭的手,隨意地道:「睡不著,去逛逛。」

  騙人!這個大小姐晚上最是準時睡覺的,現在都十一點了,是她上床休息的時間,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去夜遊?

  李秘書腹誹著,然後就聽到江禹城說:「那行,一起吧。」

  郁齡和奚辭沒意見,幾人便下樓出去了。

  李秘書走在後頭,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越發的覺得不對勁,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他真是說不上來。

  路燈並不算明亮,只有一些主幹道中有路燈,其他地方黑漆漆一片。夜晚的農莊不若白天時的山清水秀,綠意盎然,而是一種寧靜無聲的沉默,仿佛天地之間都陷入了一種孤獨的沉默之中,讓行走在其中的人無端地感覺到一種難言的寂寞,心裡喘不過氣來。

  郁齡忍不住挽緊了奚辭的手,特別是偶爾看到一些遊蕩過去的游魂時,更是黏緊了奚辭。

  當初農家樂選址時,自然是請過風水師來看風水的,規劃過一番,建成後還請了開過光的佛像鎮在這裡,該走的程序一點也不少,畢竟這山中有靈,就算不信這個邪,也要走個程序安心。

  所以這山裡的遊魂並不多,大多是一些無害的,對人體產生不了什麼副作用,不過郁齡仍是有點頭皮發麻,反正只要是這些鬼怪,她心裡都是毛毛的。

  奚辭拍拍她的手,讓她不必害怕。

  哈士奇完全不受影響,一路走走停停,一臉好奇的樣子,時不時地朝著黑暗的地方嗷嗚兩聲,有時候看到農家樂裡巡邏的工作人員,它還會躬著身體叫上幾聲,將人嚇得一個哆嗦,看起來非常地皮實。

  江禹城轉頭恰好看到女兒乖乖地挽著個臭小子,頓時心頭不爽,眼不見為淨地轉頭,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前面是一個小型的室內娛樂場,當初它恰好正在建的時候……敏敏就是在那裡出事。」

  他這聲音非常輕,但是在場的人都聽到了,郁齡和奚辭抬頭望過去。

  李秘書聽得頭皮發麻,一臉驚悚,突然覺得前面的路好像有個吃人的怪獸一般。

  作為一個堅持科學唯物主義觀長大的大男人,一個人走夜路他也沒什麼感覺,壓根兒不相信這世界有鬼神之類的,可是在這種夜晚的時候,突然說什麼地方死了什麼人,這種話題給人的心裡壓力挺大的。

  還有,「敏敏」不是老闆第一任老婆、江大小姐的媽媽的名字麼?原來郁敏敏當初是在這兒出的事……

  那麼,這三人突然跑到這裡來渡假,到底是幾個意思?

  李秘書突然覺得,世界變化太快,他有點跟不上節奏的感覺,而且他有一種直覺,接下來的事情,不是他樂意看到的,好想扭頭回房啊!!

  後悔跟著老闆出來了……

  在李秘書的糾結中,就見那三個傻大膽已經到目的地了。

  確實是一個很小型的室內娛樂場所,從外面看並不大,而且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娛樂場已經關門了,門前亮著一盞路燈,周圍漆黑一片。

  現在來渡假的客人少,所以娛樂場不像白日那般,過了晚上十點便關門了。

  江禹城站在娛樂場門前,面無表情地看著,不過郁齡和李秘書都能感覺到他此時的心情並不平靜,仿佛只要一個契機,他就能爆發,神色尤其駭人。

  「進去吧。」奚辭開口道。

  郁齡深吸了口氣,也沒理她爸,推門進去。

  哈士奇跟在兩個主人身後,依然是一臉好奇的模樣,絲毫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進門便是一片漆黑,奚辭在牆上摸索了下,很快便將燈開了。

  啪的一聲,燈光大亮,也讓他們看清楚進門的入口,他們站在一樓的入口處,一樓是各種體育娛樂場所,二樓是兒童樂園,三樓是小型影視城,四樓是電子遊戲城。

  「去哪樓?」郁齡問道。

  奚辭正要開口時,突然燈光閃了起來,仿佛電路接觸不良,也讓一行人嚇了一跳。

  郁齡趕緊抓住奚辭的手,心知有異,左右一看,便看到角落裡一個穿著紅衣服抱著洋娃娃的小女孩。

  發現她看過來,紅衣服小女孩那張鬼氣森森的臉上露出一個天真可愛的笑容。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4-5 04:46 PM

第96章

  紅衣服的小女孩看起來約莫七八歲,就像那種剛上小學時的萌蘿莉,長得很可愛,笑起來也很可愛,但是不管怎麼可愛,那張臉鬼氣森森的,依然讓人心裡發悚啊。

  郁齡臉皮僵硬,指尖動了下,下意識地摸上手腕。

  奚辭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角落裡的小女孩,他的目光落到小女孩懷裡抱著的那只洋娃娃身上,對上洋娃娃那雙半睜半瞌的眼睛,眉頭微微一跳。

  這是一隻鬼娃娃。

  一個人間鬼將,帶著一隻鬼娃娃,卻不動聲色地躲在這兒,要說這地方沒有貓膩,誰都不相信。

  小女孩見自己被人發現,咯咯地笑著,一點也不怕他們,甚至能一臉好奇地開口問道:【你們是誰?來這裡做什麼呀?現在是晚上,百鬼將夜行,可不是人類來的地方喲~~】

  奚辭朝她微微一笑,說道:「我們自然是來找一個非陰陽之人。」

  江禹城和李秘書正看著頭頂上突然一閃一閃的燈,思考著是不是電路接觸不良之類的科學問題,突然聽到奚辭的聲音,這莫名其妙的話讓兩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朝他看去。這一看,他們便發現不僅是奚辭,甚至連郁齡,都朝著一個地方看去,甚至郁齡一副戒備的模樣,看得他們莫名其妙。

  突然想到什麼,兩人的神色變得有些僵硬,仔細再看去,自然什麼也沒看到。

  李秘書頭皮都炸了,突然覺得周圍的空氣好像有點冷,那一閃一閃的燈光,更是添了幾分詭異的恐怖氣氛。

  江禹城雖然也有些僵硬,不過他自從知道奚辭是異聞組的人,早已有心裡準備,自然不會太過驚懼,甚至雙目灼灼地看著那空無一人的角落,仿佛想要看出點什麼。

  跟著他們一起過來的哈士奇在那小女孩出現後,開始變得煩躁起來,雖然它可能看不到,卻明顯地感覺到危險,緊緊地黏著他們,時不時地低低在咆哮著。

  這反常的舉動,自然又讓江禹城和李秘書似乎明白了點什麼,似乎又什麼都不明白。

  李秘書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奚辭這兩人莫名其妙的反應,還有老闆詭異的行為,都讓他的世界觀嚴重地受到了影響,開始搖搖欲墜,仿佛就要發生點什麼事情打碎他的三觀。

  【非陰陽之人?】小女孩聽後,一臉同情地說,【那真可惜了,這裡除了人類外,就只有惡鬼,可沒有非陰陽之人。你不信的話,可以問小花。】

  說著,她舉起懷裡的洋娃娃。

  這時,洋娃娃一直半瞌半睜的眼睛完全睜開了,那眼珠子黑得磣人,但是一張嘴卻紅得似血,勾起一個詭異的笑,開口用陰冷的聲音道:【生死路,寄生死,魂魄入修羅,生死有命。】

  奚辭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好一個生死有命,可惜我向來不信命。」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時,鬼娃娃的紅唇突然裂到耳後,嘴巴大張,變成一個血盆大口,那嘴裡卻是一種像動物一樣的森森利齒,伸長脖子猙獰地咬過來。

  這一幕太突然了,突然到郁齡根本反應不過來,然後就被奚辭推到身後,接著就見奚辭伸手掐住了那鬼娃娃伸過來的腦袋,咯啦一聲,那腦袋出現裂痕。

  紅衣服的小女孩頓時大急,撲了過來。

  郁齡頭皮都炸了,手一抖,一把顏色淺紅的短劍握在手中,快准狠地揮了過去。

  【啊——】

  小女孩尖叫出聲,那短劍是一把浸過符水的桃木劍,對鬼祟的殺傷力非常大,她的手變成一種焦黑色,可愛的臉蛋瞬間猙獰起來,怨毒地看著他們,眼睛流下血淚,丟下了懷裡的鬼娃娃,一邊哭號著撲過來,一邊說:【你們是壞人,我討厭你們!】

  她的速度非常快,瞬息之間已經來到郁齡面前,五指化為利爪,朝她臉上抓去,郁齡揮劍斬過去,小女孩卻詭異地笑了下,忽地一下退開,借此機會扭身朝著後頭的江禹城撲去。

  「汪汪汪汪!!!」

  一陣淒厲的狗吠聲響起,二哈威風凜凜地躥過來,鼓起雙眼瞪著撲過來的小女孩。

  小女孩遲疑了下,就這遲疑的空檔,奚辭已經掐住鬼娃娃的腦袋甩到一旁,接著隨手甩了一把桃木針在地上,桃木針仿佛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化為了一道屏障,擋在了那小女孩面前,讓她無法再上前一步。

  小女孩嚇得瑟瑟發抖,不敢再對江禹城他們出手,小心地退回了角落裡。鬼娃娃已經恢復了先前的模樣,跳回了小女孩懷裡,一雙眼睛又變回了半瞌半睜,只是臉龐多了幾道蛛絲一樣的裂紋。

  這一次交手,連一分鐘時間都沒到,卻已是驚險萬分,郁齡反手握住短劍,滿頭大汗,及時退到江禹城兩人身邊,兩人都是普通人,不得不防著。

  她看了一眼地上擺放淩亂的桃木針,一時間慶幸著奚辭早有準備。

  李秘書已經風中淩亂了,他覺得自己好像看了一部莫名其妙的啞劇,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江禹城依然很鎮定,只從他有些發顫的手指可以看出,他此時心緒並不平。

  「你們沒事吧?」郁齡一邊警惕著周遭,一邊小聲地問身後的爸爸。

  江禹城淡淡地道:「沒事。」

  「……我也沒事。」李秘書木木地道。

  對方不出手,奚辭自然也不會費那心思,他恢復了溫潤貴公子的模樣,聲音溫溫和和的,「你們說吧,說了我就不為難你們。」

  小女孩一臉委屈地看著他們,一邊呼著自己被桃木劍所傷的手,可愛的臉上是一行血淚泊泊而下,一邊說道:【你問我也沒用,我什麼都不知道。】

  奚辭一臉可惜,開口道:「既然如此,那只好……」

  【這位大人,你要找的是誰?】一道空靈陰冷的聲音響起。

  郁齡抬頭看去,就見通往二樓的樓梯口,一個身穿血紅色旗袍、撐著一把紅傘的女鬼不知何時站在那兒。她長得卻異常的美麗,膚色慘白,紅唇鮮豔奪目,一眼看過去,會讓人以為是一個格外美麗的女人,可再仔細看,發現她並非人類。

  這女人和那小女孩子一樣,雖然身上並沒有什麼鬼氣翻騰,卻給人一種非常危險的感覺,這樣的鬼才是最可怕的,已經非厲鬼可言了。厲鬼雖然可怕,可到底被怨氣影響,神智不清,沒有太多的思考能力,全憑本能行事,比較好對付,不像這兩隻鬼,道行非常高深,倒是有點兒像鬼將。

  修煉成人間鬼將的鬼,比厲鬼更讓人忌憚。

  郁齡聽到這話,忍不住開口道:「我們要找的是十八年前死在這裡的一個女人。」

  那撐傘的女鬼看了一眼郁齡,然後又轉頭看向郁齡身後的江禹城,突然沉默了。

  看到這一幕,奚辭眸光微閃,終於確認了一件事情,當年郁敏敏的死亡,恐怕也沒有那麼簡單。

  「說話!」郁齡喝了一聲,神色冰冷,充滿了戾氣。

  她這模樣不僅讓奚辭擔心地看著她,也嚇了李秘書一跳。

  只有江禹城,神色冷酷,緊緊地看著前方,突然開口道:「奚辭,能不能讓我……看一看?」

  奚辭轉頭看他,想了想,說了一聲可以,伸手在他眼皮上一抹,同時也在李秘書眼皮一抹,並沒有厚此薄彼。

  李秘書只覺得眼皮一涼,等奚辭的手移開,再一睜眼,仿佛世界突然變了。

  當看清楚面前突然多出的兩個人時,差點沒嚇尿。

  李秘書並不是笨蛋,相反他十分聰明。經過這一系列的事,他現在已經意識,這突然能看到的兩人可不是人,而是鬼——啊啊啊啊!!!話說世界上怎麼會有鬼呢?這是科學的世界吧?那面前這兩只是什麼啊啊啊!!!

  不對,他現在還在人間麼?

  比起李秘書的嚇尿,江禹城鎮定得仿佛面前這兩個非人類只是他的公司下屬,他格外地鎮定,甚至能談判一樣的理智冷靜的聲音說:「十八年前的五月,這棟樓還沒有建成,我們恰好經過這裡,當時正在下雨,外牆的鋼架突然倒塌……其實那時的意外,是你們這些鬼幹的吧?」

  撐紅傘的女鬼看了奚辭一眼,心裡十分忌憚他,想了想,如實地道:【這裡是修羅墓,很久以前就是了,是你們倒黴……】說著,她又看了一眼奚辭,繼續道:【那個女人,有人要她死!就算她逃過這一劫,以後也逃不開,她命中註定是要死的。】

  「是誰?」郁齡厲聲問道。

  【我不能說!】女鬼答道,【就算你們殺了我,我也不能說!】

  江禹城突然閉了閉眼,眼前仿佛還是那個下雨的天空,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敏敏只來得及將他推開,就被壓在鋼架下,她的胸口被鋼管穿透,當場死亡,血流了一地。

  每個午夜夢回,他總夢到這一幕,常常讓他忍不住痛哭出聲,然後整夜整夜睡不著,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

  那是他一生的惡夢,讓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讓他痛失了生命中最愛的女人,他甚至一度想要追隨著她一起死,不想留在這個沒有她的世界裡痛苦。

  可是到現在,他才知道,當初敏敏的死,卻並非他的錯,甚至不是一個意外,而是蓄謀已久的謀殺。

  奚辭聽後,目光轉向角落裡的紅衣小女孩。

  小女孩驚恐地看著他,尖叫一聲就要穿牆逃走時,一排桃木針將她困住,每次她想要衝出去,就會被桃木針組成的陣弄得遍體鱗傷,只能一邊嗚嗚地哭著,一邊求救地看向撐紅傘的女鬼。

  女鬼臉色大變,叫道:【她什麼都不知道,你別為難她!】

  奚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斂容道:「好吧,我也不勉強你們,我們要郁敏敏的殘魂,她的一魂兩魄,必須完完整整的。」

  女鬼看了他一會兒,無奈地道:【可以給你們,但是你保證不能對我們出手。】其他的人類他們不怕,就怕這只看不出深淺的妖。

  妖一向避世而居,不管人類閒事,妖鬼兩道更是各不相干。可是現在這隻妖卻和人類混在一起不說,更是幫著人類對付鬼,讓他們十分無奈。如果今晚不是這隻妖出手,他們根本不懼怕這幾個人類。

  陰陽殊途,變成鬼後已經是另一個開始,修煉到他們這個級別,根本不必懼怕其他,就算是天師來了,他們也是不怕的。

  可妖不同,妖天生就有克制鬼的本事,要不是妖鬼兩道互不相干,他們鬼類根本沒辦法如此輕鬆地修煉就要被其逼得進陰間,無法停留在人間,導致人間根本沒有鬼生存之地。

  奚辭微笑道:「可以。」

  郁齡和江禹城都沉著臉,這一刻,父女倆的神色非常相似,他們心裡同樣火燒火灼一般,卻沒有開口干涉奚辭的決定。

  【不過今晚不能給你們……】

  女鬼的話剛開口,就見其中的人類女人已經上前,桃木劍直指著她的心口,她的手腕露出來,也讓她看清楚了那皓白的手腕上的東西,頓時大驚失色。

  【鍍厄鈴?郁天競是你什麼人?】她驚聲尖叫。

  郁齡朝她微微一笑,聲音冷冽,「他是我外公。」

  女鬼聽後,神色有些複雜,終於不再隱瞞,說道:【郁敏敏死後,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她的魂魄分裂,無法成鬼,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魂魄損耗嚴重,留在這裡的一魂兩魄被鎮在修羅墓裡。】

  「修羅墓?」郁齡凝眉。

  【對,修羅墓,在你們腳下。】

  郁齡和江禹城都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腳下,不過很快便意識到了什麼,又看向那女鬼。

  【我不能說再多了,兩天後,你們可以自己去尋她的一魂兩魄。】女鬼說道,然後不理在場的眾人,撐著紅傘飄了過去,紅傘刮起一陣邪風,破開了那桃木陣,一把抓起小女孩,穿牆走了。

  等兩隻鬼消失後,一直忽閃忽閃的燈頓時恢復正常,燈光明亮,整個入口纖毫畢現,沒有先前的陰冷恐怖,就仿佛尋常不過的一個娛樂場所。不過可能是剛經歷了先前的事情,眾人看著一樓門後漆黑的地方,壓根兒沒有進去的欲望。

  女鬼一走,李秘書便撐不住跌坐到地上。

  這丟臉的一幕讓他滿臉通紅,不過發現沒人注意到,便直接坐著不起了,他現在還腿軟呢,今晚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正常人能接受的範疇。

  郁齡眼睜睜地看著女鬼跑了,不僅沒有輕鬆的感覺,反而神經繃緊,扭頭問奚辭:「她們會不會跑了?」

  「不會。」奚辭過去扶她,「修羅墓在這下面,跑不掉的。」

  郁齡還是擔心,「會不會騙我們的?」

  「不會,她不敢!」

  是的,那女鬼不敢,鬼可以騙人類騙天師,但是不敢騙一隻大妖,因為妖類有得是手段逼得他們無所遁形,上天入地,魂飛魄散。

  所以只要是聰明的,自然不敢在一隻大妖面前說謊。

  郁齡點頭,心弦一鬆,身體都有點發軟,她深吸了口氣,轉頭看向身後站在那裡的爸爸,卻見他低著頭,淚流滿面,哭得不能抑制,頓時木然。

  爸爸,你是霸道總裁,別哭成這樣好嗎?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4-5 04:48 PM

第97章

  不僅郁齡看到了江禹城哭得不能自抑的樣子,奚辭和李秘書都看到了,兩人頓時不知道擺什麼表情好。

  他們這一個是女婿,一個是給人打工的下屬,看到岳父(老闆)哭成這樣子,知道這種事情給人看到了,挺丟男人面子的,擔心他事後反應過來後,都要給他們排頭吃。

  最好的做法是裝作看不到。

  於是一個繼續癱在地上裝作心有餘悸爬不起來,一個扶好他老婆後,則往前走幾步,一腳踩在地上散落的桃木針上,微微地碾了下,等他抬腳時,就見那些桃木針變成了一堆木屑。

  李秘書正在亂瞄著,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瞪出來了,此時再看奚辭的眼神變得十分古怪。

  奚辭以前給他的印象就和江禹城差不多,一個小白臉之類的,也不知道那個大小姐怎麼就突然衝動地和他結婚了,大小姐到底看上他哪一點?真是讓人納悶。

  直到經過剛才的事情,終於發現這位可不是什麼小白臉,而是能通鬼神的大師呢,活生生的!這還沒感歎完呢,又發現這人又給了他一個有力的視覺衝擊,看到這麼一個斯文俊秀的年輕人一腳就將桃木針碾成木屑,十分違和又驚悚啊。

  驚悚之餘,李秘書看著面前還有幾根桃木針——這是先前奚辭為了擋住那個紅衣服的小女鬼丟過來的。李秘書很冷靜地拿了一根桃木針,用力一掰,發現它比正常的牙籤還硬一些,根本不可能用腳就碾碎,頓時看向奚辭的眼神有些敬畏。

  大小姐她到底找了個什麼樣的男人結婚啊?這簡直不像人啊啊啊!!

  算了,這世界都有鬼了,大小姐找個不是人的男人結婚好像也沒什麼吧?

  那邊的大小姐已經來到江禹城面前,拿紙巾給他擦臉,說道:「爸,你別哭了。」

  江禹城發出一聲帶著鼻音的抽泣聲,拿過紙巾蓋住臉,肩膀有點聳動,嘶啞地道:「郁齡,一定要將你媽媽的魂魄都找回來。」

  「這是當然。」

  「找回來後,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讓她安息。」

  「這是當然。」

  「到時候,就算她變成鬼,我也會一直陪著她,大不了和她做一對鬼夫妻。」

  「……還是算了吧。」郁齡說著,踮腳拍拍他的肩膀,聲音有些發軟,說道:「爸,別哭了,你是江氏的總裁,被人知道你這麼愛哭後,會笑話你的。」

  江禹城頓了下,抬起一雙哭得通紅的眼睛,怒道:「你這孩子真不會說話,從小就這樣。」

  「那是因為你以前總是三更半夜醒來摟著我哭。」郁齡一點也不給她爸面子。

  雖然媽媽去世那年她過得不太好,後來爸爸終於恢復過來,將她接回去,父女倆住在一起後,倒是有點相依為命的味道。那時候父女倆因為郁敏敏的原因,晚上都睡得不太好,特別是江禹城,每天晚上幾乎都要被惡夢驚醒,然後就會抱著她哭,將她哭醒了。

  等她長大一點後,她爸終於知道在孩子面前要點面子,晚上驚醒再哭後,都是一個人躲到衛生間裡偷偷地哭。

  以前並不知道男人哭成這樣很丟臉的,長大後才知道,不過為了她爸的面子,她自然也不好讓外人知道。所以,這些也算是她記憶中深刻的印象之一,她爸不管在外面怎麼精明幹煉,其實就是個愛哭鬼,以前這種愛哭的德行只有她知道,現在連外人也知道了。

  李秘書驚悚地表示,他什麼都沒聽到,江氏的總裁其實是個愛哭鬼什麼的,他真不知道。

  江總還是繼續維持著霸道總裁該有的樣子吧。

  江禹城只尷尬了一下,馬上就拋開了,壓根兒不覺得自己這麼哭有什麼丟臉的,他擦去眼淚,很快便控制住情緒,不過一開口就是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我老婆為了救我死了,死後還不得安生,我就不能難過一下麼?」

  郁齡哦了一聲,又拍拍她爸,她已經習慣了,自己的爸爸,不嫌棄。

  江禹城看著閨女平淡的面容,不禁有些心酸,忍不住抱住她,低聲道:「郁齡,對不起。」

  對不起,沒有保護好她媽媽,反而最後被她一個女人保護了。

  雖然郁敏敏可能命中註定有死劫,就算躲過這一次,還有其他的死劫,但她依然在他面前死了,甚至為了不連累他及時將他推開。

  想到這裡,他的神色變得冷冽。

  郁齡又拍拍她爸的背,沉默了下,說道:「沒關係,以後會討回來的。」不管是被煉成鬼王的外公,還是差點被害得魂飛魄散的媽媽,幕後的那些指使者,她都會一個一個地討回來的。

  這時,一聲咳嗽聲響起來。

  江禹城轉頭,就看到奚辭臉色不太好地看著自己。他也是男人,瞬間便明白這人的意思,頓時臉色同樣也有點不好了。

  這是他閨女,他抱一下又怎麼了?他可是將她從一個剛出生的粉團團抱到十歲,小時候沒少給她洗白白,餵她吃飯,陪她睡覺呢。

  臭小子就這麼將他的閨女給娶走了,甚至不告訴家長一聲,還不允許他生氣?

  不過沒給他開口刺激人,郁齡已經推開他了,轉頭看向奚辭,問道:「還要進去麼?」

  剛到門口,就遇到兩隻鬼將級別的鬼,郁齡心裡頭也有點懸的,覺得裡面可能會更可怕。

  「沒必要進去了。」奚辭搖頭,看了一眼那半開的門,神色溫和中透著一種淡漠,「我們走吧,回去再說。」

  江禹城等人看了他一眼,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一樓通往盡頭的那半扇開的門,那裡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如果是平常時倒是不會讓人多想,可是經歷了剛才的事情,這個地方已經讓在場的人都產生一種心裡陰影,壓力非常大。

  比起江禹城父女倆,李秘書的心理壓力是最大的,他明明就是個大公司的高級秘書,每年領著普通人羨慕的高薪,雖然忙得不可開交,可在經濟上比很多人都過得瀟灑,可為毛生活畫風一下子就變得這麼古怪呢?

  直到跟著他們一起退出娛樂場後,李秘書還有點渾渾噩噩的,直到一股不知哪裡吹來的夜風刮過,整個人都打了個機靈,再定睛一看,卻見到不遠處幾道飄飄忽忽的身影,頓時又僵硬了。

  這這這……這是鬼吧吧吧吧?!!!!

  李秘書心裡有點崩潰,崩潰過後又覺得作為一個循規蹈矩了幾十年的普通人,突然知道世界上其實還有鬼的,而且他還幸運地見識到鬼之類的,想想挺帶感的吧……

  「汪汪!」哈士奇齜著牙,兇狠地吠了一聲。

  郁齡下意識地往奚辭身邊靠去,江禹城只挑了下眉頭。

  不過幾秒鐘時間,那幾道飄忽的身影就來到他們面前不遠處,周圍的燈光不知不覺變得朦朧暗淡,一行人落到地上的影子也變得朦朧,只有那幾道身影卻是沒有影子的,他們有男有女,膚色慘白僵硬,鬼氣森森。

  空氣又變得陰冷起來,這七月份的天氣,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的炎熱,反而冷得打了個哆嗦。

  幾個鬼見到奚辭等人時,明顯地瑟縮了下,看向那娛樂場的目光也帶著幾分敬畏,擠在一起不知道說什麼。

  奚辭冷淡地看了這幾隻鬼一樣,拉著郁齡離開。

  江禹城和李秘書跟上,沒有開口。

  【這位大人。】其中一隻鬼鼓起勇氣開口,【我們左天師、尹天師的鬼奴,你們是從那邊出來的?】

  奚辭依然沒開口。

  幾隻鬼奴瑟縮地擠在一起,見那只大妖沒有理它們,既是高興又忐忑,直到奚辭等人離開,幾隻鬼奴又敬畏地看了一眼那隱藏在黑暗中的室內娛樂場,不敢冒然進去,商量了下,便回去覆命了。

  「他們進去了?」尹昱棠驚訝地問,「然後不到十分鐘就毫髮無傷地出來了?」

  鬼奴點頭,從那一行人進去後,它們就聽令負責在外頭監視了,可誰知他們不到十分鐘就出來了,這速度太快了,十分鐘能進裡面做什麼?

  「十分鐘時間,估計他們連一樓都沒仔細看,能做什麼?」婁情思索了下,伸出纖細白晳的手指輕輕地點著鋪在桌前的地圖上。

  這是一份關於莫莊農家樂的地圖,仔細看後,會發現莫莊農家樂只不過是其中一角,這份地圖攘括的範圍很大,附近還有幾個山頭、村子等都標出來了,所有的地形面貌在這裡一清二楚。

  「可能是剛進去就遇到什麼情況了吧,有兩種可能。」尹昱棠分析道,「一是當時情況很棘手,他們應付不來,只好先撤了;二是他們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沒必要進去和那裡守墓的東西死磕。不過對方既然是奚展王,應該是第二種可能。」

  尹昱這分析非常符合邏輯,左逸和婁情都贊同,他們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如果是其他人,他們可能會將事情想得複雜一些,但是那摻和了一隻妖,就不必想太複雜。

  妖雖然比人類更詭詐奸滑,但也有自己恪守的準則,從不插手鬼的事情,這也是人妖鬼三方能在這片神洲大地中和平共處的基礎,彼此互相制約,維持著一種平衡。

  「也不知道他們要找什麼,會不會發現這裡的異常了。」左逸皺眉猜測道,然後問尹昱棠,「你查清楚了和奚展王在一起的幾個人類了麼?」

  尹昱比了個手勢,「當然,不過可能要等到明天才會有消息過來。」和一隻大妖混在一起的人類,可不能小覷,所以下午時他就打電話讓人去查了。

  可惜對方的身份好像不太一般,暫時那邊沒有消息過來。

  不知怎麼地,左逸心裡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直覺這次的任務可能會不太順利,不順利也沒什麼,最多費點心思,就怕到時候處理不好,禍及無辜。除此之外,他還要防著暗地裡的那些作亂的非正道天師,就怕他們到時候也會出手。

  這時,婁情開口道:「左叔,我覺得,這鬼墓應該是在這山莊之下,只是暫時還找不到入口,鬼墓的守墓者實力一定非常強。」

  左逸點頭,對兩人道:「我們明天再去找找,總能找出來的,你們也讓鬼奴注意一下情況,看看有沒有其他的那些非正道的天師混進來。」

  「知道了。」

  婁情和尹昱棠同時應聲道。

  ****

  另一邊,郁齡一行人終於回到房裡,都聚在郁齡他們的房中。

  來回半個多小時,加上路上又耽擱了一些,所以現在已經過了午夜,整個天地陰氣越發的濃郁。這種時候,普通人只覺得夜間溫度涼一些,正是好夢時期,而今晚饒幸能開眼的李秘書和江禹城卻能清楚地看到外面那些遊蕩的魂魄。

  江禹城看了一會兒,便收回了目光,神色平靜得仿佛外面遊蕩的那些都是人類一樣。

  這也是個大膽的。

  李秘書僵著有些發青的臉,他現在已經恢復過來了,又是一個能幹的秘書,跟著老闆的節奏走,只是心裡緩不過,臉色僵硬一些。

  見到江禹城如此淡定,李秘書儼然已經忘記剛才老闆哭得不能自抑的樣子,只覺得老闆果然是要上天的節奏,心裡承受力非一般人能比,一下子就恢復過來了,真是讓人羨慕。

  李秘書主動去燒水,正準備給他們泡茶時,就見奚辭從行李中拿出一包紅糖,將紅糖倒進壺裡,然後一人一杯紅糖水。

  又不是女人,喝什麼紅糖水。

  李秘書正想著,就聽奚辭開口道:「剛才那兩個鬼的實力已經是鬼將,你們雖然沒受傷,但那裡陰氣重,對身體有些損害,紅糖水可以補充一些元氣。」

  於是李秘書和江禹城都乖乖地喝了。

  不過聽到奚辭說剛才那兩個同樣穿著紅衣服的鬼原來是「鬼將」時,李秘書頭皮一麻,又有點兒發毛。

  江禹城挑起眉,有點驚訝的模樣。

  只有郁齡是最平靜的,她連鬼王都見過了,兩個鬼將罷了,沒事。

  等眾人都喝了紅糖水後,奚辭才開口道:「這山莊地下應該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墓,剛才那兩個鬼將算是守墓‘人’一類的。」

  哪有用鬼來當守墓人的?眾人直覺這墓不是什麼好東西。

  想到自己現在住的地方就有一個鬼墓什麼的,三個人類同時看他。

  奚辭像是知道他們的心聲一樣,繼續道:「這非人間之墓,是一座鬼墓,詳細的我也說不清,我雖然知道有這種東西,但是也是第一次遇到。」說到這裡,他目光微凝。

  郁齡現在對他的情緒已經有些瞭解,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只怕這所謂的鬼墓非常棘手,雖然心裡同樣發悚,可又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禁問道:「鬼墓是什麼?」

  江禹城也一臉好奇。

  李秘書猶豫著要不要離開,他不想聽這種東西,總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進入了一個奇怪的世界,畫風轉變太快了,他不太能適應。

  哈士奇趴在奚辭腿邊,爪子按著一根塑料骨頭,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著,非常悠閒。

  「人死後入土為安,修塚而眠,有多重意義,這些便是人墓,人墓從古到今的歷史演變很多,什麼樣的身份有什麼樣的墓,這些不必多說。而鬼墓和人墓是一樣的道理,不過鬼墓區別於人墓的是,並非一定是鬼死後的墓地,可能也有其他原因形成的鬼墓。」奚辭說著,朝他們有些抱歉地道:「其實對於這方面,我也不太清楚,這個得問大米才行。」

  米天師才是這方面的行家,要一隻妖去琢磨這種鬼的事情,也特為難了。

  郁齡不知道其中的區別,只以為奚辭只是天師輔助師,並不精通這些,便點點頭,說道:「那明天有空就問問米天師吧。」

  奚辭微笑點頭。

  這時,江禹城插嘴道:「米天師是誰?也是那個政府部門的人?」說著,看了看奚辭,從今天晚上的事情看來,這個女婿好像挺厲害的,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他一個外行人雖然看不出來,可也能從郁齡緊張的神態中得知一二。

  還有離開時遇到的那幾隻鬼,它們走路都是飄的,雙腿不著地,一看就讓人能區別出是鬼,比那紅衣服的女人和小孩都遜色多了,至少她們給人的第一感覺比較接近正常人類,就是看著一臉陰森的樣子比較磣人。

  「對,他的能力不錯。」郁齡道,這種時候了,倒也不必再瞞她爸。

  江禹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想到什麼,轉頭又問,「郁齡,你怎麼能看到那些東西?」

  在查到奚辭在異聞組的身份後,得知郁齡在幹的事情,他只以為這孩子想念媽媽,才會讓奚辭幫忙,他心裡也是想再見到敏敏的,就算是鬼也沒關係。可是經過今晚的事情才知道,壓根兒不像自己想的那樣,郁齡她自己天生就能看到那些鬼神之物。

  江禹城整個人都不好了,下意識地覺得,是不是有誰對他閨女做了什麼,讓她變成這樣。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4-5 04:50 PM

第98章

  江禹城的洞察力十分敏銳,雖然當時的情況發生得非常突然,並且很危險,但他從頭到尾都看著,並沒有忽略什麼。

  這會兒想明白女兒身上的疑點,他的神色瞬間變得難看,惱怒中帶著一種戾色,下意識地看向奚辭。

  奚辭既然是異聞組的成員,證明他可能對郁齡的情況知道一清二楚的,不然他們怎麼會就這麼巧地在Y市的醫院遇到了呢,甚至勾得郁齡衝動地和他結婚,要是沒有他特地製造機會接近,郁齡怎麼可能認識他這個人?

  奚辭平靜地坐在那裡,垂下眼瞼,並不說話。

  「這沒什麼。」郁齡一副不在意的模樣,「爸爸,我這是天生的,其實我從小就能看到那些非人類的生物了。」

  這話的信息量有些大,不僅嚇到了江禹城,也嚇到了李秘書,李秘書這一刻甚至還能天馬行空地想著,莫不是這位大小姐從小就有陰陽眼什麼的?

  很多小說裡不是說,陰陽眼可以看到鬼怪之類的麼?

  江禹城的臉色更加不好了,「怎麼會?」

  如果自己孩子能看到那些東西,作家長的怎麼可能沒發現?從郁齡出生伊始,他可是從來沒有缺席過她的童年,她就是他的小公主。在她五歲之前,他和敏敏一直都很細心地照顧她,小孩子是最藏不住話的,如果那時候她看到什麼,一定會和爸爸媽媽說,不可能隱瞞得住。

  「那是因為你們將我保護得很好,讓我沒有機會見到那些鬼怪之類的。」郁齡聳聳肩膀,「我以前也不知道我能看到那些東西,後來媽媽不在後,沒有人一直陪著我,我一個人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能看到很多不屬於人間的東西,而你們都看不到。」

  鬼怪出沒的地方,一般是陰氣比較重的地方,它們厭惡人類的生氣,厭惡陽氣,對這些地方避之不及。郁敏敏當初選房子時,就選了一個非常繁華的地段,人氣興旺,連鬼怪也避之,她在那裡生活了五年,壓根兒沒有看過那些鬼怪。

  而且媽媽在的時候,確實將她照顧得很好,從來不會讓她一個人落單,去哪裡都要帶著她,就算她忙得沒時間,也會將她安排好,有人照顧她。加上她還是小孩子,一到點了就上床睡覺,晚上也不會太晚出門,平平安安地活到五歲,根本不知道自己能看到那些非人類的生物。

  直到媽媽突然不在了,爸爸差點瘋了,這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才發現這個世界有多可怕。

  江禹城聽到這話,自然也猜得出,眼眶一紅,差點又忍不住飆淚。

  「郁齡,對不起,都是爸爸不好……」

  江禹城心裡又後悔又難過,敏敏就這樣死在他面前,而且是為了救他,他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幾欲崩潰,當時差點不想活了,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每天過得像行屍走肉,感覺不到生存的意義,整天整天將自己鎖到房裡,甚至忘記了基本的生存本能,有一次嚴重到被家人送去醫院。

  那時,要不是江老夫人時時派人盯著他,生怕他做傻事,可能他真的就這麼死了。

  後來弟弟江禹彬從部隊回來,看不過去,親自將他打醒,也讓他發現他還有敏敏留給他的女兒要照顧。

  去安茹家接女兒時,看到她的樣子,他差點承受不住,才知道當自己放縱痛苦的時候錯過了什麼,而他的郁齡差點患上自閉症,變得沉默內向,不愛說話。

  郁齡是支撐他繼續活下去的信念。他一直想著,等郁齡長大了,安排好她的終身,給郁齡最好的一切、確保她一生可以平安順遂後,他就自殺去地下找敏敏。

  他一直以為自己這些年是在補償她,也很努力地補償了,可是現在才發現,自己當初的行為,帶給她的傷害有多大。敏敏一直說,既然決定將孩子生出來,孩子就是他們的責任,一生的負擔,可是他那時候到底幹了什麼?

  郁齡見他眼眶又紅了,好像隨時可能哭的樣子,如果讓那些曾經在商場上被他逼得恨得咬牙切齒的人看到,一定會十分驚悚。可私底下,她爸確實是這副德行,直到媽媽死了,他才會變成了一個神經病。

  心裡歎氣,由著他抓著自己的手,騰出另一隻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說道:「算了,爸,說這個沒意思。」過去的事情,她一向不愛提它。

  江禹城抿了抿嘴唇,深吸了口氣,說道:「等見到你媽媽……我就給她陪罪。」

  郁齡:「……算了,你繼續後悔補償我吧。」

  這時,奚辭探手過來,將郁齡被江禹城拉著的手拉開,微笑道:「岳父,已經很晚了,郁齡需要休息,你們也先回去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可以麼?」

  江禹城不悅地看了他一眼,到底看在郁齡的面子上沒有說什麼,帶著便秘臉一樣的李秘書走了。

  李秘書下意識地就聽令行事,等跟著老闆走到門口時,臉色就有點那啥了。

  其實他還有很多事想問的,畢竟今晚發生的事情太考驗人的三觀了,但既然老闆已經走人了,只得跟上。作為一個優秀的秘書,老闆的要求要第一時間滿足——雖然這老闆已經無情地打破了他的科學世界觀,可仍得以老闆的事為第一考慮。

  只是,他覺得,如果生活畫風以後都是這樣的話,或許可以考慮一下是不是要辭職之類的了。再優秀的秘書,也架不住這樣嚇。

  江禹城不知道他的秘書因為今晚不科學的事情猶豫著要不要辭職,帶著滿腹心思回到樓下的房間,他心裡還是抑鬱不樂,想了想,對李秘書道:「你讓人查一查這莫莊農家樂的資料,從它建成之前開始查,還有它的投資商有哪些。」

  說到這裡,他又皺了下眉頭。

  今晚發生的事情雖多,但緩過勁來後,心裡已經大致地理出了一個頭緒了。反正,那些什麼妖魔鬼怪的東西他是奈何不了,但還奈何不了人麼?要是讓他知道這農家樂建成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弄都弄死他們。

  李秘書應了一聲,忍不住又看向窗外,恰好和一個貼在落地窗玻璃上的小鬼的臉對了個正著,眉頭跳了跳,突然道:「老闆,要不要問問奚先生,咱們這眼睛什麼時候能恢復正常。」

  這麼老是看到鬼,真是太嚇人了,他寧願當個無知的普通人。

  江禹城順著他的目光轉頭看去,神色淡然地道:「其實這樣挺好的。」

  李秘書:T—T一點也不好!老闆一定是想要看到他變成鬼的前妻,所以才會覺得挺好。

  ***

  郁齡確實已經很累了,但窩到被窩裡後,卻沒有睡著。

  她趴到奚辭懷裡,整個人幾乎都扒拉著他,要不是室內開著空調,按她這種扒法,兩個人要熱個半死不可。

  聞到他身上那種似有若無的花香後,她的心才安定下來,問道:「奚辭,如果這一帶的地下真有那什麼……鬼墓,怎麼一直沒有什麼動靜?而且這裡還建了農家樂,附近的村子好像也沒什麼異樣。」

  一般如果有什麼邪祟作亂,人類作為生活在這片大地的生靈,首當其衝會遭殃,就如同幾個月前在盤山公路發生的筮鬼作倀事件一樣,死了好些人,連天師都驚動了。然而這裡卻是個農家樂,雖然這幾年生意不景氣,可人氣也是足夠的,除了她媽媽那個意外,也沒有聽說過有什麼意外發生。

  可要是這地底真有個鬼墓,鬼墓比人墓更可怕,想必這一帶都會受到影響吧?

  「我也覺得很奇怪。」奚辭摟著她,手一下一下地拍撫著她的背,輕聲說道:「按理說,鬼墓這東西積累的穢氣更多,普通人染上一點都要遭災生病,可卻沒有聽過這裡出什麼事,最多只會讓來過這裡的人感覺到心裡不舒服,不想來第二次。」

  還有異聞組的那三個天師,一下子派了三個人過來,現在奚辭已經能確定他們可能也是奔著這鬼墓來的。只是他們是怎麼知道這地下還隱藏了一個鬼墓的?那兩個守墓的鬼將應該不會隨便說出去。

  這些都是令人不得其解的地方,要不是當初郁敏敏的死劫發生在這裡,一魂兩魄還被拉進了鬼墓之中,哪裡會想到這些?

  從那兩個鬼將的話中可以理解,這裡的鬼墓又稱修羅墓,那只鬼娃娃的話中另有隱喻,聽著可不好相與。

  在他沉思間,郁齡已經撐不住慢慢地睡著了,奚辭低頭看她,清亮的眸色變得柔和。

  直到她的呼吸更平穩時,奚辭在她眉心吻了吻,抽了一個抱枕放到她懷裡,輕輕地起身。

  感覺到他的動靜,趴在床邊的哈士奇突然抬起頭,輕輕地嗚了一聲。

  奚辭拍拍它的腦袋,輕聲吩咐道:「守著,不准離開半步,知道麼?」

  哈士奇低低地嗷嗚了一聲。

  奚辭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走到落地窗前,輕輕地拉開窗,悄無聲息地從陽臺跳下去,幾個起躍就平安落到地上,避開路邊的燈光,身影沒入黑暗之中。

  ****

  第二天是個豔陽天。

  郁齡睡到自然醒,醒來時就見到她爸坐在床邊,一時間懵了下。

  她已經習慣了每天起床時就看到奚辭那張俊秀如玉的臉,這會兒看到爸爸的老臉,有點不習慣啊。

  「醒了?起來吃早餐。」江禹城朝她微笑道,笑容英俊迷人,一身搭配講究的休閒服,更是襯得他優雅貴氣,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有錢有貌的豪門大少爺、高富帥、不務正業的霸道總裁。

  這個豪門大少爺、高富帥、不務正業的霸道總裁昨晚可是哭得很慘呢。

  所以說,她爸白天時就是個衣冠楚楚的神經病。

  「爸,你怎麼在這裡?奚辭呢?」郁齡賴著床,一邊嘟嚷道。

  「聽說他有朋友過來渡假,發生了點事,親自去接了。」江禹城隨意地道,摸摸女兒的頭髮,說道:「快點起來,等會兒咱們去摘水果。」

  郁齡懶洋洋地應了一聲,賴了會兒床後,終於爬起身了。

  洗漱好後,她披散著頭髮出去,就見一臉憔悴的李秘書將農家樂提供的早餐端過來了。

  早餐還挺豐富的,而且是專門訂做的,可見這農家樂的服務不錯,怨不得這裡的消費那麼貴,能來這兒消費的,一般沒有點底氣的人,還真是捨不得。所以來這裡消耗享受的,還真是有閒錢的人多。

  郁齡坐下後,夾了一塊金燦燦的雞蛋蔥油餅,一邊吃一邊看著李秘書,問道:「李秘書,你的臉色很不好,昨晚沒睡好麼?」

  李秘書睜著一雙熊貓眼看她,面對這位直脾氣的大小姐,索性也不說違心的話了,苦笑道:「昨晚的事情……挺考驗人的三觀的,回想起來時仍是有點怕,根本不敢睡。」

  其實李秘書現在恨不得直接就這樣走了,省得還要面對那些不科學的事情,實在是太考驗普通人的承受能力。可老闆還在這裡,作為一個盡職的秘書,只好繼續陪著。

  郁齡理解地點頭,說道:「沒事,三觀碎了拼回來就沒事了。」

  李秘書苦笑。

  「不過,這也沒什麼。」郁齡一邊吃早餐,一邊不在意地說道:「你別看這些事情很可怕,但是如果能清楚其中的門道,能防著以後被人算計呢。」

  接著,她將葛濱的事情和他說了,最後總結道:「葛濱可是個超級怕鬼的,李秘書你比他強多了,至少你現在還挺淡定理智的,果然不愧是爸爸的秘書,超級厲害!」

  說著,她朝他比了一個大姆指。

  李秘書一點也不覺得被這位大小姐安慰了,反而有點哭笑不得。

  那是他的作為秘書的職業素養,作為一個完美的秘書,就算怕到嚇尿,也要在第一時間鎮定下來,然後幫忙解決老闆的第一需要——媽蛋!老闆一定是知道他有這樣的尿性,這次才會特地帶他過來的吧?

  更想辭職了腫麼破?
作者: lue-len    時間: 2017-4-5 04:51 PM

第99章

  吃過早飯,郁齡就被她爸拉出門往農家樂中的生態果園走去。

  二哈見能出門,自然非常高興,它得了奚辭的話,可是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主人,守著她,不能讓她遇到什麼危險。搖著尾巴跟他們出門後,二哈不改跳脫的性子,一路跑前跑後的,尾巴甩得非常歡快。

  李秘書跟在他們身後,一臉淡定自若,身上穿著淺色系的休閒服,臉上戴著細框眼鏡,給人一種非常有內涵的淡定哥的感覺。

  他抬頭往遠處看去,天空是一種很明淨的尉藍色,陽光明媚到刺眼,遠處是環繞的山脈,阻擋了視線,身邊是來來往往的遊人,遠處正在舉辦什麼農家樂的遊戲,時不時地傳來一陣陣喧嘩之聲,整個世界是明媚燦爛的,充滿了生氣,也是熟悉的,仿佛昨晚那些妖魔鬼怪之類的東西,不過是幻想罷了,心頭驀然一鬆。

  默默地轉過頭,看著那對父女一邊走一邊隨意地搭話——都是江禹城說,大小姐可有可無地應著,給人的感覺很冷淡的樣子,十分不好親近,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會以為他們父女倆不合。

  不過李秘書知道,這位大小姐就是這種脾氣,對誰都這樣,好像天生就是少根筋一樣。

  他們落榻的木屋建在山腳的平地上,兩邊種了很多觀賞性的果樹,在這炎炎夏季中投下一片樹蔭,山風吹過,說不出的舒爽,比城市裡涼爽多了,確實是一個適合避暑渡假的地方。

  直到走出主幹道,沒有樹蔭後,李秘書將準備好的太陽傘遞給郁齡。

  郁齡撐著太陽傘,遮住頭頂的陽光,轉頭看李秘書,問道:「你要不要回去睡個覺?」

  江禹城還算有良心,手下的得力幹將這副睡眠不足的樣子,便道:「你回去好好睡個覺,休息好了才能好好地玩。難得出來一次,就當作給自己放個假,放鬆一下。」

  李秘書想呵呵他,什麼休息好了才能好好地玩?誰他媽的渡假跑到這種危險的鬼地方?如果昨晚沒有見到那麼多鬼,他其實覺得來這裡渡個假沒錯。

  「不用了,回去我也睡不著。」李秘書拒絕了,決定還是跟著這對傻大膽的父女倆吧。

  他現在對這家農家樂有心裡陰影,再高級的享受也沒法安心享受,一個人待著發毛,還不如跟著他們。

  江禹城見狀,也沒有堅持,頗為大方地說:「回去就給你漲薪。」

  李秘書:「……謝謝老闆。」你以為漲薪水什麼的,我就不知道你的惡劣本性了麼?

  跟著這種任性的老闆,還是好想辭職啊!

  到了農家樂的生態果園,自有工作人員帶他們進去體驗。這個季節,剛好是西瓜、荔枝、火龍果、芒果、桃子等收穫的季節,生態果園裡種植的水果種類多,劃分出幾個區域,一條特地修的水泥路通往各個區域,想去哪裡,自有遊覽車送去。

  他們先是去了西瓜地,禍害了好些西瓜後,便又轉去隔壁的荔枝園,又禍害了很多荔枝。

  江禹城其實是個十分愛玩的,年輕時在B市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就因為這人喜歡玩,愛享受,玩起來花樣很多,又是富二代,沒有經濟上的負擔,整天遊手好閒的,給人一種不務正業的感覺,久而久之,這紈絝之名就這麼傳出去了。

  郁齡撐著傘站在一個由木頭搭成的草棚下,喝著工作人員提供的涼茶,往果園看去,就見她爸穿著一身名牌像只猴子一般在果園裡蹦躂,李秘書像個跟班一樣跟著,二哈跟在他們身邊,跑前跑後,跑了會兒,想起主人的吩咐,又趕緊跑過來守著她。

  不過二哈是個定不住的歡脫狗,守了會兒,見郁齡坐在這兒根本不動,又定不住了,伸出狗爪子按了按她的鞋子。

  郁齡喝了口涼茶,低頭看它。

  二哈朝她嗷嗚了一聲。

  郁齡想了想,將繫在包上的墨鏡拿出來,架到二哈的臉上,說道:「行了,你去玩吧,不用守著我。還有,別走遠了。」

  二哈是快要開智的狗,根本不用擔心它,所以郁齡很放心地讓它去玩。

  二哈得了墨鏡,高興得不行,自從昨天去機場,郁齡給它戴了一次墨鏡後,它就喜歡上這個人類的東西,特別是在太陽大的時候,戴著更有趣,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對於一個喜歡冒險的狗來說,自然新奇。

  於是二哈戴著墨鏡跟著江禹城去蹦躂了。

  李秘書看到二哈那狗臉上的墨鏡,差點身體一歪摔了。

  江禹城看得哈哈大笑,拍拍二哈的腦袋,說道:「不錯,怪不得郁齡將你帶回去,蠢得討人喜歡。」

  二哈甩了甩尾巴,不想鳥他。

  它哪裡蠢了?它可是威風凜凜的哈士奇,而且電視裡演的那些什麼港片黑道大哥不就是這樣戴墨鏡的麼?它可是一條有追求的狗,以後要當狗老大的!

  看二哈驕傲地抬頭挺胸走了,李秘書嘴角抽搐,越發覺得這條狗又二又蠢,一點也不威風凜凜。還有,戴墨鏡的不一定是黑道大哥,也許可能是一條蠢狗。

  郁齡看了一會兒果園那裡的動靜,然後繼續拿手機和奚辭發短信。

  奚辭去接朋友了,而這個朋友自然是米天師。

  郁齡發現奚辭的朋友不多,平時比她更不愛和人聯繫,能和他頻繁地聯繫的,也只有米天師一個人。

  從奚辭這兒,她知道米天師昨天也來到S市了,是坐船從沿海過來的,在路上磨蹭了很久,自然不是為了享受,而是工作。

  至於米天師遇到了什麼麻煩事需要奚辭親自過去接應,奚辭沒有明說,郁齡也沒問,天師遇到的麻煩事大抵不過是那些,她覺得還是別問的好,省得自己到時候忍不住腦補,然後自己嚇自己。

  剛發了一條短信,抬頭就見她爸站在樹蔭下,手裡拿著一串剛摘的荔枝,正和一個女人說話。

  那女人戴著一頂漂亮的編織遮陽帽,身上穿著香奈兒的夏款裙子,外面罩著一件防曬紗衣,遠遠看去身段窈窕動人,氣質優雅,染得微淺的頭髮編成一根辮子垂到胸前,為她添了一種夏日的明媚俏麗風情。

  郁齡將手機收好,撐著傘慢吞吞地走過去,就聽到那女人用一種矜持而喜悅的聲音道:「沒想到江總也來這裡渡假,聽說這地方確實不錯,當初成建投資的時候,搞出來的聲勢挺大的。天氣熱了,我和幾個玩得好的朋友過來渡假,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江總,可真是緣份,江總如若是不介意,就讓我們作個東如何?」

  江禹城神色疏離又不失客氣,說話時嘴角會微微翹起,為他增添了一種獨特的魅力,反而心生幾分親切之感,會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的冷淡。

  特別是他相貌英俊,身材修長挺拔,看起來還未到四十,加上事業有成,正是男人意氣風發的時候,不管是不諳世事的小女生還是商場的女強人,只要見過他,少有不被他吸引的。

  「周小姐客氣了,我也是聽說這裡不錯,陪著人過來的。」江禹城聲音不變,不過語氣裡卻透著一股子的寵溺。

  周小姐目光微閃,正要再接再厲時,突然眼角餘光瞥見一道身影走過來,就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已經走到江禹城身邊,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親昵地靠著他,一雙眼睛沒有什麼情緒地看過來。

  周小姐看在眼裡,覺得這是一種女人的主權宣告一樣。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江禹城,發現他並沒有拒絕那突然出現的年輕女孩的靠近,而且臉上的笑容變得柔和,心中一突,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女孩。

  二十出頭,自然是年輕漂亮的,就是看起來有些冷淡,氣質偏冷,可以稱一聲冷美人也不為過。

  她見過江禹城的女兒江郁漪,和江禹城長得很像,很多業內的人都見過。而這女孩……和江郁漪同齡吧?

  江禹城曾經有過兩次失敗的婚姻,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自從和趙家的趙馨梨離婚後,一直沒有再婚,保持著單身。後來江氏在他手中蒸蒸日上,他的身價越來越高,很多女人不免都對他動心,可惜這些年來,聽說他是個工作狂,行事非常低調,壓根兒沒和哪個女人傳出過緋聞。

  一個長相英俊、事業有成的男人,是非常吸引人的。

  周小姐今年三十二歲了,一直沒有對象,不是她不想結婚,而是看不上那些想要借她往上爬的男人。她是S市周氏的獨生女,以後會繼承周氏集團,去年江氏和周氏有一個項目合作,見過一次這男人後,她不可避免地心動了。

  這次被朋友邀請來莫莊渡假放鬆一下,沒想到在這裡遇到江禹城,她心裡自然是高興的,覺得這是一種緣份。可才高興一會兒,就被打回現實。

  「你怎麼過來了?想要什麼水果和我說,太陽大,別曬傷了。」江禹城一臉慈愛地說。

  「我餓了。」郁齡聲音平淡。

  江禹城一聽,自然不再待了,對面前的周小姐客氣禮貌地道:「周小姐,你們繼續玩,我們先走了。」

  周小姐臉色僵硬了下,見他根本沒有和她介紹他身邊那小姐的意思,便明白這男人壓根兒對自己沒意思,心裡有些可惜,只好撐著完美大方的笑容和他們道別,看著江禹城接過那把女式的太陽傘,殷勤地給她遮傘,便知道這女人對江禹城是與眾不同的。

  回到草棚那兒,郁齡說道:「爸爸的豔福真不淺。」

  江禹城皺眉,唬著臉道:「別胡說,那是公司合作的客戶,爸爸是當工作上的同性來看的。」

  對於工作時遇到各種行行色色的人,江禹城將他們分為兩種,一種是可以合作的,一種是不可以合作的,可以合作的對象,在他眼裡沒有男女之分,壓根兒是當同性來對待,一視同仁。

  郁齡大概有點懂,不由笑道:「小心那位周小姐聽到了要和江氏拆夥。」

  「你不說出去就沒人知道。」江禹城笑著說。

  李秘書端了涼茶過來,在心裡默默地說:我聽到了!

  他老闆優點沒有多少,缺點卻是一大堆,簡直是令人髮指,要不是他將江氏經營得太過出色,還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呢。作為江禹城身邊最得力的秘書,又是當下屬又是當保姆的,老闆什麼德行他還不知道嗎?要不是老闆當年的知遇和栽培之恩,李秘書覺得自己早就撂挑子走人了。

  江禹城喝了涼茶,讓人將他先前摘的水果送到他們住的木屋,一行人坐車下山,去餐廳吃飯。

  「下午我們去划船,在水上也涼一些。」江禹城說道。

  郁齡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李秘書壓根兒不吭聲。

  二哈不甘示弱地汪了一聲,好像在贊同。

  三人同時看了它一眼,二哈臉上還架著墨鏡,很淡定地蹲坐在郁齡身邊,一副黑社會老大的淡定樣,不僅看得江禹城和李秘書有點那啥,路邊的人心裡也有點那啥。

  吃完飯後,因為肚子還飽著,所以三人散步回去當作消食。

  江禹城看到什麼都和女兒說一說,不同於在公司的不苟言笑,也不同于面對江家人時的輕佻惡劣,一路上都是笑著的,笑容英俊迷人,一身到處散發的男性荷爾蒙,周圍經過的一些農家樂遊玩的人,只要是女的,都忍不住看他一眼。

  李秘書已經習慣了老闆的魅力,扶了扶眼鏡,一臉淡定。

  郁齡瞅了一眼她爸,說道:「爸,你別笑了,淡定點。」

  江禹城僵硬了下,抿了抿嘴唇,說道:「聽你的。」

  郁齡見他眉宇間有幾分陰鬱,知道他雖然在玩,其實心情並不平靜,不過是在借機宣洩心裡的情緒,於是拍拍他的手臂,說道:「你不用折騰了,好好待著,等消息就行。」

  江禹城心中微動,伸手攬著閨女的肩膀,小聲地道:「郁齡啊,到時候,能不能將你媽媽給我?」

  「你又看不到鬼,給你做什麼?」郁齡毫不客氣地指明一個事實。

  這話格外地犀利,江禹城憋了下,不放棄地說道:「不是有奚辭嗎……」

  奚辭昨晚在他眼皮上一抹,他就能看到那些鬼了,雖然一個小時後就看不到,可也證明奚辭的本事不錯的。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會對未來充滿了期盼,整顆心都活泛了,心情一下子亢奮一下子又沉寂,根本平靜不下來。

  「你不是不認奚辭這女婿麼?」郁齡十分不給面子地吐槽。

  江禹城噎了下,沉著臉不說話了。

  郁齡也不理他,由著他使性子,反正最後他爸也使不過她,熊孩子就是辣麼的自信!

  剛回到木屋前,就見奚辭帶著一個人同樣剛到樓下。

  「奚辭!」郁齡高高興興地叫了一聲,等看清楚和奚辭站在一起的人,笑著打招呼,「米天師,好久不見了。」

  米天師穿著一身很普通的休閒服,背著一個旅行包,頭髮長長了一些,直接綁成一個馬尾束在腦後,雖然看起來有點兒那啥,但也不算太奇特。

  「喲,美女,好久不見。」米天師笑容比天上的太陽還要燦爛,十分自來熟地和江禹城、李秘書都打了聲招呼,仿佛他們是認識很久的人,並不是初見面。見到那只哈士奇後,他驚訝地說:「美女,這是你們養的狗?你家的狗挺有個性的。」

  二哈覺得這是在稱讚它呢,抬頭挺胸地走過去,特別有款地嗷嗚了一聲。

  郁齡:「……這是哈士奇,你知道的,它們都有一種又蠢又二又萌的屬性。」

  江禹城和李秘書看著米天師,昨晚就聽郁齡說過他,是一個天師。這會見到時,不免打量他,發現這人給人的感覺非常地奇特,雖然長得並不算得帥氣英俊,可卻有一種非常獨特的魅力,就算放到人群中,也沒辦法忽略的那種。

  天師嘛,和普通人自然是不同。

  兩人很快便移開目光,覺得這人給人的感覺特別也是理所當然的。

  見到奚辭,郁齡便不給她爸攬著了,跑過去抓住他的手,笑意滿滿地問道:「你們吃午餐了麼?」

  奚辭還沒開口,米天師這吃貨便搶著道:「沒呢,一早就忙到現在,剛才才到這裡,真是餓慘了。美女,有什麼吃的?」

  郁齡見現在已經是正午,太陽炎熱,不想奚辭走去餐廳受罪,說道:「先上樓去,打電話叫人送餐過來就行了,這農家樂裡的菜色還算不錯的。」

  不用她吩咐,李秘書自然貼心又迅速地打電話訂餐了,簡直是個合格的完美秘書。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2.mobile.wahas.com/) Powered by Discuz!